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货既然连水淹龙王庙的本事都有,说他不会红外夜视眼谁信?江珧涨红了脸,一手护胸,一手劈头盖脸抽打图南:“叫你看!叫你看!你就不能跟我说一声?!”

图南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模样,笑嘻嘻地答:“说了于我有什么好处?自然闷声不吭饱眼福咯~”

江珧咬着牙狠狠踩了他一脚,绕到身后扒他的帽衫。

“把这个脱下来给我!”

“嗳,你要我肯定就从了,干嘛那么粗暴嘛……室外野战什么的,好羞羞……”图南彻底崩毁,扭来扭去,故意发出嘤嘤嘤的哼哼声。

“羞你头!羞你妹!”

江珧觉得自己脑血管都快爆掉了,虽然没人围观,可在公众场合跟这货贴身纠缠早就破了脸皮的极限值,她连打带抽把图南带着体温的帽衫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连电梯都不想等,拔脚直奔楼梯。

气喘吁吁爬到五楼,摸出钥匙开门进去,言言还保持着她离去的姿态睡觉,枕头旁边却落着个屏保还在闪光的PSP。

装,继续装。

江珧实在没力气吐槽了,抽了条毛巾擦擦头发就倒在床上。

又是一个精疲力竭震撼连连的夜,在入梦前的最后一秒,江珧几乎停止运作的大脑中浮现出一幅奇怪的画面,在她进门前,余光似乎看到一溜半干半湿的脚印从门前经过,通往……

通往谁的房间去了?……除了她和图南,还有谁会在这种夜里出游?……

已经无力再进行任何思考,江珧带着一丝疑惑,沉入天亮前为时不多的睡眠中。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大荒东经: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其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山海经里没有明确说夔是神兽还是妖魔,我修改了一下他的设定。

本文的基本设定是这样的

神灵:依靠信仰生存,四海为家,饮风食露(就是没必要吃东西),有信仰即可不死,否则就会消亡。

妖魔:更接近野兽,不需要信仰,要吃饭,即使被遗忘也一样自在活着,但对居住地和食物的要求更高一些,老家被破坏殆尽的话往往只能灭绝了。

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但因为都具有不可理解的自然力量,所以人类其实分不太清楚,一般把善的叫做神,凶的叫做妖,这是人类特有的归类方法。

PS,有跟夔是老乡的读者吗(*^__^*)

第15话 防护栏事件

京畿一夜大雨。

天亮的时候,雨才渐渐止歇。剔透的水珠从鲜绿叶片上滴落,焦渴燥热的大地被安抚了,沙尘无踪,寰宇润泽。困扰华北地区长达半年的干旱虽没有彻底解决,却也得到了很大缓解。

惊喜交加的镇民一早赶到龙王庙,便见建筑似被大火灼烧后又被大水冲毁,庭院里积存的大片水洼里居然还有海生鱼虾在扑腾。

龙王镇瞬间沸腾了。

伴随着铿锵锣鼓,‘龙王显灵’的新闻瞬间传遍周围四城八镇。镇民按照古法宰了牛、猪、羊各一口,安抚这位被侮辱而发威的雨神。镇长甚至当场焚香拜祝,承诺马上申请款项修复龙王的庙宇。

“雨水中有鱼虾其实很正常的,苏轼有诗云:龙卷鱼虾并雨落,人随鸡犬上墙眠。从海上刮来的龙卷风会携带质量轻的海产,还有不少天上下青蛙的记录呢……”

无声无息的,江珧用包荡了一下图南,毫不客气打断他对围观群众的‘科普教育’。

“节目做完就走吧,别再坑人了。”江珧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文骏驰一早就把行李跟摄影装备安置在后备箱,吴佳和言言已经各就各位了。

“是是是。”图南两手空空,笑眯眯开门坐进驾驶位。江珧左右看了一圈,没见到梁厚的影子。

“梁叔呢?”

图南发动车子:“他老家就在附近,顺便回家看看,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此言一出,江珧顿生疑窦。

昨夜发生的事件尚历历在目,而往日里被忽视的一些小细节也渐渐浮现出来。

比如夔是素食的妖魔,而梁厚向来吃素。

再比如,昨夜走廊里那串诡异的湿脚印……

江珧抖了一下,它们通往的方向,正是摄影师梁厚和剧务文骏驰的房间!

商务车行驶在归京的路上,昏黄色的沙尘被大雨洗净,空气显得干净许多,但随着太阳升高,雨水蒸腾不休,初夏特有的潮热也越来越厉害。

江珧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图南,他依然挂着毫无忧虑的嬉笑面容。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生物呢?按照他自己的说法,神灵依靠信仰存活,妖魔却需要食物。两千八没吃饱,到了现代还依然活蹦乱跳的家伙,应该算作妖魔一类吧?

至于品种……江珧暗想,这样桃花泛滥成灾的气质,倘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召雨控水,肯定要猜到狐狸精之类的东西。

江珧不由自主联想到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海风气味,以及昨夜带着鱼虾的暴雨。

海洋生物吗?那吴佳言言她们呢……

“为什么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皮,我们一做节目,夔就显身了?”江珧再次试探,“刑天那次也是,怎么不早不晚,偏偏今年采石炸出了脑袋?”

图南笑而不语,过了片刻车子正好路过一组傻乎乎的福娃雕塑,他看着窗外揶揄道:“或许因为今年来了幸运吉祥物般的女主持?”

“你才吉祥物呢!你带个鱼头就是福娃贝贝!”江珧气得伸手掐他。

图南笑嘻嘻的扭着躲她:“我可比贝贝可爱一百万倍,有机会咱们无障碍近距离赤诚相见,包管萌杀春心成寸!”

开到北京核心区,时间已快到正午,图南热情邀请江珧一起吃午饭,被她毫不客气的当面拒绝了。图南也不恼,把车停到小区门口,看着她拎包跳下车。

走到楼下,江珧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厨房,见窗户半敞,隐约有水汽冒出来。心想每次都是卓九尹做饭,今天不如买些现成的菜回去,也显得有点合租的诚意。于是转到小区里的熟食店,要了份腊味双拼和一斤酱牛肉,又点了几个泡椒凤爪凉拌豆皮之类的凉菜打包。

熟食店里卖卤味的是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也不知道是店主儿子还是雇佣来的童工,长得眉清目秀,却鲜少说话,只知道低头干活,收钱找钱也不说一声谢谢惠顾。

轮到江珧的时候,他的目光才从砧板上抬起来,望了她一眼,低声说:“姐姐最近都不来了。”

江珧尴尬地笑了笑:“天热,工作也忙。”家里有了卓九那位全能大厨,她以前爱吃外卖的习惯全都改了,常常光顾的小店也很少过来。

少年又垂下头去,不知道想些什么。他偷偷瞥了店主一眼,悄声道:“牛肉是昨天卖剩下的,要是自己吃,你就要鸭头吧。”

江珧一愣,点头同意了。心道才这么点年纪,辍学出来做工,不知道家里有什么难处。付款的时候,不免对这一身旧衣的少年多看了两眼。

正午天气暑热,拎着行李和一堆熟菜爬上九楼,江珧出了一身薄汗,站在门口喘了一会儿才掏钥匙开门。走进客厅,她立刻呆住了。

只见阳台上几根圆钢横竖焊接在一起,卓九尹带着护目镜单手吊在阳台外面,嗡嗡嗡正用个什么武器往外墙上钻孔。他穿着跨栏背心,卡其色工装裤,炎炎烈日暴晒在麦色的皮肤上,散发出金铜色的光辉。

江珧不敢吱声也不敢动,卓九整个身体都吊在九楼外,根本没看见有保护绳存在。好在他很快就发现有人进门,肩膀用力把自己拉进阳台,轻轻跳下来。走进客厅,卓九一脸的汗水,背心都湿透了。

“你……你这是干什么呢?”江珧呆呆地问。

卓九热得连话都说不出了,抬手把空调降到16摄氏度,冲进卫生间哗哗用冷水洗。接着水也不擦,凑到那台凶猛运作的柜机前,两条结实的臂膀搭在上面,让白色寒气从头顶直吹下去。

“嗳,你这样要感冒头疼的。”江珧好心提醒了一句,卓九仍背对着她猛吹冷气,没一点听劝的意思。

“房、房东……”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背脊随着喘息起伏着,水混着汗从后颈滚滚而落,划过分明的肌理。

整天宅在家里赶图纸的理科精英,竟然有这副健壮颀长的身板,真是让人吃了一惊。

“什么?”江珧脸颊涨涨的发热,当场跑神,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房东不同意……”卓九抬手抹抹脸,又喘了一会儿,才勉强从酷热中恢复了说话的功能:“……不同意封阳台,只能先装个简易的防护栏凑合一下。你吃饭了吗?砂锅有绿豆老鸭汤,差不多放凉了。”

江珧心里立时五味陈杂,感动的快泪奔了。卓九个子那么高,晒衣服根本不用踩板凳,这防护栏的用途,自然不是给他自己做的。

这、这算是示好吗?

作为一个二十出头身心健康的女青年,江珧的小心脏一时间扑扑扑跳得欢快。

卓九却没什么特殊表情,收了汗换上衣服,他把超市赠送的太太乐鸡精围裙系在腰间,淡淡问道:

“赶着焊护栏还没炒菜,想吃什么?”

“你赶紧歇歇吧,我今天带了菜……”

江珧见过这条明黄色的围裙已经好多次了,今天却不知怎么,又一次可耻的脸红了。赶紧低头放下行李,把熟食搁在茶几上,一盒盒掏出来打开。

“这家的泡椒凤爪做得还挺辣,其他都是卤味。”

摆着摆着,她只觉得屋里奇怪的沉默下来,抬头一瞧,只见卓九尹脸黑黑的,站定了瞪她。

“我做得饭你不爱吃?”

“哎?怎么会?就是觉得天热,每次都是你下厨……怪不好意思的。”江珧暗自纳罕,怕热的人夏天进厨房很痛苦的,买东西回来一起吃也有错吗?

卓大建筑师一贯面瘫的表情风云变色,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既然已经委托了我,回家就该吃我做得饭。”

说罢把江珧扔在客厅,转身走进厨房开火炒菜。

卓九对她从外面买熟食的行为似乎很不高兴,闪着寒光的双立人在砧板上咚咚咚敲的分外不满。他刻意显露技术,焖炒炖煮蒸弄了一大桌,把江珧买来的餐盒外卖衬托的无比寒酸。吃饭时也冷冷地不发一言,搞得江珧好生愧疚,像做了什么非常对不起他的事一般。

看来跟卓大建筑师合租,这路边的野花……不是,路边的小吃,以后是不能睬了……

做饭的人如此卖力,吃饭的人再不捧场就太不识抬举了,江珧彻底放弃了今天的减肥计划,超水平发挥,添了一次米、一次汤,如此卓九才面色稍霁,破例批准她帮忙收拾碗盘。

吃了那么多,全身血液都往胃部流动,午后昏沉沉的疲倦涌上来,江珧满意的叹了口气,打开电视,准备看一会儿消化消化再去睡午觉。

透过客厅的透明玻璃,阳台上横平竖直的简易护栏看着那么顺眼……

阳台……

空空如也……

朦朦胧胧的,潜意识里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江珧想了又想,嘴巴慢慢张开,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外面晒得衣服!

出发前还湿漉漉的,想着两天正好干透就没有收起来,卓九腾空阳台安装护栏,那她的……她的那一堆内衣内裤都到哪里去了!!!

江珧抓狂的从阳台到客厅转了几圈,一无所获。

卓九刷完碗从厨房里出来,看她闷声寻找的样子,转身走进自己房间,拿着一摞东西出来,神色木然的放在她手里:

“昨天夜里下暴雨,不收就淋湿了。”

江珧瞬间五雷轰顶,呆若木鸡。

这叠质感柔软色泽粉嫩的东西,正是她走前晒的衣物,每一件都工工整整烫平叠成豆腐块状,从下而上:连衣裙、小吊带、内裤,最上面……是两件黛安芬!!!

卓九向来有烫衣服的习惯,此时面瘫脸上看不见半点遐思和羞涩,淡定的像是递给她合租协议。

“那么,我去洗澡了。”他利索的转身离去。

江珧头重脚轻,恍恍惚惚望了阳台一眼,只觉那护栏实在碍事,晚那么半天装上,这会儿她就可以从容跳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啡啡啡~~大家猜得很热烈啊

第16话 消失的鲑鱼

痛定思痛,江珧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以后所有贴身的小件衣物,就算滴水也要在自己卧室里面晾干!

至于怎么扯晾衣绳,她犯愁了。房东刚刚粉刷过室内墙壁,合同里面明确规定不可以敲钉破坏墙面。如果用超市里卖的粘贴挂钩,又肯定不结实。兜来转去,这事儿还得请教专家。

江珧走出卧室,在卓九门前转悠着不好意思敲门。收内衣事件发生不到半小时,她还没做好准备再见到当事人的脸。

一时不察,丢人丢到姥姥家,偏生对方还像根木头似的完全不在意……

转到第三圈的时候,屋主自己开门出来了。

“有事?”卓九面无表情的问。

他刚洗完澡,脖子上挂着毛巾,漆黑的发湿漉漉的,身上传来一股很好闻的气味。

江珧仰着脸,张口结舌,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呃、呃……”

呸!不就是柠檬味的舒肤佳吗?江珧定了定神,马上唾弃自己。上次超市打折的时候买了一打放在卫生间公用,她每天洗手都用,怎么从来没发现这味道好闻?

“咨询个问题……”努力整理思路,江珧觉得这会儿比面试还紧张了:“我想在自己屋里挂晾衣绳,怎么能不损坏墙面还要结实呢?”

“要求承重力,得打孔上膨胀螺丝。”卓九的回答很专业。

“膨胀……什么?”江珧有点蒙,不过打孔两个字到底还是听懂了,苦恼的摇摇头道:“协议上不许破坏室内墙面,我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离开的时候只要拔掉钉子和膨胀螺丝,用腻子抹平,看不出痕迹。我挂过简易书架,房东同意了。”卓九敞开门,示意她进来参观。

江珧迟疑一下,慢慢走了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踏足卓九尹的卧室,趁他去拿工具箱,江珧浏览了一下这个狭小的空间。

第一印象就是干净,而且干净到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

没有照片、没有装饰、没有气味……床铺整洁,工作台一尘不染,整个空间像无人样板房,除了窗台上有几盆植物,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个人色彩。但作为合租人,江珧知道卓九几乎每天都宅在这个小房间里面赶图纸,怎么会像没住过人似的?

江珧去过前男友武清宁的宿舍,那随处可见的臭袜子、快餐盒、猪窝般的床和诡异的气味……别说男生宿舍了,卓九这房间干净的连她作为女生都感到羞愧。

她还记得进来参观的目的,特意看了看工作台旁边的挂架,一排专业书整齐码着,都是设计、土木建筑之类的专业资料,倒是最里面有十几盒CD,背脊不是埙就是古琴,这是仅有的显示个人爱好的痕迹。

“你喜欢中国古典乐?”明明是来找他帮忙,江珧开口却问了私人问题。

卓九从柜子里拿出工具箱,点点头道:“偶尔有空的时候听听。”

虽然不是故意的,江珧注意到他柜子上面放着一个扁扁的旧箱子,很像琴盒。

理科生居然有如此高雅的爱好!这个惊人发现让带子产生了莫名好感。见窗台上摆着几盆绿色植物,长长的叶茎青翠可爱,她心怀憧憬问道:“是君子兰吗?”

古琴幽韵,兰香浮动,长河月圆,这样的配对真是很风雅呢……

“不是。”卓九摇摇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你中午刚刚吃过,是蒜薹和葱苗。”

喀喇。

胸腔里有个什么东西,又一次碎掉了。

江珧红着脸给房东打了电话,得到批准后,带着久久不散的丢人感走出了卓九的房间。

虽然他做的蒜薹炒腊肉和小葱煎豆腐真的很好吃……可怎么会有人在自己卧室里面种这种蔬菜!难道对着蒜薹听高山流水很有趣吗?!

走进自己的房间,江珧一愣,立刻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门掩上了。在门缝里可怜兮兮的跟卓九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她迅速把床上扔的外套衣服塞进快满溢出来的衣柜,使劲关上柜门,用凳子挡上。扯平皱巴巴的床单,重新叠了一遍被子,桌上零食袋子统统扔进抽屉,乱七八糟的护肤品摆整齐……好歹收拾出个样子,五分钟已经过去了。

卓九提着沉重的工具箱,在门口站得笔直,没丝毫不耐烦的表情。

“可以了?”

江珧讪讪的把他让进来:“嗯……请进。”

问清楚她想挂晾衣绳的位置,卓九迅速开工了。他用报纸盖上桌子地板,又用一个纸盒扣在墙面上,这样隔着盒子打孔,粉尘不会四处乱窜。只看事前准备,就知道他是经常做这种事的熟练工。

和厨房里的情况一样,江珧连插手帮忙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站在他背后看着。阳光穿透卓九薄薄的短袖衬衫,清晰勾勒出腰身劲力的线条。他的形象像个逆光剪影,怪不得人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