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哭丧着脸离开了,我撑着双颊无意识地望着宫殿前热烈燃烧的庭燎,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大约半个时辰后,那名有些可怜的小太监又哭丧着脸回来,我敛下心中繁复的思绪,得意洋洋地瞧着他。

“格格,万岁爷在畅春园的无逸斋等您呢!”

“嗯,辛苦你了,谢谢了哦!”

我拍拍他耸拉的小袋,扬长而去,直奔畅春园。一进门,我不理会周遭伺候的宫女太监的瞠目结舌,便对正在工作中的皇帝喷火。

“阿玛,这是怎么回事儿?祯儿做错了什么,让你将他关进宗人府?”

康熙无语地瞧了我好一会儿,“丫头,我以为你要问的是另一件事呢?看来胤祯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很高啊!”

说什么风凉话?我不高兴地瞪着他。

康熙好笑地挥了挥衣袖,宽慰道:“不必惊慌,这是朝堂的事,十四阿哥只是象征性地关押着,算是对外有个交待,并没有什么!”

是吗?见他言之凿凿,遂放下心来,跟他讨论另一件事情,“还有,这赐婚又是怎么回事?”

康熙笑眯眯地看我,只是那笑容怎么瞧都隐匿了某种心虚的意味?康熙轻咳了声道:“丫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嫁人了吧?”

“哪有?你没听过女人三十一枝花吗?”我不爽地反驳。

上扬的唇角僵硬了,半晌,康熙忍耐地哼了声:“歪理!你也不能这样一辈子不嫁人吧?丫头,十四阿哥不好吗?他可以说算是你看大的哦!”

“就因为是我看大的,我把他当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能嫁给他?”我反驳得理直气壮。

“自己的孩子?丫头,依你这年龄生不出十四阿哥这么大的孩子吧?”康熙啼笑皆非。

“这个不重要!”我挥了挥手,“重要的是你能允下这门亲事?”

“这个很重要!”康熙面容微肃,“丫头,这次十四阿哥出京办事你也是知道的,因为牵扯到一些事情,朕也不知道该怎样同你说清楚。不过,这桩亲事是十四阿哥为自己求来的,朕也答应了,君无戏言!况且这桩亲事若不成,十四阿哥只有接受处罚了!”

“为什么?”我呆呆地问,所谓的政治于我这种平凡人而言,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

“唉,是朕思虑不周!十四阿哥奉旨出京办事,办得很圆满,朕也很高兴,特别是他还腾出时间纠出山东省几个地方上的贪官污吏,更是难得。只是那批官吏却牵扯到朝堂上一些官员,连朕也不好办啊!朕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没做错什么,只是这案前的弹劾的奏章多得朕有些顶不住,所以只是象征性地发落他。最好保住胤祯的方法当然是为他指门亲事,毕竟妻族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只是没想到十四阿哥坚决不肯应允朕指给他的妻子,只愿娶你一人,不然宁肯让朕发落。丫头,你说朕能怎么办?”

感觉有些不对劲,虽然康熙说得句句属实有理,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错了,乱糟糟的脑袋被十四阿哥的事震得心神大乱。

“阿玛,你是皇帝,连你也救不了他吗?”我祈求地看他。

“丫头,朕这个皇帝要顾虑的事也是很多啊!”康熙轻叹,“甚至有时,为了这大清江山,明知很多事不得已也必为之!如同胤祯,若这亲事不成,不晓得要在宗人府里关上多久呢?你应该也知道,宗人府那种地方,一个阿哥呆久了身体可消受不了呐,就不知…”康熙忧愁地摇摇头。

这绝对是重重的一击!我当下被他描述的事急昏了头,脱口而出:“那我就嫁给他好了!绝对不能让祯儿关在那种地方。阿玛,我求你快下旨让他回宫吧!”

“这个自然!”康熙轻咳一声接过李德全呈过来的茶浅浅喝了口,“好了,丫头你快回景仁宫吧!傍晚时分胤祯应该就会回去了。”

闻言,我匆匆抛下句“浅颜告退!”,头也不回地冲出畅春园。

望着那道急急切切的身影像个野丫头一样冲出畅春园,康熙闭了闭眼,抚抚疼痛的额头。

“这丫头,怎么总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就不能长大点、理智些,让朕省省心呢?还说十四阿哥是孩子,与胤祯相比较,这丫头永远都是这副长不大的模样。哎,真是令朕担忧啊…”积了N久的无奈终于让皇帝大人忍无可忍地叨唠出来。

随侍的李德全听罢,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下。

康熙心情仍是有些纠结,“李德全,那丫头也未免太好骗了吧?这么拙劣的谎言也能尽信十足。这样子朕怎么安心将她嫁到他处?还是放在身旁安心些!你说是不是?”康熙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

“咳,万岁爷,这不正是格格讨人喜欢的地方吗?”

“说得也是!”康熙喝了口茶润喉,一脸恨铁不成钢,“丫头年纪也忒大了,总不能这样留在身边顾着,耽误了青春。这么简单朴拙的性子,嫁到普通人家,朕又担心她被人欺了去。宗室里倒是有几个好青年,不是已娶妻就是年纪太小了,不适合。思来想去,还是将她嫁给朕的阿哥甚好!即便出嫁了,也仍是朕的女儿。”

“呵呵,万岁爷,奴才觉得格格与十四阿哥倒是相配。十四阿哥等了那么多年,也算得偿所愿了!”李德全笑道,虽然不言明,但十四阿哥的心意大多数人皆心知肚明。

康熙微愣,然后笑着点点头,“朕这个儿子,是个痴儿啊!为了那个丫头,与朕耗了这多年,朕瞧了也心烦,索性强硬些,将这两个教人不能省心的孩子凑和着。当丫头知道这一切纯属计谋,不知会不会怨朕呢?朕原想,这漏洞百出的谎言连朕自己说出口也觉得不妥,定然要与丫头一番磨嘴皮儿才行,却不料…是朕对她太高估了…”

李德全抿嘴,很忍耐地笑着,似乎也能理解康熙满腹的纠结。

阳光明媚的宫阙里,千古一帝的康熙皇帝,第一次满腹纠结无奈,如同天下所有平凡的父亲,为不肖儿女无奈抱怨。

未来的抉择

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焦躁忧虑过,坐立难安,害怕如康熙所说的十四阿哥会在宗人府不好过。根本忘记了,十四阿哥身为皇子,没有上头命令狱卒又岂敢轻易怠慢伤害?

值得欣慰的是,果真如康熙所言,傍晚时分,十四阿哥回来了。

一见到跨进门的十四阿哥,我马上跳起身奔到他面前对他上下其手,迭声追问:“祯儿、祯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宗人府里的狱卒有没有虐待你?你…”

十四阿哥抓住我的手,神色微愣,然后安抚地笑道:“姐姐放心,我没事!而且我并没有被关押进宗…”

十四阿哥未竟的解释被端着食物进来的真夜打断了。

“格格,晚膳准备好了,您还是先让十四爷吃些东西吧!”

“哦,好的!谢谢你了。”随口应了声,我继续对十四阿哥心疼地说:“没事才怪?怎么变得那么瘦了?”才离京两个多月,脸庞清瘦了好多,可想而知他有多辛苦了,而康熙还狠心肠地将他关押进宗人府,真是不心疼儿子。我拉着他进门,“祯儿,你也饿了吧?先吃些东西,补一补!”

“姐姐,先别忙!”十四阿哥双手按放在我肩膀上,双眸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仿若看进灵魂般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抿唇认真地问:“姐姐,你真的应允嫁给我吗?不后悔?”

我别开眼胡乱地点点头。这一天的焦虑不安,哪还容得我反悔什么的?见到他平安归来,只有满满的喜悦高兴,至于后悔之类的情感,待日后清醒时再慢慢计较吧!

十四阿哥微微地笑了,微低首将额头轻轻抵在我的额际上,迫使我看向那双黑亮美丽的瞳眸,盛载着满满的喜悦与说不出的情感,轻声低语:“姐姐,我好高兴,真的呢…”

我傻傻地看着他,混沌的意识无法自拔地被吸纳入那一汪氤氲的深潭中,眼里心里只能感觉到他,晕晕然中,只听得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坐在草地上,我呆呆地看着天上万里流云、碧日天青。

“姐姐?”小包子窝在我怀里,抬起可爱的小脸蛋疑惑地瞅着我。经过了多方努力,小包子终于懂得叫我姐姐,不再是那个令人尴尬的称呼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我慢半拍地低首看着他可爱的小脸蛋,心一动,将他抱在手中,与他眼对眼鼻对鼻,有些傻气地问:“小包子,你说姐姐该不该嫁给祯儿呢?”

小包子拿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静静地瞧我,不言不语,瞅得我有些泄气,将他放回腿窝间,我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好烦哦!我为什么会答应嫁给祯儿呢?感觉好怪哦,难道真的就要这样嫁人了吗?虽然说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这个时空嫁人呢,更逞论是嫁给…祯儿…”

一只柔软的小手爬上我的脸颊上轻轻摸索,将我游离的神智拉回。就见小包子双手高举摸着我的脸,仰起的瞳眸安安静静地瞅着我。他是在安抚我吗?我哑然失笑,这不是我每次都拿来对他做的事吗?他怎么也有样学样了?

“小包子,你是在安慰我吗?谢谢你啦!你真乖呢!”我亲亲他的脸蛋。

“姐姐,你不要嫁给十四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抵便是如此吧!十七阿哥带着愤愤不满的声音从景仁宫的东跨院一路拖曳至西跨院,再到正殿直至后院。我抚额呻吟。

自从我和十四阿哥的婚事御旨一下,景仁宫热闹得像个菜市场,每天每天,不是后宫里的娘娘来恭喜,与我絮叨着女人的成亲事宜,及为人妻后的种种规矩索事,就是那些皇阿哥们不厌其烦地来同我确认这桩亲事,令我莫名其妙。

我搔搔脸,有些不解。要成亲的人是我,为什么他们却如此不确定呢?每次那些成年的阿哥们只是静静地看我,平静地问了句,“你选择的对象是他吗?”而脑袋也为这桩婚事搅得混乱的我,只能是硬着头皮点点头,然后他们笑得有些牵强,轻揉了揉我的发,道一声浅颜幸福就好。

他们是什么意思呀?

“姐姐”十七阿哥一个虎跃扑上来,当场将我和小包子撞翻。小包子皱了皱秀气的小眉头,然后扭头瞧我。我呻吟着被挺有份量的十七阿哥扑压着,小十七在我耳边大叫:“姐姐,你不要嫁给十四哥啦!姐姐是我的,我长大以后也要娶姐姐!”

什么跟什么呀?我啼笑皆非。这个世界反了吗?想想我年纪一大把了,连个小鬼头也要说娶我,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呢!

“小礼,等你长大了,会遇到你心目中的美好女子,姐姐我太老了,不适合你,别乱想哟。姐姐永远是小礼的姐姐不好吗?”

“没关系,姐姐不会老,我会长大的!”十七阿哥稚气地说。

我无语。这个小鬼头未免太早熟了吧?不是,是太天真了!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们了?以至于这些小屁孩子在我面前都是闹腾腾的。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响起的冷凝声音令我们皆愣住了,下一刻,已经九岁的十七阿哥被人拎开。

“四、四哥。”十七阿哥呐呐地叫道,有些畏惧地看着神色冷凝的四阿哥。

我从草地上爬起,拍拍衣裳,不好意思地笑道:“四哥,您来啦!进里边坐吧。”

四阿哥扫了我们一眼,沉凝的眼瞳掠过几丝无奈,“嗯”了声转身离开。我牵着小包子,回头见十七阿哥低头不语,不禁有些好笑,上前一手牵着一个,抿唇对年幼的十七阿哥说道:“小礼,四哥是个很好的哥哥呢,你无须这样惧怕他啦!”

“可是四哥都不笑,总是冷着脸。”他嘟着嘴反驳。

“他面冷心热嘛!”我拍拍他的脑袋瓜子,轻快地说,“小礼,无论将来四哥做了什么,你都不能讨厌四哥。因为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不得已,也是为了这个江山百姓,知道吗?记住,在本质上,四哥是一个很好的人。”

为了王朝、为了百性,为了心目中的理想、执著,四阿哥势必会失去很多,也会改变很多初衷。但我无法忘记那个草原里美丽的晨曦中,他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说:“浅颜只要一直都能这样笑着就好了呢!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我觉得,他虽然不说,但在行动上,他可以做一个很好的兄弟。

“是吗?”九岁的孩子若有所思地低语。

我感慨万端,皇家的孩子似乎都过早成熟了。半晌,我有些困惑地挠挠头。呃,我是不是无意中促成了什么事了吧?所谓的四爷党…

打发了十七阿哥,我和四阿哥坐在庭院中的亭子里喝茶赏秋景,小包子歪在我怀里昏昏欲睡。初秋了,怕秋日寒气冷着了他,我细心地将轻薄的毯子披在他身上,再摸摸他的脸,手里的触感温润柔滑,体温正常。

当我安下心时,抬首便见四阿哥手执茶杯,近乎失神地瞧着我们。

“四哥,你怎么了?”我奇怪地望他。

四阿哥回神,勾了勾唇角,我知道那表示他笑了。他轻啜了口茶水,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么久了,浅颜仍是没变呢!”

“是啊!”我扯扯唇角,有些抱怨,“他们都长大了,只有我像个妖怪一样呢!”我摸摸不曾改变过的脸孔。如今,祯儿都十九岁了,我仍是二十一岁的模样,这算什么呢?

“别胡说!”四阿哥严厉地斥责了声,冷冷地道:“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又在背地里乱嚼舌根了?”

我连忙摆手,赧颜笑道:“四哥,你别生气,并没有人说什么,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啦!嘻嘻,这样也好呢!女人都想要的青春永葆我算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呢!也挺Lucky的!”

四阿哥看我良久,终于弯起唇角,浅浅淡淡地笑了,深邃的眼眸微眯,柔和了清濯的五官,很好看呢!我也跟着傻笑。半晌,四阿哥放下手中的茶杯,平静地看着我,轻声问:

“将来还会一直这样笑吗?不管未来怎样抉择?”

“会啊!”我灿烂地笑着,“院长妈妈说,人要幸福地活着才不枉此生呢,所以要很开心地笑着面对每一天!”

“那就好!”

四哥,其实你的心真的很柔软呢!却是这样的柔软最致命难忍,以至于将来的雍正帝不得不铁腕魄力以维持这锦绣河山…

婚前候群症

不管心情如何,日子总是在悄无声息中逼近,随着中秋佳节的来临,景仁宫里的几株榛树早已硕果累累,挂在秋日的枝头散发浓浓的果香味儿。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带领一群宫女太监采摘秋收榛子,可是今年,却没有这个心情,也无这个闲情了。

还有几天时间就是中秋了,我的心情可以说是忐忑不安到失眠的地步了,那些来串门的宫妃娘娘、格格宫女见我每天顶着两只熊猫眼晃来晃动,捂着帕子眉稍眼角俱是暧昧的笑意,取笑着:“都快要做新嫁娘了,难免会紧张的!放轻松,过了就好!没想到浅颜格格也会害羞了…”之类的云云。

天知道我不是害羞、也不是紧张啦!只是觉得怪怪的,好像生活少了些什么般不自在,睡得极不安稳。嗯,这是不是后世所说的婚前候群症呢?

“格格,奴婢已在房内点燃了檀香,是德娘娘遣人送来的,说有助于睡眠。”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们了!夜深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我挥挥手,待她们退下后,才开始慢吞吞地宽衣解带。记得来到这古代我最认真学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习穿戴。虽然有些夸张,但这却是我必须学习的。在这里,很多事于我而言皆改变了,唯一不变的是日常穿戴洗漱之类的杂事,我仍是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

穿上白色寝衣,我坐在床上,瞪着昏暗的寝室,睡意全无。流动的空气中,淡淡的轻烟袅袅摇升。我皱皱眉头,恍惚想起方才真夜在室内点了有助于睡眠的檀香,入鼻的味道浓郁刺鼻,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十四阿哥身上的薰染的香囊也是旃檀香,却是淡而不浓、清冽优雅,异于这一室窒人的味道。我拧紧眉,不解同样是檀香味儿,为何却有这么大的区别呢?

终于,我忍无可忍地跳下床,咚咚咚地跑过去推开雕花的格子窗。强劲的夜风挟着秋夜特有的凉气拂面而来,吹散了满室浓郁檀香。深吸了口清新自然的空气,我抬首望着新月如弦的夜空,叹了口气,心情依旧烦躁不已。

轻悄似无的脚步声在宁谧安静的夜色中踏出一阵沉如磐石击水的韵律,我凝眸望向远处一道颀长修俊的黑影慢慢靠近,直至停留在屋前的高大榛树下。

我眯眼看了那道身影半晌,小小声地唤道:“祯儿,是你吗?”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见过十四阿哥,德妃说,婚前的未婚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不吉利。一声令下,将十四阿哥踢出了皇宫,踢到内城早已建好的十四阿哥府邸。因为没见过面,当冷静下来时,会开始胡思乱想,会烦躁不安,觉得这一切很不真实呢。

树影中的人走出漆黑浓密的阴影,走至窗前,明亮如水的月光静静地洒在那人身上,使他俊美英挺、气华雅贵,明亮如星子的瞳仁仿佛沉敛了几条星河的繁华。

我笑眯眯地看着月光下的俊美男子,突然觉得心情很愉悦高兴。

十四阿哥皱眉看我,温热的大手摸上我被夜风吹得凉凉的面颊,有些怜惜、有些无奈、也有些责备地说:“姐姐,夜凉,别穿得如此单薄站在这里吹风,会着凉的。”

我干笑,答不上来,然后瞪圆了眼看着十四阿哥一个纵身,倏地掠到面前,衣袂轻舞翩跹,落在我身畔。

哇哇哇是真正的中国功夫耶,就是武侠小说中很玄之又玄、高来高去的武功耶,没想到十四阿哥也会哦。在我看来,似乎十四阿哥好像没有不会的东西呢!不对,应该说康熙的儿子们个个都是身怀十八般武艺的强人。正当我满脸崇拜开始胡思乱想时,耳旁响起了十四阿哥生气的低吼。

“你竟敢鞋也未穿就跑下床?你…”

十四阿哥瞪着我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露出裙摆的赤脚,气得说不出话来,抬首见我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气恼地一把将我横抱起,不理会我的惊呼,快步走向床榻,将我丢进被窝里,用被褥紧紧裹住。

我满脸无辜地瞅着着他拧成麻花的眉头,解释道:“室内的空气太稀薄了嘛,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所以才急着下床开窗透透气嘛!”

闻言,十四阿哥继续拧眉,起身将角落里的金猊里的檀香捻熄后,对我说道:“姐姐,檀香虽然有助于睡眠,但用太多会伤身的!”

“我睡不着嘛!”我泄气地说,心情又开始莫名地郁郁堵气。

十四阿哥坐在床边,抿紧薄唇定定地瞧着我,看得我开始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跳起身将被子一掀蒙盖住身体,飞快说了句:“我要睡了!”便倒在床上。不到两秒,我猛地弹起身掀开被褥,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双手一抓,将他扯到面前,凑近他像只小狗一样用力嗅闻着他身上清雅淡然的味道。

“姐姐,你在做什么?”十四阿哥放低了声音轻轻地问,低沉微磁的声音在黑深宁静的夜里,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与隐隐危险的味道。

我全然不察地抬首对他灿烂一笑,“就是这个味儿,很清新凝神呢!还是祯儿身上的檀香味儿比较好闻,怨不得会睡不着,原来是这样啊!”我一股脑儿将罪归到这上面,笑眯眯地对面露狐疑的十四阿哥说:“祯儿,陪我睡,好不好?”

十四阿哥瞪大眼,看了我良久,看得我莫名其妙之时,突然长叹一声,很无力的样子,然后默不作声地掀开被子脱鞋躺在我身畔。他一躺下,我马上像八脚章鱼一样粘在他身上,用力嗅闻他身上那股在梦镜中总是给我安宁舒心的檀香,嘴里兀自嘟哝着:

“祯儿身上的香味真好闻,是用什么薰染上去的呀?改明儿我也要叫真夜真日她们将房子和衣服都薰上这个味道,就不怕晚上失眠了…”

我犹自嘟嘟嚷嚷,没发现身旁的男子早已玉面微红,半晌,无奈地将我搂进怀里。

这是婚前候群症吧?不过,有十四在身畔真的很安心呢,甚至觉得那些情绪都是无所谓的,只要可以这样呆在他身边,心就能安定平和了…

终于有睡意了,我安心地任自己慢慢地沉入黑甜乡,耳畔模模糊糊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

“姐姐,会失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这桩婚事呢?姐姐…”

“不知道,我想不明白嘛…”

即将进入黑甜香之际,我感觉到身畔的人将我紧紧地搂住,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悄然滑过耳际…

大婚的过程

不管如何,婚礼仍是在康熙四十五年的农历八月十五举行。

早晨,我在被窝里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时,真夜真日和一大堆宫女嬷嬷一涌而入景仁宫,将我挖起身,开始上妆,珠花、耳环、发簪、如意、各色凤冠旗头等一一试行佩戴了一身,穿上描金绣凤的新娘装嫁服,戴上帽子,再拜别各宫对我照顾有加的娘娘…简直忙得一塌糊涂。

十四阿哥身穿蟒袍龙褂,按皇家习俗,到皇太后、皇帝处行礼,再到长春宫的生母德妃前行礼,算是在自己成婚之际,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总管内务府选派随从送妆的命妇预先到景仁宫等候,又有赞事命妇预先至皇子宫中别室等候。步军统领命所属兵丁清扫皇宫到十四阿哥府沿途的道路。

由于我是康熙半途收来的格格,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安排我出嫁的身份,但礼节倒是没那么多,也减少了好多过程,可是这一折腾下来也去了几个时辰,我终于踏上銮仪卫事先准备好的披红挂彩的喜轿,虽然看不到轿外一路上是怎生的热闹,但自红喜帕下瞄见一些均身穿銮驾衣的司礼校尉抬轿者,也知道十四皇子大婚有多隆重。

坐在喜轿里,没有人在耳连叨念着要怎样怎样,也没有人总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纠正我不合礼俗的行为,我开始靠着轿身昏昏欲睡。昨晚和一堆小鬼简单地开了个什么告别单身Party,群魔乱舞到很晚才睡,今晨天方亮又被他们弄醒折腾,结果可想而知了。

外面鞭炮声“噼哩啪啦”作响,我在里头睡得几乎口水横流,直到新郎官踢轿射箭,还是陪嫁的丫环和喜娘将我摇醒,晕头晕脑地让人揣扶着跨过火盆,走过高高的门槛,一路完成婚礼仪式。我不由得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诅咒这古代的成亲礼仪,简直是谋杀新娘子嘛!

我端坐在红绸缎满室的新房里铺陈着红色鸳鸯被褥的床榻上,手里拽着一只红透了的大苹果,第N次对这颗苹果咽了好大一口唾沫后,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头上的红巾,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探头探脑一番后没人!真是于助我也!丢开红苹果,我扶着头上有些歪斜的帽子,拖着一身累赘的新嫁服,奔到室内布满瓜果点心酒食的八仙桌前,对满桌的食物咽咽口水,准备伸出爪子大开吃戒时,低低的嗤笑声从窗外传来。

“是谁?”我低声喝道,赶紧收回作案的爪子。

“姐姐,你不乖哦!”

一颗头颅自窗口探出,定睛一看,赫然是十六阿哥胤禄,然后是十七阿哥胤礼、十五阿哥胤禑,还有弘晳、弘晟,后头还有抱着小包子的弘晖。我抚额呻吟,怎么都来了?

我撇撇嘴,认命地绕过去打开门让他们进来,顺便抱过已向我探出小胳膊的小包子,赞许地摸摸弘晖的脑袋。弘晖不如史书记载的早殇,仍平平安安地活在我身边,这是我对上苍最感激的一件事,若小包子也能逃过历史的命运,我想,我真的会对将我误送来这个时空的上天虔诚地感谢着的。

“姑姑,十四叔还没回来呢,你就把红头巾掀了,是不守女诫的行为哦!”弘晳幸灾乐祸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