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王和我接触得不多,听到我喊了他一声,他还以为听错了。我走上前,望了望旁边渐散的人群,然后才说:“马夫王,张校长回来了吗?”

“他还在老马场那边。”马夫王边说边挠头,“你们不用过去了,火应该控制住了。老张要在那边守一晚,他怕火还会烧起来。”

我听到这话,心一沉,张校长留在那里,会不会看到那栋防疫卫生楼?也好,留几个人在那边,可以检查被烧毁的松林里有没有尸体,搞不好林老虎没逃出火海。只不过,张校长额头也有青紫色的淤伤,像是跟人打架留下的,这让我不禁地怀疑和林老虎打架的人也可能是他。

今晚,实在是每个人都有嫌疑!

马夫王不像我一样,已经变得疑神疑鬼,说完后就走进了一条没灯的小道里。我看附近的人家开始关掉路灯了,学生也走完了,这才和刘琴等人回小学宿舍。学校那边的电线负压不够,一次只能用一根热得快,否则又会把电路烧断。我们一直烧到凌晨四点多了,大家才洗完澡,这时候每个人都累个半死,什么也没说就睡了。

一趴下,我就做了一个梦——林书香死了,还变成了鬼,用那张被烧了一半的脸猛地搓我脖子,最后就咬了下来。我惊醒时,天已经亮了,刘琴也起床了,她还在旁边奇怪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刘琴问我。

“做了噩梦,没事。”我尴尬地坐起来,抹掉额头的冷汗。

由于快要上课了,我和刘琴没有多说话,洗漱后就赶紧跑去教学楼。我进教室前,学生们在议论着昨晚的火灾,听说今天有关部门会去那边检查,确定火灾的起因。为了查明此事,昨天去采松树菌的人也要被叫去盘问。可谁会承认啊,反正烧也烧了,现场很难检验,通常都是不了了之。

我上课到一半,张校长忽然来到教室门口,叫我出去一下。我心想,这么快就来找我了,该不会他们怀疑是我放的火吧?等我走出去了,张校长不自然地捂着淤伤的额头,对我说警察在楼下等我,要跟我谈点事情。我奇怪地皱起眉头,忙问警察现在管得那么宽了,火灾也由他们负责吗?张校长不想多言,只叫我跟他下去,自然会知道了。

转眼,我就走到楼下,李舟和王金贵等在那里,一见我来了,王金贵就先说:“唐九月,不好意思,耽误你上课了。”

“有什么事吗?”我害怕地问,不知为什么,一见到李舟就心慌。

“是这样。我们要开棺。”李舟简短地答道。

“开棺?开什么棺?”我不明白。

“就是吴阿公的棺材,现在要打开,把他在运回县城医院那边。”王金贵耐心地解释。

“为什么啊?上回我们不是手续齐全,你们领导也都批准让我们把尸体拿回来了啊。”我说完就看向张校长,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张校长一副为难的样子,王金贵就说:“上回是我们的疏忽,以为化检的全套程序进行完了,所以就批准了。可是后来发现……”王金贵先看了一眼李舟,对方没有阻拦,他才继续告诉我:“具体的我就不告诉你了。总之,吴阿公的舌骨是死后才被掐断的,他的死因不是窒息,而是其他原因,现在必须把尸体再拿回去重新化检。你是当时去申请执行的人,现在找你说一下,让你去跟村子里的人讲一讲,免得到时候有冲突。”

实际上,我偷看过两次化检报告,早知道吴阿公的舌骨断了,也就是说他是被人掐死的。第二次我偷看报告时,上面写到吴阿公尸体上有一片断裂的狗牙,因此他们判定吴阿公死前被狗咬过。如今看来,这些人是认为吴阿公被狗咬死了,狗主人怕负责任,于是掐断尸体的脖子,让大家以为这是仇杀。

我沉思时,李舟以为我怕了,便说:“今天必须开棺,越拖时间,越不好化检。我们已经拿了文件来,你可以把这些影印件给村民看,叫他们配合一下。”

“你们怎么不早点发现,现在让我去说,他们能答应吗?”我瞪着张校长,不安地问。

“我跟你一起去说,不用担心。”张校长受不了我的眼神,只好缓住我。

“对了,我刚才来你们村的时候,听见那个肖卫海说他的两只黑狗丢了,是真的吗?”。李舟问向我,“我们做过记录了,吴阿公出事的那天下午,有人看见他走去肖卫海的果园了,这还真巧,今天就丢了狗。”

“喂!”王金贵使了个眼色,暗示李舟别在其他人面前透露案情,然后才劝我尽快让村民理解,他们马上就要开始挖坟了。

我左右为难地站在教学楼下,一步都没有挪动,不知该怎么去劝那群村民。把埋好的尸体又挖出来,这在当地被视为最不吉利的事,比超过七天下葬还要可怕。等这群警察把尸体挖出来,村民肯定要拦在村口,引发大冲突的。现在叫我去做说客,这不是让我去送死吗,他们还真会打算。不过草民哪敢和衙门斗,我拿着那份文件的影印件,迟疑了一下子就准备和张校长去村里找几个人人物作解释,让他们分头去安抚村民。

同时,另一对衙门的人马正朝老马场那边走去,准备调查火灾。我没听说有人在松林里找到林老虎,心想他的命真大,居然还没死。目前有这么多人去松林那边,林老虎肯定不敢待在那里了,但愿他快点跑去贵州,别继续待在马场村附近了,这真叫我吃睡不香,坐立难安!

在路上,我和张校长没有任何交流,他老捂着额头,似乎不想让我看见。村民们看见我和张校长走出来,弄清楚了来意,大家就聚到一起,表示不接受警察的要求。我和张校长好说歹说,他们就不是同意,王村长和刘大妈也不答应。穷乡僻壤,最珍贵的不是山珍,而是特殊情况时的团结一致。虽然大家平日里勾心斗角,但遇到这种事,谁都不会违反祖宗定下的风俗习惯。

后来,张校长就对着大家说:“你们听我讲!吴阿公不是被烧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警察不会平白无故挖坟!你们想一想,要是杀人犯还在我们村里,你们不怕下一个死的是自己吗?难道大家不想找出凶手,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安全的环境?村子里最近不太平,大家要配合警察,越快抓住杀人犯,就越快能安心睡觉和吃饭!”

我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张校长的说法。同时,我也在想,难怪李舟和王金贵刚才跟我透露了一点案情,原来他们是想让我们借以说服村民,还是张校长更老辣!但是,人群之中看不到肖卫海,我比大家更了解案情,所以就怀疑他收拾包袱跑了。村民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所幸他们听信了张校长,一个小时的长谈后才终于同意让警察开棺。

时至正午,学校放学了,欧阳新就和武陵春来找我,问我警察怎么来了。刘琴没有来,不知跑哪去了,打了她的手机也没接。我把开棺的事情告诉武陵春和欧阳新,他们很诧异,更诧异村民同意开棺了。武陵春很好奇刘大妈等人怎么被说服的,直言那口棺材开不得,到时候村民摔一跤都会把帐算在我头上,别以为他们现在答应就没事了。武陵春现在变了个人,处处为我着想,让我有点不适应。可现在叫村民反悔,这就是跟衙门过不去,我哪有那个胆子。

开棺时,大家选在正午,村民认为这时候开棺会将晦气冲淡,不至于以后农作物没有收成。我和一群村民围在村外的那片墓地旁,一起看警察挖坟,欧阳新和武陵春也在旁边,可就是看不到刘琴。挖坟的过程持续了近一小时,有的人不耐烦就回去了,只有少数人坚持下来了。警察本来不让大家看的,可村民怕警察乱挖,所以留下几个人监视着,警察也不好赶人。

挖坟时,警察的铲子劈坏了棺盖,泥土就顺着窟窿眼滑进去。为了尸骨不被破坏,李舟就和几个刑侦人员将棺材抬上地面,现场就开棺了。冷冷的秋风吹得人瑟瑟发抖,我们几个围观的人禁不住地害怕,这可是大家都头一遭看到开棺的事。人都埋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尸骨变成什么样子了。好在吴阿公的尸体只剩下烧焦的骨骼了,若是一具全尸,棺材里一定变成了一锅腐烂的肉汤了。

奇怪的是,棺材抬出来的时候,我们闻到了一股恶臭,比大便臭多了。一时间,棺材裹着的泥土里还窜出几只老鼠、黑蛇,吓得大家惊叫连连。都说秋蛇最毒,村民一见黑蛇游窜,马上就用铲子拍死它们。还有几只老鼠跑得快,眨眼就溜进墓地四周的草堆里,来不及逮住将它们逮住。

终于,棺材抬了出来,李舟马上叫人开棺。每个警察都戴着口罩,好像是怕尸气郁积在棺材里,开棺时会被冲到。开棺前,我抬头看了天色,灰蒙蒙的空中飘来一朵黑云,给村子覆盖上了一种诡异的气息。棺材并不正规,属于未正式完工的那类,连棺钉都没钉齐,警察一下子就打开了。本来,警察在棺材旁准备了黑色的袋子,想要将棺材的尸体立刻转移进去,怎知他们刚打开就集体猛退了两三步。

站在一旁的村民尽管觉得不吉利,但还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一眼尸体变成什么样了。却听,围观的人中惊叫声起伏不断,每个人都被棺材里的景象吓坏了,连我也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恐惧地大喊:“我的老天!棺材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第三十八章 死尸写的信

在老马村上头,空气似乎被惊吓到了,开棺那一刻掀起狂风,将棺内的浓臭刮得爆散开来。我的肠胃一阵蠕动,感觉有人用手在肚子里搅拌,苦苦的胆水跟着涌到嗓子眼。探头看到棺材里的人们都一齐退后,大叫着弹开,仿佛晚一秒就会跟着死掉。

此刻,棺材内竟装成一层肉汤,红、绿、黄、黑交杂着,配合着腐臭味,能让胖子瞬间吐成一个瘦子。吴阿公是以骸骨的状态入棺的,即使骨骼能腐烂,也不可能闷出一堆肉水来。我忍着恶心感,踮起脚看进去,棺材内有一具膨胀的尸体,跟气球差不多,似乎一戳就会炸掉。尸体的面容已经扭曲,认不出是谁了,但头部的黑发漂在尸水中,那长度应该是女性的。

这情况让所有人出乎意料,警察们也不知道如何处理,都大眼瞪小眼。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尸体身上的衣服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仔细一回想,我全身就僵住了,那是赵喜悦穿过的!自从那晚土地庙一别,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再也没有遇到过赵喜悦,难道她早就死了?

可是,我上周六刚收到过赵喜悦捎来的信,那晚还来墓地等她,这才几天的功夫,她怎么跑进棺材里了。尸体腐烂的程度绝不像两三天,起码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了,而且吴阿公是在一个多月前下葬的,开棺前坟墓的土色不像近期被翻动过。我想了想,回忆起下葬那天,大家在村里吃丧宴,每个人都听见棺材有敲打声,该不会赵喜悦那时就被放在里面了吧?

我刚想到这个细节,警察就戴着手套,取了一瓶尸水后,将那具肥大的女尸慢慢地抬了出来。这时候,尸水与污物被扫开了,我才看见女尸的嘴把人用胶带一样的东西封住了,四肢也被捆着。我怔怔地望着这一切,心想原来大家竟把赵喜悦活埋了,她在棺中的恐惧与绝望,世人永远不会知道。

守灵的那晚,赵喜悦来找过我,向我借钱,她需要钱逃走。后来,我带着钱去土地庙,赵喜悦却不见了,至此再没有音讯。我发呆地站在墓地外围,回想守灵那晚曾与欧阳新离开过棺材一段时间,爬到肖卫海家里看铝皮盒子是否在他家里。如果有人趁那段时间把赵喜悦放进去,虽然有难度,但还是有可能办到的,毕竟棺材很粗糙,棺钉也没钉全。

我还在呆想时,警察就把尸体裹起来收好,又从棺材中的黄绿色尸水里捞出一具烧焦的骸骨,那应该就是吴阿公了。这种情况下,尸体肯定被破坏了,要再找证据锁定凶手,恐怕要花很长时间。李舟和王金贵等尸体都装好了,他们竟齐刷刷地看向我,就好像这事是我干的。

刘大妈站在我旁边几丈远,她立刻跳出来说:“那晚是唐老师和欧阳老师守灵吧,棺材里的人怎么变了,你们俩快跟警察解释。”

欧阳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武陵春,百口莫辩。我最近撒谎撒多了,想都不用想,当场就编了一个借口:“那晚我和欧阳新离开了一两个小时,因为我拉肚子,叫他陪我去学校厕所了,拉了很多次才回来。”

大家听到我的辩解,谁都没信,警察马上叫大家分开,他们要问一问棺材封后以后,谁留下来守过棺材。我和欧阳新都知道,这都是走场子的程序,傻子都知道嫌疑最大的是我们两个。可实际上,我们真的没有把赵喜悦装进棺材里,那晚我们爬去肖卫海家,肯定是有人趁那段时间动了手脚。

然而,事出突然,我根本没能细想,很多事情不知怎么讲,所以选择全部保密。欧阳新和我想得一样,也选择了沉默,这都亏我抢在警察前先编了个借口,他在旁边全听到了。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普通人不可能把那晚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回答得越模糊越可信,不像电视上那样,隔几年还答得顺溜。

其他人也被盘问了,但都答不上什么,只能让警察从尸体和证据上着手了。这一次,不仅我们,就连警察都很讶异,村子里怎么会有这种高智商的罪犯,简直百年不遇。我虽然是李舟他们的怀疑对象,但他们现在还没直接的证据,所以不可能马上拘捕我。王金贵也不能马上看一眼尸体就得出一系列结论,于是他就和警察一起把尸体运出去。不过,那口棺材没有带走,只是装模做样地采集了点证据,现场拍了几张照片就重新掩埋了。

开棺的事在村里引起了大轰动,村民奔走相告,午饭时间谁都没吃饭,全在讨论凶手是不是林老虎。可我认为,林老虎不可能是凶手,一来赵喜悦怀了他的孩子,二来他是逃犯,哪里敢冒险把人装进棺材里,万一被人看见了,他就跑不掉了。等我和欧阳新、武陵春回到宿舍时,刘琴也回来了,问她去了哪里,她就说自己在办公室里改作业,因为手机是静音模式,所以没发现我给她打过电话。

对于开棺的事,刘琴表现得很惊讶,她还问:“警察没抓人吗?这事肯定不是恶作剧了,一定有凶手。”

“抓什么啊,至少要等他们把证据研究完了才有结论,没那么快的。”我心不在焉地答道。

武陵春在我们房里,听我们这么说,她就问:“唐九月,那晚你真的拉肚子吗?我怎么记得你去守灵前,借了好多钱,说是……”

“之前的那些事,我不是都跟你讲了吗?”我叹道,“刚才和警察说的都是假话,肯定不能照实说了。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了。”

武陵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回想起一个月前,三枪后的那天我把事情经过一一列数,又开始惊乍了。接着,武陵春就看着默默发呆的欧阳新,小声地问道:“那你们真的不知道赵喜悦为什么被放进棺材里吗?”

欧阳新点了点头,武陵春就说:“那我以后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到底谁是凶手,村子里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可怕了!”

“警察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吗?”这时候,刘琴担心地问,“现在因为林书香的事,好多情况不能反映了,就算有证据也不能说吧?”

“说是那么说,可要是能帮喜悦姐找到杀害她的凶手,我就算被林书香供出来,也会跟警察说实话的。”我认真地说,“现在就是看警察能查到什么了。我这几天整理一下目前拿到的证据,找一找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这些事肯定都有关联,”

刘琴见我说得那么肯定,接着就没反对了,只问我都拿到了什么证据。我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然后就跟另外三个人分析,现在证据只有内存卡,其余的都是猜测,不能立足。昨晚松林发生火灾,我好不容易从卫生楼里抢出的笔记本也被烧掉了,那应该是最重要的证据,若能拿到手,应该能让案子一锤定音。

我每次接近真相,总会遇到意外,不是老天捉弄人,就是身边有内鬼,否则不会那么巧。又一次地,我开始怀疑这些人,可心理做怪,不愿去想这个问题。

我们商量了一个中午,没有结论,因为要上课了,所以草草地散了。下午时,有人来问火灾的事,把去采松树菌的人都问了一遍,可谁都不承认。去的人之中,有几个男人,他们有抽烟的习惯,于是就成了被怀疑的对象。上课的时候,我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学生,王小龙还是没来,可能他不好意思见到我,看来我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地谈一谈。

这一天,我过得浑浑噩噩,总觉得赵喜悦还在暗处窥视着我。而我也在想,如果赵喜悦死了,那上周六晚她怎么能给我写纸条呢?死尸能写信吗?在这件事上,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张纸条是很久前写的,林老虎拿来诱骗我出去,想要杀人灭口,毕竟我是知道最多真相的人之一。这么想,倒是说得通,就是林老虎为什么不跑掉呢,非要留下来那么久。

到了晚上,我又开始做恶梦,不是林书香捧着烧伤的脸追我,就是赵喜悦从泥土里爬出来抓住我的脚。半夜,我从梦里惊醒,怎么都睡不着了。我拉亮了灯,刘琴睡得很沉,还有点梦呓。揉了揉额头,我就抱起被子,蜷缩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又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到了清早,我还是睡不着,推开门后,外面的草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白霜,呼出的气也变白了。我本想去烧点水,待会儿给刘琴洗脸,这时候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到我手机上。铃声响起时,我多么希望那是赵喜悦,她会告诉我,她已经逃到异地去了。可惜,我接通了电话,对方却是李舟,他叫我今天想办法去一趟县城公安局,说是有事情找我谈一谈。

我无法拒绝,只能答应,而且这事也在意料之中。不过,欧阳新没被李舟叫去,只有我一个人跟张校长请了假。这一天,包朱婆要去县城买面粉,我就搭了她的顺风车,不敢一个人在山路上骑自行车了。本来,我以为李舟怀疑我是凶手,可没想到去了县城公安局,他就叫我跟他去一趟县城医院。见到了王金贵和另一个男医生,我才知道李舟是让我来认赵喜悦的衣服,并没有特别的要事。王金贵还说,就算一天内能查出线索,他们还要把结果上报审批,不会那么快锁定犯人,中国的办事效率就是如此,他也没办法。

我没有看见尸体,他们只展示了被清理过的衣物和鞋子,不知道那具膨胀的肥尸如何处理了。我对他们点头承认,衣服的确是赵喜悦穿过的,这不会有错。同时,我紧张地回望着他们,这些人肯定知道死者不是真正的赵喜悦,而是田影花了,可却以为我还不知道。很快地,李舟就把我送出来,让我快点回学校去。

我站在医院大门,看了看手表,这才上午11点,包朱婆还在市场买面粉等物,要14点才回去。实在没办法,我就在街上吃了一碗桂林米粉,然后就去网吧消耗时间,也算散散心。在网吧里,我一听边歌,一边看看新闻,和以前的同学在线聊天。过了一会儿,我就想起内存卡还在身上,随即就找网管借了读卡器,又来研究内存卡里的照片和视频。

上一次,我们时间不多,还要骑自行车回县城,根本没能仔细研究。我早想再看看了,可村里没电脑,等了好几天才等到机会。那些照片和视频虽然算是证据,但没有拍到实质性的画面,那些人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对案情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看来看去,我研究不出什么来,于是就想放大卫生楼的那几张照片,想找一找姜琳是否拍到了一些难以察觉到的线索。接连放大了几张照片,依旧无果。我准备放弃了,想继续和老同学聊天,这时候却发现内存卡里的有一个很重要又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第三十九章 捉鬼

我在浏览内存卡里的文件时,选择的是“详细信息”列表,在文件夹的里就分别显示出“名称”、“大小”、“类型”、“修改日期”、“相片拍照日期”及“尺寸”(注:XP系统)。直到我这一次再看照片,方才发现内存卡里的所有照片和视频的“修改日期”与“相片拍照日期”都是不一致的!

我把头凑近电脑屏幕,认真地看了看,修改日期全是“2008年10月30日”,可照片的拍摄时间是“2005年3月16日”,那段视频则是“2005年4月3日”拍的。简单地说,电脑显示出照片与视频的具体拍摄时间,而修改日期是指有人在前不久才把这些照片与视频导入内存卡里。

我记得,我们上周来县城就是2008年11月1日,那天是周六,10月30日就是周四。内存卡被发现后,它一直放在我身上,怎么会显示出周四那天才导入的?我一头雾水,想了又想,后来回忆起周五晚上发生过一件怪事。那晚我去在浴室洗澡,衣服挂在墙头上,曾有人伸手进来摸我的衣服,难道那时内存卡就被调包了?

又一次,我开始怀疑,有人是内鬼。从我发现内存卡开始,这件事应该只有欧阳新、刘琴、武陵春才知道。武陵春虽然是大嘴巴,但我多次嘱咐她别说出去,况且这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她真要说的话,必须连同其他事也讲出来。我眼珠子转了转,回忆起那天发现内存卡时,只有我和刘琴知道,这事我本来想隐瞒,不让武陵春知情,后来是刘琴说漏了嘴,内存卡的事情才被扩散了,也因此让内鬼的嫌疑人扩散……

刘琴是内鬼吗?她说漏嘴是不是为了撇清关系?而且她是我们四个老师之中唯一早就认识张校长的人……

“唉!我想哪去了!刘琴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是内鬼!我真是〈无间道〉看多了。”我苦笑一声,不去想内鬼的事,转而把注意力引回电脑屏幕上。电脑不会骗人,既然显示出不一样的修改与拍照时间,那么内存卡就不足以采信了。幸亏我现在冷静了,没有拿到内存卡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报警,要不然李舟又以为我在耍警察。

“这么说,姜琳可能不只拍到了这些,很可能还有更关键的东西,但不在这张内存卡里……她到底还拍到了什么?”我托腮沉思,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快到下午两点了,还是没有头绪。

这时候,包朱婆买好了面粉与食材,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去街上等她,一会儿搭她的摩托车回马场村。我不能再拖延,当即结了帐,离开了网吧。可刚跨出门,我就想到一件不对劲的事。马场村很偏僻,虽然通电了,但没人有电脑,否则我们上周就不用等到周末才骑自行车到县城网吧。既然内存卡的文件修改日期是上周四,那导入文件的人上哪去找电脑?是不是在周四那天有人来到县城网吧?

我想到这里,看着街上来往的车辆,松一口气。因为上周四,我们四个年轻老师都在学校上课,没有一个人离开过马场村,也就表明没人是内鬼。可我还是很疑惑,谁又抢先一步,换走了内存卡,那个人怎么总能先发制人?

包朱婆骑着摩托车来找我时,看我心事重重的,便问我怎么了。姜琳失踪前,她曾找包朱婆约好,第二天去县城报警。包朱婆虽然曾骚扰过欧阳新,但她应该是马场村里唯一一个相信姜琳没有私自离职,而是真正的失踪了。于是,我权衡再三,将一小部分的事讲给包朱婆听,问问她的意见。

包朱婆骑着摩托车,奔驰在山路间,她懒得戴头盔,山路上也没有交警查。我坐在摩托车后面,抱着包朱婆,嘴靠在她耳朵上,告诉她我怀疑姜琳在三年多前已经遇害了,最近的事都和姜琳有关。包朱婆的耳边风声大,我讲了许多遍,她才听进去。

“唐九月啊!我想起个事!可能对你有帮助!”包朱婆在车前猛地大喊。

“什么事啊?”我也大声回答,凉凉的秋风同时灌进肚子里。

“姜琳失踪了一个月后,她的东西被她爸妈拿走了,但有的东西他们丢在村头的垃圾堆里,没有带回去。我那时手痒,在垃圾堆里翻了翻,拿了点东西回去。等一下我回家了找给你,你看看有用吗?”包朱婆响亮地说。

“姜琳的东西?”我愣道,“包朱婆,你怎么不早说!”

“她爸妈丢下的是一些零碎,我以为不重要,没跟你提过嘛!而且我是晚上偷偷去翻垃圾堆的,哪好意思讲出来。后来我就从偷翻垃圾堆变成偷东西了,这事要不是你知道了,都不会给你讲!”包朱婆不好意思地解释。

包朱婆说得有道理,这些事都像是命中注定,巧合中又包含因果。我们在山路上交谈着,包朱婆好像很喜欢这种方式,把压抑着的秘密抖出来,心里很快就舒畅了。回到马场村后,包朱婆本想把姜琳的东西给我,可我怕被路过的村民看见,于是约好晚上再来拿。

刚到村里,欧阳新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我现在在哪。我知道欧阳新是想知道警察找我去做什么,于是就大步地走向学校,当面跟欧阳新解释。实际上,欧阳新也知道,现实世界的侦破工作不会眨眼就完成,除了技术侦破,有些方面还需要领导审批,一两天不会有进展,除非领导很重视案子。

我回到宿舍时,看到武陵春洗衣服,刘琴却不见踪影,于是问欧阳新:“刘琴人呢?你们下午不是有课吗?”

“刘琴?她好像出去了!”欧阳新不肯定地说,“现在都五点半了,有课也早放学了,估计她去散步了吧。”

深秋的五点,天已经鬼气弥漫,阴气缭绕了。我在心里嘀咕,刘琴是不是经常出去,以前倒没注意,只是最近才发现的。最近村里出了很多事,刘琴胆子那么小,她现在会去哪?欧阳新没有多想,以为刘琴真是去散步。我本想把内存卡的发现讲出来,可这次又怕出意外,于是决定守口如瓶。暗中换走内存卡的人,应该还不知道我发现了端倪,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谁在搞鬼。

我在宿舍里等了又等,快晚上7点了,刘琴才从外面回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刘琴身上脏脏的,好像刚从林子里出来,身上还挂了点枯叶。当看我到我坐在宿舍里,刘琴就紧张地问我吃过晚饭没,可我没有回答,而是把目光放低到她的鞋子上。那双白色的球鞋两侧裹了一层黄泥,黏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她去过山林里,村子里的路铺过河沙了,没有这么多泥了。

不过,我有意不说透,只装作没事的样子,笑说自己吃过了。刘琴见我没有怀疑,大松一口气,忙自己煮面条。我看着刘琴的背影,有点难过,又有点恨自己。本来,我和刘琴像是相见恨晚的好姐妹,就如今她疑点甚多,难道真是内鬼?我恨自己这么怀疑好姐妹,可疑点越来越多,几乎都集中在她身上,怎么都绕不过这道坎了。

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就等刘琴吃完饭,故意地关上门,向她透露内存卡的事。当刘琴得知内存卡的问题,她脸上大惊,像是被吓到了。我虽然没讲出有内鬼的事,但表明内存卡的文件有删减,姜琳绝对拍到了更多的画面。

“你真的那么觉得?”刘琴强装镇定地问。

“这是肯定的!要不然,内存卡里的文件修改日期和拍照日期应该是一致的,就算不一致,修改时间也不会是上周四。”我分析道。

“那就奇怪了。”刘琴呢喃着。

我放了线,等则鱼上钩,于是就假装倒头大睡,还徉徉地打呼噜。刘琴等到晚上9点多了,快10点的时候就拉上了灯,可她拉灯后没回到床上,而是悄悄地关上了门,一个人走出去了。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黑暗的宿舍里喘着大气,不敢相信刘琴真的是内鬼。要不然,刘琴怎么听到我说起内存卡的事,那么快就一个人跑出去了,她不是胆子很小吗?

人果真都有两面,一面现于人前,一面露于人后,跟两面神一样!

我摸黑爬起来,穿上鞋子后,拿起一支手电,等了一会儿就溜出宿舍。刘琴刚走远,我没开手电也看得见她,似乎她正朝村外走。这么晚了,村外又没别人,刘琴去外面做什么?我疑心越来越重,随即一路跟去,想要捉住内鬼,问一问这个内鬼到底想玩什么把戏。为了不被发现,我没有开手电,一路上走走停停,就怕被刘琴发现了。

刘琴出了村子,走下了一片田,那里的水稻已经收割了,非常空旷。我躲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以为谁会出来与刘琴会面。奇怪的是,刘琴在田里一直走着,最后竟然走进了水田后的树林里。那片林子里有一座土地庙,上个月我和赵喜悦在那里面说过话,刘琴现在去哪里做什么?

等刘琴钻进树林里了,我就踮着脚尖跑下田里,心砰砰狂跳地追进去。树林里的土地庙早就破败了,本来有条小路,但因为没人来,路就被野草吞没了。我踩在草堆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好在夜里风大,把草声掩盖了。我猫着身子走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一座很矮小的建筑,那就是土地庙了。

一个月前,土地庙发生过打斗,土地公公的泥塑倒下了,庙里一片狼藉。我走近了一点,这时就看见有一个人影鬼祟地来到庙前,看到四周没人后,那个人就走进了庙里。我扶在一棵老树后,心说刘琴在搞什么,即使她是内鬼,来土地庙有何用?难道刘琴能够先发制发,就是靠土地公公给她显灵了?

正觉纳闷,忽然一只手就搭在我肩膀上,吓得我深吸一口冷气,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看,我更是吓了一跳,忍不住地问:“你……你怎么在这儿!”

第四十章 硬盘

我心惊肉跳地回头一望,林里无光,一时间没看清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人,不是像我好奇心强,就是大有问题。我凝眉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人是刘琴,她比我更迷惑地看着我。

“你……你不是进庙里了吗?”我语无伦次,“刚才的人不是你?”

“什么人?你跟踪我?”刘琴一副委屈的样子。

“谁跟踪你了!”我脸红地解释,“我是担心你嘛!”

这憋脚的理由,连我自己都骗不过,更别提刘琴了。不过,夜深了,刘琴跑到这种地方来,她也没好意思反驳我。我俩四目相对,迟疑片刻,想要开口,这时候土地庙里就冲出来一个人。刘琴站在我后面,刚好看见了,她猛地大喊别怕,接着就奔出去了。我急忙转身去追,可那个人跑得特别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树林里一盏灯都没有,跑远就很难追上了,除非对方是慢慢走。刘琴急着想追进林子深处,我怕遇到林老虎或者别的人,赶紧就抓住她。原来,我刚才看到的人不是刘琴,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走进土地庙做什么,听到我们的说话声,为什么要跑掉?我心中正有疑问,刘琴就长叹一声,牵着我的手叫我跟她来。

既然大家都明了了,我就打开了手电,跟刘琴走进土地庙里。如今,土地庙的青苔都发黄了,泥塑也裂了几瓣,有几个发霉的柑子落在地上,发出些许酵味。我拿着手电看了看这间小庙,心里发怵,想问刘琴是不是中邪了,带我来土地庙干嘛。一开始,我胡思乱想,以为刘琴是土地公公变的,很快要变身了。哪知道,刘琴却趴了下来,在神台下翻了翻。

“你在找什么?”我弯着腰,边看边问。

神像虽然倒了,但神台没事,刘琴翻了一会儿就掏出了一个黑色的旅行包,包上裹着灰尘,脏兮兮的。我惊讶地看观望着,心想土地庙里居然有好东西,上回来居然没发现。这包是谁的,难道是赵喜悦的,她逃跑前没来得及拿走?刘琴把包从神台下掏出来,便将它放在神台上,让我打起手电过来看一眼。

“这是……”我走上前,糊涂地问。

“这是我的东西。”刘琴摆出一副苦瓜脸,对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偷了东西?跟包朱婆一样?我不敢你说,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我爸……”

我听得瞠目结舌,没想到刘琴半夜跑到这里来,是因为她有东西藏在这里。刘琴愁容满面,泪眼婆娑,像是我欺负她一样。接着,刘琴就告诉我,她父母入狱前被调查过经济状况,这些东西是她爸妈事先叫她藏到别处的,属于赃物。包里有THINKPAD笔记本电脑、一万现金、一些珠宝首饰和名贵香说。这些东西本应该上缴,但她父母怕女儿没有倚靠,便想了法子,挪了点东西出来。刘琴怕被查到,一直不敢把东西放在身边,即使是到了偏僻的山村,她也是将东西藏到宿舍外面去。

“我把东西藏到这里后,很久没来过了,那天你跟赵喜悦见面,我怕有问题,半夜来过一次……”刘琴小声地说,“刚来马场村,我问过张校长,他说离村最近,又最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就是土地庙,所以……”

“你前后来过几次?”我狐疑地问。

“四、五次吧,我也不记得了。”刘琴低头答道。

“笔记本电脑……”我看进被打开的黑包里,迟疑地问,“你确定没人知道你把包放在这里吗?”

刘琴面露难色,踌躇片刻,这才告诉我,她也不肯定了。上周,我找到了内存卡,刘琴好几次想跟我说,她有笔记本电脑,可以直接把内存卡里的内容放出来。奈何,那些东西是赃物,她爸妈入狱前千叮万嘱,绝不能随便拿出来,除非是没钱吃饭了,那才能拿去换钱。刘琴根本没动过包里的东西,可上周六从县城回来了,她发现我夜里溜出去了,于是就想趁机把内存卡的文件备份到她的笔记本里,以策万全。

哪知道,刘琴那晚偷跑到土地庙里,发现笔记本无法启动了,因为硬盘被人抽走了!这几天,刘琴不时地外出,就是想找回硬盘。不过,包里有现金,既然有人发现了,为什么不直接偷钱,或者把笔记本整个拿走,只偷硬盘呢?刘琴觉得古怪,便几次守在树林角落里,想抓到偷硬盘的贼人,却苦无收获。

“我今天听你说起内存卡被人改过,村里除了我有电脑,其他人都没有,今晚才又跑来,想看看硬盘被人还回来没。”刘琴内疚道。

“原来是这样。”我更是内疚,“我真不该怀疑你,不过这事你早点说就好了。”

“我爸妈是被他们最好的朋友举报的,那个人落难时,他们还帮过他。我爸妈被抓起来之前,跟我说谁都不能相信,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刘琴仍低着头。

“别伤心了。我们刚才不是看见有人跑进来吗,那个人应该就是偷走硬盘的人。”我边说边望向庙外。

“那个人是谁?我没看见!不过东西已经偷走了,那个人又来做什么?包里好像除了硬盘,没有东西丢了。”刘琴不解。

“没事了,你不用紧张。”我强装镇定地安慰刘琴,并道,“看来有人知道我不会放手,要一路查下去。有人故意引着我认为朋友中有内鬼,让我怀疑是你在搞名堂。我们现在关系那么好了,如果发现你是内鬼,也许这事就算了。这样一来,事情平息了,你还当了替罪羊,两全其美嘛!”

“你是说……”刘琴呆道,“刚才有人来,是想把硬盘放回去,栽赃我,让你把我捉住?”

“我是那么想的,不过这事就只有你和我知道,谁能早一步来设陷阱?”我怀疑地说,“总不可能是网吧老板监视了我,跟着来捣乱吧。”

“那个人如果想栽赃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留下硬盘?现在又放回来,不是多此一举吗?”刘琴想不通。

我耐心地解释:“因为前几天,我根本没怀疑你,也没发现内存卡有问题。那个人肯定没想到这个细节,等我发现了,就将计就计地栽赃你了。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个人对电脑不太熟练,只知道把硬盘抽走,以免在里面留下操作痕迹,或者缓存的文件。姜琳失踪前信誓旦旦地要去报警,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让警察不会认为她在骗人。这说明内存卡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只不过有人拿你的电脑抹去了。”

“那就奇怪了。你也是现在才知道我有电脑,谁比你先来了一步。”刘琴说完了,就探头到庙外,黑漆漆的树林里一个鬼影都没有。

“你被我跟踪了那么久才发现我,说不定你以前就被其他人盯上了。”我倒不觉得意外。

刘琴不再作声,内疚地怪自己粗心大意,明明东西被偷了,还敢把包放在神台下面。我拍了拍刘琴的肩膀,叫她别自责了,山林虽大,但除了土地庙的神台,没有哪里能遮风蔽雨,包包当然要放在这里了。总不能大老远地放去老马场那边。总之,硬盘被抽走了,我们后悔也没用,只能叫刘琴把东西藏好,不然那一万块钱也会丢掉。

我打着手电,爬到神台上,叫刘琴把包拿来,然后就将它塞在横梁上。那上面以前经常悬挂灵符之类的东西,已经结了许多蛛网,不抬头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上面有古怪。刘琴见我不怪她,便感激地说以后不会再骗我了,有什么都会跟我说。我忙叫刘琴别激动,因为她隐瞒是有苦衷的,而我也曾怀疑过她,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有人故意让你怀疑身边的朋友,想让这件事作罢,你就千万不能这么想了。”刘琴正色道,“我想,姜琳和房方方也发生过类似的事,只不过有人故计重施而已。那个人想以此逼你不忍心查下去,我们就偏查下去。”

“说是这么说,可那个人也太神了,为什么老能抢先一步,这点我很不明白。”我从神台上跳下来,说道,“其他事,我就不说了。那晚我一个人去墓地看见林老虎,这事可没对任何人说过,应该不会有人泄露才对。可林老虎竟然能抢在我前头,到那里埋伏我,真是不可思议。”

“那我们回宿舍检查一下,搞不好真有人装了针孔摄像头,监视我们。”刘琴敏感地说,“我爸妈以前说有人这么监视过他们,用来调查一些事……”

“宿舍就那么点大,东西又不多,摄像头装哪去?你电影看多了。”我不以为意,摄像头的说法太夸张了,这点是不可能的。

我和刘琴把东西藏好了,走出树林,重新回到村子里。这时候,我的手机就开始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打来的人是包朱婆。我停住脚步,接通了电话才想起来,包朱婆还在等我去拿姜琳的遗物。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不放心刘琴一个人走回村头的小学宿舍,于是就挽着她一起去包朱婆家里。

走了一分钟不到,包子店就在眼前了,外面的灯关了,但里屋还亮着。包朱婆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来,当看到刘琴也来了,她很高兴,马上拿出今天在县城买的苹果叫刘琴吃。我对苹果没兴趣,直接就看向桌子上的一个纸盒子。那是一个鞋子的包装盒,通体黑色,是县城市场卖的杂牌货。

包朱婆洗好了苹果,给刘琴递去了,她就会意地说:“那就是姜琳她爸妈丢在村头垃圾堆里的东西,你拿来看看吧。不过,我是看不出问题啦。”

说完了,包朱婆怕我看不清楚,又把屋里的另一盏灯拉亮。我坐了下来,将盒子打开,没有抱太大希望。如果盒子里的东西能一锤定音,那姜琳的父母也不会随便丢掉。果然,我打开以后,里面的东西无非是镜子、梳子、收据、杯子、化妆品等物,没有一样能联系上案情。刘琴坐在旁边吃苹果,边吃边看,拿着镜子就照起来。我抓起零散的收据扫了几眼,都是姜琳为学校买奖状、铅笔、笔记本开的收据,这些都必须保留,每个老师都是那么做的。

看着看着,我以为没收获了,哪知柳暗花明,一张特别的收据就跳入眼帘。

“这是……刘琴你看!”我一面激动地说,一面把那张收据拿出来。

刘琴在吃苹果,冷不防看到那张收据,卡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