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欣对他一笑:“云大人马上要上台票一出戏,我都是第一次听他唱呢,今日倒可一饱耳福。”

宁觉非笑着点头,将眼光投向了台上。

云深今日穿着他自己设计的那种南北合璧式长衫,却更显得风流倜傥,一举一动潇洒自如。他手握一把折扇,迈着方步上场,念了几句白,似是“田园好,自悠闲”之类,倒是声音清醇,韵味十足。随后三声鼓响,接着琴声便起。

云深笑吟吟地唱道:“百岁光阴如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今日春来,明朝花谢,急罚盏夜阑灯灭。想前朝多少宫阙,都做了衰草牛羊野。不恁渔樵无话说,纵荒坟横断碑,不辨龙蛇。投至狐踪与兔穴,多少豪杰。鼎足三分半腰折,时耶?命耶?天教富,莫太奢,无多时好天良夜。看钱奴硬将心似铁,空辜负锦堂风月。眼前红日又西斜,疾似下坡车。晓来清镜添白雪,上床与鞋履相别。莫笑鸠巢计拙,葫芦提一向装呆。利名竭,是非绝,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竹篱茅舍。蛩吟一觉方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密匝匝蚁排兵,乱纷纷蜂酿蜜,闹嚷嚷蝇争血。裴公绿野堂,陶令白莲社,爱秋来那些: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人生有限杯,几个登高节。吩咐俺顽童记着: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唱到这里,他灵活地执扇在空中挽了一个花式,笑着看向了宁觉非。

宁觉非也笑,朗声叫一声“好”,随即鼓起掌来。

第41章

一早起来,云深便道:“觉非,我今天上午就去礼部辞行。他们尚不知此事,估计我们这次突然改变行程,他们会颇有微词,大概会耽搁一下。不过,下午当能成行吧,你也收拾一下,好吗?”

“嗯。”宁觉非点了点头。“他们不会留难你吧?”

“应该不会。”云深轻松地笑道。“北蓟威势尚在,南楚便有心反击,按常理也不会贸然发难。我说国中有要事,须立即赶回,他们也没有理由反对。不过,我们昨日尽兴而归,一点痕迹未露,今日便突然要求提前离开,却是打乱了淳于干的计划,他心里一定会很不舒服。”

“淳于干的计划?”宁觉非微微一挑眉,狐疑地看向了他。

“是啊。”云深倾前身,亲昵地咬了一口他的唇,笑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只怕是针对你呢。”

宁觉非微笑,一把将他抱过来,狠狠地箍住他的腰,声音却很轻柔:“你也当心点。”

“好。”云深笑着点头。

过了一会儿,宁觉非放开了他,云深便笑着走了。

他离开不久,淳于翰的笑脸便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宁觉非平淡地看了他一眼:“景王爷,今天先坐会儿,喝点茶吧。”

淳于翰立刻乐滋滋地坐下,捧着宁觉非递给他的茶杯,显得很是欢喜。

他们在屋里和院中呆了整整一个上午。宁觉非一直都感到心神不宁,只是瞧着池中的荷花发呆。

淳于翰一直在跟他讲话,他却心不在焉,一直琢磨着,如果被围困在此,凭借三百名骑兵精锐,如何顺利掩护二十余位文职人员撤离。虽说南楚敢悍然动手的可能性不大,但也算是锻炼锻炼脑筋吧。

淳于翰殷切地不断恳求道:“觉非,你留下来好不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们以后都在一起,好不好?”

宁觉非不答他,却出门而去。

淳于翰连忙跟了出来,一迭声地道:“觉非,你说话呀。”

宁觉非缓步往外走去,凝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淳于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不解地问道:“觉非,你要去哪里?”

宁觉非走出了国宾馆的大门,看着眼前安静的街道。内城始终没有多少人出现,总是十分清静。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半晌没动。

淳于翰奇怪地看了看两旁,再看了看他:“觉非,你打算做什么?”

宁觉非看了他一眼,微笑着问道:“景王爷有十八岁了没有?”

淳于翰愣了一下,开心地道:“有了,我上个月就满十八了,父皇母妃都说我已经长大成人了呢。”

宁觉非漫不经心地问着:“那是要给你娶王妃了吧?”

淳于翰一听,脸微微一红:“好象母妃有这个意思,我却不急。觉非,我只喜欢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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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觉非警觉地四下打量着,总觉得隐隐地有什么状况,一时间却又看不出端倪。淳于翰见他半晌不答,有些急了:“觉非,我是说真的,你别不相信啊。”

宁觉非随口开了句玩笑:“是吗?只喜欢我一个?那就嫁给我吧。”

淳于翰大吃一惊,顿时张口结舌,半天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宁觉非却觉得好笑,童心忽起,得寸进尺地道:“怎么样?你考虑一下,我一定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你进门。”

淳于翰脸涨得通红:“那…那…那怎么可以?我…我…我是男人。”

宁觉非轻笑:“难道我是女人?”

淳于翰顿时语塞,期期艾艾了半天,想说“你进我府中吧”,却又不敢,他已领教过这位美丽少年的烈性。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街口,却是穿着北蓟服饰。

宁觉非一凛,立即飞奔上去,将他扶住。

那人浑身是血,挣扎着抬头,却是这次前来的三百名骑兵之一。

“怎么回事?”宁觉非厉声问道。

那人喘息着说:“宁…大人,云大人和…秦大人他们…都被困住了…我们拼力杀出…请你…救…救…”

宁觉非截断了他的话:“他们在哪里?”

“礼部…礼部…衙门…正往这里…往这里…突…”

宁觉非见他身子一直在往下滑,鲜血不绝如缕,如水一般地滴落在地,当即想抱起他来:“我先送你回去。”

那人却努力想挣脱他,声音越来越微弱:“宁…大人…拜托…你…别管我…快去…救…救…”说着,他已昏了过去。

不久,便听见兵刃相击声传来,有人大叫:“不要放走了北蓟奸细。”

宁觉非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当前局势。想着,他放开了手中的人,返身一看,淳于翰已经走了过来,正在他身后探头探脑,满脸迷糊:“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敢在皇城内动手伤人?胆子也太大了。”

宁觉非二话不说,一把抓起了他,拦腰一抱,轻声道:“景王爷,你跟我走一趟吧。”

淳于翰觉得不舒服,叫道:“你放我下来。觉非,你要去哪,我都跟你去,你别这么抓着我。”

宁觉非根本不理会他,回身飞奔进入国宾馆,直接冲到了马厩。这马厩很大,喂养着北蓟的三百多匹马,却还不觉得拥挤,二十个北蓟士兵坐在这里看守着,防止南楚弄鬼,毒杀了他们的马。

看到宁觉非飞奔而入,他们都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怎么了?”

宁觉非冲过去解开“烈火”的缰绳,飞身上马,对他们急急地说道:“你们立刻带上所有马匹,跟我去救云大人。”

那些士兵一听,立刻有人摸出一只牛角号,吹了起来,其他人便赶着去解开马的缰绳。

低沉而悠长的号声响了片刻,便有两百余名留守在此的北蓟士兵全副武装,冲了过来。

他们边询问着情况,边翻身上马。

宁觉非一马当先,已冲了出去。

门外却已被重重围困。

明亮的阳光下,云深和秦欣都被护卫抱在手中,衣上全是鲜血。跟着出去的数十名北蓟士兵现在已只剩下了十多位,大都已负了伤,却凛然不惧,手中或握利刀或执长剑,显然都是从围攻的南楚士兵手上夺来。

宁觉非左手紧紧箍住淳于翰,右手从腰间拔出了短刀,镇定自若地看着围在门外的南楚禁军,清晰地问道:“云深,你怎么样?”

云深的声音有些弱,却从容不迫:“我没事,还活着。”

宁觉非的眼光也已找到了指挥官。

游玄之骑在马上,身着官服,手握长剑,正怒视着他。

宁觉非笑了起来。

淳于翰看着这阵势,感到惊惧不安,在他怀中使劲扭动着,叫道:“放我下来。”

宁觉非暗中将刀锋顶在他的腰际,轻道:“景王殿下,安份一点。”

淳于翰吓得身子一僵,顿时不敢再动。

接着,又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一小队人马从街口疾驰而来。

围住他们的南楚禁军微微骚动了一下,有人往那边看去。

当先一人便是身穿太子服饰的淳于干,后面是穿着朝服的淳于朝,还有几个年轻的武将,再后面是几辆马车,从车上跳下来了几个不会骑马的文臣和宦官。这些人无不脸色铁青,目中喷火,显然义愤填膺。

淳于干在外围勒住了马,凝视着宁觉非,沉声道:“宁先生,北蓟国师云深借出使之机,竟然与埋伏在我朝中已久的奸细联系,窃取我重要机密。那云深奸狡似狐,此事我料你并不知情,因而与你无关。请你退过一旁,不要干涉我朝中事务。”

宁觉非却淡淡地笑道:“云深是我朋友,此事乃我私事,我管定了。”

淳于干冷笑:“你前日才说不当棋子,今日却主动跳上棋盘。如此愚不可及,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宁觉非仍是淡然一笑:“今日在场众人,有谁不是棋子?大家都身在局中,只不过有人清醒有人懵懂而已。”

淳于干神色一凛,随即正色道:“请问宁先生清醒吗?”

宁觉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是否清醒,只怕太子殿下最为清楚。”

淳于干诚恳地劝道:“先生犹如天外飞龙,何不继续做局外人?”

宁觉非却开朗地笑道:“我本欲逍遥于红尘之外,是太子殿下不肯罢休,几次三番相逼,终将我拉入局中。”

淳于干略微一顿,便连声冷笑:“先生本是南楚人,我求贤若渴,此中诚意,天人共鉴,所作所为,并不为过。但那云深为北蓟重臣,却百般设计引诱于你,你已身入觳中而不自知,实让人可笑可叹。”

宁觉非微笑:“我愿意,你却如之奈何?”

他此话一出,那几个年轻的文臣已是指着他怒骂:“你这无耻逆贼,不为国尽忠也就罢了,竟尔相助敌国,实是大逆不道。”

一时间,大骂他“奸贼”、“小人”、“无耻”、“卑鄙”之声大作。

宁觉非却只是冷笑不答。

淳于干一挥手,几名形貌勇悍的御前卫便自车中拖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宦官,直拽入圈中,扔到北蓟人的脚前。那人全身皆是酷刑所伤,已不成人形,却还活着。

宁觉非只瞄了那人一眼,眼神一冷,不由想起了当日自己所受的惨酷折磨,杀机顿生。

淳于干看着云深,阴沉沉地笑道:“云深,你往日龟缩于蓟都这中,自诩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果然好计谋,竟然派人净身入宫,十年间便成为宫中大太临,潜入我中枢要地,令本王十分佩服。可笑你的人急不可耐,竟然来了没两天便与他私会,是欺我南楚无人么?”

云深面不改色,也是冷笑两声:“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淳于干冷哼一声:“云深,凭你心智如海,舌灿莲花,今日倒要看你如何逃脱。”

北蓟使团的那些文职官员有些受了轻伤,有些虽未受伤,也是累得筋疲力尽,此时都勉力站着。淳于干此言一出,抱着云深的护卫身旁站着的那个文士忽然手脚奇快,一把将云深夺过,扔了出去。

变起肘腋,只听数声闷哼和惊呼响起,然后便见御前骁骑卫抓住了云深,而那名护卫则擒住了那个文士,横剑架在了他的颈上。那文士十分年轻,挺立在剑下,却是凛然不惧。

秦欣却是大惊,问道:“乔义,你…这是何故?你自幼孤苦,是云将军当年收留了你,教你读书写字,你才有今日,你怎么忘恩负义?”

乔义却是凄厉地笑道:“我自幼孤苦,却全拜云家所赐。云深,十七年前,你父亲夜袭燕行关,一度曾攻入城中,滥杀无辜,后来燕行关军民同仇敌忾,其余六郡也星夜来援,你父才被击退。你父亲的兵在城中杀了我父全家二十余口,包括我瘫痪在床的祖母和尚在襁褓的堂弟。当时恰遇我外公病重,我母亲携我到燕屏关探望,才侥幸逃得性命。几日后回到燕行关,只见家中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云深,我与你仇深似海,恨不能将你云家全都碎尸万段。是我向扫北将军荆大人苦求,要求从军杀敌,荆将军见我年龄太小,执意不允,后来我便悄悄出关,伪装乞丐,混入你父亲身边,得你父亲收留。待得在北蓟混入朝中,我便送信给太子殿下,愿为国效力。云深,你今日命丧于此,我终于得报大仇,死而无憾。”说完,他放声大笑,显然开心至极。

宁觉非听他一说,看了看他满怀仇恨的脸容,不由得心里轻叹。

云深却不答他,朗声道:“北蓟众人听着,不许管我,立即跟随宁大人突围。若突不出去,便只管杀敌,至死方休。”

二百余名北蓟战士齐声应道:“是。”坚定的声音响彻云霄。

淳于干面沉如水,将眼光投向宁觉非:“宁先生,你现在弃暗投明,本王便不究既往,仍待你如上宾。你便继续做局外人,观棋不语。”

宁觉非微笑着道:“多谢太子殿下,奈何宁某已身在局中,落子无悔。”

淳于干的脸色更加阴沉:“宁觉非,你不要逼我。”

宁觉非淡淡一笑:“淳于干,是你在逼我。”

“放肆。”游玄之大怒。“你不过一介布衣,太子殿下以礼相待,天下皆知。庶料你却恩将仇报,不知好歹,如此卑鄙小人,令人齿冷。”

宁觉非斜倪他一眼,冷笑道:“放肆?我放肆的事情,岂止这一件?”说着,又转眼看向淳于干,脸上似笑非笑。

淳于干不待他多说,立即威严地一扬手

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宦官动作迅速,马上展开了黄绫圣旨。

“皇上有旨。”他中气十足,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觉非本乃我南楚子民,今却通敌卖国,与北蓟狼狈为奸,竟尔相助北蓟国师云深,至临淄盗取我重大机密,意欲亡我南楚,令我大好河山沦于夷人之手,使我万千百姓丧于铁蹄之下,实是罪不容诛。本当满门抄斩,诛其九族,但念其剑门关退敌在前,燕屏关救人在后,有大功于国,特赦其家人亲友,只罪一人,不及其余。旨到之时,即刻将宁觉非拿下,以正国法。钦此。”

宁觉非放声大笑:“说得好,请回去转告你的皇上,不必如此宽宏大量。我就是九族,你来诛吧。”

“微臣领旨。”游玄之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立即躬身接旨,随后指向他,大声喝道:“将此逆贼拿下。”

一层层的弓箭立刻指向了他。

宁觉非一直紧紧箍着淳于翰,此时将刀锋优雅地顶在了他的咽喉,轻声笑道:“景王爷,当日我曾救你一命,今日便借你的命来一用,你不必谢我,我也不来谢你,咱们从今以后便恩怨两清。”

淳于翰僵在那里,似乎仍是不能相信,颤声道:“觉非,你…”

宁觉非冷冷地看向游玄之,口中却道:“太子殿下,你立刻下令,放开云深,并让我们离开,否则我便杀了景王,随后血溅临淄,大家便拼个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第42章

宁觉非盯视着游玄之,坚定的眼光传达着自己的决心。他的手上,正攥着游氏一门富贵的护身符。

自他出现在大门处,游玄之便一直看着他手中的淳于翰,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却都没有办法平安夺回自己的外孙。一开始也抱了一线希望,盼宁觉非在围攻的压力下退开,但也自知不太可能。现在,他实在不希望牺牲淳于翰,这对他们游家来说,确实是付不起的代价。但他却不敢擅自作主,而是等着淳于乾出声。

淳于乾看着宁觉非,眼神十分复杂。直到刚才,他都存了最后一丝希望,不想杀了面前的这个人。但是,此人却已明确表态,站在了与他敌对那一方,那便是为敌人插上双翼,他要杀了那只虎,更要先剪掉它的翅膀。

或者放走云深和宁觉非,或者让淳于翰“为国捐躯”,这二者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是,父皇还未传位于他,游家的势力绝不可轻忽,前太子的势力虽然已被扑灭,但难保没有暂时潜伏的,如果他不顾淳于翰的性命,下令进攻,那么事后只怕很可能被人诬陷说他想借机铲除异己,害怕游家保景王与他争位,所以才乘机借刀杀人。父皇到时若强硬起来,借游家之力,也有力量废了他的太子,传位于淳于朝。醇王是皇后所生,比他更名正言顺。

但是,要他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放走这些人,尤其是云深和宁觉非,他实在是不甘心。

正在踌躇之际,国宾馆的后院忽然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这烟十分奇特,竟是笔直上升,直冲霄汉,风吹不散。

南楚人中大概只有边关的人才识得这东西。游玄之一见,神色大变,脱口而出:“狼烟。”

这时,御前骁骑卫已将云深拖到了淳于乾的马前,一路在地上留下了鲜艳的血迹。淳于乾直瞪着他。云深的唇边涌出一缕鲜血,脸上却笑得十分愉快。

片刻之后,内城和外城同时有黑烟上涌。

有人惊道:“宫里起火了。”

“外城也有人放火。”

“淳于乾,真是好计谋啊。”云深大笑。“趁此良机在宫中起事,乘乱杀了你的父皇,顺便再杀了皇后、德妃,然后推到我们身上,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前登基了吧?”

此言一出,不少疑惑的眼光暗暗地投向淳于乾。

在灿烂的阳光下,淳于乾忽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立刻道:“游大人,这里交给你了,我马上率御前骁骑卫进宫。卓坚,你去传禁军统领孙庭,令他立刻率人进宫,勤王保驾。”

他身边那个虎头虎脑的武将大声应道:“是。”立刻拨马,飞奔而去。

云深笑道:“对啊,动作可要快,千万不要让某人有机会名为保驾,实为逼宫啊。”

紧紧抓着他的那名骁骑卫大怒,手上一紧,顺手一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腹部。

云深闷哼一声,本能地蜷起了身子,吐出一口血来,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

宁觉非一看,猛地将手臂收紧。淳于翰立刻痛得大叫起来。

游玄之脸色大变,想也不想,便怒道:“宁觉非,你住手。”

淳于乾看到皇宫的方向浓烟滚滚,已是心急如焚,大声道:“游大人,这里由你全权指挥,你可以便宜行事,不必请旨。”说完,纵马便行。

围在他们周围的南楚士兵有一半跟在淳于乾身后,疾奔而去。

随着马蹄声和脚步声渐渐远去,这里又恢复了奇特的平静。

游玄之盯视着痛得满脸是泪的淳于翰,心里矛盾重重。

这时,北蓟的军中忽然又点起了第二道狼烟。

浓烈的黑烟刚刚升上天空,临淄城内著名的九层高塔飞花楼便有火焰冲天而起。

云深淡淡地道:“游玄之,我这里再放一道狼烟,早已埋伏在临淄城内的北蓟勇士便会立刻发动袭击,血洗临淄。”

不但是游玄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神色大变。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有家人亲友在城内,闻之不免担忧。

秦欣也道:“我们这里的北蓟战士每个人都能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若死战到底,怎么也能杀你们几千上万人,虽死无憾。”

那些北蓟骑士一直结成战阵,虽未说话,却是气势如虹。

宁觉非只是看着游玄之,冷冷地道:“游大人,我知你游家一门忠烈,自是以国事为重。你大可不顾景王爷的生死,下令进攻。不过,若杀不死我,我的仇人可是大部分都在内城,王公贵族,都是我的目标。你好好斟酌吧。我耐心有限,只数五声。五声一过,若你一意孤行,临淄今日便血流成河。”

说完,他干脆利落地道:“一。”

游玄之犹豫着,看着淳于翰。

这个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王爷已是泪落如雨,哭道:“外公,救救我。”

宁觉非清脆地道:“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