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非常抱歉……”女生见她没有反应,激动地鞠下一个九十度的躬,“请你原谅我!”

她刚想开口,头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不原谅,太没有诚意了。”

秦颜稍稍回头,见江连阙背着单肩包,松松垮垮地穿着校服,站在她旁边。

他语气凉凉:“要道歉的话,叫曲映寒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多逼逼两句,关于早恋的问题。

写秦颜和江连阙这场恋爱,我一直在强调一个大前提,是他俩真的没有影响成绩,也没有做过分的事 _(:з」∠)_

但如果是那种中学时期恋爱撕逼堕胎……救命,求你们快分。

如何建立和维持亲密关系,是很多人一生的课题。我在中学时代见过很多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并不是单纯的“成绩好”或者“某方面发光”,而是“很有责任心”。他有爱人和被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在什么阶段最应该做什么,恋爱成为了彼此的馈赠。

所以我的观念一直是初恋不嫌早(好像有点政治不正确_(:з」∠)_)……我不赞同的是那种,“爱他就为他放弃一切”的自杀式恋爱。那种别说放在中学,放在什么年龄段都很令人瑟瑟发抖:)

另外,这个世界上……

大多数老师,的确都是为学生着想的。我遇见过杨禾怡这种类型的人,可我同样遇见过小天使,这都是概率偏差,要允许它们存在。大多数老师阻止早恋其实是因为,历史经验里的大多数早恋都没什么好下场,因此为了避免悲惨的结果,他们选择早早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回归到眼下,江连阙和秦颜都是比较特殊的人,他们代表群体里的一小撮,没有大范本的代表性。

所以我的观念里,老师的话不能全听,但也别完全不听。包容一点,但也保持跟世界交谈的态度吧。

不要温柔地走进那个良夜。

笑。

☆、为什么

“连阙。”秦颜惊喜地眨眨眼,“你回来了。”

“嗯。”江连阙笑笑, “早上一不小心……睡过了头。”

前一晚, 几乎熬了整个通宵。

方慎敏死撑着陪他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江连阙于心不忍,让他去睡。

方慎敏很诧异:“你不打算去睡一觉吗?”

“唔……”他挠挠头, “我想回学校。”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爱学习了?”

“……手机丢了, 去报个平安。”

“随你便吧。”沉默一下, 方慎敏叹气, “你那儿还有药吗?”

“……”

这回轮到江连阙沉默。

半天,他问:“能不吃吗?”

“不吃能让你开心一点吗?”

“不吃能让我像个正常人。”江连阙语气凉凉。

方慎敏掂量了一下,同意下来:“虽然没有测量表,但跟你聊了一个通宵,我觉得问题不算严重。”

“连阙。”他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你还很年轻,不要给自己贴标签。”

“……也不要认为, 自己是一个病人。”

他收起思绪。

眼前的女生犹犹豫豫, 看着两个人。

江连阙拽住秦颜,折身进教室。

“我昨晚出了趟门, 手机被偷了。”他一边走一边主动解释,“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吗?”

经他一提醒,秦颜想起来,“昨晚是想问你……”

“以前到底有没有,去过滨川市?”

想来想去都觉得, 来问本人最简单。

互相猜测和兜圈子,既愚蠢又浪费时间。

“怎么又提起这个?”江连阙微微诧异,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因为……”秦颜犹豫了一下,“昨晚你的联系突然断了,我很担心,就去……问了沈稚子。”

江连阙一怔。

“我问她,你以前是不是也会这样,陷入情绪低谷,然后突然失踪。”

沈稚子想了半天,告诉她,老江同学最近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是上一次病症复发。

那次并发失声症,他被家人连夜打包,送去了滨川市。

她握着手机,脑海中一片清明。

到昨晚为止,每一环时间线都串联了起来。

“所以……”

秦颜说得有些艰难,江连阙的心却狂跳起来。

“我那年在滨川市遇到的,住在玻璃房里的小公子。”

“那个后来一直告诉我,他没有去过滨川市的江连阙。”

“那个借用乐正谦的名义给我弹《爱之梦》,让我往前看的江连阙——”

她抬头,迎着光,望向他。

“那时候得的并不是单纯的失声症,而是抑郁症吧?”

天空灰暗阴郁,教室里白色的灯光劈头盖脸落下来。

江连阙晃了晃神,沉默许久,闭上眼。

“……是。”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他也不再有隐瞒下去的必要。

那是父母日积月累,在他心里埋下的,危险的种子。

以乐正珂的死做引信,他体无完肤,代价是再也无法开口。

直到遇见她。

“可是……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秦颜问得有些急,顿了顿,深呼吸,平缓一下情绪。

然后慢慢道,“以前住在滨川市的时候,就我一个人,给我讲课的老师都是上完课就走,除了池素,也没人陪我玩。”

“那时候我家隔壁有栋玻璃房子,里面有一个温室,种满玫瑰花。我当时就在想,天呐,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人肯定是仙女!”

“后来有一天,隔壁真的搬进去一个邻居。”

“但新邻居不是仙女,是个特别招人烦的男生。每天半夜就坐在那儿砸琴,吵得我都没办法睡觉。”

“秦颜……”江连阙眼底微动,忍不住叫她。

“你让我说完。”

她看着他,眼底平静明澈,像一汪湖水。

“我觉得他特别烦,就想了个招,跟他对着制造噪音。”

“后来神乎其技地,竟然把他跑得十万八千里的调给拉回来了。”

“他停止制造噪音之后,我原本不想再搭理他,可他竟然翻过我家的围墙来找我。”

“我在院子里烤曲奇饼,他不会说话,就颐指气使地在纸上写,说他也要。”

“我现在觉得很奇怪,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没像赶耗子一样赶走他。”秦颜想了想,撑着脸望着他,又问一遍,“为什么呢,江连阙?”

江连阙不知道为什么。

他埋着头愣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因为他帅吧,嗯?”

“我记不住他的脸。”秦颜幽幽道。

“所以你看,这种情况多尴尬。他不会说话,而我记不住人脸。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我跟他说,‘嘿朋友,来留个暗号吧’。”

此后岁岁年年,如果人海中还能得我见你一面。

“而他想了半天,在你手心留下两个字母。”江连阙顺着她的回忆,笑意徐徐漾开,“JC。”

“于是,我去网上搜JC,顺藤摸瓜地搜到了‘JC电台’。”秦颜顿了顿,“在我的猜想里,唯一跟那个人有关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古典乐栏目。”

所以为了维持这种山遥水阔的联系,她一直在听那个电台。

江连阙哭笑不得,掌心覆上额头。

“你跟乐正谦的曲风那么像。”她说,“像到我曾经一度以为,那就是你。”

老师在台上讲课,风带着冬季湿气,撞在窗玻璃上。

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压低声音,有种奇异的安静。

他默了默,“那后来,又是怎么区分开的?”

“因为那首《爱之梦》。”放到一起听,细微的风格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听见那首曲子,心中长久以来的怀疑一锤定音,让她终于敢肯定,乐正谦的确不是滨川市那位小公子。

因为那首《爱之梦》的曲风,才是那只哥斯拉该有的样子。

“……这样说起来,是我小聪明没耍好。”江连阙似笑非笑,“机缘巧合,我用了乐正谦的号,原以为用他的号,可以鼓励到你。”

可是到头来,竟然所有本末都被倒置了。

她从一开始,在意的就不是乐正谦。

“但是,为什么要那样做?”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假借别人的名义,为什么不能用江连阙的身份,好好告诉我?”

江连阙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沉吟半晌,缓缓道:“……因为我没有信心,能做好任何事。”

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对于她。

所以两相权衡之下,他决定放弃“江连阙”的身份。

现在看来,这竟然愚蠢至极。

“曾经有段时间,我很后悔,觉得自己不该给你留‘JC’那种似是而非,像暗号一样的线索。”他说,“可是后来……后来又觉得,你认不出我也很好。”

他沉默一下,发出漫长的叹息。

“你知不知道?……大概不知道。”

“我当时在你的绘本里,夹了一份文件。我离开滨川市之后过了很久才知道,江家人曾经回住处找过它……只是没有找到。”

“所以我最近,总是在想……”

“到头来,你耳朵受伤、差点失去听力是因为我;国青赛被拱上热搜、发生此后这一系列糟心的事,也是因为我。”

他靠在座椅上,仰头望着炽白的灯。

叹气。

秦颜忍不住皱眉:“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江连阙苦笑,“秦颜,我好像什么也改变不了,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

“如果……没有遇见我。”

他张张嘴,吞进一口寒凉的空气。

“你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很多?”

空中攒聚着大团大团的乌云。

天色阴翳,秦颜微微一怔。

然后几乎是愠怒地,她身体前倾,按住江连阙的肩膀,迫使他低头看她。

她看着他的眼,一字一顿:“不会。”

“你是白痴吗?根本不存在这种假设。”她恶狠狠地说,“为什么那个时候在滨川市,我明明可以拒绝,却还是把你留下来分享小饼干了呢,为什么?江连阙?”

为什么呢。

因为我注定会遇见你,不管多少次。

错过一百次,一千次。

还是会回到原地,遇见你。

无可救药地被吸引,无可救药地……

喜欢上你。

***

江连阙缓了很久,才回过神。

连堂的化学课几乎过去了一半,秦颜赌气不搭理他,凶巴巴地把《星轨》的绘本扔到他桌子上。

把他吓了一跳。

江公子难得反射弧长,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为……为什么给我这个?”

“哄你!”

“……”

发火也这么可爱。

他又想找个角落把她按着亲了。

乐呵呵地打开绘本,江连阙随手翻了两页,看到夹在最后一页的文件,一颗心又沉下去。

牢狱之灾尚可避免,但财务上的漏洞仍然存在,而且似乎愈发难以收场。江景行不告诉他,不代表他感受不到最近的低气压。

而且,另一个方面……

乐正谦让他感到头疼。

从那次在B市的照面起,他心里就有一个奇怪的猜测。

但他拜托人去查,却查不到乐正谦更详细的资料。甚至他在JC电台的那两年,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履历。

……这他妈就很异常了啊。

他往外放了个这么明晃晃的钩子,是想让人查,还是不想让人查呢?

江连阙不明白。

所以这种情况下,最简单的方法无疑是……直接去见他。

下课之后,江公子想来想去,轻轻拍拍秦颜:“小朋友。”

秦颜埋头不理他。

“你还生气呐?”

“……”

“国青赛的决赛去不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