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又戴了帷帽,低了头局促站着,邱珺华过来拉她的手,“怎么会是妖怪呢?你太好看了,大家才这样看你。”石头在一旁犹自呆滞,自言自语说道,“一路上没少嘲笑她,原来果真是因为太好看,才轻纱遮面。

飞卿走了过来看着她:“花容月貌春水秋波,体态娉婷风姿绰约,原来,真正的美貌不是让人想笑,而是让人想哭,哭造化之奇妙,可将钟灵毓秀集于一身。”

沈姑娘戴着帷帽犹捂了脸:“我以为到了中原就可以自由行走,女子也这样癫狂,我还是回去,继续过不敢见人的生活。”

邱珺华一把扯住她哈哈笑道:“你们都听见了?原来生得太美也不敢见人。”

麦穗一笑,轻轻靠着乔安,低低问道,“平安带她回来,可有私心?”乔安笑着点头,“不错,沿途之上虽没见过她的脸,但观她气度言行,清雅从容,便想起一个人来。”

麦穗不解道,“可是,王爷那阁楼中都三位了。”乔安摇头,“不过是王爷的障眼法,我初始也信了,后来便想明白,估计王爷碰都不会碰。”

麦穗靠得更紧了些,看着沈姑娘笑道,“且随缘吧,平安也做起媒婆来了。”乔安笑道,“度人就是度己,王爷有了可心合意的人,我方能安心为王爷效命。”

二人相视而笑,相互低语着思念担忧,便忘了周遭众人的存在,沈姑娘看看三双依然盯着她的眼睛,再看看乔安麦穗,抬手指着二人道:“我还是喜欢他们,不会盯着我不放。”

飞卿率先收回眼光,为刚才的无礼致歉,沈姑娘笑说无妨,二人上了一辆马车,邱珺华也挤了上来,众人回转。

飞卿便问沈姑娘为何来京城,沈姑娘笑道,“若是能有一个男子,看到我的脸不为所动……”想了想又觉不够,加重语气说道,“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便嫁给他。”邱珺华笑道,“若是丑八怪残疾痴傻,你也嫁吗?”沈姑娘点头,“我自小被人看得心里发毛,想来想去,为了以后过得舒坦,只能如此了。”

飞卿猛想起容十说过,谁都没有你美,对别的女子,我不会看一眼,不由有些紧张,抓了沈姑娘手问道,“那,沈姑娘不会做小吧?”沈姑娘摇头,“不会,太有失身份。”

飞卿吁一口气,邱珺华笑道,“那,沈姑娘是何身份?”沈姑娘摇头,“待时机合适,我自会告知。”

乔安坐在马车中,一手抱着初雪,一手搂了麦穗,想起此次乌孙与边城之行,惊讶彼时笃定从容,一心为着解救戚叔父,只想着尽己所能打动柳莲生,并毫不畏惧与太子做对,此时方觉后怕,若是稍有不慎,也许再见不到她们两个。

初雪犹在怀中沉睡,将麦穗搂得更紧了些,低了头唇覆在她唇上,辗转厮磨着,在轻喘声中放开麦穗,看着她懊恼道:“这些日子,首先想到的,竟不是麦穗与初雪,身处危局时,甚至忘了你们两个。”

麦穗抚着他脸:“无所畏惧勇往无前,我为平安骄傲,平安不是忘了我们两个,而是不敢去想。”

乔安便说起被柳莲生关在柴房那一夜,看着月亮想着麦穗,麦穗笑听着,明月千里寄相思,平安,果真收到了。

拿出一本小册子,都是夜半睡不着的写写画画,按日子一篇篇翻过,每逢她夜半不能入梦,乔安不是在夜间赶路,就是在苦思对策,乔安睡得安稳,她便睡得踏实,相隔千里,竟是如此默契。

麦穗趴在乔安怀中,“原来,果真有心有灵犀一说。”乔安嗯了一声,抚着她的发,麦穗方缓缓问起他如何打动得柳莲生,乔安娓娓道来,麦穗仰头一口亲了上去,“我的平安,如今不只是机智了,有了大智慧。”

乔安怡然受之,痴痴凝望中,耳边一声响亮的笑,嘎啊,一低头,初雪醒了,小手抓着他腰间革带,双眸亮晶晶看着他,嘎啊嘎啊又是几声响亮的笑,乔安将女儿高高举起,初雪笑得更加响亮,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麦穗忙喊放下来,乔安手臂一松,初雪坐在他膝头,小手紧紧攥着他食指把玩得欢,把玩着把玩着举起塞进嘴里,发硬的牙床上下一挤,乔安啊一声大叫,待要抽出,小人儿叼得死紧,更加用力咬了下去,乔安哀叫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麦穗伸手过来,手指在初雪下巴处轻轻摩挲,初雪蓦然放开,乔安食指上已渗出血珠来,瞪着初雪道:“为何咬爹爹?”

初雪觑着他脸色,张嘴哇哇大哭起来,乔安手忙脚乱哄劝,对麦穗道,“怎么倒象是她受了委屈?”麦穗笑道,“正出牙呢,有时候正吃着奶就紧咬住奶/头,前些日子都破了,化了脓。不得已请了乳娘来,谁知死活不吃,唉,哪里是吃奶,分明在喝我的血。”

乔安手在初雪屁股上轻轻一拍,瞪着麦穗道,“生下她就说请奶娘,非要自己喂,遭罪了吧,我瞧瞧。”麦穗笑道,“却也不后悔,每当疼起来,就想起我娘也是这样喂我和麦清,养儿方知父母恩。”

乔安拉开她衣襟看着心疼不已,又在初雪屁股上拍一下,初雪挥舞着小手咯咯笑了起来。

麦穗拢了衣衫,乔安为她系上衣带,麦穗笑道,“平安,此次功成后,若王爷能准你休沐,我们回昌都瞧瞧去。”乔安叹口气,无奈看着她,“你呀……都听你的就是,如今,再无人敢欺负你。”麦穗伏在他怀中,“我这是夫贵妻荣,托平安的福。”

“行了。”乔安捏一下她脸笑道,“这张脸旺夫,知道吗?自从娶了麦穗,我眼前的道路越来越宽。”麦穗笑道,“我不也是一样?”

一路絮絮说不完的话,来到府门外下了马车,麦清从石阶上跑下来,一头扑进乔安怀中嚎啕大哭,麦穗在旁道:“走的时候就哭了,如今长大了,知道离愁别绪。”

乔安忙笑着哄劝,“再过两年就议亲了,咱不哭,初雪都不哭。”麦清抽抽搭搭,“不用议亲,我等着初雪长大就是。”

乔安惊诧看着麦穗:“咱们家的小神童,似乎某些方面太过迟钝,先是要跟阿姊成亲,现在又要跟外甥女成亲了。”

麦母笑道:“不错了,小时候不分男女就要成亲呢,现在好歹知道找女子。”

众人哄笑起来,一家人欢聚一堂,惟独容十尚未归来。

沈姑娘住在乔府,麦穗拨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婆子伺候,并嘱咐不许盯着沈姑娘看,沈姑娘呆得自在,渐渐得,在院子里走动也去了面纱,因换回女装,更是如诗如画,乔家一应下人经过她身旁,均目不斜视,因为麦穗吩咐过,谁若看沈姑娘,便罚三个月月例。

三日后容十归来,一眼瞧见沈姑娘,便看了第二眼,又第三眼,抵挡不住,仔仔细细看了许久,直到沈姑娘捂了脸逃一般回了小院,飞卿在旁冷眼看着容十,容十回过神来,哈哈笑道:“这是一副美丽的风景,任人路过都要驻足欣赏,就如飞卿看到王爷,总要多看两眼不是?”

飞卿狠狠砸过来一个白眼,“是谁说过,不会看旁的女子一眼。”过来两手扣住他的双眼,“此处我可是盖了印,要观后效的。既说话不算,这就抠出来。”

容十惶惶然中,她在耳边低声说道,“安然回来便好。”拉着手进了屋中,一头扑在怀中哭道,“乔安与石头路程遥远,都回来了,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晚?我担心死了,只要你能安然归来,想看谁便看谁。”

容十搂住了温言抚慰,看飞卿止了眼泪笑说道,“此行有大收获,我朝储君要换人了,而且……”捉住飞卿的手让她坐下,看着她说道,“岳父之仇,另有一位主谋,也被我挖了出来。”

飞卿愣愣看着他,容十咬牙道:“便是那怡妃娘娘。”

第一百一十章

乔安与容十面见过秦王,归来后怏怏不乐,麦穗问有何为难,乔安摇头:“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恭王与怡妃旧情若是有物证最好不过,容十之前在恭王府与地宫仔细查看,想找到一些传情的物件或者书信,却无收获。”

麦穗笑道,“我们都尽力了,哪能事事都完美呢?”乔安笑说也是,“如今,便静待太子归来。”

太子在边城释放戚将军,怡妃得到的信却是已将戚传贵就地问斩,高兴得在秾华宫将金叶子洒了一地,让宦官宫女们爬着去捡,她瞧着咯咯大笑。

正高兴的时候,久病缠身的皇后唤人召她过去近身伺候,怡妃忙忙过去,她这些年费尽心思讨好皇后想要晋位贵妃,超出贤妃去,皇后却总是不冷不热,想来是太子立功,皇后也开始对她另眼相看。自以为将要喜上加喜,住过去尽心伺候。

傍晚的时候,麦穗在庭院中树下纳凉,地转上铺了凉席,初雪坐在上面,手里摇着摇铃,摇着摇着身子一歪,朝麦穗爬了过来,麦穗瞧着她小肚子贴在席面上,憋足了劲儿往前涌动,哈哈笑了起来。

旁边院子里想起悦耳的琴声,是沈姑娘在弹琴,沈姑娘弹琴有一妙处,不弹缠绵悱恻的,也不弹兵戈杀伐的,爱弹一些小调,或童谣或民曲,也有自创的,轻快而简洁。

麦穗听着琴音,猛然跳了起来,喊着平安冲进了书房,指着隔壁道,“琴,平安,焦尾琴……”乔安放下手中书过来扶住她笑道,“且慢慢说,瞧这一头汗。”

为她擦着额头汗珠,麦穗喘口气道:“那焦尾琴,我从地宫中拿回来的,飞卿姐姐瞧见就发抖,便没给她,来京城的时候,想着怎么也是个名品,京城达官显贵爱风雅,说不定何时拿来做个人情,就拿了来,后来要给胡夫人,胡夫人坚决不受,说是太贵重了,沈姑娘与我投缘,便送与她了,如今看来,得要回来才是。”

乔安不待麦穗说完,牵了她手往沈姑娘院子里来,初雪扎着头爬到石凳前,却不见娘亲的影子,哇哇大哭起来,二人也顾不得,径直往沈姑娘院子里而来。

乔安抱过琴正要研究,沈姑娘笑说等等,纤纤食指在侧面一摁,啪嗒一声,出来一个小匣子,抽出匣子反过来,底部写着,心爱之物赠予施郎楚生,不离不弃,勿失勿忘,落款处写着,谢氏静怡。

乔安抱起琴就跑,沈姑娘笑问,“是怎样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麦穗呸一口,“是一个恶心的爱情故事。”沈姑娘蹙眉,“爱情故事还有恶心的吗?”麦穗感叹,“真想亲眼看到怡妃的下场,可惜我没有机会了。”

看着沈姑娘恳切道,“沈姑娘可会弹奏长相守?”沈姑娘点头,“不只会,弹得很好呢。”麦穗笑道,“那太好了,说不定能用得着你,那样,你就能听到这个故事。”

未几太子归来,隔日秦王府设宴,沈姑娘装扮妥当,准备前往秦王府,飞卿来了,握拳对麦穗道:“我不怕,我要亲眼看到怡妃的下场。”

麦穗惆怅看着飞卿上了马车,乔安远远而来,对麦穗道,“走吧,王爷特意嘱咐,恭王一案,我们都是当事人,务必到齐。”麦穗不等乔安下马,手脚并用攀到马背上,乔安说声坐稳了,叹口气道,“知道你爱看热闹,走吧。”

沈姑娘追在后面,麦穗回头喊:“回来详细说于你。”沈姑娘这才转身回去。

是夜,秦王府灯火通明,正殿大厅中一派喜乐祥和,帝后贤妃怡妃太子先后到场。皇后笑道,“为贺太子归来,我托付了秦王,办一场家宴,务必要尽情尽兴。”

皇帝在桌子底下拍拍皇后的手,“梓童身子刚好些,便这样有心,辛苦梓童了。”皇后柔和一笑,帝后一副恩爱和谐模样,怡妃低了头一撇嘴,贤妃若泥塑的菩萨一般,面无表情端坐。

酒过三巡,皇后笑对秦王道,“可有歌舞助兴?”秦王笑着击掌,有两位宫婢女抬出一张琴,贤妃笑道,“是焦尾琴。”怡妃脸色一变,望向在琴后坐下的女子。

女子抬皓腕绕纤指,弹奏一曲长相守,怡妃望向贤妃,又望向皇后,再望着皇帝,一回头太子正紧盯着弹琴的女子,秦王叉手跪坐着,半垂了眼眸,似乎在专心听琴。

几千几万个主意翻滚而过,攥紧了拳头给自己打气,不过是一张琴而已,巧合罢了,自己想得太多,自我安慰着,冲帝后摇摇举杯,酒刚沾唇,就听轰然一声响,琴翻落在地,弹出一个匣子来,怡妃徐徐放下酒杯,就听那弹琴的女子道:“匣子底下有字。”

怡妃喝声大胆,斥道,“如此不小心,再惊了圣驾,还不快退下。”皇后说声等等,笑道,“如此名琴,在爱琴之人手中辗转,定承载着许多故事,倒想听听是怎样的字。”飞卿一字一句念了出来,怡妃脑子里嗡得一声。

皇帝笑看着她,“巧了,爱妃娘家姓谢,这静怡正是爱妃闺名。”怡妃后背冷汗涔涔,强笑说道,“果真是巧。”贤妃走过去拿了匣子过来,笑道,“瞧着倒是怡姐姐的笔迹,皇上瞧瞧?”说着话递给了皇上。

皇帝看一眼,脸上微笑凝固,“施楚生?这个名字似乎听过。”皇后笑道,“不就是凃州恭王爷吗?”

啪得一声,皇帝将木匣拍在几上,怡妃身子一颤,此时太子方从飞卿身上收回视线,忙问:“父皇为何发怒?”

秦王给飞卿使个眼色,飞卿忙忙告退走出,秦王大声吩咐道,“都退下,封闭庭院。”

皇帝点点头,家丑不可外扬,看向怡妃一声冷笑:“恭王?仗着祖宗贪生怕死封了王的施氏?二十多年不见,朕都忘了他的模样,怎么,怡妃与他乃是旧识?”

怡妃趋前几步跪了下去,泣道:“妾身应选前,他常来找妾身,这琴是他甜言蜜语哄着妾身送的,后来妾身应选进宫,跟他再无来往。”

太子站了起来,过去扶怡妃,笑道:“父皇息怒,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今日特意翻出来,也不知是何居心。”

皇帝脸色稍缓,皇后唤声来人,递给皇帝两样东西,指着那卷宗道,“此乃施氏一族的密档。”又展开画像,皇帝一瞧再看看太子,站起身抖着手道,“来人,扒了裤子验看。”

怡妃大声分辨,“分明是一场鸿门宴,要害我们母子,皇上,别被这些人蒙蔽了双眼,肇儿是我们的孩子,皇上悉心疼爱,今日因为这些人挑唆,就要将他置于死地吗?”皇帝略略犹豫,是啊,也许不过是巧合,被用来做文章,底下跪着的,分明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皇后指着密宗上一句,“忌食胡桃。来人,给太子用些胡桃羹。”怡妃忙喊道,“太子吃胡桃会死的,皇上,要说太子与施氏有些想象,我母亲乃是施氏的旁支,是带着血亲的,皇上。”

秦王一击掌,一个人被推了进来,看到怡妃趴倒在地叩头:“娘娘,小的被逼无奈,对王爷不忠,还请娘娘恕罪。”

怡妃看向他,恨声道,“你又是谁?被用来构陷我吗?”男子叩头道,“小的乃是贴身伺候恭王爷的福康,小的当日贪生怕死,逃了出来,娘娘,小的有负王爷多年爱护和栽培。”

怡妃喝一声滚,秦王起身道:“父皇容禀,此人乃是刑部前往凃州查案的时候,偶然遇见,罪名原是盗抢他人钱财,谁知他受刑不过,竟然招供一桩惊天大案,儿臣不敢做主,特进宫求见了母后。”

皇后点点头,起身一福:“知道此事后,臣妾几日几夜不得安眠,怕有人故意构陷太子,又担忧皇上知道后伤心,方有了今夜宴饮。”

太子一跃而起,朝福康扑了过去,秦王先发制人,将太子摁倒在地,太子挣扎着喊道:“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竟想出这样的手段来争储,本太子龙子龙孙,岂容你这个扫把星置喙?”

皇帝看一眼福康,喝一声讲,福康遂说出当年木县尉之事,其时木县尉前往庆州述职,夜里信步闲逛至一处园子,看山石林立流水潺潺,背手进去赏月,其时怡妃与恭王在山洞中幽会,怡妃言说自己身怀有孕,恭王大喜:“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夺回江山。”

木县尉大惊之下仓皇而逃,踢动了石块发出声响,怡妃与恭王听到动静,衣衫不整赶了出来,瞧着他大喝一声来人,恭王本欲命福康将他砍死,怡妃摇头:“施郎,我最爱看猫抓耗子,逮着了玩儿一会儿放开,让耗子惊慌得四处乱跑,过一会儿再逮回来再放开,几次三番直到烦了才一口吞入腹中。”

恭王便笑:“就属你花样最多,都依着你。这庆州是我们的地盘,谅他逃不过去。”

怡妃心中大惊,嘴上依然强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知从那儿来了这样一个人,还不拖下去乱棍打死。”

那福康咧嘴一笑,“娘娘左乳上有一红痣,可对?娘娘与王爷苟合之时,小的就在外看着。”皇帝脸色铁青,怡妃嚷道,“这有何难,伺候本宫沐浴的宫女都知道,春蓉就知道,春蓉赐给了秦王。”福康又一咧嘴,“娘娘房事时有一嗜好,让男人神魂颠倒…….”

皇帝喝一声住嘴,站起身,默然许久开口道:“怪不得施楚生要择白头山修建王陵,原来是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好……”指指太子道,“鸩杀,对外就说是暴薨”又指指怡妃,“圈禁,一年后赐白绫,对外就说因太子薨逝,过度伤心所致。”

太子嘶叫着父皇,又狠狠看向怡妃,“都是你害我如此。”说着话双手过来掐住怡妃脖子,怡妃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皇帝的叹息微不可闻,看一眼秦王,“此事交给斫儿,家丑不可为外人道。”吩咐毕转身就走,脚步有些踉跄,背影佝偻着,一瞬间苍老虚弱了许多,皇后与贤妃忙忙跟上。

秦王恭敬相送,转身回来吩咐百里与石头带人处置太子与怡妃,二人被抬走,踏上不归路,怡妃人事不省,太子两眼血红,一直在吼叫,大骂腌臜扫把星,石头在他颈上一击,方没了声息。

秦王叹一口气,回头道:“都出来吧。”

众人走出,齐声道,贺喜王爷。秦王笑笑,“喜与悲,本王似乎没得选择。”默然片刻道,“论功行赏却是必须。”

乔安笑道,“还有一位大功臣王爷没有见过。”王爷哦了一声,麦穗笑道,“此人有一怪癖,就是不喜别人看她,若是看上一眼,便发疯魔之症,王爷见了,一定要忍住不去看。”

秦王说声,“闻所未闻,实在奇怪。”不过麦穗说的话,他自然深信不疑,便说道,“这有何难,本王耷拉了眼皮,扮个木头人就是。”

容十与飞卿低了头偷笑,乔安笑眯眯看着麦穗,如今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我刚想,她就说出来了。

第111章 尾声

秦王说到做到,面见沈伽婼的时候,果真没看她一眼。

沈姑娘十分自在,拜见毕笑得开怀,邱珺华打趣道:“你可是说过,不看你一眼的男人,你就嫁给他,王爷将来是要登基为帝的,多好。”

沈姑娘摇头:“王爷生得太好看,我不喜欢。”

麦穗拍一下她,“说话要算数啊。”沈姑娘不以为意,“我就是那样想了想,跟你们几个投缘说了出来,又没有当着神明起誓,我觉得,能不算数,还有,帝王三宫六院的,我更不喜欢。”

说到三宫六院,麦穗笑道:“那还是算了,王爷很快就册封太子,多少人上赶着做他的王妃,不用我们操心。”

达成共识,便没人再提此事,沈姑娘在京城呆得自在,住了一年多,一年后秦王册封太子,皇后主持选拔太子妃,应选者云集,手段多多奇招频出,秦王面见帝后,称欲与乌孙和亲。

其时皇帝受前太子之事打击,已是风中残烛,皇后审时度势,点头应允。

消息传到乔府,沈姑娘忙忙收拾了行装,向众人辞行,众人惊问为何突然要走,沈姑娘跺脚道:“太子不是要与乌孙和亲吗?乌孙就我一位公主,我不回去,谁跟他和亲?”

众人措手不及,麦穗缓过神笑道:“原来这一年多招待的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日后还请皇后娘娘对我们多加照拂。”

沈姑娘做个鬼脸:“和亲公主有下场好的吗?我到时候只能自保,若是乔官正与容承事他日封侯拜相,我若有难,还请帮我一把。”

麦穗心中凄然,拉着她手道,“要不,你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沈姑娘摇头,“能有这一年多自由自在,我已满足,不能抛下家国只图自在,我生在王室冠了公主头衔,不能做缩头乌龟。”

众人连说佩服,石头派了麾下一队士兵护送。

沈姑娘走后,苏雅萍带着子墨前来跪谢麦穗,麦穗忙扶起她来,笑说道:“子墨给我磕头应该,你的头我受不起。”

苏雅萍坚持跪了,命子墨认了舅父舅母,带着子墨远走他乡,数月后来信,说是在边城避居,从自家小院可遥遥看到将军府。

又过三月,伽婼公主来信,已安然回到乌孙王庭,请众人放心。众人很有默契得对太子绝口不提此事。

秦王册封太子后,与乔安容十日渐疏远,未几,乔安被外放出京,任徽州宁国县令,修筑渠堰开发农田,政绩卓著,三年后升任徽州通判,时值洪水肆虐堤坝被冲毁,乔安挽起裤腿下水,带领百姓疏导洪水,险些被洪水冲走,洪水退后,开建万方圩工程,建成后著《万方圩图记》,皇上下令入学堂教典。

其后又任徽州知府,造福一方,建成良田数十万亩,为各州之最。

十年后回到京城,任京兆尹,治理汴河,创分层筑堰法,引水淤田两万余顷,名动天下。

后重回司天监,任司天少监,观测天象以利农时,并着手推广新历。

三年后任三品直学士,周游天下,历时五年编绘《天下郡守图》,回京直承圣上,圣上钦命,提拔为正二品工部尚书,笑看着乔安道:“这些年外放从未让朕失望,只有一样,怎么能固执不为乔夫人请封诰命?岂不是委屈了乔夫人?”

乔安笑道:“诰命只是虚名,这些年,臣除了殚精竭虑为国尽忠,余下的,就是不遗余力疼爱她。自然了,就算我不管,她也总能自得其乐。有一年徽州发大水,我们一家挤在一艘小木筏上,四周洪水汤汤,她却睡得踏实。醒来后问她怎么能睡得着,她说反正一家人在一处,是生是死不用在意。”

圣上微笑:“乔尚书肯跟朕提起麦穗,可是放下了心中芥蒂?”

乔安笑道:“早放下了,臣听闻帝后情深,圣上后宫一人专宠,四海之内传为佳话。”

圣上摇头:“乔尚书听到的是佳话,朕听到的,都是死谏,违背祖宗法制,不能开枝散叶,有损皇嗣,开头是两宫太后,后来就是那些御史,真有以头触柱的,也有撞死的,唉,还有联络乌孙起兵以嫁祸皇后的,好在乌孙王后主和不主战,方免了刀兵之祸。”

乔安笑道:“圣上不易。”

“非常之不易。”圣上一腔苦水,“比起几位你们专情的臣工,朕不易得多。不过伽婼肚子争气,朕和伽婼的孩子,比先皇三宫六院还多,他们越来越无话可说。”提到伽婼,一脸无奈化作笑意,“朕如今六子二女,乔尚书呢?”

乔安摇头,“臣甘拜下风,臣只有三子三女。”又不服气补一句,“臣和麦穗还能再生,麦穗身子骨好,追着打我几个儿子,谁都跑不了。”

圣上笑道:“那是一样的,伽婼有两胎双胞。”

君臣两个闲话一会儿家常,乔安方小心翼翼试探:“圣上,容十就给放了吧?”

圣上叹口气:“二十年前,朕看着他比你灵活,不似你那样倔强,怎么如今反过来了,乔尚书做官四平八稳,他可好,提拔刑部尚书都不做,认准了做提刑官,查案子翻冤狱,不管不顾得罪皇亲国戚,前些日子,因疑心驸马涉一桩冤狱,下狱不说,还来个大刑伺候,长公主来了一通闹,闹得朕头疼,传召容十,梗着脖子与朕作对,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朕一生气,将他也下了狱。”

乔安一惊:“那驸马,可是麦清吗?”

圣上摇头:“咱们的文曲星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正听命于邱宰辅,忙着编纂经史子集。”

乔安松一口气:“容十与死人打交道久了,就不会与活人说话了,圣上不知道他吗?他说驸马涉冤狱,定不会冤枉。”

圣上叹气:“朕兄弟姐妹凋零,就剩两位皇妹,大的与我不亲近,就这小的,阿兄阿兄叫着,朕初登基的时候,千头万绪,只有瞧见她,还能笑得出来。被朕骄纵坏了,好在,她怕伽婼。”

说到皇后,微笑着吩咐道:“明心,传旨下去,放容十出来。还有一桩,石头主动请缨执守边疆,戚元帅近年旧伤频发,朕想让他回京养着,他的府邸都修好了,朕准备封他个一等公,又担忧他放不下边关,要不,乔尚书去一趟?劝一劝他。”

乔安笑道:“圣上放心,只要石头能通过戚将军考验,戚将军定会痛快放权,另外,一等公是不是过了?圣上,这树大招风,邱大人已经贵为宰辅,若戚将军再封个一等公,怕是又要有昌都帮的传言。”

圣上不以为然:“你们都是功劳所得,怕什么?那些年势微,传言于我们不利,如今,朕封赏下去,谁敢置喙?”

乔安笑说也是,圣上摆摆手:“皇后下了懿旨,册封乔夫人为二品郡夫人,乔尚书回去瞧瞧。”

回府时,麦穗尚未换下诰命服,乔安笑道:“果真威风。”

麦穗跑了过来,裙裾繁复,险些被绊倒,乔安一把抱住了,麦穗倒在他怀中笑道:“皇后娘娘惦记着我,亲自带了女官过来册封。”

捂了脸故作苦恼,“感觉脸可真大……”乔安笑起来,麦穗站直身子捋着珠冠,认真看着乔安道,“一直以为诰命夫人只是个称呼,今日才知有俸禄有封地,平安,这些年,我们亏死了。”

乔安捏捏她脸,“做了诰命夫人,怎么还象个精打细算的商人妇?咱们家这些年一直富足,都是麦穗的功劳。”麦穗坦然受之,“不错,都是我的功劳。”

乔安就笑,二人腻了一会儿,乔安抱着她吻她的脸,笑道,“老夫老妻了。”麦穗靠在怀中,两手环着他腰,“老夫老妻,更得多亲密,免得生分了。”

乔安抱她更紧了些:“一直没有请封,可怪我吗?”

麦穗摇头:“我不在意,便不会怪你,母亲是极为在意的,每次来信都要提起。”

乔安笑道:“都七十多岁的人了,精力旺盛,欺负完这个欺负那个,再封了诰命,岂不是要将昌都男女老少都欺负过?”

麦穗笑道:“如今年岁大了,越发不讲理,连二姐夫都欺负上了,以前还是忌惮二姐夫的。” 乔安摇头苦笑:“好在,她有怕的。”麦穗疑惑看着他,“怕谁?”乔安捏捏她腮,“怕你啊,只要将你搬出来,老太太便不说话了。” 麦穗迷糊了,“为何怕我?我有什么好怕的?”乔安笑道,“一物降一物吧,总得有所畏惧。” 麦穗点点头:“不说这些了,说不明白,初雪该议亲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要许了大皇子,我给婉拒了,皇后娘娘初始有些不悦,我便说起当初那一年多的时光,皇后娘娘方说罢了,走的时候笑着走的。” 乔安嗯一声,“正合我意,我们家的乖女儿才不要嫁入皇家,戚叔父和婶娘就快回来了,我们两家结亲多好。”麦穗笑道,“飞卿姐姐也惦记着翊呢,我们要快,这就写信,先定下来。” 二人携手进书房写信,麦穗研着墨笑道:“当初因为一句戏言,平安发奋入仕途,后来跟着平安拖儿带女四处为官,早忘了要做什么诰命夫人,今日受封了,方觉得是不是夫人并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乔安铺开信笺,笑看着她,看了许久忘了提笔,麦穗手中墨条停了下来,回望着他,二人相顾凝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窗外春风吹过,新吐蕊的杨柳轻轻摇荡,枝影投在窗棂上,织成斑驳的花,二人执手相看,依偎在一起,一切静谧,似乎要凝聚在这一刻。 庭院中遥遥传来儿女们的说笑声,越来越近,打破了一室静谧,光影流转,天边薄云散去,春阳的万千光华流泻而下,摇曳的春光中,孩子们跑了进来,二人被团团围住,嬉笑欢闹在室内升腾而起,经久不散。 美好的日子,没有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