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光说这话时,轻轻拿起酒盏,琼浆如玉倒映着幽暗的光影,她的笑容亦在其中浮沉,丝缕荡漾,洇开往昔的光阴。

  “十余年前我全家无故遭苏氏灭门,他在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出现在火海中,自凶手的刀下救了我。从此,我便是他的人。你知道,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亦极挑剔,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入他法眼,所以他要亲手培养一个人,值得他去看、去爱。从那时候起,他选中了我,亲手教会我所有想学的东西,以无人能够想象的耐心和温柔。其实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天,便知道他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而他,当他心中想要的人慢慢出现在面前,他便也再离不开我。”她将酒盏举起,透过莹润的灯火细细把玩,幽眸深处一缕魅光,倒映他人冷肃的神色,“你们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就像世人多数也不知凤家少公子的存在,那些年我和他云游九州,到过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他曾经说过,凡人最大的愚蠢,便是眼看一方,身困一地,固守一事,若不踏遍四海,便不知天下究竟有多大,亦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心能够容纳什么。”她轻挑唇角,笑得美艳而迷离,“可是就在三年前,他却亲手将我困在了这帝宫之中,困在了一个人的身边。”

  凤毓以一种冷邃的目光打量眼前女子,稍后沉声道:“很精彩的说辞,但你以为编了这样一个故事出来,便能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凤家吗?”

  凝光抬眸,隔着灯火与他对视,道:“其实凤相已经信了这个故事,对吗?除了凤相在朝中的权势外,凤家实际上的掌控者便是他,这世上唯一能瞒过凤相的人,也只有他。”

  凤毓道:“他的确有这个本事,但可惜你的故事太过荒谬。倘若当真如你所言,他那样的人,怎会将自己深爱之人送入宫中,任之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凝光一笑,抬手自领口轻轻划过。

  墨色斗篷坠地,一袭丝衣若水随着那莹艳的蔻丹滑落肩头。灯下女子螓首轻侧,发间步摇垂丝晶莹,在雪白的肌肤上投下玲珑摇曳的剪影,一个别致的纹饰便在这半隐半现之间曝露在青丝之畔,衬着幽魅的香肩,形成一副诱人的图画。

  凤毓目光所及,浑身似是一震,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这是漠云山朱家的文身和……”

  凝光道:“凤家女儿自来有以银蝶文身的规矩,昔年丹青圣手朱羡情的传人朱玉和他乃是至交好友,他曾向朱玉讨来漠云山的金制瑶砂,亲手替我文了这一凤纹。凤相想必认得,这个纹饰乃是上古雍朝时凰族的标记,唯有凤氏嫡系子孙方才知晓。当世之中除了凤相之外,还有谁人识得?”

  这时凤毓的神情已然变得凝重,忍不住在案前来回踱了两步,可见正在克制着心中激烈的情绪。黑暗中雨声喧哗,随着他急促的脚步频频敲打长窗,落向这九重深宫无光无色的长夜。凝光徐徐掩上衣衫,“凤相方才的问题,我又何尝没有问过?要知道,你若爱一个人,他便会毫无理由地牵动你所有的情绪,因他悲,因他喜,为他哭,为他笑,甚至赴汤蹈火粉身碎骨你都情愿,这便是世间人人都逃不过的情。一旦心有牵念,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你致命的弱点,而一个极端聪明、极端自负的人,怎会允许自己的心,落入他人掌控之中?”案前灯火亮了一亮,光影微芒自她幽冶的眉目间一掠而过,“所以当他发现自己的感觉不受控制的时候,便已起杀我之心,只是朝夕相处,他始终下不了手,于是他给我机会,让我爱上别人。”

  凤毓停下脚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若是单纯为了你,他无需费此心机,处心积虑送你入宫,让你成为皇上的宠妃。”

  凝光微笑:“凤相果然了解他,我不说你也当想到,他想要一场乱世,他要亲手搅翻这两国天下。凤相可还记得上个月东州失踪的那批军粮?若非凤相在位,而你又是他最尊敬的兄长,天o朝早已不是现在的模样。天下此时由凤家来取,总好过日后巽国挥军南下,兵踏天都。”

  外面蓦然一声雷响,像是贴着屋脊炸开,大雨中电光夭矫,瞬间照得黑暗如白昼,亦清晰地照出檐前雨帘重重。凤毓一手压在案上,指间青筋隐约,似是某种沉重的压力想要从中破出一般,令人感觉到他心中惊涌的波涛。

  雷声滚滚,雨意愈浓而长夜愈深。眼前这一日,他并非没有预见,自当年禅如法师见过尚在襁褓中的凤释之后,凤家少公子,这个自出生以来便被赋予某种断言的孩子,一直都是凤氏一族既恨且畏的存在。而另外几句命卦亦在此时浮上心头:凤氏长子,应文魁双星,生于三朝乱政之际,官至一品,职掌九州,经国二十载,年三十七卒于雨夜。

  室中忽然安静下来,凤毓闭上眼睛,聆听窗外冷雨敲窗,少顷,沉声道:“看来今天这一杯酒,我饮也得饮,不饮也得饮。”

  凝光以一种冷媚的姿态,端起案上酒盏,执杯下拜,“有约在先,凤相此次输了我,成者王侯败者寇。”

  凤毓点头道:“只要假借太子一事,我便罪当诛族。你这么做,便是给他一个足够的理由杀你。”

  凝光端坐席上,微微一笑,“我想日后他不会有太多的机会杀我,因为他可能永远都下不了手。”

  凤毓眸心一收,看向她的目光带出深邃的锋芒,片刻后,却又化为平静,“果然是他教出来的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凝光抬眸,“凤相过誉了,凝光不过求生求仁。”

  凤毓凝视她许久,再次开口,“有件事现在告诉你也罢,禅如法师曾在凤府说过的话,其实有一句与你所知不符。当年禅师所言,乃是少公子此身入世,必将掀起九州战祸、血雨腥风,而凤氏亦难免灭族之祸。是以家母临终前才命他出家为僧,凤家少公子便鲜为世人所知。”

  “九州战祸,血雨腥风。”凝光轻声重复这几个字,仿佛自其中看到了那一场乱世景象,幽艳的媚眸细起微光,“他若是佛法下镇着的魔,今日封印崩解,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他。”

  凤毓道:“相生相克乃是万物至理,当世之下未必就无人能够奈何得了他。”

  凝光道:“凤相的意思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凤毓含笑拿起了案上酒盏,“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从他心中所生,才能制他心中之魔。”

  凝光心思微动,稍后,对他郑重一拜,跟着起身而去。殿外大雨无声,弥漫了整片深夜,黑暗中,丝光如刃。

  《天o朝史·本纪》,卷五百二十七。

  昭成四年春正月乙巳,皇太子惠素薨。天都数月飞雪,昼夜不止。丙午,囚中书令凤毓于广霄宫,丁未,毓畏罪自尽。是日七星坠地,大雷雨,中州惊云山裂,沧浪江横贯双峰。七州地震自此至来岁,天现二日,光耀九霄。

  春正月戊申,晋贵妃为后,群臣具表朝贺。庚戌,巽国公子重策率使团至天都,随行三百余人,入住宣圣宫。

  天o朝有史以来最为隆重的册后大典在太和殿举行。当日清晨,凝光与从祁登神极门,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接受百官朝贺。彼时暴雨初歇的天际有着血染一般的流霞,一直铺满了三千宫阙、玉宇苍穹,那样触目惊心的色彩与帝宫之上风华妖艳的女子相衬,成为神极门前每一个人终生难忘的画面。

  此后许多年间,当人们再次提起这个统治了九州大地数百年的王朝,提起它最后一位皇后时,仍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这个曾经翻覆两朝,令得无数人为之发狂的女人。然而现在的凝光却非常清楚,就是从这一天,她踏上了一条自己选择的道路,这条路上有着世间最残酷的权力、欲望、杀伐,亦有着她此生所有的爱恨情仇,黑暗与光明。

  垂帘浅影,星星点点落在微湿的发梢,除去了凤冠霞帔的凝光仅着一件绛色罗衣,斜倚锦榻,静静望着一盏灯火出神。灯火背后的铜镜明暗成幻,依稀映出自己的眉目,仍旧是含情星眸如玉的唇,仍旧是流水青丝桃花颜,但凝光知道有些什么不同了,三年前她是别人镜中的折影,三年后当她做出杀死凤毓这一决定时,她便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她。

  若要他永生不离,便让他刻骨铭心。

  凝光轻轻一笑,外面氤氲的玉池中还带着曼殊花娇娆的幽香,有人轻微的脚步声停在了帘外。

  “娘娘。”冰冷的声音,听起来又似乎带着几分压抑的热度,本不应出现在皇后寝宫的内廷都尉此时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盯着幽深的垂帘。

  帘光微动,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指尖丹艳衬着腕上翡翠佛珠,令得赤色愈艳,而翠色愈满。田戎将一样东西交到那手中,看着帘后慵媚摄魂的身影,眼中不由透出炽热的光芒。

  凝光似是感觉到他的注视,便向帘外浅浅抬眸,“你辛苦了。过些日子,我让皇上调你任御林军统领,往后自有你立功的时候。”

  田戎面上闪过惊喜,复又压低声音道:“我所做的一切只为娘娘。凤相之事尚未公布于众,但瞒不了少公子多久,娘娘打算怎么做?”

  凝光道:“今晚你替我送一样东西出宫,不要问是什么,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记住,倘若出了纰漏,我也保不了你。”

  田戎道:“只要娘娘吩咐,田戎必将赴汤蹈火。”

  凝光隔着垂帘微微一笑,柔声道:“我便知道,只有你肯诚心诚意地帮我,一切小心。”

  田戎走后,凝光方才启开他送来的纸卷,只见上面写了三个字:福明宫。她目露思忖,稍后将那纸卷付之一炬,回到内室换上夜行衣,束好长发,悄悄离开寝殿。

  因巽国重策公子来朝,商谈两国退兵议和之事,怀帝白日已起驾宣圣宫。此时大正宫中的御林军只留了八部内廷禁卫,较之以往严密的守卫显然松懈许多。福明宫因隔着一泊御湖,不与其他宫殿毗邻,因此入夜之后便格外清静幽寂。

  凝光此来不为其他,乃是为寻昊帝时传下来的一只密匣,据说那匣中事物左右天o朝王气,历来为皇族所密藏。凝光入宫两年后,凤释自家藏古籍中得知密匣的存在,遂命她留心寻找,福明宫乃是先帝宜太妃清修之地,密匣若在此处,倒也不足为怪。

  深夜里时有微雨飞浮,古树回廊间灯火幽宁,斜映着光洁的石阶,不闻丝毫响动,唯有佛殿里平和的诵经声隔着雨夜传来。

  “身见不忘,即我见不忘,即我所有见不忘,以此故有四相,故多烦恼。能然手指,则先能舍身,身见断则我见断,我所有见断,而一切烦恼亦无不断矣……”

  佛殿内并无宫人侍奉,凝光心知宜太妃目不能视,便在雕窗背后悄然驻足,静听那《妙法莲华经》中的句子,想等宜太妃熄灯去睡,再寻找密匣所在。然而此时,宜太妃诵经之声却忽然停住,跟着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何人?三番两次到这福明宫来做什么?”

  凝光心下一惊,但见宜太妃背对门口盘膝而坐,显然不是发现了自己,却不知她如何察觉有人进殿。此时宜太妃再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速速去吧,免得被侍卫们发现,惹来杀身之祸。”

  凝光虽觉她话中另有所指,却也不敢再多逗留,当即抽身离开。方要转出福明宫,却见有个黑衣人穿花过柳,向着临近湖畔的寝殿而去。夜空云深无月,凝光无法看清那人的形貌,但从对方身法却可判断其人武功不弱,乃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不由心下生疑,随即潜身跟了过去。

  那人一路不停,甚是熟悉地到了后宫寝殿,跃入回廊,在一扇窗下停住了脚步。凝光仗着轻功高明,闪身至他身后不远的檐柱背后,借着殿前灯火悄悄看去,只见那人是个剑眉朗目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独自靠在殿外,看着窗上映出的一个剪影,也不说话也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在窗棂上轻轻一敲。窗内灯火微晃,有人“啊”地一声,而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你……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会再见你了吗?”

  凝光认出说话的是从禋公主,越发觉得惊奇。这时那男子低声道:“我只是想听你说说话,你不见我,我也不见你,不算违你的誓言。”

  窗内从禋道:“我既然在菩萨面前发过誓,便不能欺瞒菩萨。你快些走吧,宫中守卫森严,若被人发现我可救不了你。”

  那男子轻轻一笑,道:“你们的侍卫现在大半都在宣圣宫呢,我要来便来,说走便走,谁也奈何不得我。”

  从禋沉默了片刻,道:“你来了也好,上次我忘记了,有样东西该当还给你。”说话间那雕窗敞开一条缝隙,她将一个金环放在了窗台上,“再过些时候,我便要嫁去西海了,这个是你前次丢在宫里的,因我捡到了它,才累得你几次入宫来寻,以后……以后你便不必来了。”

  那男子剑眉稍蹙,转向窗前问道:“莫非你当真想要嫁去西海?”

  从禋轻声道:“皇兄说于阗国世子知书达礼、一表人才,他一定会好好待我的。”

  那男子冷冷哼了一声,道:“于阗国世子算得了什么,待我巽国大军……”话说一半,忽然警醒,下面停住不言。凝光听到“巽国”二字,心中蓦然震惊,不料此人竟然来自敌国,再回神时,便听那男子道:“这东西是我家传的,此生此世只赠一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从禋道:“我知道,但是我要嫁人了,你……”她停顿了许久,最后似是下定决心,“我就当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再不走,我便叫人了。”

  那男子面色微变,怒道:“好,你让我走,我走便是。你且等着,你那皇兄想要送你与西海和亲,未必便能如他所愿!”言罢微一顿足,转身而去。

  那男子负气离开,窗内从禋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蓦地跌落在座椅之中。凝光趁此机会飘然近前,指尖一挑,那露在窗口的金环悄无声息地落入手中,而她人影一闪,便尾随那男子一路离宫。

  凝光身轻善舞,轻功自来极佳,深夜追踪绝不担心惊动其人。那男子出宫之后果不出她所料,最终到了宣圣宫招待巽国使团的剪花台。凝光因听到巽国大军的消息,欲要弄清那男子的身份来历,眼见他从后门进了剪花台,便也借了外面古树翻墙而入。

  剪花台内灯火憧憧,因巽国此次来使的重策公子身份贵重,怀帝特地下令将使团住处的所有物件更换如新。此时楼台殿阁皆被御内特制的七宝琉璃水晶灯照得透亮,就连这后院也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那男子进来时正有一帮巽国侍卫在偏阁背光处开了赌局寻乐,其中一人见得他来,急忙咳嗽一声,众侍卫抬头,齐刷刷站了一片,“翼将军!”

  那男子显然在使团中地位颇高,冷冷瞥了眼屋内的赌局,忽然抬腿一脚将桌子踹翻了个,“没王法了你们!平日里我当看不见,如今在公子眼皮子底下你们也敢开赌,都皮痒痒了是不是!”

  众侍卫见他无故发怒,也不知何事触了霉头,一时面面相觑。这时有个侍卫自前院过来,在廊前一站,想说话却又不敢开口。那男子一眼瞥见,喝道:“干什么?”

  那侍卫小心地道:“将军,公子方才差人找您。”

  男子回头道:“什么事?”

  侍卫近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男子扫了面前一眼,鼻腔里哼了一声,拂手而去。

  凝光听到他们对话,早先一步往使节居住的正殿而去。这剪花台乃是宣圣宫中最为奇巧的一座建筑,每宫每殿都设有阴阳十八门,其中九明九暗,依循机关可以来去自如。从祁将巽国使团安排在此处,原本便也别具用心。

  凝光借着这个便利,从一处暗门入内,轻而易举进了正殿。待她隐身于殿角屏风之后,那年轻男子方才到来,进门后往旁边看了一眼,对着上座行礼,“公子。”

  殿中灯火错落雅致,燃着一炉七竹香,四下里长窗大开,夜色一望无余,亦无任何偷窥的可能。凝光不由庆幸巽国使团入住的是剪花台,否则依着这般情形,外面怕连落脚之地都无,更不要说窃听机密,可见这重策公子心思非常,远在他人之上。

  夜风徐徐吹动案前三两瓣落梅,随着清淡的香气传来重策优雅的声音,“心浮气躁的,干什么去了?”

  那男子低头道:“少翼奉公子之命去了趟大正宫,公子所料不差,凤家当真出事了。”

  “哦?”重策似乎笑了一笑,“凤毓还活着吗?”

  少翼道:“就属下所知,怀帝恐怕已经处死了凤毓,只是秘而不宣,看样子是在为动凤家做准备。”

  “你说什么?皇兄处死了凤相?”未等重策答话,旁边有人猛地起身。凝光听到这声音一怔,忍不住自屏风之后看出,望见重策身边二人,脸色不由微变。

  第十一章

  六丈广殿灯盈面,窗外梅花自案前掠过,落上少年如雪的衣。今晚重策公子的座上贵客,赫然便是当初带走废后苏寐衣,如今理应身在江左七州的南康王从祤。突然听到凤相遭诛的消息,他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震惊。

  这时候,从祤身边灯影里坐着的一个年轻公子开口道:“王爷,稍安勿躁。敢问翼将军,怀帝是因何故诛杀凤相?”

  少翼并没有立刻回答那人的话,转头看向座上。因隔着屏风帷幔,凝光此时无法看到重策的模样,唯见檀香金榻旁一只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搭着扶手。那手中拿着一柄素面象牙折扇,宝蓝色缀银丝明缎锦衣衬着月白云纹镶貂毛外袍袖口,落花下风雅舒适,恰如他说话的声音。折扇在那手中轻轻一开,复又合上,扇头看似随意地向外抬了一抬。少翼这才转身道:“怀帝秘密处死凤毓,是因其买通御医令肖文骋,谋害了皇太子惠素。”

  从祤剑眉微蹙,“皇兄怎会如此糊涂,因一个痴傻太子滥杀重臣。凤相一死,朝中不知会生出何等风波。”

  灯影下那人却道:“依我看这倒是一件好事,不但对王爷,对公子也是一样,这正是给我们送来绝好的借口,名正言顺发兵天都。”他说话声音不高,一字一句皆像经过深思熟虑,然尾音利落,干脆缠绵,令人感觉是个柔中带刚的人物。

  重策看了他一眼,笑道:“慢着,此乃天o朝内政,却与在下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