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人没想到沈玉流这么狠,慌忙往旁边跳开,眼睁睁地看着车扬长而去!

出了停车场,沈玉流总算平静下来,开车越发得心应手。口袋里响起手机铃声,不等他示意,齐肇就伸手将它掏了出来。

“按绿键,然后免提。”沈玉流道。

齐肇接起手机,听到司徒笙的声音才按免提。

“你们逃走了没有?”司徒笙吼声如雷。

沈玉流道:“没有。刚被捆住手脚,正接受严刑拷打。”

司徒笙道:“问他们要不要刑讯的志愿者,抽鞭子灌辣椒水上老虎凳,我样样精通。”

“你和英二少玩得这么开?”

“我关心你你还涮我,好意思吗?”

沈玉流听他怒了,转了口风,顺驴下坡:“不好意思。”

司徒笙这才哼哼唧唧地说:“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机智。一万块钱一下子就拍出去了,让他们乖乖地蹲在地上捡钱,我还特意藏了一张在口袋里,最后,他们赔了三百。”

“你藏一张他们赔三百?”

“还有两张不见了,估计给谁摸走了。反正亏的也不是我。”司徒笙说,“你们现在到哪儿了?安不安全?”

沈玉流道:“我也不知道,跟着其他车开。他们的车”他看了看后视镜,寻找追踪者的痕迹。

齐肇道:“右边车道那辆银白色的就是。”

沈玉流皱了皱眉。银白色那辆车和他们只差了两个车身。

司徒笙紧张道:“还跟着?”

沈玉流道:“看样子是。”

司徒笙想了想,问道:“你们闯红灯了没?”

“什么?”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电视里的飞车追逐战都是在高速公路或者山路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展开,如果在市中心的话,他们会不会闯红灯啊?”

沈玉流不知道别人会不会闯红灯,只知道自己看到红灯很自觉地停下了。

十点多,马路上车辆稀少,那辆银灰色的车很快从右边追上来,与他们平行。过了会儿,左边多了一辆逆向行驶的黑车,借对面的车道与银白车辆配合夹击。

沈玉流踩油门,加速往前冲。一黑一银两辆车被冲开少许,他借着空隙穿了过去。

“找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齐肇不知什么时候系上了安全带,手抓着车顶把手,脸色微白。

沈玉流看了他一眼道:“再忍忍。”

齐肇道:“我可以解决他们。”他原本没打算帮沈玉流解决麻烦,只是不想沾上,但沈玉流的开车技术让他改变了主意。只要能离开这辆车,让他把其他两辆车拆成碎片也可以。

“你确定?”

“无比确定。”齐肇口气里溢出一丝危险,似乎不满于他的不信任。

沈玉流看了眼油表,指针回落到红线的左边,显然支持不了多久。他见前面有条岔道很黑,直接停在道口。

车一停,齐肇就解开安全带,生龙活虎地跳下车。

一黑一银两辆车没想到他们会乖乖停下,立刻冲上来。

齐肇走了七八步停下,冷眼看着两辆车上跳下来七八个人一窝蜂地冲上来,撇了撇嘴角,敏捷地躲开最前面两个人的拳头,一拳打在左边那人的胃上,再抬起一脚,将右面那人踢出三米多远。

沈玉流扭头看了看,见齐肇对付他们绰绰有余,放下心来,二话不说启动汽车,踩下油门飞奔而去。

他没有天真地以为齐肇跟着自己是因为离开自己在地球活不下去,更重要的原因恐怕是他还未决定是否放过自己。哪怕有百分之五十,甚至百分之九十以上放过自己的可能,沈玉流也不会冒险。就像在王者之城,他决定依靠楚英澜和曹安师的力量离开,而不是等待着齐肇实现将他送回地球的允诺那样。在他的世界,他唯一相信且始终相信的,只有自己。

将命运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不受他人摆布,是他的信条。

当那辆橘黄色的奥迪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时,齐肇瞳孔微微收缩,陌生而复杂的情绪自胸腔急冲而上,钻入脑海,炸裂开来,炸后火星点点,烧至全身,焚毁了理智,击溃了自制。他一把抓住冲上来的那人的胳膊,将他举起来,用力朝剩下的两个人摔过去。

那两个人被撞出五六米,三人滚成一团,在路中央哎哎呀呀地叫痛。

齐肇浑身戾气,路边的灯光照不到他身上。他好似被一团黑气罩住了,阴沉得厉害,目光扫及处,如五毒侵体。

黄太子的手下本来还大声小声地喊着,看到他的模样,喉咙里的叫声生生被掐住了,捂胸口的捂胸口,捂腿的捂腿,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齐肇走到胃被揍了一拳的人旁边,用脚踢踢他。

那人一手抱头,一手抱胃,吓得乱抖。

齐肇道:“打电话给你老板。”

那人大脑空白,反问:“哪个老板啊?”

“黄太子。”

那人发现身上没有传来疼痛,总算回了点神,慢慢地松开手,抬头看齐肇。

齐肇冷着脸,很不耐烦。

“我我,我问我我大哥”那人不敢站起来,干脆四肢并用地爬到另一人身边,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拨给黄太子。

竟然占线。

他急了:“我我我真的是这个电话!”

齐肇低头看着他。

那人赶紧继续拨,拼命拨,总算通了。

“抓到沈玉流了?”黄太子喝了酒,说话有点大舌头。

齐肇道:“黄太子。”

冰冷低沉的嗓音让黄太子一个激灵,他清醒稍许:“你是谁?”

“我想”齐肇刚说了两个字,就看到一辆眼熟的橘黄色奥迪慢悠悠地绕过一黑一银两辆车,在他面前停下来。

车窗放下,露出沈玉流招牌式的亲切笑容:“没汽油了,我刚刚去加油,顺便买了夜宵。你喜欢吃牛腩面还是饺子?”

齐肇静静地看着他,盘旋在胸口的情绪仿佛找到出口,细细退去,缓缓纾解。到最后,残留了一点点的恼恨,一点点的愤怒,一点点的郁闷,还有一点点奇怪的惊慌和失落。

“喂喂!你想什么?”手机另一头传来黄太子聒噪的声音,“你是谁?”

“我想”和你合作,一起抓住沈玉流,把他捆起来,严刑拷打。如司徒笙说的,抽鞭子灌辣椒水上老虎凳,每一样都让他尝一遍,叫他知道逃跑的后果,从此乖乖地留下来,寸步不移。

但是,他既然回来了,这些当然就用不上了。

齐肇冷冷地说:“我想告诉你,不准动沈玉流一根汗毛。”

“你以为你是谁!”黄太子怒道,“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他卷走了一千万却连屁都不放一个!亏我这么信任他!”

齐肇道:“你介意的是他拿走了一千万还是没放一个屁给你?”

“当然是拿走了一千万!”

“这一千万是你给他的?”

“当然是我的。”

“那你介意的是你自己的行为,跟他有什么关系?”

“啊?”黄太子脑袋被齐肇打了个死结。

齐肇将手机随手一丢,大步跨过躺在地上的障碍物,开门上车。

沈玉流拎着两个袋子:“牛腩面?饺子?”

齐肇随手拿了一个,拎在手里却不吃。

沈玉流发动汽车,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掰开方便筷,互相摩擦着刨掉毛糙处,递给他。

齐肇接过来,打开盖子,用筷子夹了块牛肉放进嘴里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呼噜噜地大吃。尽管他吃得很快,声音却不大,吃相也不难看,全程没有汤汁溅出来。

沈玉流吃饺子,一口一个,塞了最后一个,发现齐肇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怎么?”

齐肇突然俯身过来,捏住他的下巴,夺走了他吃了一半的饺子,慢条斯理地咀嚼。

沈玉流的心脏一直很坚强,就像现在,即使狂跳,也跳得很健康。他从后座拿了两瓶矿泉水,一瓶给齐肇,一瓶打开盖子就狂灌了一口,打开车窗喷了出去,连续三次,脸色才好转。

齐肇的脸色却有点阴沉,“我只是想试试饺子的味道。”

沈玉流神色不变:“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齐肇拿起矿泉水,咕噜咕噜狂灌了半瓶。

沈玉流发动汽车,找路边的小旅馆住。

小旅馆的车位不好停,沈玉流看这辆车破破烂烂的,干脆丢在路边,然后打电话给司徒笙,让他有空拉回去。

司徒笙道:“罚单你付!”

沈玉流爽快地答应:“行。”他现在只想找张床好好睡一觉。

司徒笙道:“你是不是打电话给黄太子了?”

沈玉流一怔道:“没有。”

“他刚刚给英二打了个电话,狂吠半个小时,说你羞辱他,一定要我把你交出来。”司徒笙道,“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有回去,不然可有苦头吃了。”

沈玉流道:“你总要回去的。”

“这种情况你不应该万分愧疚地跪在地上哭着喊着说抱歉连累我吗?怎么是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

“我叫什么名字?”

“沈玉流。”

“嗯哼。”

人怎么能无耻得这么理直气壮?司徒笙很后悔交了这样一个朋友:“你先不仁,别怪我不义。”

“嗯?”沈玉流一边敷衍一边办理入住手续。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司徒笙得意地哼哼两声,挂掉手机,立刻将沈玉流的手机号码发给黄太子,让沈玉流也尝尝被人狂轰滥炸的滋味。

沈玉流对他的威胁毫不担心。他知道司徒笙不会出卖自己,最多搞点恶作剧。其实出卖自己也不要紧,见识过齐肇的实力,他想,除非黄太子调动武装力量,不然很难讨到好处。

旅馆服务员给了他一张房卡,笑眯眯地指引着电梯的方向。

沈玉流进房间才发现仍旧是一张大床房,“我记得我要的是两张床?”

齐肇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趁沈玉流和司徒笙说话,悄悄地改了,含糊道:“两张床的房间没有了。”

沈玉流懒得深思。折腾了一夜,他只想好好睡一觉。虽然洗过澡,可一会儿跳楼一会儿亡命飞车,身上又出了一身汗,他进浴室冲了个澡,草草地擦干身体,出来看到齐肇放下电话,有些讶异。

齐肇道:“打错了。”

沈玉流没多想,扑上床就睡。

齐肇脱掉外套,突然停下来道:“为什么回来?”沈玉流说的理由糊弄不过他。

沈玉流睁开眼睛,看着旅馆那灰蒙蒙的窗帘,半晌才道:“你是被我卷进麻烦里来的。”

虽然不是齐肇预想的答案,但比最坏的要好一些。齐肇穿着条短裤进浴室。

他一离开,沈玉流反而睡不着了。

刚刚说的当然不是真正的理由。他开车到一半,才想起罗马尼把他带到飞船的手段。以雇佣兵星系的高科技,要抓他也许并不难。犹豫再三,他还是回来了。

想要抓住命运,首先要知己知彼,至少弄清楚他们追捕的手段。

他有点后悔没有向楚英澜打听更多情报。

浴室水声很快停了,没多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靠近自己,是旅馆沐浴液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一样。

“睡了?”齐肇问。

沈玉流闭上眼睛。

齐肇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沈玉流感觉到他带来的冷风,很快又感到他身上的暖意。两人离得近,齐肇似乎对着他的后背,喷出微微的热气,就在脖子周围。

在黑暗里,不管有多少人,都像只有自己一个,沈玉流就是这样。刚刚还困倦,好似一闭眼就能人事不知,现在觉得自己无比清醒,身体的感官无比放大,思绪清晰。

最后一个饺子的滋味荡漾在唇齿间,印刻在脑海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他和齐肇的关系好像变质了,不再是单纯的追捕和相互防范利用,却更加危险。

齐肇动了动,翻了个身。

干扰自己的气息淡了,沈玉流放下戒备,慢慢地进入梦乡。

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沈玉流睁开眼睛,屋里阴沉沉的。他拉开窗帘,阳光晒进来,明晃晃地刺眼。

“几点了?”齐肇醒过来,半眯着眼睛问。

沈玉流拿起手机,发现竟然关机了。这么快没电?他记得在酒店的时候已经充过了,按下开机键,屏幕很快亮起,显示的是满格。

他看了齐肇一眼。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关手机的不是他,答案很明显。

齐肇下意识地解释道:“铃声很烦。”

开机没多久,就有五十几个未接电话,号码有点眼熟,似乎是黄太子的私人手机,他顺手将手机放在桌上,刷牙洗脸,出来的时候手机刚好响起。

电话号码依旧是黄太子,铃声响得激烈,沈玉流几乎能想象出黄太子打电话时咬牙切齿的表情。逃避不是办法,还是解决掉他吧。他按下接听。

“我不管你是谁,你都死定了。”黄太子阴狠地说。

“我并没打算卷款潜逃。”沈玉流道。

“沈玉流!”

沈玉流态度自然地打招呼,如久违的朋友:“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你竟然还敢问我好不好!”黄太子的声音好似点燃的八字鞭炮,噼噼啪啪炸得厉害,“你没打算卷款潜逃,你直接付诸行动!”

一段时间不见,黄太子的脑子比以前灵活了。沈玉流道:“我之前遇到了一点事。”

“不要告诉我为情所困,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当然不是。”

“也不要告诉我,你家人生死一线,你日夜守护,无心工作!”

“也不是。”

“更不要告诉我,你掉到没有信号的山沟沟里,无法联系。”

“更不是。”

“你说。”

“我被人绑架了。”

这个答案倒有些新鲜感。黄太子道:“谁?”

沈玉流看着齐肇突然坐起来,被单从胸前滑落,露出健硕的肌肉线条,思绪中断了一秒,但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及时挽救了他,“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答应他们不能说。”

“这个借口还不如我刚才说的!”

“所以这不是借口。”

话筒传来黄太子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他在考虑沈玉流是否在骗他。

他说:“不是骗钱你昨天跑得那么快?”

沈玉流说:“你确定我是自己在跑吗?”

“什么意思?”

“你的手下没有告诉你昨天的盛况吗?”

“听说了。你很勇敢,又是跳楼,又是飞车,完全沉浸在孤胆英雄的角色里,就差穿着保安服揣着炸弹冲进我的大厦,把我炸得粉碎再扬长而去。”

“这不可能。我见过你大厦的保安,他们平均身高没有超过一米七。我超标了。”

黄太子道:“你不会弓着背吗!”

沈玉流道:“你的保安有很多驼背吗?”

黄太子道:“不要岔开话题,这没用!我要知道真相。”

沈玉流声音无比真挚:“我出道这么久,从来没有欺骗雇主的记录,怎么会为了一千万破例?”这点他没有撒谎,欺骗过的绝对没有记录下来,甚至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与上回见面相比,黄太子对沈玉流的疑心更重,“以前没有不等于这次不是,凡事都有个开头。”

沈玉流道:“任何行业都不会开不守信用的坏头,哪怕是骗子。您放心,我既然接了你的活,无论如何都会完成。”

黄太子沉默良久:“不用了。”虽然是拒绝,倒没有太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