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之猛跪地,重重叩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如何就脱口而出了。莫非是同那位冯主子相处久了,人也随性了。

拓跋濬幽幽垂下眸子,愣了半会,平缓一笑:“她当真如此说?”

崇之点头,缓着语气:“娘娘这是......心疼皇上呢。”

拓跋濬淡淡勾唇,落笔于纸间,写了几个字又顿住,似有似无的轻声淡语:“她......心疼朕?”

愣神间,殿门一把由外推开,冲进来的是拓跋云,他一脸急色,来不及行礼,扬袖而道:“皇兄,幽州郡守前日子里的往例折子,您看了?”

拓跋濬想过,只一摇头:“朕尚未收到幽州的奏本。”

拓跋云怔于殿中,冷袖一落,佩剑随之跌落地间:“幽州乱了。郡守蒙义已由乱党斩暴尸街头,如今义军浩荡逼入北城,距皇都近在百里。臣也是刚刚得知。”

“何人为首?”

拓跋云凝视着他,放缓了声音:“你我的手足,宗长义。”

拓跋濬岿然不动,挑起一丝冷笑,目色深幽。

“助他起义的乱臣,皆是父亲从前的旧属。”拓跋云恨恨咬牙,“早知如此,不如当初一个不留。”

拓跋濬沉目紧闭,一手正捏紧奏本,咬牙言:“朕,如何半点消息都收不到”

“只有一个原因。宫中有内奸”

拓跋濬缓缓睁目,将他看紧:“阿云你心中已认准了内奸之人?”

拓跋云重重跪地,坚定不移言:“恳请皇上将奸人一事交由臣弟拿办。”

拓跋濬转去目光,似有所躲避:“先行平乱再论其他。”

拓跋云咬唇轻笑:“皇兄心底也认准了某人,所以才会百般推就。”

拓跋濬立起身来,长袍抖落,一步沉过一步,声声镇定:“诏诸尚书宣政殿议政。先定下平叛剿匪的将领。”

“你允冯熙率十万精兵北伐柔然,如今可还有兵将能遣?”封冯熙为将时,他便再三阻拦,总想着事出并非简单。如今果然起了乱,只恨当初不以命顽抗。如何就任皇帝中了圈套

“无兵无将,朕就亲自去平叛。”拓跋濬淡声一出,立时寂静。他走出几步,依旧稳如泰山。

拓跋云于他身后扬了一声:“听说皇后,时常代皇上回折。断下几章言议奏本实在简单。”

一阵风来,帐起帘卷,扬起拓跋濬腰间长缨环佩。

他闭了闭眼睛,抬手推门而出。

御花园中花飞叶绿,正值由春入夏,景色最宜。长春榭台上,小雹子转着袖子早是等不及,来来回回地向园口子望去。身侧青竹将拓跋弘正哄在怀中,暖风一袭,拓跋弘捏着青竹鬓发的朱钗咯咯直乐,青竹直想拍下他小肉手,好心好意抱他前来游景,这小东西仍是半刻不消停。

“姐姐,姐姐怎么还不来?”小雹子跳下几阶,清着嗓子问青竹。

青竹一擦汗,摇着拓跋弘道:“路上耽搁了吧。”

小雹子嘟着嘴,急急言:“我去前面迎姐姐,青姑姑在这等着。”

“您,您可千万别乱走。”青竹将拓跋弘放在拦椅一侧,扶着他半个身子,回首满眼担心地瞧着小雹子的走一步跳一高的小身影。

拓跋弘勉强能站了,小腕子抓紧栏杆,右脚兴奋地踩踩地,笑起来两眉弯弯,天真无邪。青竹看得也欢喜,边一旁逗趣他。又等了小半刻,不见小雹子跑回来,她便有些不放心。想抱着拓跋弘绕去前面寻他,又见拓跋弘在榭台上玩得起劲儿。

正犹豫着,身后一声软软而来——

“青姑姑。你们在这啊。”

青竹一惊,忙回头,瞪着身后几步之远的女童,反应了过来:“你就是冯润?你怎么知道喊我青姑姑?”青竹说着连忙起身,将她拉过来临靠着,“小雹子一早就等不及了,说是在前面接应你。怕是走岔了。”

“弟弟总在信中提起你。”冯润微微垂下头,紧着袖口声音极细,“我想你就是那位青姑姑。”

青竹笑了笑,回首由亭子往外望,仍是瞧不到小雹子的身影:“这小东西不是走丢了吧。”

冯润猛扬起头,一脸慌乱:“会不会有危险?”

闻听这一声,青竹心跳得极快,不只南安公主提醒过自己,便连皇上也万分交代,对小雹子一定要贴身护着。想这魏宫池子这么深,稍有不慎......也是......

青竹忙立起身来,急的跺脚,回首予冯润道:“我,我这就去找他。”说着目光一落抬起笑眼看自己的拓跋弘,连连抱怨,“哎呀呀,我怎么就听了主子的话,把这小祖宗也带来了。”

“姑姑去吧。我在亭子里护着太子。”冯润懂事地揽过拓跋弘正抱在双膝上。

拓跋弘自也不怕生,在她怀里蹭了蹭,仰起头正看接上冯润的眸子。他笑,冯润也随着笑,拓跋弘便与她更亲近,抬手抓她腕子。

青竹又嘱咐了几声,扭头转入池塘前的石桥上,匆忙的身影映着碧池春波一晃即去得遥远......

胡笳汉歌 044 报应来得太快

044 报应来得太快

冯润坐在石台前,静静审视了拓跋弘片刻。一时周遭无人,空有竹林风声,池水粼音清荡人心。几刻之前,常太后阴冷寒绝的目光冲入脑海中,恨得她攥紧的一只手不能自制的颤抖。

拓跋弘爬上她双膝间,一双极似李婳妹的凤目清明舒朗,粉嫩白皙的脸蛋含着浅浅的酒窝。他仰头冲她笑,笑得亲近善意,便好似认准了她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他笑着向她抬出一只腕子,手自滑过她犹豫不决的眸眼,轻轻垂落。

冯润张开双臂,将他览入怀。

猛地立起身来,临亭阑而立,面对山下池水清碧,目光极沉。

一连串的声音噬咬心头。

杀了他。

杀了拓跋弘。

将怀中撑臂举起的手,只需稍一松力,便可将这浑然不知人事的小东西丢落冷亭,亭下春江碧池,纵是摔不死,也会淹毙。冯润闭了闭眼睛,咬紧红唇,双臂打颤。

“除了你,再没人能挡小雹子的路。”这一声由心底而发,越来越清晰。

腕中发力,便欲推去。身后忽牵来一腕正握上自己,惊得冯润忙却步,转身间迎目直对睁大一双眼定定望着自己的小雹子。

小雹子微笑着摇头。

冯润心头一酸,无话可说。

小雹子靠近了她,展开双臂圈住冯润的腰,头正倚在她背后,脸色苍白地出声:“阿姊,你再别做傻事了。别让娘伤心。”

冯润后脊一凛,落寞垂眼,双臂早已不能支撑,颓然放落拓跋弘。

小雹子满目柔软地笑,落了冯润眼中便觉世间万物都要碎掉,她将小雹子揽入胸前紧紧拥着,声音寂颤:“他们要送你去做和尚,代他去渡劫难。”

小雹子瘪嘴仰起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姐姐,点点头:“我听娘亲的,娘亲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冷泪渗落心底,摇着头,冯润松开他,后退了两步,声依稀:“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

她哭着跑开,委屈与不甘缭绕心头,从没有这样无力又孤独。这一座魏宫,本该属于自己和小雹子的魏宫,如今却容不下他们姐弟二人,生要逼他们无路可走,无处可退。

她闯入太和殿,引得一群宫人尾随相追,那一扇长门猛地推开,殿上正坐着与拓跋云议事的常太后。

青光浮绕,秋水天际。

隔着一殿冷玉青砖,步步寒凉。

冯润仰起倔强的头颅,迎冲殿上无比尊贵的太后一字一息,声声清朗:“太后娘娘将我们赶得再远,我们也会回来。总有一日”

红尘之外也好,云中荒漠也罢,就是爬也要爬回来。

冯润八岁这一年,立在高耸巍峨的太和殿前,第一次于心底立誓。

“如果......如果你伤害了我的家人,我生生世世不会放过你”稚嫩的声音迸发出撕裂的痛吼。她十指紧攥,勒出满满掌心的通红,再疼,也疼不过心底。

常太后手间的佛珠无知无觉地跌落裙间,临侧拓跋云幽幽侧眸凝去,他捡起那一串佛珠,扬左手而挥,声淡言寒:“哪里来的疯丫头,拖下去。”

常太后怔怔覆落长睫,握紧那佛珠串子,一颗一颗地碾过转过,心似也静了。长殿冷门终是沉沉紧闭,满室明光瞬间黯落。

拓跋云跪在她身下,极轻的声音劝慰:“太后娘娘,您不能再犹豫了。”

常太后抚上胸口,那里刹那不跳动,她静静垂眸,摇了摇头:“我,我不想再欠债。”云舒,我想做一个好人,我突然想做回好人。天命尽时,九泉之下,我多少也要有些脸面见你不是?云舒,我真的不想再害人了,你救救我,救我。

“再给她三天。”闭上的眼睛,重又睁开,常太后努力吸了一口气,看着拓跋云艰难勉强言:“如若三天后,她依然不肯拿掉肚子的孩子。我们,便依计行事。”

拓跋云重重点头:“三天,我只等三天。”

言罢立身,清冷的步子踩过碧玉砖地,长剑滑地,碎出一条惨白的印痕。

常太后扶着凤座缓缓端坐,双手扶紧凤柄,那一对浴血凤凰的明珠凄惨地盯着长殿开启的远方。那一声依稀又飘了来——

“如果......如果你伤害了我的家人,我生生世世不会放过你”

目光涣散,人音更随之模糊,遥远之处,隐隐的驼铃声夹着狂风肆起的怒吼中。云舒坐在马上,长纱遮住她的半张脸,随风飘来的声音一丝弱一丝强......

她说。

“冯朗。你记住。你若负了阿奴,我生生世世不会放过你”

常太后闭上眼睛,轻轻微笑,颤抖而上扬的唇角,逐渐沾染泪湿的苦涩,真的,好涩。

拓跋云一路持剑,转过太和殿的后廊,此去最隐秘的暗殿。寥落孤僻的院落中,藏匿了一个女人,名玄英的女人。她是一只狐狸,宗长义的狐狸。李婳妹死后,她似乎便有预感自己的后半生便要就此尽了。

拓跋濬面前,她一言不发,连辩解都没有。拓跋濬暂且没有杀她,困她于密室中,一日三餐照送不误,每日例行的行刑逼问同不误。如今她的景况,引拓跋云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名叫李银娣的宫人。她们何尝不是同样的境遇?

五年之前,玄英假意逢源李申,参与了同谋陷害李银娣之事。五年之后,她的命运不会比李银娣好太多。

拓跋云推开半扇窗,清冷的阳光射入阴霾而布满尘埃的密室中。他拍了拍袖子,四处寻不到一盏空茶碗,沿着残驳的木桌坐落,他看去满面伤痕的玄英,只一冷笑:“我见过执拗的女人,你尚是第一个能让我再开眼界的。”

玄英俯跪在地间,尘满面,鬓如窗,幽幽抬起涣散的目光:“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死心吧。”

“你,不怕死吗?”拓跋云探下一只腕子,扳紧她的下巴一丝丝升起,与自己的目光相交,他摇了摇头,宗长义是个懦夫,任玄英身入虎穴,自己却逃去幽州起事。他是......彻底放弃了这个能为他死的女人。

玄英咬破下唇,冲他温隽颜容上吐出一口血水,痴痴地笑:“活着,才让人怕呢。”

拓跋云狠狠甩开她的下巴,抬手拭去面上污血,丝毫不能理解她的执着。

“你真的以为宗长义在乎你的死活吗?”

听到那个名字,心底全是柔软,玄英温温一笑:“我在意他,就好了。”

我在意他,就好了。

这一言,听得拓跋云满心酸涩,但也不知为何要这么难受,胸口闷痛。

玄英安然闭上双目,浅浅笑言:“皇上怎么还不肯赏我一盏毒酒呢?我们的好皇帝莫不是最爱赏人毒酒吗?我的父亲,祖父,母亲,兄弟,他们都喝了,只有我.....”当年拓跋余驾崩,陇西屠各王景文叛,百官祸连受罪,她的族人亦在其中。那一盏毒酒,由新帝拓跋濬所赐,对她而言,是迟了五年。宗长义救了她,他从万人坑将她救起,他坐在陈满尸首的乱坟岗子中忧郁地吹起长萧,她听着那殇音活过来,凝着他寂寞孤冷的背影,疲惫又虚弱的眸中漾起湿色。她想,这一辈子,无论他是否在意自己,无论他对自己好坏,她永远欠他,欠他一命。

拓跋云无声地蹲下身,平静对视中,他叹了一声,缓缓言:“这一次,你可以不必说真话。”

玄英咀嚼着他的目光,清冷微笑:“王爷你,是让玄英说假话吗?”

“投之木桃,报以琼瑶。你我虽无情愫能言,只算是互了一方心愿,如何?”

玄英挑起冷唇,惨白的容色勾勒出丝许兴致:“我倒是想知道,任城王你能了却玄英哪一桩心愿。”

拓跋云看着她,目光深远:“我答应你,无论这天下谁主。李婳妹的儿子永远是储君。我是死,也会守住他的储位。”

倏然皱眉间,玄英恍恍惚惚地微笑,一行泪寂寂滑坠。

拓跋云一脚踹开暗室的门,冷声迎去庭中三三两两的宫人,他咳声清了嗓子,忘去众人扬声:“去,去禀报皇上。说玄宫人有话要言。”

一个公公应言忙跑了出,另一个宫人升起目光隐约看着拓跋云,直等他再做吩咐。

拓跋云一咬牙,踹他一脚:“你,去太和殿。禀告太后召集后妃,就说皇上也会去。”

玄英由他身后静静起身,踉跄着扶紧一桩木门,她目中再无泪,只剩一眼忘不尽的空冷。拓跋云在她身前步出,又回身催促,她脚下铁链拖得每一步都走得很痛很重。

木鱼声轻浅不一,静静地沉入人心。远远地听见自远处飘来铁链滑动的声音。那滑裂铁皮的一声又一声,飘荡在西宫的上空,幽幽传去中宫,是越来越遥远,还是越来越清晰。

素白瘦削的五指突然顿住,黑石玉的佛珠一颗一颗落到地上,散在蒲团间。

冯善伊静静地垂首,捏紧一颗珠子,淡声自语:“珠串,怎么断了。”眼皮抬起,凝着佛龛中一动不动地观音大士。

“观音老人家,我是不是......报应来了?”叹了口气,她起身重新上了几柱香。佛堂的门由外猛地推开,是三个宫人齐齐闯入,三人一出言,竟是撞在了一起。

“娘娘,宗长义率旧部于幽州反。”

“娘娘,传言宫中出了奸细”

“主子,太和殿召您过去”

冯善伊由佛前走来,徒步迈出门,笑眼稍弯,双手持平了袖衣,大舒口气:“反了?奸细?召我?报应......这么快就到了。”

胡笳汉歌 045 信与不信

045 信与不信

太和殿起风了,冯善伊两袖当飞,缓缓步向殿上拓跋濬身侧的那个位置。

一袭淡金色的汉服长裙逶迤蜿蜒,宽绰的衣摆绣刺珊瑚色蝉纹,玉绨银丝长缨飘摆,纤细的腰身配起冷玉织锦腰带一色清丽端庄。她扬起头来,轻薄如翼的红唇莞尔扬起静谧笑色,墨色青丝缠绕成高雅的后髻,玉钗斜立。

下殿众人由她入殿时皆悄悄回首,目光一路随着她的步子,直到她走至高殿上,予帝王颔首行礼,云眉低眸,宛若出尘佳人。

他伸出一只腕子握上她,示意她同坐。

她犹豫了瞬间,终是走去他身侧,平稳地坐落。

此时,拓跋云由殿下众人中施礼而出,他满眼镇定,凝着殿上却久久不出声。他想除掉兄长身侧的女人,却不想他伤心。如何能伤人而不伤心。清冷的目光看去另侧只知闭目转动佛珠的常太后,双唇紧抿。

拓跋云撩起朝服,当及众人,直直跪了下去:“臣想问。若,天子犯法,是否与诸民同罪而论?”

拓跋濬虚了眸眼:“同罪。”

拓跋云点头,再扬起头来,逼问:“臣,再问。叛国逆党之罪如何处?”

拓跋濬心猛然一沉,予他答:“死罪。”

拓跋云又是点头,沉郁声音散出:“臣奉太后之命查处魏宫奸细,已有所得。”

拓跋濬徐徐放落牵着身侧人的腕子,另手由案上端起那一盏茶,温热的水汽漫浮,他眼中有一丝飘渺模糊不落。

“朕早先说过,当下四平乱党为紧要,谁准你查处内宫诸事。”这一声中虽平淡,却有怒有责,还有一丝淡漠无奈。

“皇上。”拓跋云又一笑,苦苦摇头,“迟了。臣已彻查明晰。”

常太后瞬间阖目,一把佛珠再次轻落膝间。她吸了一口气,又若无声息的叹息。

拓跋濬抿茶不语,冷睫染湿。

拓跋云将自己的佩剑置于身侧,他于心立誓,倘若......倘若皇兄再欲包庇,他便当及众人自刎。为了社稷与皇兄,纵然舍身做第一谏臣当朝比干又何如?

心意已决,目中自视尘世如烟,他咬牙强言:“恳请皇上将身侧尊贵的皇后娘娘交由国法处置。”热泪升腾而起,他知道自己卑鄙又不堪,为了家国天下,他既可以为忠臣,又能做小人。

拓跋濬缓缓闭上眼睛,胸口寒凉极了。

拓跋云叩首,扬首再言:“皇后娘娘。敢问您可知道宗长义之名?再敢问你,同宗长义统领可曾有旧情?”

冯善伊长睫一抖,舒然微笑。她认识宗长义,且旧情不浅,又如何,凭此便可以逼向当朝皇后问罪?纵是他舌灿莲花,她也倒想听听他如何狂言乱语,颠倒是非黑白。

“任城王,本宫不懂你出言何意。”

“您只需答,是或否”拓跋云冷喝迸发,气氛骤然紧张如冷弦欲发。

视线渐渐模糊,却仍然撑着笑。她想,自己一定不会答,死也不会说一个字。她不认识宗长义,那个怀揣野心、机关算尽却又不通晓人情的宗长义,她不认识,从来不认识。她熟知的那个宗长义死了,死在了权利和野心织起的迷网中,他走失了自己。而她同曾经那个宗长义的旧情,没有人有资格问她。

倔强地扬起下巴,紧咬齿关,绝不肯说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