穆元帝又道,“纪容去岁来帝都述职,因到年下,朕就留他在帝都过年了。北靖关那里离不得人,让纪容去北靖关吧,把赵时雨叫回来,去你詹事府做个学士,如何?”

太子笑道,“赵大人状元出身,既有文采风流又能办实差做实事,这样的人,只要父皇舍得,给多少,儿臣也不嫌多。”

穆元帝笑道,“朕留他在身边多年,他是个稳重人,难得心正。”

太子又表示了一番对赵时雨的欣赏,回东宫同媳妇私下说,“赵时雨与大哥一向走的近。”

谢莫如道,“做臣子的,有私心再正常不过,只要不是不安好心,可用便可。倘殿下不用他,疏离他,才是把他完全推给大皇子呢。何况,赵大人亲近大皇子之事,陛下既知道,不也一样用他么。”

太子本也不是个小器的,他夫妻二人老夫老妻这些年,太子抱怨一句,觉着心下畅快,就去办他爹交给他的差使了。

只是,刚进四月,西蛮着使臣来朝,送来讣告:和柔公主于三月初在西蛮王宫因病过逝,同时,使臣再向朝廷递交了西蛮王请求联姻的国书。

和柔公主过逝,除了赵国公府,估计没人伤心。

眼下朝廷要商量的,是还要不要与西蛮联姻之事。

当然,宫里现下没有适龄公主,就是有,凭穆元帝这自诩绝世好爹的,他也舍不得亲闺女去与西蛮和亲。不过,公主们嫁了,还有郡主不是?不说别个,悼太子就有闺女未出阁,大皇子三皇子府也有适龄郡主…朝中一吵吵贵女和亲之事,大皇子妃三皇子妃险些吓瘫了,悼太子妃没啥反应,主要是,悼太子的郡主是庶出,亲娘不是悼太子妃。而,大皇子妃与三皇子妃,可是有亲生闺女的啊!

东宫也有个忧心忡忡的徐侧妃,近些天恨不能一天八遭的到谢莫如面前服侍,就是担心昕姐儿的前程。毕竟,太子之女,比亲王之女更加贵重。

谢莫如一向不喜侧室在身边,她身边侍女多的是,哪个都比侧室服侍的好。再者,把侧室当奴才,不是谢莫如的做风。谢莫如给徐侧妃一句准话,“你只管安心,不是昕姐儿。”

徐侧妃感激的给谢莫如行一大礼,然后里里外外的说太子妃慈悲的大好人啥的。想徐侧妃也是出身,行事向来委婉,今为儿女,也能拍出这样直白的马屁,真叫谢莫如感叹一声,天下慈母心了。

谢莫如觉着,她对于一个为了女儿而诚惶诚恐的母亲时,总有一点心软。

徐侧妃属于近水楼台型的,她在太子妃面前够恭顺,得了准话,便继续安分着去了。大皇子妃三皇子妃就要每日都来东宫坐一坐了,都说自己闺女老大该寻婆家了。大皇子妃家温安郡主的确是年纪不小了,当初穆元帝赐了赵家的亲事,结果,赵钦死在北靖关,这亲事也就黄了。温安郡主另行指婚是一定的,而且,温安郡主年岁委实不小,都十九的大姑娘了。最让大皇子妃郁闷的是,她去婆婆那里请安,谈及西蛮和亲之事,赵贵妃还要说,“当初要是温安与钦哥儿大婚,也就没现下烦恼了。”你说把大皇子妃郁闷的,要是闺女嫁了赵家,现下就是寡妇了,比远嫁能强多少!

无法与婆婆交流的大皇子妃干脆来谢莫如这里拉关系,说的话都是,“闺女都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啊,要是儿子,我不担心,好赖的,他娶进一个,我看顾他直到我闭眼。闺女不一样,闺女是要嫁出去的。当娘的,一辈子不放心。”

三皇子妃心照不宣的接口道,“是啊,尤其她们姐妹,比不得公主尊贵,公主以后是可以开府的,再如何,自己当家做主。她们姐妹嫁到公婆家,以后好坏,全靠自己。待日后咱们就藩,一辈子还能见几回呢。”三皇子妃说着,自己伤感起来,不禁红了眼圈儿。她闺女还小,十四岁,可这该死的西蛮王此时求亲,也很危险的好不好。、

谢莫如听大皇子妃三皇子妃诉了一通苦,晚上就问太子,“和亲的事,到底定下来没有?”

太子道,“哪里有合适的人选呢。”

穆元帝是绝世好爹,这种对儿女的宠爱很幸运的延续到了孙女的身上,穆元帝当初舍不得闺女,现下也舍不得孙女。因老穆家孩子金贵,所以,穆元帝一时没有合适人选。

谢莫如便明白,穆元帝是又打算送哪个朝臣的闺女过去了。

让谁和亲,谢莫如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昕姐儿就成。不过,谢莫如本身就反感和亲,她道,“和亲能有什么用?这些年,咱们与西蛮也没断了兵事,无非是送西蛮王一个女人与许多贵重嫁妆罢了。有了这些银子,还不如补贴了兵部,多打造些兵器,把西蛮赶出草原,也省得烦恼和亲之事。”

“我也不看好和亲,说来不过是面子上的和气罢了。”太子道,“听宜安驸马说,西蛮王正妃就有四个,和柔公主也只是西蛮王的王妃之一罢了。”

谢莫如微微颔首,与太子道,“既如此,教你个乖,这几天大嫂三嫂见天的来我这里说话,就是担心几个侄女。大嫂三嫂担心,大皇子三皇子都是做亲爹的,一样的心,殿下就与两位殿下透个信儿,也叫他们安心才好。”

太子拍拍脑门,“这些天事情不断,我倒没留意这事儿。”

谢莫如笑,“都是小事罢了。”

知道穆元帝没有拿自家孙女和亲的意思时,整个皇室都放心了。

当穆元帝重新册封了一位和顺公主时,谢莫如正在同纪容纪将军的太太说话。谢莫如正式册封后有个好处,穆元帝把所有该他娘承担的事务,都名正言顺的转嫁到了太子妃身上。譬如,大将要去赴任,宫中要见一见将军的夫人之类的事。

这事按理太后出面更好,可有了太子妃,就是穆元帝也认为,太子妃更适合接见朝中诰命。

不要以为太子妃就是个职衔,事实上,太子妃身上的责任,不一定就比储君轻。

胡太后做这事做的七零八落,好在,大家都知道她是个什么出身,且人又年迈,只得忍了。如今太子妃接手此事,诸诰命都觉着皇宫的空气都不一样的味道了。

纪太太江氏因是三婚,且,纪容将军官位不算太高,出身亦是微末,故此,俩人在帝都社交界不大吃香。谢太子妃倒是挺喜欢纪太太,与她说了不少北昌府的事,包括北昌府的气候饮食之类,然后,谢太子妃将话一转,转到了北靖关上,与纪太太道,“眼下北靖关还算太平,但,北凉王太子在帝都,想来北凉国的摄政亲王也是明白的。先时他要稳定朝局,必会以安内为先。待他把国内局势稳定了,北靖关必然多事。你们在那里,凡事多留心。”

纪太太认真听了,难得的,她还能接两句话,她道,“我听将军说,北凉国小,一向无外侵之力。就是一样,今西蛮王去岁刚娶了北凉公主为王妃,只担心他们狼狈为奸。”

太子妃很满意纪太太的灵秀,身为诰命,不好对政务一窍不通的。如纪太太这般,太子妃便难免多与她说几句,道,“国与国之间,远交近攻,亦是常态。他们两国有所来往,并非一日。只是,国与国之间,也以利益为先。两国都盼着对方为先锋,自己捡落,既各怀心事,就不是没有破绽。便是先前北靖关之战,难保没有两国在其中作祟。”

纪太太把太子妃的话都记下了,及至中午,太子妃赐饭,纪太太要告辞时,太子妃命人拿了两支老参给纪太太,道,“听说北靖关附近山里产参,你们府上不一定缺这个,只是我想着,刀枪之地,这东西总不嫌多的。”

纪太太恳切道,“这一支参,关键时活人性命。这哪里是参,分明就是两条性命。”说着,认认真真谢了赏,带着老参告退。

纪太太回府与丈夫道,“太子妃娘娘和气周到不说,为人极有见识,与那些个小人不一样。”

纪将军笑,“太子妃娘娘岂是小人可比。”

纪家夫妇收拾包裹准备去北靖关了,太子妃娘娘在傍晚也知道了和顺公主之事,碍于西蛮近年来屡屡生事,穆元帝连名门贵女都没选,从大牢里宁家女眷中挑了一个,封了和顺公主,准备让这位和顺公主和亲西蛮。

太子妃似笑非笑道,“陛下当真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穆元帝给西蛮安排了个和顺公主,可能是觉着陪嫁和顺公主的嫁妆有些吃亏,干脆也给西蛮发一国书,想求娶西蛮公主。

太子妃听说此消息,深觉穆元帝不愧西蛮王老对手,大家都很能豁得出脸去。

不过,不知是不是认为太子妃尽职尽责,还是什么缘故。穆元帝把西蛮的事务处理好之后,突然与太子说,“先前,你媳妇不是想见一见方微么?”

“方微?”

“就是北昌侯夫人。”穆元帝一幅不欲多解释的模样,道,“你去与你媳妇说一声,就说朕知道了。”

太子明白他爹的意思,这是同意他媳妇继续调查青松明月图之事了。

不过,这位北昌侯夫人竟有名讳,还能让他爹一记多年,可见,绝非凡品哪!

北昌侯夫人是不是凡品还不晓得,既然穆元帝发了话,谢莫如便召江行云进宫,说来,江行云还是头一回来东宫,还陪谢莫如在东宫的花园里逛了逛,告辞时,江行云笑,“果然东宫风景更佳。”

作者有话要说:PS:替换啦~~~昨天买文的亲们,赠六百字~~~~~~不知为什么,总是爆字数~~~~哈哈哈~~~~~

第356章 东宫之十九

静心庵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估计大多数人是听过没见过,其实,哪怕是没见过能听过的,起码也得是在帝都权贵圈有一定地位的人。如果街上随便拉一人问他静心庵在哪儿?估计大部分只知道香火最旺的西山寺。

就是谢太子妃,也是少年时通过穆元帝把永福公主搁静心庵磨性子,才知道的这个地方。

这许多年,却是没去过的。

谢莫如向来不信神佛,她去西山寺,不过是去与文休法师说一说学问,或者是有事去寻文休法师,要说拜佛,她一次没拜过。所以,静心庵这种地方,谢莫如更不会去。尤其先前不知多少人想着盼着她进静心庵,把太子妃之位让贤呢!

所以,北昌侯夫人方微的事,谢莫如也是让江行云去办的。

江行云同谢莫如虽是好友,但俩人的性格完全不同。

谢莫如行事,向来是光明正大,哪怕她要弄死谁家一户口本,也会把事办的合情合理,让你死得其所,死得瞑目。江行云不是,她要弄死谁,一刀下去,也就够了。

所以,江行云对静心庵没什么忌讳。这地方她没去过,她早想去见识一下了。

尤其,身为谢莫如身边的情报工作收集着,这帝都竟还有这么一个她没去过的地方。

江行云用过早饭,就坐上府中备好的马车,去了静心庵。

不怪帝都不民对静心庵不大熟悉,静心庵的所在就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静心庵建在郊外皇庄之内,既不临山也不靠水,其实,若不是门上匾额写着静心庵三字,这地方,让江行云来说,更像松柏掩映下的一座别院。

门外有侍卫把守,江行云取出东宫令牌,侍卫恭恭敬敬的请江行云进去。

庵外已是夏花盛开的时节,庵内却是苍松翠柏,一派端严肃穆。一进静心庵的大门,便自有一番清凉之意,江行云觉着,大概与静心庵的风水结构有关,当然,与庵内树木繁茂也是相关的。

庵内的住持是一位约摸五六十岁的土黄色纱袍的老尼,法号叫便静心师太。听闻江行云是来看北昌侯夫人的,静心师太立刻带江行云过去了。

江行云是见过北昌侯的,不论别个,单论北昌侯的相貌,在中老年权贵里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北昌侯如今也是快六十的人了,不过,因其底子好,现下瞧着也就像四十几岁的。

相对于北昌侯在朝中顺心顺水帝王心腹的日子,北昌侯夫人被关进静心庵几十年,所以,对于北昌侯夫人,江行云保持了一定的想像力。她觉着,哪怕一会儿见到个像北昌侯太奶奶的女人硬说是北昌侯夫人,她也能理解。毕竟,这静心庵不是个好呆的地方。

结果,江行云第一次见到北昌侯夫人时都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眼睛。

先时有许多人说谢太子妃母族血统有问题,谢太子妃母族有谋反征兆啥的,江行云觉着,完全是鬼扯。但现在,江行云相信,人的血统还是有一些遗传的。

倒不是北昌侯夫人与谢太子妃哪里相像,她们的相貌并无相似之处,但,那种端凝气质,审慎的神态,又有说不出的相似。而且,甭以为住在静心庵就都是熬日子,江行云先时觉着北昌侯保养已是不错,可见到北昌侯夫人才知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北昌候保养虽好,在北昌候夫人面前,仍是犹有不足,多显老态。北昌侯瞧着吧,倒不像北昌侯夫人的太爷爷,但要说北昌侯是她大爷,从相貌上说,完全说的过去。

便是江行云,论相貌自是出众,但论保养,到北昌侯夫人的年岁,江行云认为自己不一定能在保养上超越这女人。

北昌侯夫人是一身玉青色的道姑服,她正拿着半只葫芦做的水瓢在院中浇花,那握着水瓢的手,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白。见院中来人,北昌侯夫人也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将水瓢递给身边的小道姑,让小道姑继续浇水,她直起身,定睛望向江行云。

北昌侯夫人问,“有事?”

江行云在气势上从不输人,上前道,“奉太子妃之命,来问夫人几件事。”

北昌侯夫人自袖中取出块帕子,擦一擦沾湿的指尖,随口问,“太子妃?太子妃是谁呀?”想了想,北昌侯夫人又补了一句,“现下做太子的是谁?胡皇后生的皇子么?”

在静心庵住的久了,北昌侯夫人不大知道外头的事,但她的神情姿态,完全没有半点与朝局脱节的不适。她就这样大大方方的问了,太子是哪个?太子妃是哪个?

江行云道,“太子是五皇子,先苏皇后所出。”

北昌侯夫人有些惊讶,问,“那胡皇后所出二皇子呢?”

江行云道,“悼太子已经过逝。”

北昌侯夫人立刻面色愉悦,她虽不晓得悼太子是如何死的,但她的出身见识自非寻常人可比,悼太子三字,已足够让她窥到诸多秘事。北昌侯夫人不掩喜悦,一指一棵古松下藤桌藤椅,笑道,“那我们可以坐下说说话了。”

江行云过去坐下,北昌侯夫人瞥静心师太一眼,问,“师太要旁听么?”

静心师太看向江行云,江行云道,“师太随意就好。”

静心师太便离去了。

北昌侯夫人倒了两盏茶,道,“我被软禁于此多年,不知帝都事。五皇子?苏皇后?是以前住在辅圣府的小苏么?”

江行云没说话,北昌侯夫人就知是这样了,想到苏皇后竟已过逝,北昌侯夫人不由有些怅然,问,“太子妃是谁?”

江行云道,“先魏国夫人之女。”

北昌侯夫人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伤痛,她瞳仁极黑,这种痛竟让她的瞳孔微微一缩,进而眉心浮现浅浅竖纹,但也只是一瞬,北昌侯夫人便恢复了平静,她道,“当初我就劝辅圣,你除了方家,难道就能保全自己么?你看,不要说自己,她连儿女都未能保全。”

江行云淡淡道,“纵辅圣公主不除方家,难道方家能坐视她掌权么?”

北昌侯夫人道,“方家会支持她继续辅政。”

事隔多年,北昌侯夫人提及家庭旧事仍是怨恨难消。江行云却是不为所动,道,“当初,夫人怕是做不得方家的主。”

北昌侯夫人并不恼,只是笑笑,“可见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姑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青松明月图。”

北昌侯夫人抬眼看向江行云,道,“与我说一说太子与太子妃的事吧。”

“夫人想知道什么?”

“外头人都知道的,一些关于太子太子妃的事。”北昌侯夫人并不是要打听什么机密,她相信,寻常事便已足够探知一人品性。

江行云便大致说了说,无非是穆元帝赐婚,太子妃这些年的贤良美名,太子这些年于国家的功绩,以及两人的册封之事。北昌侯夫人冷笑,“穆元行事,还是这般前瞻后顾的。当初既然指婚,立了太子却把太子妃放在一边晾着。要是看太子妃不顺眼,或是关了或是杀了,岂不清静!既下不了手,又何必要拖一年再册封太子妃?还不如当初就做个好人,也好过这般拖拖拉拉,两头不占!”

听北昌侯夫人这话,江行云顿生知音之感,这类似的话,江行云想过多少回。不过因她还要在朝廷混口饭吃,故而没说出品罢了。

北昌侯夫人道,“青松明月图的事我知道,但我不能跟你说,我要同太子妃说。”

江行云刚刚升起的那星点儿知音之感立刻转为一声“切”,不过,她素来板得住,淡淡道,“既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北昌侯夫人未多留她,只是道,“你这相貌,不若你父多矣。”

江行云还是头一回给人当面批评容貌,笑笑,“怎么,夫人也见过家父?”

“当年我欲寻一美男子嫁了,不料你父已经娶妻,只要退而求其次选了北昌。”

这种比公主还霸道的选夫方式,江行云想,她可是知道方家是如何灭门的了!

其实,江行云不是什么好性子,她去问江北岭什么事,江北岭都会识时务的说出来。北昌侯夫人这样敢跟她讲条件的,江行云不是没遇到过。而且,一般这种人遇到江行云下场都不大美好。不过,北昌侯夫人是个例外,这女人被软禁静心庵多年,要是能用手段逼迫于她,估计穆元帝早用过了。可这女人现下还活的好好的,穆元帝这些年都没能把她怎么着,江行云不欲贸然与此人动手。

但对于北昌侯夫人要见太子妃的事,还是需慎重。

江行云直接去东宫同太子妃说了,谢太子妃道,“这事我与殿下商议再说。”

待谢太子妃与太子说及此事时,太子道,“什么惊天大秘密啊,还要见到你才说。她要是想说,早就说了。”

“虽然我也想知道青松明月图之事,但也不喜欢这种拿捏着秘密与我谈条件的人,不行就算了。”谢太子妃也有些意兴阑珊。

太子又有些好奇,“你先时不是特想查这事儿么?怎么就差一步反又不想查了?”

谢莫如道,“要是北昌侯夫人过得一塌糊涂也便罢了,听行云说,她在静心庵过得很不错。你想,她这样的人,能在软禁中也过得不错,可见手中定握的大机密,陛下方才容她罢了。这样能保命的机密,我就没兴趣了,也省得陛下多心。”

太子想了想,倒没再劝妻子,道,“不去问也好。”

太子原以为,此事就这么放下了。

太子也不急于知道青松明月图的秘密,反正,那秘密不是关于他的。至于其他,他虽已位居东宫,可东宫也不是多安全的位子,悼太子做二十年的太子,不照样从东宫宝座上跌下来了么。太子虽一直与他爹关系亲近,但他行事向来稳健,也不欲在这上头冒险,索性也就不再提了。

倒是赵贵妃宫里出了一事,委实扫兴。

这事,还要从和顺公主的册封说起。穆元帝秉承物尽其用的真理,自犯官宁家的家眷中挑了个姑娘,封了公主,打算用来和亲的。要知道,和亲不是简单的挑个姑娘就能成的事。姑娘挑出来了,礼仪也得教导呢。这教导礼仪的事,穆元帝就交给了赵贵妃,不为别个,先前和柔公主就是赵贵妃教导的。赵贵妃有经验,又是宫里的掌事贵妃,故此,此事也交给了赵贵妃。

赵贵妃并未推辞,这样的事,她来做,倒也没什么。

赵贵妃为人老练,调\教个和亲公主,更是小事一桩。待这和顺公主规矩学得差不离了,赵贵妃便带着和顺公主去慈恩宫请安,也是给宫妃给太后瞧瞧,她把人调理出来了。

赵贵妃这种想法是没错的,穆元帝把人交给她,她把人教的好,出来给大家看看,也是应有之意。何况,和顺公主毕竟是顶着公主的名义和亲。

这也不是赶得巧,因为谢莫如自正式册封后,每天必然要去慈恩宫请安。以往胡太后不让她进,现下谢莫如正式册封,胡太后不让进都不行了。

所以,纵胡太后再不喜谢莫如,每天仍要捏着鼻子忍谢莫如来她宫里请安。

谢莫如去的早,赵贵妃去的也不晚,见着和顺公主,大家难免说几句话。谢莫如何等人物,她十岁时就能把和顺公主的弄个灰头土脸,见到和顺公主,瞧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谢莫如也不会与个小女孩儿一般计较。

但,戏剧化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并不是在慈恩宫发生的,而是胡太后说倦了,打发诸人自去歇息。谢莫如也就与诸妃嫔辞了出来,和顺公主仍是跟在赵贵妃身后,她见谢莫如要走,便说与谢莫如有话说,谢莫如难得好性子,正眼看向和顺公主。和顺公主提着精致的裙摆,轻盈至谢莫如面前,然后,在谢莫如面前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轻声道,“娘娘对宁家的大恩,我必此生不忘!”

谢莫如淡淡,“宁家?宁家是谁?”

要是谢莫如露出冷意恨意之类的,和顺公主估计不会反应这般强烈。偏生谢莫如云淡风轻,一幅完全不记得宁家的模样,和顺公主顿时恨意更重,咬牙道,“娘娘大概是杀的人太多,不记得了吧!”

谢莫如根本没理和顺公主,看向赵贵妃,赵贵妃一遇太子妃那眼神就知事有不好,连忙过去,笑道,“和顺什么话同太子妃说这么久。”

和顺公主立刻一幅贤良柔顺模样,谢莫如笑笑,“和顺公主说,我对宁家有大恩,必此生不忘。贵妃娘娘也知道,东宫琐事不知多少,每天咱们自家亲戚还见不过来的,我哪里知道什么宁家。我说不知,和顺公主说,我大概是杀人太多,不记得了。”

谢莫如一笑,“我一不是刑部尚书,二非郐子手,哪里懂杀人的事?这宁家到底何事,我是当真不知。贵妃娘娘可知,若知道,不妨给我提个醒。”

谢贵妃已是脸色大变,冷冷的看向和顺公主。和顺公主脸色惨白跪在地上,泣道,“我哪里有说过那些话,太子妃娘娘不喜我便罢了,您这等高贵身份,如何平白污我!”

谢莫如笑意更深,“见过几位皇姐皇妹,倒没见过和顺公主这样的。没事便哭哭啼啼,实不吉利。”说完抬脚便走了。

谢莫如还未与太子提及此事,长泰公主先闻了信儿赶去东宫,谢莫如与长泰公主一向交好,见她来便笑了,道,“早上没在太后娘娘那里见到皇姐,以为您今儿个有事不来了呢。”

长泰公主笑,“早上我们大郎媳妇不舒坦,让御医一诊,原来是有了身子。因忙活她这事,今儿进宫就迟了些。”

谢莫如又给长泰公主道喜,笑,“大郎这喜事办了,二郎的亲事也近了吧?”

“大郎我是没什么担心的,就是二郎,不知什么个性子,我早说给他说门亲事,他就给我摆一张生无可恋脸,硬说考中进士再娶亲,哎,我真是愁的慌。”长泰公主道,“我说心里话,儿子真不如闺女贴心。”

谢莫如笑,“儿子有儿子的好处,女儿有女儿好处。二郎自有志向,也不必强扭了他。咱们家的孩子,反正不怕娶不到媳妇。你看平远侯,先时姑妈急的跟什么似的,后来如何。”

长泰公主笑,“二郎要是能有平远侯一半的本事,我做梦也得笑醒。”

“那我就等皇姐以后笑醒的时候了。”

二人说笑几句,长泰公主道,“我今天去皇祖母那里请安,听永福皇姐说了和顺公主之事,哎,这世间,竟有如此不知好歹之人,你莫要因此恼怒才好。”

“皇姐放心,我再不会与这等人恼怒的。”

长泰公主道,“我有事想与你商量,只是不知成与不成呢?”

谢莫如并未一口应下,只是道,“皇姐说说看,能帮的,我一定帮。”

“哎,要不是有和顺公主这事,我再不会开口。”长泰公主道,“我与你实说,你如今在宫里,怕是不知外头的事。宁家的案子,原是去岁冬天就把他家二房也都押到了帝都刑部,按理,秋冬处斩,若去岁冬天宣判,这案子也便结了,拖不到今日。听说是有人走了刑部的门路,碍着年下事忙,宁家案子便拖过了年。朝廷杀人,一向是秋冬处斩。既过了年,也判了斩刑,只是要拖到今秋才能行刑。这说来也是宁家的运道,既父皇选了他家女眷和亲,这说不得便是转机。这事,我便不再提的。不过,今日知和顺公主如此不知好歹,这样的人,纵和亲,于我朝又有何益处呢?”

长泰公主道,“要我说,她既心存怨怼,便不是和亲人选。娘娘也知道蜀中总督李终南和赵充仪娘娘娘家兄弟的案子,也是去岁发的。李终南做了一辈子官,也是昏馈,叫个外室子在外头败坏名声。如今已是查明了,那谎骗民女之事,并不与李总督相关。可他到底有教子不严之过!这些朝中大事,自不与咱们相关,我也不过是与娘娘闲来絮叨几句罢了。”

“娘娘也知道我母后出身褚国公府,李终南之妻说来是我母后的庶妹,褚国公夫人跟我念叨过好几遭,我也与她说了,刑部官司我是没法子的,当初他家既犯了事,这也是报应。就是前些天,听说和顺公主和亲之事,李家也有一女,愿意为朝廷尽忠。可那时父皇已选了宁氏女,这事也只能作罢。可今天知和顺公主之事,我总觉着,这不是个妥当人,不为我的私心,就是为朝廷想,宁可嫁个懂事的过去,也不好送这么个着三不着两、只知自作聪明的过去呢?她既不知感恩,哪儿来回哪儿去便是。”不说长泰公主自己的私心,就长泰公主本心而论,这和顺公主也是个不着调的。以为和亲是朝廷求你还是怎么着?要不是有这机会,你现下还在牢里吃饭呢!

要长泰公主说,这就是不知好歹!

长泰公主说的,谢莫如大致都知道,她连那给宁家走关系,把案子拖过年的人是谁都知道。说来,也不是外人,正是宁家长房的姻亲,晋宁伯王家。

谢莫如笑,“和顺公主之事,想来自有赵贵妃娘娘同陛下回禀的。就像公主说的,便是依着我,也愿意看到个明白人和亲。不说别个,明白人说明白话。自从做了太子妃,还是头一回有人当我面前威胁我,可是吓死我了。”

长泰公主强忍着才没笑出声来,威胁太子妃之类的,亏得和顺公主想得出来。长泰公主见太子妃并不介意李氏女顶替了宁氏女,心下高兴,笑道,“您不晓得,永福皇姐私下都与我说,这和顺公主是不是脑子不大清楚。”

想到永福公主先时脾气,谢莫如也不禁一乐。

和顺公主当真没有她自己想像的那般重要,她以为,朝廷要用她和亲,朝廷册封她为公主,那么,朝廷怎么着都要稳着她,待她好,赦免她的家人,收买她。

谢莫如不知和顺公的诸多脑洞,倘是知道,估计谢莫如会评价一句:当真不愧是宁氏嫡系血统,果然与宁姨娘如出一辙的蠢啊!

换了她都不必太子妃动手,今日之事知道的人不少,赵贵妃没有不同穆元帝回禀的。穆元帝对待这种事很简单,不好用,不用就是。他有的是人可用,穆元帝不愧长泰公主亲爹,道,“既她不愿,哪儿来回哪儿去就是。”一句话,和顺公主便被扒了公主服饰,重送回刑部大牢。

长泰公主走了东宫路线,太子便提了提李氏女,而且,太子还道,“不若先见一见人,倘是懂事,再行调理。”

穆元帝道,“不必如此麻烦,多选几个,让内务司教一教规矩。看哪个学的好,便用哪个。”犯官之女多的是,有此恩典还不谢天谢地,穆元帝也是头一遭见还有敢威胁太子妃的。虽然穆元帝也不喜谢莫如,可谢莫如毕竟是储君正妃,岂是一个犯官之女可冒犯的!

太子领命应下。

穆元帝又道,“先时你媳妇非要去静心庵查青松明月图的事,查的如何了?”

太子道,“北…不,妙安非要见太子妃才说,太子妃说,她不喜欢有人与她讲条件,不去也罢。”妙安是北昌侯夫人的法号。

穆元帝倒比太子夫妇更急迫些,道,“既如此,见她一面又如何?静心庵那里,朕已安排好了,并没什么危险。”

太子只得道,“那儿子回去与太子妃说一声。”

太子又给他爹和他媳妇做了传音筒,听到穆元帝的安排,谢莫如也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淡淡道,“既然陛下要我去,也只得去了。”

太子道,“放心,到时我陪你一道去。”

谢太子妃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好。”

知道穆元帝这般在意青松明月图的秘密,谢莫如就更加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准时替换是一种美德啊~~~~预告一下,再有一章,也就是明天,东宫的故事就差不多啦~~~~~~

第357章 东宫之二十

谢莫如去静心庵之事,除了穆元帝,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不过,太子要一道去,倒是有些出乎穆元帝意料。穆元帝也没反对,只是觉着这儿子越发没个出息了。但看儿子那一幅理所当然的模样,穆元帝也说不出别的话,他做父亲的人,总不能说你别去让你媳妇一人去就行了。穆元帝尽管觉着太子实在去的必要,可太子非要去,穆元帝也只有随他了。

倘谢莫如一人去,她每天不必上朝理政,哪天去都行。既太子同行,则要选一休沐日。毕竟,平日里詹事府的事也离不开太子,眼下又有穆元帝六十大寿将至,更是半点马虎不得。就是谢莫如去慈恩宫请安,也常听赵谢二位贵妃同胡太后商量穆元帝万寿之事。

再有,端午将近,这虽不是大节,宫里照例也要热闹一二的。

倒是褚家,趁端午节给东宫送了份厚礼。

谢莫如一看便知是因李家之事,李氏女顶替宁氏女入选和亲公主还在其次,要知道,当初李赵两家倒台,用朝廷的名义谎骗民女还在其次,他们要不是骗到了方昭云头上,惊动了薛帝师,凭李终南蜀中总督之位,凭赵家赵充仪娘家的身份,谁又能耐他们如何?皆因两家无眼,无知者无畏的要对方昭云弟子下手。方昭云纵使无家无族,也不是这等小人可以欺辱的。何况,这两家还正赶上六郎在蜀中代父就藩,这事便是压也压不下来。

长泰公主亲自过来求情,也是怕东宫迁怒褚国公府。今东宫允李氏女和亲,这事,起码于褚国公府和李家,是一个好的信号。因为倘东宫不肯善了,就是要换下宁氏女,也不一宁让李氏女代之。就如穆元帝所说,朝廷犯官家眷多的很。

宁氏女自己脑袋发懵,咱家闺女可不懵,李氏女显然是被家里教导过了,她本就是官宦门第出身,虽现下家庭衰败,多年的教养还在的,又有褚国公府帮着运作,故此,虽穆元帝令多选几家罪官女学规矩,最后选出来的仍是李氏女。

这次,穆元帝让谢贵妃再点拨一下李氏女。

不得不说,谢贵妃在智商上的确比赵贵妃有一些优势的,谢贵妃不吝于点拨李氏女,主要是,她儿媳妇也求过她了。谢贵妃做的事是,她还带着李氏女去东宫拜访了一回。

谢贵妃笑,“陛下让和顺公主与我住些个日子,也熟悉一下咱们宫里的规矩。今儿她刚进来,我方才带她去太后那里请了安,赵姐姐那里,也去过了。趁着天气好,也来太子妃这里讨杯茶吃。”

“谁不知道,满宫里姑妈那里的茶是最好的。”谢贵妃爱茶,她是穆元帝宠妃,故而,每年上上等的贡茶,穆元帝都不忘打发人给谢贵妃一份。见和顺公主福身为礼,谢莫如笑,“公主不必多礼,坐吧。姑妈这是带你认认门,以后在宫里遇着和宫主位,各妃嫔娘娘,也好打声招呼。”

“是。”和顺公主见谢莫如与谢贵妃有说有笑,一颗心仍是高悬胸口,没有半点放松,甚至,谨慎较往时更甚。她进宫时,家里就与她说过前任和顺公主宁氏女的事情了。相对于宁氏女,李氏女脑子属于格外清楚的,家中祖母已与她说过家里情形了,受那该死的庶出小叔的连累,祖父的官儿没了,亏得有外祖母家肯施予援手,外任的父亲方保住官职。祖母已同她说过,凭家里现下情形,她想说一门好亲事是难上加难了。到西蛮,虽是远嫁,却是以皇室公主的身份远嫁。朝廷近来与西蛮偶有战事,但西蛮从未攻破西宁关半步。只要朝廷立得住,只要和亲公主不是没脑子的蠢货,在西蛮求得立身之所,并不难。家族养育她,教导她,这个时候要她拉家族一把,她不能不应。

李氏女进宫前就都想清楚了,就是她家的官司,祖母也与她说了,本是她那庶出的小叔不长眼,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连累了一大家子,并不关东宫之事。倘东宫当真迁怒李家,李家现在哪得平安?还与她说,宁氏女就是得罪了太子妃,方使李家得了机会,让她在宫里勿必小心谨慎,尤其对太子妃,定要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