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光了就算了,我又从家里带了很多好吃的来。”苏一说着才想起来,“哎呀,都给忘在程实车上了。”

许素杰笑道:“这趟可多亏了程实啊!专车护送你们回南充。昨晚他又住在你家里了吧?你的钟国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哇?”

“钟国知道,我又没瞒他。事出有因,所以他不生气。”

“你的钟国还真是够大方的。”

“许姐姐,不谈我的钟国,谈谈你的朱大哥吧。据我所知,他已经在楼下站了两天了,简直可以媲美程门立雪,你要不要下去见见人家?”

许素杰一脸烦死了的表情:“这个人怎么这么纠缠不清,我已经在信里写得很清楚,我跟他完了,还来找我干吗?”

“朱大哥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或者你下去给他一个理由,也好让人家死心。”

许素杰就是不肯下去:“理由我已经写在信里了,我和他没有将来,所以长痛不如短痛。他还要反复来追问,我实在没力气一再对他重复。”

“可是人家一直等在楼下不走呢。”

“他会走的,明天周一要上班了他自然就会走了。作为新进员工他可不敢旷工迟到,因为他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还在试用期内,旷工迟到那简直就是不想混了。所谓对爱情的执著不舍,就留着休息天有闲功夫再来表演吧。不信你走着瞧。”

果然,等了周末两天后,周一一到,楼下就不再有朱大哥等待的身影了。爱情很重要,但面包更重要。所以他必须要准时去上班,总要先赚钱填饱肚子才能够有精力来谈情说爱呀!

周一这天,苏一又开始晚上去给龚家的小男生明明补习。照样是自己在校门口搭公交车过去。几天不见,龚家三口非常热情地欢迎她,家教结束后,龚妈妈还装了一袋水果硬要她拿回学校去吃。她千谢万谢:“真的不用,我昨天刚从家里回来,带了很多吃的东西,够我吃一阵了。”

说着才想起来自己带的东西还在程实车后箱里呢,下楼时,她去敲了敲他的房门,准备找他拿东西。

房门一开,满室青烟袅袅,程实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来开的门,见到她,他明显一怔:“你…怎么来了?”

他显然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每晚为明明的补习,可能以为她还会多休息几天吧。

“我刚给明明补习完,下楼找你拿东西。咦,你不是不抽烟吗?”

苏一有些奇怪,以前她从没见过程实抽烟。但今晚,他显然已经抽了很多支了,看看这满屋子的烟雾缭绕。

下意识地,程实把夹在指间的香烟捺熄:“只是偶尔抽一抽。”

“香烟这个东西我建议你最好就是不要抽,对身体有无害而无一利,完全没好处的。”

苏一很不赞同抽烟的行为,她觉得酒偶尔喝一点对身体还没有坏处,烟却哪怕抽得再少也是伤身的行为,而且烟味也很难闻。

“我会考虑你的建议。”

程实的话听起来似乎只是敷衍,苏一也不再多说什么,毕竟抽与不抽是他的自由,轮不到她管。如果是钟国要抽烟,那她绝对不准。不过钟国是不会抽烟的,这方面他和她观点一致的觉得烟味很难闻,一向敬而远之,所以他一身清清爽爽的干净味道让她特别喜欢。

于是她只找他拿东西,他淡然一笑:“你总算记得还有东西在我这里了。”

“哦,你故意的。明明知道我忘了东西在你这里,也不提醒我,良心大大的坏。”

程实笑得淡不可收:“我就想看你什么时候记得起来。”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1)

11、

2004年10月27日,钟国的二十一岁生日到了。苏一寄去了新毛裤新毛袜新手套新围巾全套崭新的纯手工温暖牌织物。可把钟国给乐坏了!他特意全部穿戴上后,拿相机拍成照片在网上传给她看。除了头上欠顶帽子外,他全身上下从脖子上的围巾到脚上的袜子,全部出自她的苏氏品牌。钟国笑嘻嘻地说:“‘这个冬天不太冷’,暖和,二十一年来前所未有的暖和。”

“那两个月后我的生日,你准备送我什么礼物来回报我给你的温暖呀?”

“亲爱的,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亲爱的,你准备的是什么生日礼物?”

“秘密,暂不透露。”

无论苏一如何旁敲侧击,或直截了当地追问,钟国都嘴紧得不肯透露半点风声,最后她只能嗔道:“钟国,你最适合的不是当建筑师,而是应该去国家安全局干保密工作,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得非常出色。”

和钟国通完电话刚挂机,苏一的手机紧接着又铃声大振响起来。一看来电显示,她不由头痛万分,是朱大哥。他还是不能接受许素杰提出的分手,每个周末风雨无阻地来宿舍楼下报到。周一到周五,则不停地给她打电话。

许素杰挂他的电话,一次又一次地挂,根本就不肯接听。他有一次没法子,就把电话打到苏一这里来了,央求她帮他劝劝许素杰,不要跟他分手。有一就有再,打那以后她的电话成了他的热线,常常被他打到电板没电,翻来覆去都是同样的话,让她如何如何帮忙劝许素杰不要跟他分手。

起初苏一是很同情他的,可是车辘轳话天天听,听上八百遍后任谁都不耐烦。她现在已经接他的电话接到怕了。以前读鲁迅的《祥林嫂》,不明白何以祥林嫂那么悲惨的遭遇在她的反复叙述后会成为被人轻慢厌弃的一件事,如今才算是深刻体会了。

苏一决定也不再接朱大哥的电话了,他和许素杰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她实在不想管也管不了。

朱大哥却不屈不挠地一直打一直打,打到苏一找许素杰喊救命:“求你了许姐姐,你就去见朱大哥一面,好好跟他把话说清楚,也免得他老是来烦是吧?”

“苏一,他越是这样就越是不能去见他,因为这种情况下见面的危险性相当大。”

危险性?苏一一愣:“你怕朱大哥会对你不利。”

“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你难道没读过报纸杂志上那些因为分手弄出来的惨案吗?尤其是女方提出要分手的,男方一气之下往往会丧失理智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朱大哥不是这种人吧?”

“难说,分手是一块试金石,很多男人的心胸肚量可以由此看出来。小朱显然不是一个肯面对现实坦然接受的人,才会一直纠缠不清。所以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还是不去冒这个险比较好。”

“可是你让他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着也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因为你的避而不见更加气愤呢?如果哪一天他真气晕了头,存心想要对你不利的话,那周一到周五这几天,他随便请个假就可以来把你堵在校园里,也照样有风险的。”

苏一一番实事求是的话,让许素杰认真想了半天,确实也有这种风险存在。于是她考虑的结果是答应去见朱大哥一面,但是一定要苏一陪她一起去。

苏一哭笑不得:“你们俩谈分手,拉上我在一旁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你一定要陪我去,单刀赴会我无论如何不去。就算我小人之心吧,反正我总觉得小心一点不会错。”

苏一觉得很不能理解,以前许素杰和朱大哥两个人好的时候那么如胶似漆,为什么一朝分手,她却会对他这样的小心防范?突然就想起唐代才女李季兰那句著名的诗——“至亲至疏夫妻”,也只有这句诗,才可以入木三分地解释他们目前的现状。虽然他们不是正式的夫妻,但毕竟曾与夫妻无异,往日那么的亲密无间,而今却是形同陌路。可以至亲如斯,也可以至疏如斯,真是人际关系中至微妙不过的一环。

叫上苏一后,许素杰还觉得不放心。她毕竟是个女生,小朱却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山东男生,他要是真的存心对她不利的话,苏一根本起不到什么阻挡作用。于是她还想叫上一个男生一起去,并且第一个就想到程实,毕竟他有拳脚功夫嘛。

除去苏一外,学校还能和程实有着友好来往的女生也就是许素杰了。因为他帮过她的大忙,他们又一起去苏一家做过客,所以尽管平时没有什么直接来往,但每次在校园中遇见程实,许素杰都会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随便聊上几句。而程实每次见到她也都表情温和,有时遇上她外出也会停下车载她一程。

苏一太惊讶于许素杰的异想天开:“你要叫程实?真是亏你想得出来,他是会管别人闲事的人吗?尤其是还是这种闲事。”

许素杰却不死心:“试试看嘛,程实虽然一向不爱管闲事,但如果他愿意管他还是可以管得很好的。他以前就管过我的闲事,也管过你的呀!”

她拿着手机跑到阳台上去给程实打电话,没两分钟就打完回来了。速度这么快,苏一料定她是没戏:“碰钉子了吧?”

许素杰却得意地手一扬:“他答应了。”

“他答应了?”苏一吃惊极了,“你怎么说的居然让他答应了?”

“我就实话实说,有这么件事请他帮我一个忙,他就答应了。”

“没天理呀!”苏一悻悻然,“我叫他去见周虹,几乎说破了嘴皮子他都不肯去。早知道你这么轻易就能搞定他,当初应该让你去跟他说,那周虹也就不会连这么个心愿都完成不了。”

苏一边说边下意识地看了周虹那张空床一眼,她临走前最后恳求她的一件事,她却没有做到,程实无论如何不肯合作。

“周虹那件事谁去跟程实说都没用,那是他绝对不会管的事。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有所为有所不为,谁也勉强不了他。好了,你别再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了。你不是说还希望你的钟国能学会程实这一招无情剑,来封杀那个对他情意绵绵的同班女生吗?”

苏一苦笑,这只是她个人的美好愿望罢了,钟国无论如何学不会程实这一套。他和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一个像夏威夷,一个却是西伯利亚。钟国很容易让人亲近,程实却很难让人亲近,苏一现在很少见到他,每晚去龚家给明明补习她都是自己乘公交车,基本上也和他没有直接来往。而他最近似乎谈恋爱谈得越发热络了,许素杰说这段时间几乎三天两头看到他和一个大一刚入学的小师妹在一起。苏一问是不是一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女孩子?她说是的。

苏一得意了:“哼,我早就看见过了。就说他是在恋爱吧,他还不承认。”

朱大哥再一次打电话给苏一时,她接了,告诉他许素杰同意出来跟他见一次面,把要说的话都说清楚。时间定在周六上午十点,地点就约在学校附近一家学生们常去光顾的咖啡馆。

小朱当时高兴极了,千恩万谢地感激苏一为他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可是周六一大早,他却非常抱歉地打电话过来,说公司临时有紧急要事通知他加班,这周来不了,下周行不行?

许素杰没好气:“那你不必来了,我就在电话里跟你说清楚。我一毕业就会回南昌,那里已经拍板了一份工作在等着我,我不可能会留在成都,而你显然也不可能会辞职跟我去南昌,所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你别再来找我,就在你们公司里另外物色一个合适的对象吧,没有了我这棵树,还是有一片森林可以让你挑的,慢慢挑吧。”

长长的一通话说完,她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苏一在一旁听得只有叹气的份,天意弄人吧,朱大哥好不容易争取到可以见面详谈的机会,因为一个加班泡了汤。

朱大哥来不了了,程实这个护花使者也就没必要再出动。许素杰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不必专程赶来。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的手机始终无法接通。一打打到十点差一刻时,楼下却响起了三长一短的汽车喇叭声,苏一跑出去一看,他的红色GOLF已经停在下面了。

“许姐姐,人家都已经来了,你赶紧下去解释吧。”

许素杰趿一双拖鞋踢踢踏踏下了楼,在楼下跟程实说了几句话又飞快上来了。一进门就叫苏一:“快快快,换衣服换衣服,中午我请客出去吃饭。”

“你要请程实吃饭?”

“人家这么给面子特意过来帮我,虽然没帮上,但这份人情我要领他的。所以我说了请他去吃饭,你也换上衣服一起去。”

“怎么他的电话刚才总也打不通?打通的话你这顿饭就可以省了。”

“他的手机今天早晨不小心掉进了抽水马桶里,报销了。他一会要去买个新的,正好我也想换部手机,顺便一起去看看,你快点换衣服,难道有得你白吃你还不想去吃吗?”

苏一从椅子上跳起来,笑嘻嘻:“白吃谁不吃,不吃是白痴。”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2)

2004年下半年,拍照手机开始大热,成为流行新宠。程实带着许素杰和苏一去的那家手机专卖店,各个品牌的拍照手机琳琅满目地摆在显眼位置,每一款都时尚轻巧,配置功能又相当强大。能拍照、听音乐、玩游戏、上网、录音…一部小小的手机,却集数码相机、MP3、U盘、游戏机、录音笔等等功能于一身,简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齐全。

相比之下,苏一那个两年前买的西门子手机,实在是老掉牙的古董了。许素杰的手机比她买得更早,更是被她当成了出土文物,她决定淘汰了它,喜新厌旧地更觅‘新机’。

程实挑了一款诺基亚最新推出的高清晰百万像素拍照手机,试用拍照功能时,他拿着手机在店堂里随意拍了两张。第一张拍的是柜台上一盆鲜花,第二张,他有意无意地拍了另一个柜台旁正站在许素杰身边帮她挑手机的苏一。

那是一处临街的柜台,她正好站在整面明亮的玻璃窗前,温暖的阳光像金色蒲公英般落满她一身。她的头发在阳光中如鸦羽般闪亮,偶尔折射出一道墨蓝光泽;她的肌肤在阳光中像刚刚织好的白绸,细腻光洁得没有一丝皱痕;她的眼睛在阳光中似溪水般清透澄澈,顾盼之间灵动飞扬;阳光下的青春少女,如同新鲜的豌豆般水灵灵的饱满青嫩。

程实用拍照手机,在她毫无察觉中,为她定格了这一刻青翠嫩绿的年轻容颜。按下保存键后,他对营业员说:“我就要这部手机。”

程实进店不到一刻钟,就果断地付钱买好了一部新手机。相比之下,许素杰和苏一两个人却看花了眼。这款好,那款也好,挑来挑去不知道要挑哪一款才好了。女孩子买起东西来,就是不如男生那么干脆利落。许素杰最后让程实帮她挑:“程实你来给个建议吧,我都已经不会选了。”

程实问了她想要买哪个价位的手机后,推荐她买了一款联想的拍照手机:“这款手机的功能配置挺齐全,价格才两千多,很实惠。”

许素杰听他的,就买了这一款联想拍照手机。她去收银台交钱时,苏一看着程实手里时尚精致的新款诺基亚手机,不由地找他要来瞧瞧,拿着这个新手机左按右按,她兴致勃勃地问:“哎,它的拍照功能在哪呀?找出来让我拍两张看看,同样是百万像素的拍照手机,这个国际品牌比许素杰那个国内品牌贵了有一倍呢,我很知道到底贵在哪?”

她要拍照?程实眼光一闪,闪过几分不自然。接过手机后他并不调出拍摄功能,而是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口吻淡然:“其实差不多,贵在品牌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程实把手机收起来不让她拍照,让苏一有些许讶异:“咦,你怎么收得这么快?新手机舍不得让人玩吗?几时变得这么小气起来了?算了,不玩你的,我拿许姐姐的新手机玩去。”

苏一拿着许素杰的新手机摆弄起来,像小孩子得了新玩具,玩得不亦乐乎。从手机店出来一起去吃午饭时,饭桌上她一会给许素杰咔一张,一会给程实咔一张,拍出来一看效果自己夸自己:“许姐姐,你看我把你拍得多漂亮。”

许素杰接过去一看:“是不错呢,咦,怎么程实这几张你都没拍好?”

“拜托,那是我没拍好吗?你不说他自己老是一付苦大仇深的表情,拍出来自然不上镜了。程实,你笑一个让我拍吧,我肯定能拍好。”

程实却不合作:“别给我拍了,我不喜欢拍照。”

“不喜欢拍照你买什么拍照手机呀!有钱没处花了是吧?拿来我们替你花。”

苏一的玩笑,程实倒很配合,马上掏出钱包放在桌上:“拿去花吧。”

她做出一付见钱眼开的样子把钱包抓过去:“许姐姐我们发财了。”

完全是好玩的心理,她随手打开那个折叠式的钱包查看:“看看有多少钱?”

程实钱包里的现金不算多,大概就是一千来块左右,银行卡却有好几张,分别插在不同的夹层里。镶照片的那个透明夹层中,夹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一家三口显然是程实和他的父母。苏一一看随口问道:“程实,这是你爸爸妈妈吧?”

“是啊!”

许素杰也凑过来看:“程实你跟你爸爸好像呢。”

“都这么说,我和我爸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全家福照片的下面,还露出另一张照片的短短一截边缘。苏一发现后,本能地伸手想拿出来看:“这下面还夹着谁的照片呀?”

程实本来正在伸手挟菜,一听她这句话,再一偏头看到她正想拿出那张照片来,手里的筷子不假思索地一扔,飞快地站起来,几乎是抢一般从她手里夺回自己的钱包。一看放在里层的照片还没来得及被她抽出来,他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他这样急忙仓促地夺回钱包,让苏一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慧黠一笑:“喂,你那么紧张干吗?是不是藏了女朋友的照片在皮夹里层,所以不想被我们看见?”

程实的脸蓦地红了,他把钱包塞回裤兜,尽量若无其事:“吃饭吧,菜凉了不好吃。”

苏一更是笑开了:“你转移话题的方法好笨拙啊!让我们看看怕什么呢?我真是很好奇到底是谁攀上了你这座珠穆朗玛峰,许姐姐你好不好奇?”

许素杰也满脸好奇:“程实,是不是那个大一的小师妹呀?我不止一次看到过你开车载着她。大学四年,前三年你都没动静,没想到最后一年倒让你‘大器晚成’。不错不错,也该要谈谈恋爱,没有恋爱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大学生活,你终于补上这一课了。”

无论她们如何打听,程实都坚决地拒不透露他钱包中藏在那张全家福下面的照片的内容:“吃饭吧,如果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们的嘴,那再叫几个好了。这顿我请,OK?”

于是本来说是许素杰请客的一顿饭,最后又变成了程实掏腰包,她自然也不会跟他争。

回来后,在宿舍里苏一对许素杰说:“许姐姐,你要感谢我,多亏我发现程实的钱包里藏了女朋友的照片,才会省了你这顿饭钱。”

“才不是呢,我就知道程实不会真的让我请他。说是我请客,到头来一定是他结帐。上次你妈妈来就看出来了,他怎么会让女生掏钱请他吃饭呢。”

苏一想一想,只能点头:“我错了。”

程实回到自己的小公寓,一个人在沙发上躺下,掏出钱包,他修长的手指把夹在全家福下面的那张照片缓缓抽出来。照片上,高中时代的苏一一身白裙,眉目灵秀地冲着他粲然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里,从她家书柜翻出的像册中,取出来偷偷私藏的一张照片。

把照片静静地看了片刻,他又把新手机中储藏着的唯一一张照片调出来,阳光下豌豆般青嫩饱满的年轻女孩,在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中熠熠生辉地笑着。

凝视着两张相同的笑颜,程实的眼神迷离变幻着…

***

那个周六朱大哥因工作爽约没到,下一周再来找许素杰时,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和他见面了,只是又提笔写了一封厚厚的信,让苏一下楼去交给他。也不知她具体写了一些什么话,朱大哥看完后长长叹口气,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深秋时节的校园,枫叶红,槭叶黄,落叶纷纷飘零时,像在下一场缤纷彩雨。他失意的背影却在落叶雨中显得格外黯淡,让苏一不由又对他生出同情之心来。

因为,她已经或多或少地知道了一点,许素杰之所以坚持要和朱大哥分手,是因为她已经另有所爱。最近这段时间,她的手机经常有热线电话,一打几十分钟的那种。每次在宿舍接到这种电话,她都会躲到阳台上去接。以苏一和钟国恋爱的过来人经验,她可以猜出她应该是和她一样,谈起了一场两地分隔的恋爱,所以电话才会打得这么频繁。

只是许素杰不承认,只说是家乡南昌一个关系要好的朋友。苏一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多问,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听吧。

11月底的时候,许素杰提醒苏一,程实快过生日了,她要准备送礼物给他的话,就该要开始张罗了。

苏一想起来:“12月几号来着?”

“12月9号,他过阳历生日的,每年都是这一天,很好记。我也准备再送他一份小礼物,有空一起去挑吧。”

找了一个星期天,苏一和许素杰在街上转了差不多整个下午,愣没挑到一件合适的礼物。给男生买礼物不好买,尤其是程实这样的男生,他什么没有?就算撇开应有尽有这一点不说吧,他那种性格也真不知道要送什么样的东西给他才好。

“实在不行再一人送他一辆玩具车好了。”苏一实在是走得不想走了。

“没道理还送一样的礼物吧!去年玩具车,今年又玩具车,简直像把他当小孩子哄。”

“那许姐姐你说买什么?我听你的。”

“我一时也想不出来,你也要用心想一想啊!给你的钟国考虑送什么生日礼物时你多用心啊!”

苏一理直气壮:“那能一样吗?那个可是我男朋友。”

“拿出你为男朋友花的一半心思来考虑买什么礼物送程实吧,人家好歹在你生病时送你去了医院,还守了你半宿,勉强也能算半个救命恩人。你要送他礼物不就是为要感谢他吗?那别这么敷衍行不行?”

许素杰这么一说,苏一哑口无言。再一想那天晚上,程实不仅在医院陪了她半宿,还硬着头皮红着脸帮她买来了那些女性用品,不由得更是无话可说,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继续选购合适的生日礼物。

在一家商场,许素杰看中了一个做工精致的打火机,十分感慨:“可惜程实不抽烟,不然买这个送他好了。”

苏一想起来:“他有时候也抽的,我就有一次看见他抽烟,他说偶尔会抽着玩一玩。”

“是吗?”许素杰大喜过望,“那我的礼物搞定了,就是这只打火机了。”

许素杰掏钱买下那只精致的打火机,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可是苏一还两手空空,她叹气:“你算是搞定了,那我怎么办?你送打火机,干脆我买个烟灰缸送给他好了,绝配呀!”

商场的导购小姐笑容满面:“那边柜台上有很多漂亮的烟灰缸,小姐你可以去看看的。”

苏一真的去看烟灰缸了,走到一半时,却被旁边一个玉石柜台吸引住。其中有一柜陈设着数个精巧的小红木架,每个架子上都悬着各式精美的玉石挂坠。她在挂坠前停下来,随手拿下一个看看:“这是挂在车里的车挂饰是吧?”

专柜小姐走过来,口齿伶俐地推销:“是呀小姐,这些都是车挂。玉能辟邪挡灾保平安,玉石车挂挂在车里可以保佑车主一路平安逢凶化吉,您要不要选一个?”

苏一看了看商标价钱,还好,不算太贵,都只在一两百块钱左右,她决定就买一个玉石车挂送给程实挂在车里好了。

“许姐姐,我的礼物也有了。过来帮忙挑一挑吧,哪个更漂亮?”

许素杰和苏一把柜台上所有的车挂都细细看遍,最后一起选中了一款名为如意富贵的车挂。名字很俗气,东西倒还不错。一枚中国结形状的翡翠玉石,配上八只同样材质琢得圆溜溜可爱无比的小猪,用鲜艳的红丝绳精致地编织在一起,漂亮极了。专柜小姐说,那枚玉叫如意玉片,八只小猪叫富贵猪,这几样东西组合在一起,寓意吉祥如意大富大贵。

这些说辞真是好听,不过苏一和许素杰会选中它,其实是因为那八只小猪,程实的生肖也是属猪的,所以这款如意结富贵猪的车坠送他再合适不过了。

第十二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13)

13、

可能因为是大学期间的最后一个生日吧,程实生日那天,一反往年的低调不张扬,包下某酒店中餐厅的一个宴会厅,摆了四桌生日宴,请了不少同学吃晚饭。大多是他们班上的同学,另外就是校篮球队的队员,苏一和许素杰也在邀请行列,还有已经毕业的王烨也来了。

当晚他收到很多礼物,形形□地堆在宴会厅一角的柜子上。他没有当场拆礼物,这不是中国人的习惯,只是接过去道一声谢后就随手放起来。苏一和许素杰的礼物送到他手里时,他同样是礼貌地道谢后随手一搁。却在不为人察觉时,频频用眼光注目苏一送的那份礼物。小小的一个扁平长方形盒子用白底粉色圆点的玻璃纸包装得很精美。里面装的是什么呢?他不自觉地一再走神。

人差不多都到齐后,程实让服务员准备上菜。却有同学起哄:“程实,最重要的客人还没有来吧?”

不少同学跟着这声起哄笑开了,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位所谓最重要的客人是谁?有个别女生不自觉地嘴一撇,满脸酸溜溜的表情。程实则淡淡地说:“迟到的人不必等。”

随着他的声音,宴会厅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子跑进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路上塞车。”

苏一定睛一看,正是她见过一次的那个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女生。而许素杰也压低声音告诉她:“这个经常和程实在一起的大一女生,我刚刚听说她也是温州人,还是程实父母朋友的女儿。”

哦,原来既是家乡人,又有上一代的交情在内,难怪她这么短的时间就跟程实走得这么近了。苏一这下非常注意地看了那个女孩子一眼,圆圆的苹果脸,简洁清爽的短碎发,一双大眼睛如同洋娃娃般的圆溜溜。说话时爱带三分笑,唇角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很是讨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