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脸的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她看上去比这些孩子也大不了几岁,神情亦天真无邪,然而眼中偶有精光流过,竟十分凌厉世故。

“我是林悠,火莲观龙幽元君座下第三弟子,今后你们水行之法由我负责教授。话先说在前面,别看我模样年轻,我可是已经有五十多岁了,比旁边那位大叔还略长数年,谁要是修行中偷懒懈怠目无尊长,别怪我不留情面。”

五十多岁!百里歌林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老半天才拽了拽黎非,低声道:“当仙人真好啊!五十多岁了看上去还像十几岁!”

像是听见她的话,林悠立即望过来,把百里歌林吓得差点咬住舌头。

“……惭愧,我还未成仙人。”林悠笑吟吟地瞥她一眼,“仙人大多以派中道号相称,俗世中的名讳,成仙那一刻起便不复存在了。”

成仙后连名字都没了?那左丘先生还给她取个姜黎非的名字,有什么必要啊?反正迟早都会丢掉的。

最后那位白衣的美男子终于走上前了,他容貌俊美无俦,神情却极冷漠,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一般,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淡漠,乍一闻便感觉如浸寒泉,叫人冷不丁地打个寒颤。

“墨言凡,星正馆玄山子门下第五弟子,拳剑之法由我传授。”

玄山子?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名字?黎非绞尽脑汁地想,一转头,忽见旁边的纪桐周神色复杂,她灵光一动,登时想起了。玄山子好像是当初叶烨说过的,那个越国的皇族人?越国就是因为有这位厉害的仙人在后坐镇,这些年才连连扩张疆土,行事嚣张跋扈。

对了,好像那时候大家还好奇,既然越国有皇族人是仙人,为什么不直接把纪桐周带去星正馆做正式弟子,反而叫他辛辛苦苦往雏凤书院跑一趟。现在看纪桐周的神情,想必其中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话再说回来,这个墨言凡,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无论是冷冰冰的态度,还是那种叫人精神为之一振的说话声音,跟青丘遇见的那个震云子几乎一模一样。因为对震云子没好感,黎非连带着对这位俊美的先生也没什么好感了,他说自己传授拳剑之法,意思是拳法和剑法么?仙人还要学这些?

“闲话不多说,现在先做灵根属性测试。”胡嘉平长袖一挥,面前忽然多了一张矮桌,桌上有一枚鸡蛋大小的珠子,通体莹澈透明,内里像是饱含清泉,波光潋滟,无人摇动它,内里的水液却在缓缓涟漪。

孩子们一听“测试”二字,两腿就打抖,早上才测试过,下午还要测试?!

胡嘉平笑道:“怕什么?又不是修行测试,只不过确定你们的灵根属性罢了。叫到名字的上来,站在桌前——林大娘……姑娘,那就拜托你了。”

他一时口快叫了个大娘,好在立即改了过来,暗自松了口气。

林悠笑眯眯地站在矮桌对面,朝他瞥了一眼,也看不出她到底生不生气,胡嘉平捏着把汗,翻出弟子名册,开始点名:“赵弘毅。”

一个个子高高壮壮的男孩满脸紧张地走上前,林悠示意他将手按在那颗珠子上,自己一手轻轻放在他头顶,低声吩咐:“凝神,引灵气入体。”

不过片刻,赵弘毅按住的那颗珠子内里的水波涟漪潋滟不绝,渐渐地,开始像下雨般,水面上出现点点斑斑的落雨之痕,再过一会儿,珠子底部不过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忽然变得碧绿欲滴,那颗珠子就这样维持水面落雨水底碧绿的景象,维持了很久。

“主水,副木之性。”林悠收回手,淡道,胡嘉平立即在赵弘毅的名字下加了“主水副木”四字。

黎非正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一切,耳畔忽然响起日炎的声音:“咦?这小丫头?”

她微微一惊,轻声道:“我以为你睡了,还醒着么?”

日炎没理她,两只惨绿的小眼睛只上上下下打量林悠,半晌,他突然笑了:“好极好极,有热闹看了。”

“你在说什么呀?”黎非被他笑得一头雾水。

日炎又道:“这个灵根属性测试,你只怕不好办。按我说的做,待会儿叫到你,你悄悄地将灵吸用出来,别用太猛,一下就可以了。之后这丫头会将自己的灵气灌入你头顶,测试你的属性,顺着她来,被她拍出什么属性就什么属性,别跟她犟。”

到底是什么意思?黎非一时迷惑,一时又有些紧张,是因为她体质与常人不同吗?还是说她的灵根没属性怕被人发现?

很快已经有十来个人经过了测试,大部分孩子是一主一副双属性,说是一主一副,其实那点副属性有跟没有似的,在珠子上的反应都极其细微。只有纪桐周是单一火属性,似乎单一属性的灵根比较罕见,胡嘉平特意问了许多次以求确定。

“雷修远。”

点名点到了雷修远,他慢慢上前,将手放在珠子上,珠子的变化极奇异,内里莹莹絮絮的金光开始一点一滴冒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珠子里的水就变成了金色的,甚至开始凝结,看起来好像一块赤足之金。

“哦?”这次连林悠也有些惊讶,“单一金属性?这个罕见了。”

绝大部分的修行者灵根都是一主一副,再劣者甚至有三属性四属性的,灵根属性越单纯,越容易习得该属性的高等仙法,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修习五行组合的高等仙法。

林悠笑道:“单一的金属性,我记得揽天派的周先生是。”

罗成济点头:“不错,周师伯是我派中流砥柱。”

林悠笑吟吟地望着雷修远:“你不错,好好修行,若能被揽天派收为弟子,周先生亲自指导,日后仙途广大。”

雷修远低头说了个是,不惊不喜地转身走了。

最后一个是黎非,她心中忐忑,脑海里一直默念方才日炎交代自己的话,把手轻轻放在珠子上,听到林悠交代“引灵气入体”时,她立即凝神开始灵吸,再强行打断灵吸,林悠的手放在自己头顶,很快,一股怪异的压力自头顶传来,钻入头皮,侵入奇经八脉,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别动。”林悠低低说道。

她的灵气在体内穿梭,黎非半点也不敢反抗,忽觉那股灵气似乎确认了什么,紧跟着掌心一热,体内的一小股灵气被她轻轻拍出,落在珠子上。

珠子内的清泉骤然变作了赭色,从底部开始一点一点皲裂,很快,清泉变成了赭色的泥,干巴巴地贴着莹澈的珠子。

胡嘉平惊道:“土?是土?!”

一时间,其他几个先生都被惊动了,纷纷凑过来看,待见到珠子里的泥土,众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主土,可有副属性?”苗蓝昕到底稳重些,开口相询。

林悠闭目良久,终于睁开眼,同样满脸的不可思议:“单一土属性!这可是千年难见的灵根!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有那么罕见吗?黎非被吓到了,她只是顺着她没反抗而已,谁知道被拍出来的是土属性的灵气?要是再试一次,被拍出来的指不定是其他四属性之一。

“姜黎非。”

胡嘉平念出她的名字,他难抑激动神色,单一的土属性,这是多么难得的珍贵属性!谁都知道,土行主防御,小到刀枪不入,大到各大仙家门派的结界都是土行仙法所结,主土副四属的灵根都少见,放在任何一门派都是被大肆招揽的人才,更何况是单一土属性!

苗蓝昕顾不得身份,抢先一步道:“姜黎非?好!你可愿随我前往地藏门?”

“苗先生,你这样就不厚道了!”罗成济将他挡住,“这里是书院,并非凡尘俗世,怎可随意拉人?”

林悠笑道:“他们这些门派,甚至星正馆无月廷,都是臭男人居多,小姑娘,你清清静静的一个女儿家,何不随我前往火莲观?那里许多姐姐,定会十分疼爱你。”

这、这是怎么回事?黎非傻眼了,她怎么突然变成抢手货了?

日炎在她耳旁冷笑起来:“一群蠢货,若真是单一土性,哪里会在书院,又哪里轮的到他们!”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地反驳起来:“也不对,这小丫头更古怪,却不也是出现在书院了?”

“……你在嘀咕什么啊?”黎非无奈极了,“眼下这局面……怎么办?出个这种风头,以后很难混的样子!”

“怕个屁,就算抢人,也轮不到这些门派。那边那个星正馆的小哥还没发话呢!更何况还有个无月廷的人在,怎可能让你在这里被人抢走!”

果然,日炎话音刚落,墨言凡就开口了,他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一开口众人都不由自主停止了争执:“诸位稍安勿躁,莫忘了这里是书院。人才难得,何不等一年后新弟子选拔,届时正大光明地争取?”

胡嘉平也笑了起来:“不错,咱们来这边是做先生的,可不是来抢人,叫左丘先生知道了,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众人听他提起左丘先生,登时不再说话,半晌,苗蓝昕才叹道:“抱歉,失态了。”

林悠微笑道:“只是单一土属性实在罕见,一时失态却也乃人之常情。也罢,此事暂且搁置,胡小子,下午怎么安排,你来说一下吧。”

大概是为了报复他刚错口叫她大娘,她毫不留情地倚老卖老,唤他胡小子了。

第二十五章 花前

最后先生们商讨了半天,胡嘉平以“诸位弟子上午刚经过严苛修行测试,姑且让他们休息一天”为由,愉快地给孩子们放了半天假。

要是在昨天,说不定弟子们都乐呵呵地四处玩去了,奈何今早刚被赶走两人,这会儿谁也没心思玩,大部分都留在演武场继续埋头苦练,试图进一步雕凿自己的炉鼎。

林悠见他们这种认真样,惊讶道:“胡小子,你怎么把这帮孩子教得这么用功?”

胡嘉平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早上刚送走两个不合格的。”

罗成济倒有些感慨:“小小年纪就体会到这种残酷,孩童的天真亦是不复存在了。”

“逆天之行,何谈天真。以后还得四位先生将他们教导成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胡嘉平说走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演武场。

黎非也没有在演武场留太久,日炎说过,灵吸灵出的修行不可让任何人看见,她在演武场跟百里歌林他们三人说了会儿话,便自行御剑飞走,想继续找个僻静的浮空小岛修行灵吸灵出。

经过那座开满红花的小岛,她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书院的气候与外面凡尘俗世并无区别,此时正值九月中旬,不是百花盛开的季节,那座小岛上的红花盛放便显得十分突兀,须得想个法子不叫更多的人发现才好。

想到此处,她情不自禁调转方向,轻轻落在小岛边缘。

和风拂过面颊,带来红花淡雅的香味,青天白云,翠嶂流水红花,岛上风景实在是极其美妙。黎非小心在遍地红花中行走,四处张望,不知会不会又有人突然出现,她得谨慎些。

天边忽然两道金光一闪,黎非想也没想,下意识地扑倒在地,半人高的青草红花一下便将她小小的身影吞没了。

是谁?雷修远吗?她极细微地动了动,竖直了耳朵凝神细听,冷不防身后突然有一只手攀住了她的肩膀,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张嘴便要叫,那只手突然又紧紧捂住她的嘴,另一手将她紧紧箍住,耳旁一热,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响起:“别动,别叫。”

雷修远?!黎非惊得浑身都僵住了,他一直躲在这里?等她吗?他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打算偷偷把她杀掉?!

一念及此,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在后边扳住她的肩膀,手臂似铁圈般,捂着她脸的手也越收越紧,她感觉下巴都快被捏碎了,鼻子也被他按着无法呼吸,痛苦得更加百般挣扎。

“再动就真的杀了你。”他的声音淡漠,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丝毫不怀疑他真能下手,立即停止了挣扎。

日炎估计又陷入了沉睡,一点动静也没有,假如这个时候用灵吸,不知会不会将雷修远身上的灵气吸过来?黎非正要用出灵吸,忽听不远处响起黑纱女冷澈娇嫩的声音:“平少,这些天你一直追着我不放,是何道理?”

还有人?莫非刚才天边两道金光,是黑纱女?平少又是谁?

黎非立即将体内旋转的灵气中断,惊疑不定地躺在地上,身后的雷修远也稍微放轻了力道,只是五指还轻轻扣在她脸上,以防她突然惊叫。

胡嘉平带着笑意的声音骤然响起:“阿慕,你躲了我好几年。”

咦?平少是胡嘉平?他之前认识黑纱女?

“此言差矣,我被主人派来雏凤书院做护卫,谈何躲避?”

胡嘉平淡道:“我没想到师父会将你派来雏凤书院,如果早知你在这里,我宁愿从此后只做书院的先生。”

黑纱女冷笑起来:“主人一直赞你天纵奇才,你却为了一个女人说这种没出息的话!更何况这女人连人都不是,只是个器灵!”

他半天没说话,过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说,我成了仙人,活个几百上千岁,一个人孤零零的,我又是何必呢?要是你陪着我,我就愿意继续天纵奇才,不然,当个蠢材也不错。”

“没出息!”黑纱女丢下这句话,似是要走,却不料被他抓住那匹从头蒙到脚的长长黑纱,轻薄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黑纱女短促的惊呼声。黎非只觉尴尬无比,这两个大人有没有搞错啊!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收敛点!

在草地里躺得久了,软绵绵的青草扎在脸上又痒又麻,雷修远又一声不吭地贴在她背后,她动也不敢动,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稍稍试着动一下,他扣在脸上的手指立即就会做出反应,她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被掐脱臼了。

“你一点儿也没变。”胡嘉平心情忽然好了起来,笑吟吟地,“嘴里说狠话,眼里却在关心我。”

黑纱女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平少,这些年你始终执迷不悟。砺锋被折断,我从未责怪于你,你不需要因为怜悯我而做这些事说这些话。宝剑既折,我对主人再无用处,无用处的器灵还能得到主人关怀,派我来书院做护卫,我心中已是感激不尽。前尘过往,我已决心忘却,平少,你何不也放开心结?”

胡嘉平笑道:“不要,我就不放开。”

“……你早已不是小顽童了,却怎地还这么任性?”

“我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刚知道。”

黑纱女不由无语,却听胡嘉平又道:“我对你是不是怜悯,你自己清楚,大义凛然的话说给师父听就好,对我没用。海陨降临,听闻海外有异火,可开山裂石,我会替你寻来,将砺锋重铸。”

黑纱女大惊失色:“海外异火?!你……天下竟有你这样自不量力的人!”

胡嘉平哈哈大笑:“要是为了你,我觉得明天就成仙的本事都有呢。”

“……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黑纱女似是叹了一声,“我并不想砺锋被重铸,书院的生活不错,悠闲轻松,我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刚开始是有些不习惯,可现在,我觉得比以前要好许多。”

胡嘉平低声道:“阿慕,你爱留在书院,就留着;你想重铸砺锋,回到师父身边再做器灵,我也会帮你——你爱做什么,都由着你,所以,不要再躲着我了。我并不想逼迫你什么,你一向了解我这种无赖男人,你越躲,我越要追,你真的生气,我还是会追。”

黑纱女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你确实是个无赖。”

语毕,很久很久都没有声音,黎非悄悄松了口气,他们是走了吗?她想动动发麻的脚,下一刻雷修远的手指又发力扣住她的下巴,他声音压得极低:“别动,人没走。”

总觉得她的下巴真要被捏脱臼,黎非怒火攻心,掐住他扳在自己肩膀的手,指甲使劲挠在他皮肉里,把吃奶的劲都用上了,指尖一下子就感到他手上开始流血,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任凭她使劲用指甲挠自己。

忽然,胡嘉平的声音又响起了,他似是摘了一朵红花,柔声道:“明明是八月时节,这里的红花却开得正艳,倒给了我个机会。香花送美人。”

黑纱女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方才不该……我走了,怕是左丘先生要有事交代。”

脚步声轻盈而起,胡嘉平突然又唤她:“阿慕,晚上可以再见你么?”

也不知她是否答应了,风声呼啸而过,想必她已御剑飞远。胡嘉平在原地静默良久,突地又开口道:“那边偷听的两个小鬼,还不出来?是等我把你们揪出来么?”

被发现了?!黎非只觉雷修远飞快放开自己,乍一得自由,她立即起身活动手脚,她的半边身体都麻掉了!

胡嘉平看上去心情极佳的样子,皱着眉头装严厉样都像在笑,他走到两人面前,见他俩满身草叶花瓣,黎非从鼻子到嘴都通红的,不由微恚:“小小年纪不学好,修行还没成点样子,情情爱爱倒纯熟的很!”

什么情情爱爱!黎非张嘴就要辩解,忽听雷修远问道:“先生,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胡嘉平竭力摆出斥责的模样,奈何他心情太好,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那边灵气一会儿涌动一下,鬼才发现不了!看在你们年纪还小,修行又勤勉的份上,暂且饶你们一次,下次要谈情说爱,找个没人的地方!”

什么谈情说爱!黎非急道:“我不是……”

“知道了。”雷修远打断她的话,忽然握住她的手,神色温柔而羞涩,赧然道:“先生,对不起,我和非非实在是一见钟情难以自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非……非?黎非狠狠甩掉他的手,怒道:“他胡说!先生,我才不是在谈情说爱!”

胡嘉平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漫不经心地笑:“哦?那你俩躲在草丛里做什么?翻跟头?还是捉虫子?对了,这里的花为什么突然开了?你们有见到什么异象么?”

雷修远大声道:“哦,那个花开啊,是因为……”

“我们什么也没看到!”这次轮到黎非打断他的话。

他俩互相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雷修远借着谈情说爱的借口打消胡嘉平的疑心,倘若她强行反驳揭穿,他必然要反咬一口,闹到这个地步实在非她所愿,这个雷修远阴险狡诈行事神秘,远超预料,她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黎非挽住他的袖子,垂着头结结巴巴地开头:“我们……我们忙着谈情说爱,什么都没注意,是吧……修远?”

雷修远红着脸点头:“是啊,先生。”

胡嘉平见他俩小小年纪却又恩恩爱爱的粘腻模样,不由大摇其头,现在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十来岁的小屁孩都开始谈情说爱了!倒令他陡然生出一股自己已经老了的感慨。

“不早了,快点回弟子房吧。”他摇着头,“别在这里杵着了。”

两人默然御剑离开,各自落在南面弟子房的岛屿上。雷修远落地后一言不发拔腿就走,黎非心中恼怒羞愤郁闷好奇诸般情绪都在沸腾,忍不住叫道:“你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她。

这人真会变脸,说哭就哭,说脸红就脸红,他到底怎么练就的这本事?

“你去那座岛,到底想干什么?”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雷修远淡道:“那你呢?去那座岛,要做什么?”

黎非不由语塞,她只是怀疑他盯着自己,并没有确信,总不能直接把自己的秘密问出来吧?

“好疼。”雷修远摸了摸被她挠破的手背,瞥她一眼,“你是猫爪子么?”

说罢转身离去,黎非怔怔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只觉这孩子神秘莫测,实在无法捉摸。

他有什么目的?现在仔细想想,他会去那座岛,似乎并不是为了等她,假如他有什么话或者对她有什么举动,机会非常多,并不需要专门在那座浮空岛上碰运气,更何况他们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岛上遇见他,只能说明他另有要事须得上岛。

会是什么事?他对她隐隐约约总有种与别不同的态度,叫人不得不多想。

“天快黑了,还不回去?”

一只手突然按在黎非头顶,她正走着神,倒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胡嘉平打扮得玉树临风地,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她想起方才在那座岛上,他跟黑纱女阿慕说晚上还想见她,这会儿天还没黑他就狠狠打扮一番跑来了。

黎非一见他就想起刚才的丢人事,一时愤怒羞愧丢人等诸般情绪再一次涌现,她真想为自己的清白好好辩解一下,可事过境迁,此时再提不过徒增笑耳,也只好咬牙忍下来。

“你那个小情人呢?”他左看右看,“你们俩一个金一个土,资质都难得的很,以后要不要一起来无月廷啊?无月廷很好玩哦!”

黎非无奈地看着他,这个人下午还振振有词地叫别人别乱拉人,这会儿他自己就食言了。

“开个玩笑,哈哈。”

他心情实在很好,揉了揉黎非的脑袋,意气风发地去找他的黑纱女了。

“先生。”黎非突然叫住他,她想起大师兄的事了,一直没机会问他。

胡嘉平奇道:“还有事?”

“先生是无月廷的弟子,我想问您认不认识一个人,他应当也是无月廷的弟子,以前拜过一个只会零星方术、喜欢装神弄鬼骗钱的白胡子老头儿为师的。”

他猛然一怔,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低头看了她老半天,也不说话。过了好久,他突然笑了笑,问:“你找这个人有什么事?先告诉你,无月廷上下弟子有数万,我可不会个个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