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概明白了,却还是有些不解。

“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到广播里的音乐,发现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那千寻是怎么出来的?”最大的困惑在于此,不可能真的有教授恰好路过。

五双眼睛一齐看过来,等待着她的回答。

白衣少女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稚气的耸耸肩。

“在我非常焦急无奈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密码,一试之下,门竟然开了。于是我就出来了。”

“密码?”阿列克斯瞪大眼,“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学园内门锁的密码是由电脑随机产生,可能是一组数字,一段字母或一句话,会随着每次开启而更换,被猜中的可能性为几百万分之一。随意想到的密码命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敢置信的眨眼,约翰忍不住追问,“你想到的是什么密码?”

少女轻啜果叶,半晌不语。

直到周围等得不耐烦了,才抬头开口。

“芝——麻——开——门。”

轰,众人尽皆倒地。

“怎么可能啊,我绝对不相信。”艾薇尔第一个质疑,打死她也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巧合。

阿列克斯深以为然的点头,“千寻,其实是有教授经过救你出来的吧。”同样是碰巧,比起来这种概率似乎还略高一点。

面对众人不信的眼光,白衣少女微笑不语,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就算这个是真的,那个带你出去的女生究竟说了一句什么话,让你愿意跟她走?”大家的兴趣又被挑起,这也是一个难解之迷。在比赛即将开始的情况下,没有什么理由会因陌生人的一句话而冒险离开。

少女微微沉吟,眼角瞥见修拉的脸上掠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

“这个嘛……”

几个人都支起耳朵,仔细聆听。

“呵呵,当时那个女孩子对我说……”

“萨利姆因为不能参加比赛而寻死觅活,哭着要跳楼。”

“啊——!?”不止一个人张大嘴,下巴掉下来。

萨利姆?哭着?跳楼?众人只觉脑门上无数道黑线滑下。看着白衣少女轻松淡然的表情,实在分不出真假。

呵呵呵,萨利姆,别怪我,原本就是你不对在先,我只有小小的说个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看着众人无力的模样,少女强忍住大笑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来再真诚不过。

“呵呵呵,这个,不管怎么说,比赛总算是顺利结束了。”还是修拉打破沉默,一向温文的脸上有点怪异,嘴角似乎有丝抽搐。

“我们还是继续庆祝吧。” 高举手中的香槟,与其他举起的酒杯一一轻触,修拉仰首将满杯酒一饮而尽,仿佛同时饮下了许多说不出口的话。豪爽的姿态让众人笑闹喝采,艾薇尔不甘示弱的挑战,气氛再一次热闹起来。

聚会散去,已经是凌晨时分,约翰和修拉将艾薇尔送回寝室。

而白衣少女,则和莱斯特一起,将醉倒的金发少年送回房间。

而后,莱斯特坚持护送她回寝室。

薄薄的雾气浮在校园,窨暗而静谧。少女身上的雪纺裙有些单薄,在凌晨清冷的空气中稍稍瑟缩了一下,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上她的肩头,回望去,身边的褐发少年不自在的扭过头。 微微的笑了,跟在少年身后,缓步走过校园小路,宁静而平和,仿佛不久之前也曾这样走过。

原来一天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有路灯的微光闪亮,俩人的脚步声轻响。

“寻。”

“嗯?”

“你说的都是假话,对不对。”

莱斯特没有回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是。”

对自己的脱口而出的真实,她很意外。

也许是这样的夜色让人突然不想再说谎,也许是眼前的背影让她无法再说谎。

“莱斯特,知道吗,你真的很了解我。”白衣少女淡淡的说。

“不,我并不了解,你也从来不让人了解。”

越是接近,就觉得她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深得无法想像。

永远是淡然的微笑,不露半点心绪,隔绝在有礼的距离之外。

如果不是看到她与亲人相处的场面,他会以为她只有一副表情。

直到那一天,那个让她飞奔而去的人出现,才发现她也只是普通人。

会对着依赖信任的人撒娇,会因对方的逗弄而赌气。

那种灿烂的笑容,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

很美,却从不对别人展现。

就像看见一片最美的风景在对岸,却找不到可以跋涉过去的通路。

但,还是忍不住深深的沉溺,深深的懊恼。

不知何时,月亮已经隐入云层中,只余一圈淡淡的微芒,捉摸不定。

一直都知道瑞士是非常美丽的,世界著名的旅游圣地风景自然是第一流的。

但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在这样优美的风景中如此的快乐。

三天时间,在阿尔卑斯山滑雪,乘水晶号列车,在蕾梦湖看日出,在风格特异的街道上漫步。全然放松的休闲,不被任何琐事打扰。放下整日不休的公事和恼人的电话,尽情的享受愉快的假期。只有在他身边,千寻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像个十七岁的少女那样恶作剧玩笑,也只有当面对着她,自己才会放下重重心防和冷静的计量,放纵的大笑。

当年那场噩梦般的车祸已经过去七年了,带走了挚爱的父母。从那以后,兄妹俩互相依赖的生存,在众多亲友对遗下的家产贪婪觊觎中撑下来,用尽自己的心智掌握庞大的公司,在无数个不眠之夜辛苦工作,从磕绊摸索到现在的从容镇定,中间有多少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看见妹妹欢快的笑容,再多的疲惫都能平复。

他只希望自己能有更强的力量,撑起一片更广阔的天空,让她自由的飞翔。

她是那样慧黠懂事,听他说明了理由,便甘心的收起所有的锋芒,藏起羽翼,在人前不露毫厘,一如寻常。

却让他,更心疼。

娇美的小脸尚自靠在他肩上沉睡,三天的旅行虽然极快乐,却也是对身体素质的一大考验,想来是累坏了。不愿打扰她恬静的睡脸,时间却飞快溜走,广播中已经开始催促旅客登机。

离别总是抑郁不快的。看着醒来的少女忧郁的表情,他轻笑着抚慰,再过几个月,学期结束的时候便可回家。他的软语安慰终于让她转愁为笑,开始期盼着寒假的来临。

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冲上拂晓的天空时,还能看到她在机场旁仰望的身影。

人世无常,每一次的离别都让人伤感,因为不知道何时能再会,又或,还有无可能再会。所以互道珍重,珍重再见,希望下次见到,还能一如今天。

尽管已经休假三天,但过于贪图游乐的结果就是让身体比休假前更加疲惫。

回到寝室的少女顾不上和薇娜多聊,倒头就睡,醒来时,金色的阳光已经斜映在床头,宣告着黄昏的来临。

用意志力勉强自己清醒过来,细数要处理的事,她呻吟一声,几乎想再睡过去算了。

“叮呤——呤——”

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让她有一瞬的惊心。

很少有人会给她打电话,这个号码除了哥哥,没有别人用过。

但现在,屏幕上却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来电,会是别人打错了吗?

不断的铃,催促着她快快接听。

思考半晌,微有些疑惑的按下接听键。

一刹那,她的世界

崩坏了。

家族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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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少女跪在床边,以手掩面,将素白的面孔埋入柔软的床单里,久久不起。

没有泪,只有麻木的痛苦不解。

想不出,为什么一次简单的旅行,就能让最亲的人一去无踪。

飞机不是比轮船火车更安全吗?

失事范围太大,难以搜寻,天气恶劣,营救难度太高……理由有无数个,她都听不懂,只知道,最疼她的那个人,不见了。

在东南亚的某一个小国,找到了飞机的残骸和部分遇难乘客的遗体。

没有他。

上天留下一线希望。

只是已经一个月了,如果这希望真的存在,他为什么迟迟不出现。

每一天都是漫长焦灼而惊惶的等待。

始终无泪。

只是精神濒临崩溃。

慈祥的老管家在外边敲门,半强迫的提醒她该吃饭了,不能再像前两个星期那样靠注射营养液维持。但她真的没有胃口,每次都强忍着进食,吃完后又吐出来。医生都无可奈何。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忧心的老管家用钥匙打开门,看见黑暗中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发呆,不禁心疼的叹息,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路怎样走来,有多深的兄妹情谊,她比谁了解。现在远哲生死未卜,千寻又不饮不食,憔悴如斯,她焦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门外还有一大批突然失去压制者而虎视眈眈的亲戚,不知道还能挡到几时。

“小寻,你听我说。”

老管家满是皱纹的手搭在她的肩头,慈霭而慎重,决定将眼前最麻烦要紧的事情坦白相告。那群噬血的亲人一日比一日嚣张,她已经无力再为这个孩子抵挡支撑下去了。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你哥哥的事业必须有人出来支撑,再不管,你父母留下的心血就要被那群混帐蚕食殆尽。”

想起那帮家伙贪婪的嘴脸,老人愤怒的喘口气,只恨不能把他们像扫垃圾一样扫出去,眼不见为净。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这是你哥哥辛辛苦苦保住的家业,不可以让他的心血白费。”

恍惚的神志抓不往完整的话语,隐隐听到老管家语重心长的劝说,却到不了心头。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老人疲倦无奈的脸,听到最后一句话。

“我相信远哲一定还活着。”

哥哥,还活着?

还有人和她一样相信?

眼里蓦然涌出泪意,她低泣出声,紧紧拥着老人,纤弱的肩膀颤动,呜咽着渲泻出所有哀痛。

是的,一定会回来,一定能再相见。

他只是累了,暂时休憩一下。很快就会回来,像以前一样轻抚她的头。

良久,她终于平静下来,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澄如水,盈盈闪亮。

原本寂然麻木的神情渐渐远去,转化为亮丽的坚定。

“婆婆。”她和哥哥一直唤这个陪过方家三代人的长辈为婆婆。

“我相信哥哥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

“我会像以前哥哥守护我那样,替他守住公司。”

“所以请告诉我,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情况非常糟糕。”

方远集团的首席助理辛平紧皱眉头,显出眼下之棘手。

“方家有三位亲属在公司任职,分别处在不同部门,虽然不掌实权,但由于他们持有相当数量的股份,所以也拥有一定发言权。”

“眼下由于总裁……”微咽一口气,他坚持着把话说下去。

“总裁的行踪不明,公司群龙无首,所以各位亲属利用职权趁机大肆贪污,强行截留公司正常运营奖金,撤换部门经理,改委以亲信重任,伺机等待律师公布……继承权后,凭所获取的资产拆分公司,将集团分解转入自己名下。”

看前眼前脸色苍白的少女,他实在无法乐观,公司现在的状况完全可以用岌岌可危来形容,很难想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女能够在这样一团乱麻的危局中做出什么明智的决策来改变困境。

“辛先生。”

“请叫我辛平。”

“听说你已经跟着哥哥五年了,对公司了若指掌。”

“总裁教了我很多。”想起那个沉着理智的男子,他不禁心里一酸。

“请你告诉我,现在我应该做些什么。”

辛平一阵意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既然哥哥能信任你,我也能。”少女平静的开口,直视他诧异的目光。

“我要替哥哥守住公司,所以,请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少女的眼光清澈而凝定,有不容撼动的坚决。

他深吸一口气,慎重的说出自己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