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珧试着睁开眼睛,周围环境很暗,她躺在一个人怀里。见江珧睁眼,那人惊喜地抚上她的脸颊,轻声叫道:“你可算醒了!”

她看见他俊逸的轮廓,垂在耳畔浅色的短发。

“……图南?怎么了……”

“停电了,你、你犯了幽闭恐惧症,在卫生间摔、摔倒了,撞到头。”这个好听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哽咽。

是吗?原来是昏倒了……江珧用昏沉沉的脑袋回忆卫生间里发生的事,所有记忆终结在她伸手去开柜拿东西前那一刻。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可又想不起来……

江珧闭上眼睛歇了歇,再次睁眼时,已渐渐习惯了周围昏暗的环境。接着,她看清了图南的脸。

他垂着头,两只桃花眼盈满泪水,哭得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俊脸滑下来,不停滴在她身上。

江珧被这一幕震惊了。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距离看到一个男人哭泣,还哭得小孩儿一样,毫不掩饰,稀里哗啦。

她心软了,努力抬起麻木的胳膊,轻轻抚摸他濡湿的脸颊。

“怎么哭了,是我撞到头,不是你撞到头呀……”

图南抓住她柔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不知是不是海产品的缘故,这家伙泪量惊人,把她衣服都打湿了。

“我、我就是担心你醒不过来了……”他垂着泪,像个伤心透顶的孩子。

江珧囧的要死,明明是她受伤,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这个嘤嘤嘤抽噎个不停的家伙,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正常的事情存在吗?

这一跤跌得好严重,不知是因为脑震荡还是什么,江珧觉得身体不受意识指使,四肢僵硬,后背麻麻的直不起身。图南把她搂在怀里,不停给她按摩手脚,血液通畅后才感觉好起来。

主卧里乱的像阿富汗战场,整面墙的落地窗全都碎了,豁开了个大洞,夜风不停倒灌进来。图南说是见她昏倒,着急之下不小心弄的,可小卫生间明明在对面,他怎么会跑去把窗户打烂?而且碎玻璃都在室内,倒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硬闯进来……

又是无解。自从找到这份工作,江珧的人生就一直在这种无知的状态下脱缰狂奔。

歇了好一会儿,从窗户里已经能看到升到半空中的月亮,江珧慢慢爬起来,图南擦了擦脸,眼神突然冷厉起来。

“撑得住吗?可以的话,我就开始了。”

夜风有点凉,江珧听从图南的话,穿了件最厚的外套走到距离房子一百米外的空地上。图南一直对营救工作不怎么上心,可自从她撞到头昏倒,他的态度便天翻地覆,整个变了人一样。

星月被不知哪里来的雨云遮盖住了,气温越来越冷,江珧发觉自己呼出的气也开始有白雾了,潮湿地面结出雪花样的冰棱。刚刚还只是凉润的夜风变得凌厉,刀子一般刮地耳朵生疼。在这个距离大海上千里的地方,空气里竟然隐约能闻到海风的气味,而地平线上则传来浪潮汹涌之声。

天地勃然变色,那青年抄着手,目如寒星,一头短发在夜风中飞扬,冰冷的白雾将他层层包裹。

要变身了!

江珧抱着胳膊在极地冷风中哆嗦,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敬畏之情。这个被吴佳称作大魔王的上古妖魔,其原型究竟会怎样震撼人心?

白雾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一个飘渺无踪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了过来:

‘北冥有鱼……’

‘其名为鲲……’

‘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大,不知几千里也……’

江珧的嘴巴越张越大,不是因为这熟悉的名句,而是白雾之中传来了如冰山相撞般沉闷的巨响,一个巨大而黑暗的影子慢慢显出形状……

接下来的这一幕,江珧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都无法忘怀,每次回想,都要陷入以手支额的沉思者雕塑状态。

怎么形容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心情呢?

就像在地球最危急的时刻,克拉克摘了眼睛终于准备变身成超人,圣斗士爆发出小宇宙把圣衣穿上身,赛亚人背后散发出万丈光芒即将升级超级赛亚人,所有期待的目光都盼望着这英雄拯救世界,可他、他却在华丽隆重的念白后变身成、变身成……

变身成一坨五层楼高、腰围等于体长、笑眯眯胖墩墩圆乎乎滑溜溜黑背白肚子的大胖鲸鱼!!!

原来传说中的上古妖魔、逍遥游里描述的鲲鹏就是这样的动物?!这东西完全不具备任何‘战斗种族’的形态特征好不好!

他那圆润的身形!Q软的肉肉!滑嫩的皮肤!简直就是一坨巨大的果冻!!!

试想一下,当你期待着英雄拯救地球的时候,眼前冒出来这么一坨果冻的心情!!!

江珧眼含热泪,啪啪啪退后三步,捂住胸口。

果然还是、还是去找城管比较可靠吧……肉山大魔王吉祥物什么的,看起来实在无法信任啊……

这货居然还啪嗒啪嗒的甩尾巴!这货居然又扭动腰身嘤嘤嘤的叫唤!虽然你和熊猫企鹅一样黑白相间可体型差异如此巨大就不要再卖萌了好不好!!!

带子完全处在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这坨果冻在外貌上唯一和图南相似的地方,就是那张微微上挑的嘴巴,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讨人喜欢。

各种疯狂吐槽之后,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这坨肉山实在好萌好可爱。

鲸鱼版图南张开鱼鳍和尾巴舒展了一下身体,扭过头来(江珧判断大概是头,因为它胖得没腰也没脖子)朝她打了个招呼。

“真不想这时候在你面前现原形的,饿了一年,我都瘦出肋骨来了,形象不佳,人家好羞涩嘤嘤~~~”

江珧张了张嘴,又自暴自弃的闭上了。

哎呀,原来这还是消瘦版本的,不知道圆润版本会胖成什么样?会压垮地壳吗?还有,鲸鱼的叫声果然类似嘤嘤嘤,怪不得他总喜欢那样恶心人……

“这就是终极形态了吗?”带子仰起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询问。还会有二次升级变身吗?

鲸鱼版图南摇头摆尾:“才不是终极形态,地方太小了,这是玲珑迷你型号。怎么样,觉得我可爱吗?英俊吗?”

“……”

好可爱,好英俊,简直感动到让人想泪奔而去啊……江珧抬手捂住眼睛,实在无法面对这戏剧化的一幕。

第25话 白泽来访

剧组损失巨大:多人受强酸胃液灼伤,两辆摄影车被图南吃了一辆。更让人扼腕叹息的是所有行李、摄影器材、已拍资料都在这辆车上,鲲鹏恐怖的空间能力“归墟流放”有去无回,此时再怎么敲打他的大白肚子都吐不出来了。

其他人没过几分钟就恢复了人形,吴佳的大尾巴却始终收不回去,图南把她往后备箱一扔,载着所有人驱车往市区医院赶。

江珧被这处理病患的毛糙手段惊到:“你怎么能把佳佳扔到后备箱呢,她是伤得最重的!”

图南漫不经心说:“谁让她连人形都保持不住,放在车里面展览吗?别管那笨蛋了,最多两三天就好透,你身上这些才难痊愈呢。”

江珧又要开口说什么,老好人梁厚出声解释:“我们遇到危险一般都会马上化为原形抵御,吴佳年纪太小不懂得,等受了伤才变已经迟了。她身上酸液已经冲洗干净,估计到医院的时候就能恢复人形,不用担心。”

图南哼了一声:“我又不是没教过她,那笨蛋就是记不住有什么办法,不吃次狠亏牢牢记住,下回可没那么多好心的妖魔会吃了吐。”听语气,他对到嘴的鱼飞了很有些不甘心。

妖魔的恢复力确实不可小觑,没过多久言言和梁厚表面就看不出有伤了,图南倒是有点咳嗽,问怎么回事,他只说是菠菜没切,吃下去塞着嗓子很恶心。

到医院时吴佳已经恢复人形,皮肤腐蚀也没那么恐怖了,梁厚带她去皮肤科。如此这般,江珧升级为第一病号,玻璃扎伤和额头上的摔伤虽然简单处理过,但程度不轻,要拆开重新包扎。

图南寸步不离跟着,缝针的时候又闹了一出,江珧这病号还没喊痛,他先扭过头去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就差没当场嘤嘤掉泪。

医生很无奈:“轻伤而已,死不了人的,你这样不是增加病人心理压力嘛。”

“哼,你怎么知道死不了……”图南又是后怕又是哀怨,“大夫,不用考虑钱,给我家带子开最好的药,我们要住院!”

江珧脑门上的疼还没缓过去,听到这种混蛋暴发户言论,心口立刻一阵刺痛:“喂喂,医疗费我自己掏啊,什么叫不用考虑钱?”

医生也笑了:“你也太大惊小怪了,这种程度的外伤,缝合好打了破伤风就可以回家了。”

“什么叫这种程度!多少针了?瞧我家带子的脑袋,缝得跟沙包似的!”

图南不依不饶,坚持要求住院观察。大医院资源紧缺,床位不是你想住就能住,文骏驰去疏通关系,江珧包着头网,坐在走廊里等脑CT的结果。

图南陪着说笑,坐了一会儿,又是两声轻咳,他掩住嘴,说去买雪糕给她解暑,站起身就走开了。江珧有点担心,果不其然,他的身影刚消失在走廊拐角,就传来闷闷地重咳声。

听到这动静,她连忙走过去看,图南一手撑墙,手帕捂着嘴在咳,文骏驰随侍在侧,眼中有一丝担忧的神色。

江珧皱眉问:“怎么啦,真的不舒服了?”

图南擦了嘴,把那条昂贵的手帕直接扔进垃圾桶。

“饮食不规律,胃疼。跟你说过,都饿出肋骨来了呢。”他脸上不见丝毫痛苦,还是那副没事人的样子。

看到这个表情,江珧就知道不管怎么问都不会有解释了。她想起曾见到图南肚子上有个很长的旧伤疤,一时心神不宁,怕他是旧伤复发,想去翻翻那个垃圾桶,却被图南拖住,说是已经弄到床位。

不知是用了金钱大棒还是催眠术,文骏驰连蒙带骗硬是从院方搞到一套干部单人间。江珧刚入职不到一个月,医疗保险卡还没办出来,虽然病房环境清雅干净,但一想到羊毛出在羊身上,她就住得格外肉痛。

图南腻腻歪歪不肯走,江珧躺在床上吊水,他就坐到床边陪着。武汉的气温已正式进入夏季,可冰凉的药水直接注入体内还是很不舒服,他捂着她扎针的手腕,用热乎乎的体温去暖,不忘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

太阳攻破云层,即使拉上窗帘,也能感觉到外面灿烂的好天气。逃离危险,惊魂甫定,江珧终于有空回顾昨夜发生的那些离奇诡异的事故。

“鬼窠掏出来的那个千岁之丹,真的是不死药?”

“你想长生不死吗?”

江珧摇摇头:“不太想,可是我好奇。秦皇汉武费了那么多精力寻找蓬莱仙境和不死药,难道还真有不成?”

“鬼窠骗人的把戏而已。”图南脸色晴转多云,哼了一声:“它用自己的种子冒充金丹骗人吃下去,种子在体内发芽生长,慢慢将人的内脏肌肉吸干吃空,最后新的鬼窠就顶着一张人皮活动,看起来真的可以活上几百上千年,其实原身早就没命了。人类叫它窠窠、千岁,奉为圣树,不知道有多少修仙求不死的家伙最后都变成了冬虫夏草。死菠菜,当我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呢,居然敢用这东西糊弄……”

江珧吃了一惊,听他形容,胃里面一阵翻腾。

“恶心死了,我就是明天挂掉也不碰那玩意儿!还说我短寿……”

“你才不短寿!”图南赌气般道:“你肯定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他把脑袋歪到床边,贴着她的手,咕咕哝哝徒自抱怨。这家伙在人前从来风流倜傥气定神闲,一单独和她在一起,就止不住的耍宝撒娇。

看他这副样子,江珧噗嗤一笑。药水一点一滴缓缓落下,她闭上眼睛默背庄子的《逍遥游》。

图南,图南,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原来这名字是这样来的。逍遥游里说名为鲲的大鱼会在六月变身成鹏,抟扶摇而上九万里。这头爱嘤嘤的胖鲸鱼,真的会在六月变成大鹏鸟,一飞冲天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躺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特别违和的事。

电影电视里面英雄变身当然会有背景乐,可在那个荒僻的地方,怎么会有《逍遥游》的念白配音?当时震惊于图南的原型,居然没有注意到这事,真是奇哉怪哉,难不成他一边变一边自己念?那可太搞笑了!

“喂。”带子戳了戳当事人,“你变身的时候怎么会有逍遥游的配音?别跟我说是天生就有,你年纪可比庄子大多了。”

图南抬头,胳膊撑着脸笑:“因为我喜欢啊,虽然这篇只表达出了我英俊潇洒风流蕴藉磅礴大气的百分之一,不过矮子里面拔将军,将就着也还可以用。”

“我问的是为什么会有配音,不是问你喜欢哪个名篇!”

图南伸手进口袋里面掏了半天,摸出一只长得像小鸭子的奇异生物。扁嘴,彩毛,一双黑亮亮的绿豆眼睛。他手指一捏,这只毛茸茸的小妖怪像个发声玩具一样流利念诵起来。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它身形虽小,嗓子却极响亮,其音若金,铿锵深沉,甚至还附带一种仙乐飘渺的感觉。

“变身怎么能没背景乐呢,这是妖怪们的浪漫!”传说中的鲲鹏眨眨眼,理所当然为这件事下了定语。

吊完一袋水才上午九点半,吴佳她们包扎完毕,跑来串场玩耍,文骏驰开车买了一堆外卖食物饲喂病号。图南有气无力扒在床沿上,对这塞牙缝都不够的分量提不起半分兴趣。

“我今天本来也有机会吃到海陆双拼的。”他哀怨地望一眼江珧手里的披萨,又贪婪地看一眼吴佳。

吴佳立刻抖了,手里薯片撒了一地。上半身山珍,下半身海味,他口中的海陆双拼难道是这个意思?

江珧轻戳了图南一下,制止他继续吓唬可怜的海妖。她这次手段很温柔,是因为发现图南自从变回人形后行为就有点异常。虽然语言表情还是那么活泼欠揍,人却蹦跶不起来了,只懒洋洋地依偎在她旁边闲话。

“这次拍摄的资料全都丢了,怎么办呢?”作为一个敬业的摄影师,梁厚还记挂着栏目组的工作。

“回北京后随便找个小别墅补拍一下,搞点特效上去就是了。”图南的想法坑爹依旧。

江珧叹气:“可你把整栋房子都吃了,那么大一坑,别说观众,周围的住户怎么糊弄?”

“嗨,买点碎砖烂瓦扔进去,‘拆迁办连夜夷平违章建筑,保四里八乡人民稳定生活’,多和谐一新闻题材!”

“你妹!明明是一坨胖头鱼,那么贴近中央红头精神是想怎样?”

“鲲鹏!老子是英俊潇洒独领风骚的北冥之主鲲鹏!什么胖头鱼!”

“还不胖,连脖子长哪儿都看不清,好意思自称小腰二尺二……”

两个人唇枪舌战地吵着,外面哒哒哒传来三下礼貌的敲门声。得到回应后,一个带着眼镜,温文儒雅的男人推门进来。

江珧看到他的脸一愣,连忙坐直了准备下床,被图南摁住了。

“白主任!”

招聘会那一面之缘后,江珧就再没见过这位《非常科学》的栏目组制作人了,果然搞得太离谱,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司都给催来了!

白泽风尘仆仆一路赶来,微笑道:“躺好,躺好,身体要紧。”

他气质文雅,举手投足泰然自若,若穿上古装再拿把羽毛扇,真有那么几分像诸葛丞相。不知道这位领导栏目组的头儿,是否也非人类?

“真对不起,搞出这么大乱子……”作为职场新人,江珧见到上司还是有点紧张。

“哪里的事,这期节目太危险,害得你住院才要说抱歉。台里的事不用担心,大家多住几天,好好养伤!”白泽亲切诚恳,态度平和,还真没什么架子。可其他病号却不怎么待见这位领导,吴佳直接翻了个白眼,抬头看天花板。白泽也不在乎,温言慰问完病号,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略查了一下损失,七亩田,两亩林,四个蔬菜大棚,两座井房,村里的一个小厂,还有张启圣的那栋楼。车是公司的,就不算了,我毛估了估,大概五六百万能搞定。”

他轻声报了个价,把清单递给图南。

听了损失和最后的赔偿数字,江珧一阵贫血般的晕眩。一亩田折合六百多平方米,当时天半黑没瞧清楚,这破坏力确实不是胖头鱼,明明是原子弹!

图南却跟没听见似的,接过纸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怎么跟他们说的?”

“砖厂非法取土,毁了林地。”

“那个坑呢?”

“房子下面有废弃的防空洞,地基软,下过雨塌陷了。”

主任就是主任,连理由都编造的如此合情合理,比坑爹货那版本听着好多了!江珧感慨一声,心中肯定白泽不是人类。

那么,到底谁才是这个栏目组真正的头儿呢?

他们俩的态度似乎没什么长幼尊卑,对话像普通朋友,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高下立显。

图南把清单递还给白泽,眯着眼睛冷笑:“作物林地什么的要多少赔多少,张启圣那个破房,老子一毛钱也不给他!”

“那是,天灾易躲人祸难防,我们当然没义务赔付,让房主自己申请保险金去吧。”白泽一丝为难的表情都没有,呵呵一笑,圆转自如地变了立场。

再一次慰问了江珧的伤势,他挥挥衣袖潇洒地离去了,留下一个不卑不亢又八面玲珑的矛盾印象。吴佳对着门啐了一口:“马屁精,人贩子!”

带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吴佳偷偷觑了图大魔王一眼,想说又不敢说。

闹了这么几天,栏目组成员差点全军覆没,图南不肯付鬼楼倒塌的账单,江珧可以理解。“张启圣也很倒霉,房子里平白长出一株怪物,要不是他亲人阴魂不散的提醒,估计早就被吃了。”

大魔王哼了一声:“他就是活该!活该!找个不知底细的设计师装修房子,害得你差点……”他顿了顿,硬是咽下去半句话,“……害得你都破相了,老子没吃了他算大慈大悲!”

江珧摸摸包扎起来的额头,心中也是郁闷。虽然可以用刘海掩盖,可哪个女孩子喜欢在脸上留下那么大一道疤痕呢?

拔下针,她躺下眯了一小会儿,醒来时病房已经清空,图南枕着胳膊趴在床边睡着了。他平日里嚣张魅惑,这样闭上眼睛乖乖的样子从未见过。江珧垂下头看他侧脸,但见柔软的亚麻色短发扫在白皙皮肤上,又长又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他像个倦极了的孩子,睡得深沉。

果真……是伤到了哪里吗?

可是他一向什么都不说。究竟什么时候认识,为何缠着她不放?只知道他为她流下的泪水,真挚而透彻。

‘这个人,你不能碰,他是天生的毒药,你招惹不起。’江珧耳畔响起表姐的劝告。

苏何,有一点你说错了,他不仅仅是毒药,还是天生的妖魔。

这份来自异类的莫名感情,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

不想吵醒熟睡的图南,江珧蹑手蹑脚爬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医院是世界上生意最稳定的店铺,人一辈子免不了八件事:吃喝拉撒,生老病死,医院是必须光顾的地方。从疗养楼逛到脑外科,穿过妇产科晃到急诊室,时间临近中午,走廊里人烟鼎沸熙熙攘攘,气温本来就不低,人挤人更是心浮气躁燠热难耐。江珧漫无目的地闲逛,对一个刚刚从鬼屋逃生出来的人,这种喧闹的环境反而更有安全感。

两个穿粉色的小护士端着托盘擦身而过,兴奋地不停嘀咕:“……帅呆了,冰山啊……”“小七都拔不动腿了,我想一会儿再去量个体温什么的……”“讨厌,你们都好奸诈!”“切,刚才是谁昏了头扎了一针又一针,捧着人家的手说找不准血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