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觉非站在院门前,对他说:“从鸾,你带那日松到你屋里歇着吧,我会派几个人一直保护你们的。没有我的话,你们最好不要到处走,以免危险。”

“好。”江从鸾点头,伸手拉过那日松。

宁觉非看着那孩子用清澈的眼睛诚恳的看着自己,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便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为难你姐姐的。”

那日松便放心了,笑着点了点头,乖乖的跟江从鸾走了。

宁觉非笑容一收,急步走到旁边不远处拨给那日松和其其格居住的院子。在这里守着鹰军战士本能的立正行礼,随即推开正房的门。

宁觉非大步走进去,坐到窗边,看着正在发呆的其其格,直截了当的问:“你那个所谓的爹娘其实是假的,你知道吗?”

其其格一怔,过了半晌,才苦涩的笑了,“小时候不知道,长大以后,渐渐就有些怀疑了,可…总是存着万一的指望,希望他们是真的爹娘,所以…也从不敢去仔细打探…原来…真的是假的…”

宁觉非心平气和的问:“那日松是你的亲弟弟吗?”

“是的。”其其格坚定的点头,“他是我的亲弟弟。”

眼下没有时间扯不相干的事,宁觉非便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单刀直入的问:“你打算把景王送出去交给谁?”

其其格的眉宇间尽是沧桑迷茫,半晌才说:“我只想把他藏到外城,然后跟他们谈条件,用他换回我们的…爹娘…”

“他们是谁?”宁觉非紧追不放。

“淳于宏。”其其格很爽快,“他的儿媳要生产了,经常请大夫去看病。前天,我花了大价钱,想办法让大夫带信给他。他回信说,只要我送出景王,就放回我的爹娘。我不信他,但景王藏在我这里又太危险了,我就想把他转移到外城去,然后再逼淳于宏放人。”

“想法是不错,就是太铤而走险了。”宁觉非淡淡的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把这一切告诉我,向我求助。无论你们的爹娘是不是真的,我都会帮你们把人要回来。”

“我不敢。”其其格的眼里有了泪光,“您再好,也是王爷,是大元帅,我们…不过是奴才,有什么资格请您帮忙?再说,如果…您知道我其实是南楚的奸细,又怎么会放过我呢?我死不足惜,可我弟弟…我弟弟…他又怎么办?”

宁觉非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温和的说:“好吧,既然这样,我暂时也不会处置你,可也不会为难你。你就在这里老实呆着,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再酌情处置。”

其其格神情平静,似乎已怀必死之心。宁觉非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她低低的道:“王爷,如果要治罪,罪只在我一人,请善待我弟弟。”

“我会的。”宁觉非肯定的说,“那日松是个好孩子,我会培养他成才的。”

其其格激动的起身,猛地跪下去,重重的给他磕了一个头,“多谢王爷的大恩大德。”

“你起来吧。”宁觉非淡淡的说完,便转身出门。

他没有停留,大步走向府门。随从便知他要出去,立刻飞奔去马厩,替他把烈火带了过来。他正要上马,便听见街口响起急骤的马蹄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云扬气急败坏的冲了过来,来不及下马便焦急的禀报,“元帅,我们看见云大人了,在理王府。淳于宏他疯了,云大人很危险。淳于宏嚷嚷着一定要你去,元帅…”

不等他说完,宁觉非已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第二部 下篇 第155章

理王府外面几乎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里面也有很多军人,将前院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包围。

澹台子庭、大檀明、荆无双和李舒已经赶到了。他们站在院里的包围圈当中,却都束手无策。

宁觉非飞马赶到时,官兵都是如获救星,赶紧让开道路。宁觉非这时也不讲什么礼仪了,直接纵马入府,顺着士兵们让开的通道向前疾奔。很快,他就来到那个理王府中最熟悉的地方。

他跳下马,大步过去,站到四位大将军旁边。

从那棵大树上垂下一条粗大的绳子,将云深吊着。他穿着单衣,全身血迹斑斑,都是鞭痕,双脚都被除去了鞋袜,赤足踩在雪地上。他一直在颤抖,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他的眼睛睁着,仍然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显然神智清醒。

在他身边,围着几个身穿原南楚侍卫服饰的年轻男子,均手握钢刀,有两把刀架在云深的脖子上,其他的刀锋也对着他的胸腹,可以在一瞬间砍下去。

淳于宏穿着原南楚太上皇的服色,手拿皮鞭,满脸是笑地站在他们旁边。等到看见宁觉非,他更是得意,大声道:“宁大元帅,这一幕你是不是很眼熟啊?”

宁觉非沉声喝问:“淳于宏,你丧心病狂,是不想要你儿子孙子的性命了吗?是要淳于氏全族都跟着你陪葬吗?”

“你这些话刚才他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能不能来点新鲜的?”淳于宏冷笑,“陪葬?那也先是北蓟的这位大国师为我陪葬。”

宁觉非缓缓地说:“淳于宏,景王现在就在我府中,要不要我叫人把他带过来?”

淳于宏的眼睛闪动了一下,随即怒道:“这个孽障,一直被你这个妖人的美色所惑,总是不肯听长辈的教诲。宁觉非,你真不愧是倡优出身,果然狐媚,我好好的儿子就这么被你勾引了,怎么能让我不恨?”说着,他狠狠一鞭抽到云深身上。

云深微微痉挛了一下,却强撑着说:“觉非,别跟他废话,立刻传令,将他拿下,不用管我…”他还没说完,淳于宏又是两鞭抽过去,将他的话打断。

“住手。”宁觉非,澹台子庭和大檀明同时喝道。

淳于宏停下手来,放声大笑,“宁觉非,你这个无耻的贱人,卖国的奸贼,当初被吊在这棵树上,千人淫,万人上,怎么就没弄死你?留下你这个祸害,竟让我南楚大好河山丧于夷人之手。你当年在青楼做男倡,不知被多少人骑过,你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欺世盗名?北蓟用你这种人做什么大元帅,真是太好笑了。军营里有那么多北蓟胡人,是不是弄得你很爽啊?你就靠你那张祸水的脸和卑贱的身子让他们效命吗?”

“住口。”周围的所有官兵都怒不可遏,齐声大喝,更有人按捺不住,就要冲上去宰了他。

“站住。”宁觉非沉声喝止他们,随即看向淳于宏,冷静地道,“你闹出这么大动静,无非是想和我们谈条件,说吧,你想怎么样?”

“好,还是大元帅爽快。”淳于宏无比欢欣,“很简单,我就一个条件,要你们的皇帝颁布特赦诏书,凡我淳于氏族人皆免其罪,不得加刑,更不得伤其性命,并且放他们自由,允许他们到任何地方去生话。”

“真是狮子大开口。”澹台子庭怒道,“你敢在帝都皇城劫持我国国师,我定要灭了你淳于氏九族。如果你放了国师,我们就法外施恩,只治你一个人的罪,不诛满门。”

“哼,澹台子庭,你这个无耻的奸细,对我们说了那么多年假话,我怎么会相信你?”淳于宏鄙夷地看着他,“既然你们让宁觉非做了天下兵马大元帅,总督中外军事,那我就要他来说话。如果你们的皇上不颁下正式的特赦诏书,告之天下,我是不会放这个国师的,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对于你们的国家来说,云深的价值远远大于任何大臣,就算宁觉非也比不上他,我相信你们都明白这个道理,用他换我淳于氏九族性命,那是千值万值。”

宁觉非实在无法看着云深继续受苦,便打断了他们的口舌之争,沉声道:“你想要皇上颁旨,那也不是片刻之间便能办到的事。你先把云深放下,他若有什么好歹,你的如意算盘就全部落空了。”

淳于宏看了看奄奄一息的云深,犹豫了一下,便对那些侍卫说:“放他下来。”

抵着云深的刀锋仅向后移动了一点,有人割断了绳子,云深便沉重地倒在雪地上。宁觉非把身上的裘衣飞快脱下,扔了过去,厉声道:“给他裹上。”

澹台子庭、荆无双和李舒也同时解下身上的披风或轻裘,全都抛了过去,澹台子庭道:“把国师大人从头到脚包好了,我这就去找皇兄。”

这就明显是打算妥协了,淳于宏心中燃起希望的火花,也就不再徒逞口舌之利,示意身边的人拿起裘衣、披风,一层层地替云深裹上。

他们动作粗鲁,让云深的伤更加疼痛,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唇边流下一缕鲜血。

宁觉非担心地道:“云深,你一定要撑住。”

云深看着他,笑着微微点头。

澹台子庭转身就走。宁觉非却想起来,问道:“淳于宏,淡悠然呢?”

淳于宏微笑着说:“那个商人啊,我没动他。不过,如果你们不肯答应我的条件,他也只好跟着陪葬了。”

“你带他出来,我必须亲眼看见他。”宁觉非坚持。

“可以。”淳于宏对旁边的人做了个手势,等他急步走进身后的院子,他才讥讽的笑道,“听说此人一直住在元帅府,你们的关系不简单吧?看你急成这样,姓云的也一直维护他,难不成此人是宁大元帅的男宠?又或者是国师大人的面首?当然,更可能是三人行,倒真是淫乱不堪。”

“住口。”宁觉非怒斥,“你也曾是一国之君,却满口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真是有辱斯文。你以为我们都似你们那般寡廉鲜耻,不仁不义?淡悠然是我们的好朋友,乃生死之交,岂是你这种人理解得了的?”

淳于宏被他当面呵斥,顿时颇为恼怒,抬腿便踢了云深一脚,冷笑道:“你要再骂一句,我就要让他再吃些苦头了。还有,我只给你们半个时辰,你们的皇上必须颁下诏书,否则,我就让人当着这里众人的面奸了你的国师大人,再将他一刀一刀地剐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始终有两个人将刀悬在云深的脖颈之间,只要顺势切下,或者一个失手,云深便会身首异处,实是万分凶险,宁觉非不敢再刺激淳于宏,只得闭口不言,脑中飞快地转着念头,想着一个个营救方案。

云扬一直站在他的侧后,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不由得万分担忧,却又不敢吭声。

云深努力支撑着,视线却渐渐模糊,慢慢失去了知觉。

这时,宁觉非只觉心力交瘁,有些难以支持,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云扬立刻抢上前去扶住他,低声叫道:“元帅,要不你先下去歇歇。”

宁觉非看着闭上眼睛的云深,微微摇了摇头,把胳膊从云扬手中轻轻抽出,重新恢复了镇定。

淳于宏的侍卫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院子里出来,推到云深旁边,一手抓着他,一手举刀按在他的肩上,锋刃对着他的咽喉。

宁觉非看着完好无损的淡悠然,心里微感欣慰,关切地道:“悠然,你受伤了吗?”

“没有。”淡悠然轻叹,“云深一直护着我,不让他们伤我。”

“那就好。”宁觉非点了点头,平静地说,“悠然,你且稍待,很快这事就会解决的。”

“嗯,我不担心。”淡悠然也很镇定,“你想办法救云深就行了,我不过一介商贾,对他们没用。”

“话不是这么说,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理当保你周全。”宁觉非很冷静地说着,随即回头对云扬吩咐,“你回去请淡家兄弟和从鸾,把淳于翰也带过来。”

“是。”云扬立刻挤出人群,飞奔而去。

院中一片寂静,没人再说话,都在等着皇宫中的消息。

过了一炷香时分,澹台子庭的一个贴身随从过来,对宁觉非恭敬地说:“元帅,豹王请您过去叙话。”

宁觉非看了一眼淳于宏,沉声道:“时辰未到,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淳于宏傲然地说:“我是南楚国君,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我便不会动他们两人。”

“好。”宁觉非又看向大檀明、荆无双和李舒,郑重地道,“这里由你们看着,我去去就来。”

“是。”三位将军一齐点头。

宁觉非又看了横卧在雪地里的云深一眼,这才毅然转身离去。

澹台子庭的随从带着他来到不远处的一个小院里,宁觉非便看到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的都是御前骁骑卫,心里立刻明白,肯定是澹台牧御驾亲临了。

走进房中,果然看见澹台牧神情凝重地站在窗前,澹台经纬满脸焦急,跟在他身旁,澹台子庭双眉紧皱,默不做声,宁觉非走上前去,便要跪下见礼。

“觉非,不必多礼。”澹台牧回头摆了摆手,“情形如何?可有救援之策?”

宁觉非微微摇头,“那淳于宏防范极严,急切之间实在没有把握不伤云深而救出他来。”

如果在前世,只要放几个狙击手在远处,一枪一个,就可以把他们干掉,可这是冷兵器时代,唯一能进行远程刺杀的只有弓弩,可总有两个人的刀搁在云深的脖子上,就算一箭正中他们的要害,可人死了,刀一落下,云深也必死无疑。

澹台牧知道他与云深的感情,自然信得过他,沉思片刻,长出了口气,“看来,这个特赦诏书是必得颁给那个老匹夫了。”

宁觉非沉静地道:“就算朝廷赦了他,天下间总会有盗贼犯案,或有什么天灾人祸也未可知,要取他们的性命,那也是等闲之事。”

“不错,正是如此。”澹台牧微笑,“这次就算他胜了一局,大大削了朕的脸面。不过,有句话他说得很对,云深的命比他淳于氏九族的命加起来都要贵重一万倍,这个老家伙也算有点见识。”

澹台子庭却已不再恼怒,豪气万千地道:“他们那是鬼蜮伎俩,登不得大雅之堂,便算是一时得逞,可他们在皇城内外的力量几乎全部暴露,我们救出云深后,便可以将他们一举铲除,从此便可还帝都安宁。至于淳于氏这帮跳梁小丑,要灭掉他们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是啊。”澹台牧点头,“当初在蓟都发兵南下,朕便想着要灭了淳于氏,为朕的皇后、朕的兄弟、朕的将士、朕的百姓报仇。为觉非吃的那些苦讨回公道,但他们既开城投降,朕便信守承诺,将这血海深仇都搁置一边,还封他们为王,一切供奉如旧,够宽宏大量的了。谁知这帮人却是狡狐之性,竟然做出这等事来,朕绝不会轻饶他们。”

“对。”澹台子庭握紧了拳,“皇上,等此事一了,臣弟定会暗中出手,要他们淳于氏的好看。”

他们说着话,宁觉非却微微低头,没有吭声。澹台经纬走过去,关切地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滚烫,并且在微微颤抖,不由得吃了一惊,“宁叔叔,你是不是病了?”

澹台牧一怔,立刻跨前一步,一手抓住宁觉非的手,一手抚上他的额头,只觉得触手火热。澹台子庭已经反应过来,立刻说:“元帅受伤了,却一直硬撑着,不愿让消息泄露出来,怕长了对方威风,更加危及云大人的安全。”

“多谢陛下。”宁觉非刚才只觉得一阵晕眩,现在稳住心神,又清醒过来,便坚持道,“我要看着云深无恙,才能安下心来。”

“好。”澹台牧自然知道他与云深情意深重,此时定不肯先去歇息,便立刻吩咐,“经纬,你去宣马大人进来,立刻草拟圣旨。”

澹台经纬二话不说,飞奔出去。

此刻,发生在理王府中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早已传开,朝中大臣纷纷赶来,现在都在外面候着,随时听宣,中书侍郎马大人一听到太子出来传旨宣召,立即进房。

宁觉非对澹台牧说:“陛下,我先去前面看着,防着那淳于宏又出什么诡计。”

“好,你去吧。”澹台牧知他心意,并不劝阻。

宁觉非抱拳行礼,便退出房去,快步回到现场。

第二部 下篇 第156章

天寒地冻,大檀明等三位将军都将保暖的裘衣抛过去给了云深,均冷得微微颤栗、脸色发白,却都挺立不动,给了淳于宏如山般的压力。

宁觉非回到那里后,云扬才把淡凛然、淡怡然、江从鸾和淳于翰带过来。

淡凛然一看这场面便勃然变色,怒道:“就算是王爷也要讲道理,舍弟犯着你什么了,你竟然如此待他?”

淡怡然也很激动,立刻想要往上冲。云扬一把抓住了他。

江从鸾站在那里,努力控制着自己,扬声问道:“悠然,你还好吗?”

“好。”淡悠然温柔的看着他,脸上带着一缕安慰的微笑。

淳于宏看了看淡凛然,冷冷地说:“我又没把他怎么样,谁让他要跟姓云的走在一起?”

淡凛然大怒,“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什么王爷就了不起了,我们淡家可也不是好欺负的。”

淳于宏冷笑一声,不再与他斗口。

稍顷,马大人便过来传旨,诏书中没有太多婉转的词藻,言简意赅地说明,南北一统不久,皇帝只想与民同休,不欲杀戮,因而特赦淳于氏九族之罪,不诛一人,并允许淳于氏所有人自由来往,任凭自己的意愿选择定居之地。

淳于宏仔细听完,便道:“请大人将此圣旨张于外城的南门,我便立刻释放云大人和淡老板。”说着,他向身边的人偏了一下头。

那人立刻向前几步,跟在马大人身后。

澹台子庭已有关照,马上便有禁军校尉上前,护着马大人出城,将圣旨张贴在来往百姓最多的南城。这时依然封城,这里聚集了非常多的人,一看有人张贴出了圣旨,便纷纷涌过去看。如此一来,这旨意便会很快传遍天下,淳于氏的人若有任何意外发生,只怕那些百姓都会怀疑是朝廷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淳于宏的人回来向他做了禀报,宁觉非冷冷的问:“怎样?现在该放人了吧?”

淳于宏看向淳于翰,皱着眉说:“翰儿,过来。”

淳于翰身子一缩,反而躲到了宁觉非身后,坚决地道:“不,我要跟觉非在一起。”

淳于宏大怒,“你这个逆子…”

大檀明截断了他的话,“你要教训儿子,自己回房去关起门来骂,现在先放人。”

淳于宏恨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便吩咐手下的人,“放了他们。”

云深和淡悠然身边的人都将刀挪开,往后退了两步。立刻,禁军官兵一拥而上,将他们重重推开。大檀明扑过去,把云深抱起来就往前面的院子走。那里已经有御医等着了。

有人割断了淡悠然身上的绳子,江从鸾最先奔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淡悠然没有丝毫犹豫,也回抱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没事,别担心。”

江从鸾眼中含泪,拼命忍着才没有落下来。他使劲点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淡凛然和淡怡然走上前来,目光复杂地着着他。良久,淡凛然才长叹一声,“你就是这么固执。”

淡悠然央求地叫道:“大哥…”

淡怡然打断了他的话,微笑着说:“大哥已经想通了,全都依你。”

淡悠然面露喜色,将江从鸾紧紧拥住,再不放开。

宁觉非目光锐利,一直盯着淳于宏。那些官兵都围住了他,只等宁觉非一声令下,就要将他剁成肉泥。淳于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从容不迫的看着宁觉非,唇边是欣慰的笑意。

他自己死不足惜,却为两个儿子赢得了时间。至于小儿子…他心痛地看向淳于翰,缓缓的道:“翰儿,你过去任性胡为,父王都没有认真怪过你,可这次你真不该这么做。父王为了你,不得不铤而走险,只盼你能幡然醒悟,不要与姓宁的为伍。你是淳于氏的子孙,这国恨家仇,父王希望你能记在心上,万不可认贼作父。”

淳于翰垂下头,嗫嚅道:“父王,儿子…只是喜欢觉非…儿子也不想报什么仇,就想跟他在一起…”

淳于宏难过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了。

这时,云汀挤了进来,在宁觉非耳边低声说:“我们抓住那个箭手了。”

宁觉非倏地转头看向他,轻声问:“在哪里抓到的?”

“我们把他围到了一个山崖上,他的箭矢射尽,就跳了崖。”云汀一脸佩服,“他真是箭无虚发,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幸而山谷里积雪很深,他只是震晕了,没受什么伤。我们将他绑了,秘密带回城了。”

“好。”宁觉非满意地点头,“你把他关到你的府中,好好款待,我把这里的事处理完以后就过去。”

“是。”云汀领命而去。

从头到尾,他们两人的举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怎么处置淳于宏手下的那些人都是负责皇城安全的澹台子庭的事,宁觉非不再插手。他惦记着云深的安危,见现场忙而不乱,井井有条,便转身向安置云深的偏院走去。

宫中的御医都被召来了,擅治外伤的正迅速处理云深的伤势,善长伤寒之症的已经替他把过脉,正在开方子。

澹台牧站在旁边,关切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云深,眼中满是怒火。

澹台经纬跟在大夫身旁,帮着递药裹伤,忙个不停。

宁觉非慢慢走到澹台牧面前,对他拱手见礼,这才问道:“云深有生命危险吗?”

澹台牧神情凝重,“现在还不好说,得看大夫用了药后是否有起色,便可知道大概了。”

宁觉非点了点头,渐渐觉得支撑不住,便向后靠到墙上。

澹台牧立刻有所察觉,立刻反应过来,宁觉非也有伤病在身。他是皇上,他若不坐,别人就都只能站着。他伸手过去扶住宁觉非,温和地说:“我们过去坐吧。”

宁觉非也不再逞强,与他一起走到外间。澹台牧命御前骁骑卫出去抬了个软塌过来,坚持让宁觉非躺上去,然后叫御医出来为他诊脉。

宁觉非却道:“先治云深,我不要紧。”

澹台牧微微一笑,“只叫一人出来,不会妨碍到救治云深的。”

宁觉非这才没再反对。

那御医替宁觉非把了脉后大吃一惊,赶紧开了方子让人去宫里配药,里面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民间很难找到的。

宁觉非心里有数,微笑着说:“我这是老病根了,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