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惜春笑,“刚学,时常看错。”

李峰一噎,继而笑道,“无妨无妨,有备无患么。”

唐惜春是个实在人,一圈照应下来,已是酒意上脸,醺醺矣。及至宴会结束,唐惜春早被人抬回去醒酒了,送客的事落在凤五头上,以至于唐盛满肚子话都没个时机跟唐惜春说,好在事并不急,只盼唐惜春机伶些,自己去打听打听,蜀平侯府与蜀太妃到底有何龌龊。

原本以为唐惜春拜师上清宫,能交好蜀平侯府,不想反是成了对头,难道传闻是真的不成…这又在唐大人意料之外了。

幸而这年头的宗室多是摆设,清贵足够,实权没有。不要说蜀平侯府已经降为侯爵位,便是当初蜀平郡王在时,也只是空有尊位罢了。整个大凤朝,真正称得上土皇帝藩王的唯有一个雄霸云贵二地的镇南王府。

其实不必唐盛操心,唐惜春第二日就知道了蜀平侯府的种种爱情情仇八卦传说,都是凤五跟他说的。

凤五道,“家祖父,也就是第一代蜀平王,是先帝仁皇帝的兄弟,在仁皇帝继位的过程中可是出过大力气的。仁皇帝投桃报李,将祖父封为亲王,而且有言在先,亲王爵是世袭罔替的。”

唐惜春道,“你爹不就是个郡王么,哪儿世袭罔替了啊?”

“你听我说。”凤五叹道,“原本我爹初时也是袭的亲王爵,但,家里出了件事。你知道沈老婆子吧?”

“嗯,特刻薄特会指搡骂槐。”说实话,凤五爷爷的品味真是令人难以恭维。

“现在完全是泼妇一个,不过,她年轻时是难得的美人,别人送给我祖父的,因容貌过人颇得祖父宠爱。后来她又生了我父亲,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祖父的王妃过逝后,这个女人母以子贵登上了王妃之位。”凤五道,“父亲袭亲王位后,她就是亲王太妃,荣耀一时无两。她原本想让自家侄女,就是现在蜀平侯的生母沈氏嫁给父亲为正室,但沈家出身太低,沈氏想要做父王正妃,除非另行投胎,不过,老太婆还是将让父亲将沈氏纳为侧妃,后来,沈氏生了如今了蜀平侯,他是我父亲的长子。”

“待父亲的正妃过逝后,老太婆一意要父亲将沈氏扶正,却是人算不如天算,父亲去帝都时遇到了母亲,然后直接就在帝都将母亲聘为继室王妃。老太婆简直要气疯了,以至于母亲随父亲回了成府王府后她不断的找母亲的麻烦。”凤五问,“你知道老太婆的位份是如何由亲王太妃降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吗?”

唐惜春摇头,道,“肯定是大事吧!你家爵位也只剩个侯了。”

凤五一笑,“父亲有五个儿子,最终活下来的只有蜀平侯与我。在父亲病重时,母亲原是想让父亲给我请封个小爵位,结果,因为与母亲的嫌隙,老太婆死活不肯,闹的阖府不宁。母亲一怒之下,就把老太婆出身娼家的事捅了出去。”

“娼,娼家?”哪怕唐惜春没啥常识的人都给这事吓了一跳,这年头,妓\\女都能做王妃了吗?

“是啊,她少时家里穷,被父母卖给人伢子,后来在青楼讨生活。不过,她相貌一流,被人买下来送给祖父。后来,她生了祖父唯一的儿子,祖父为了父亲,着人给她另准备了出身。”凤五道,“她以为多年过去已神鬼不知,偏生给母亲知道了。她做事太绝,母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不论如何,一个娼家出身的女人,哪怕生出条金龙来,也不可能母以子贵做亲王正妃的。那时今上已经登基,因此大怒,非但收回了蜀平亲王府世袭罔替的荣耀,父亲惊惧之下过逝,最终以郡王爵大丧。老太婆也没能保住自己亲王太妃之位,被降为寻常诰命。父亲没有嫡子,爵位再连降三级,直接降为侯爵。”

“从此以后,蜀平侯府就与母亲结了大仇,凡是能恶心母亲的事,撕破脸皮也要做的。这事过去已久,许多人也并不知道。”

原来是仇家…

第47章 凤真

原来是仇家…

唐惜春道,“那蜀平侯年下还给师父送什么年礼啊?”

“要是年礼都不送,御史直接就得参他个大不孝。”

唐惜春紧张地,“那蜀平侯没在年礼里下毒做手脚吧?”他都拿回自己家用了。万一有个好歹,一家子就完啦!

凤五笑,“我那兄长还没蠢到自己找死的地步。”

唐惜春稍稍放下一颗心,忽又雀跃无比的问,“这回御史会不会参蜀平侯他们对师父不敬啊?”

凤五未答,一笑问,“惜春,你怎么会愿意拜母亲为师的,是倾慕母亲的容貌么?”

唐惜春翻个白眼,“看着人模人样,心里真是龌龊。师父学问好,对我也好,她愿意收我为徒,我为什么不能拜师啊。”

“再说,虽然师父是长的好看,我也不差啊。要是看美貌,我每天自己照照镜子就够了。”唐惜春眨眨眼睛,凑到凤五面前,问,“师父都说我今天很有看头,如何?”

凤五推开他的脸,笑,“你小鬼一个,我还是觉着唐大人更有看头。”

“起码我也是蜀中排名前三的美人。”唐惜春道。

凤五笑问,“前两位是谁?”

“我爹和你娘。”

我爹和你娘…

凤五,“…”

唐惜春怕凤五不理解,“就是我老爹跟师父啦!”

凤五笑,“要我说,你还只能排第四。”

唐惜春瞪圆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还有谁,难道同代人中有人比我生的更好?”念书上唐惜春没啥自信,容貌上他还是超自信的。

“你没有见过蜀平侯的长子,那才是蜀中第一美男子。”

唐惜春道,“就是阿湄,我也不承认他长的比我更好。”

凤五笑,“坐井里了吧。”

“那他今天怎么没来啊?”唐惜春问,看蜀平侯家四代人都出马了。

“凤真啊,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会跟着我那兄长一道来丢脸。”凤五随手拈起个山核桃,轻轻一捏,外面坚硬的壳碎成齑粉,凤五轻轻一吹,将个完整无暇的小核桃仁放到唐惜春手里,微带惆怅道,“有时我也怀疑,凭我那兄长的脑袋是怎么生出凤真这样的孩子来的。”

唐惜春倒是很能理解,把核桃仁放在嘴里吃了,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老爹聪明的不得了,我念书一窍不通。怪道呢,我觉着我自己就已经很笨了,没想到蜀平侯一家子比我还笨,他们现在还能保住家业没败光,肯定得有一个能撑场面的人。”

凤五笑,“你一点都不笨。”

“我是有自知知明,可不能跟你们这些家伙比。”唐惜春捏了个小核桃,其实他也像凤五那样两指一捏便把核桃壳捏成粉末,奈何实在没人家的武功,唐惜春拿着小捶子啪的敲开,巴唧巴唧的吃起核桃来。

“我们这些家伙…”凤五道,“惜春,我们不过刚见面,你就对我有成见。”

“别瞎说,哪里是成见。我是说,你们都是厉害的人。”唐惜春歪头看凤五一眼,“像穿衣裳吧,有人只能穿粗布,有人穿棉布,有人穿绸缎,有人穿锦绣。你们都是穿锦绣的人。”

凤五笑,“惜春,你是在自夸么?你身上的料子可是做贡品的云锦。”

唐惜春道,“这是师父给我的,凭我自己哪里穿的起。”

“有人白白给你,这才是本事。”

唐惜春笑,“师父对我好,我也喜欢她。”

唐惜春有着难以想像的一双眼睛,清湛见底,干净至极,这是凤五第一次见人这么干净的说一声“喜欢”。凤五笑,“师父一向很有眼光。”

唐惜春唇角忍不住翘起来,露出得意嘴脸,“小五你也很有眼光哪。”

凤五温和一笑,“论年纪,你该叫我一声五哥的。”

“我心理年纪比你大多了。”唐惜春心道,老子可是活了一辈子零十六年的人啊。

“你心里年纪即便一百岁,也得给唐大人叫爹的吧。”

唐惜春一噎,笑嘻嘻的糊弄凤五,“叫小五多亲切哪,是吧是吧。你吃核桃不?来,给你吃核桃。”

凤五由蜀太妃抚养长大,时不时的会来上清宫小住。凤五脾性温和,唐惜春虽忙于观星演算,两人相处也非常融洽。

唐惜春第一次见凤真是在三月三,之所以会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蜀太妃的生辰。那日,天有微雨,唐惜春大早上的去了山上,踩了两脚泥,一手撑着把油纸伞,一手拎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沾湿雨水的春笋与嫩绿的荠菜。

唐惜春在上清宫门前远远看到有人骑马过来,便稍稍等了片刻。雨幕之中,那马极骁骏,仿佛片刻便已至上清宫门前。侍卫见到来人并未相拦,凤真与一众随从下了马,随从牵着马去了侍卫所,凤真披着一件玉青色的细草编的蓑衣,手里握着马鞭,拾级而上,从唐惜春的角度自上而下,只能看到凤真小半个下巴,那真是让人自卑的下巴啊。唐惜春默默的想着。

凤真身量高大,雨滴顺着蓑衣滴在石阶之上,他打量唐惜春一眼,声音如同玉磬,“唐惜春。”

唐惜春正在欣赏美男,眼神不可避免的与凤真相遇,微微颌首,“凤真。”看来凤五说的果然没差啊,这小子的确生的极俊,若是凤真占了蜀中第一美男的名号,唐惜春还是服气的。

唐惜春一笑,“远看有人来,我以为是谁呢。快进来吧,雨越来越大了。”

凤真并没有直接去见太妃,他先去了凤五的院子,唐惜春则去了厨下。今天是太妃的生辰,凤五那财大气粗的家伙自然有无数珍稀宝物献给太妃做寿礼,唐惜春想着,自己就是把老唐家砸锅卖了铁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宝贝。不过,唐惜春有一样好处,人家会烧菜,唐惜春不仅菜烧的好,他还会做面食,就准备亲手做长寿面给太妃吃。一大早上挖了几根笋回来做浇头用。

等唐惜春在厨房忙活好又换了身鲜亮衣裳到太妃那里去的时候,周湄竟也来了,周湄一见唐惜春便哆嗦着笑起来,唐惜春觉着奇怪,问,“阿湄,你笑什么?”

周湄笑了一阵,方道,“我一见惜春就想到件皓五同我说的一件趣事,太妃一定不知道。”

蜀太妃看着一屋子花样美男,凤心大悦,兴致亦佳,“什么趣事让汝宁记到今日犹这般好笑?”

周湄笑,“那还是正月的事儿了,惜春跟付六打架不是给人脑袋上敲了一下子么,我与皓五去看望惜春…”话到此处,周湄不禁弯了唇角,忍笑继续道,“当时皓五看小唐懵懵懂懂的,就跟小唐说了下付家的来历。兴许是我说多了付家如何了不起,小唐恼羞成怒,大吼了一声‘姓付的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是皇室后裔!唐太宗的后代,大家都是姓唐的!’”

轰堂大笑。

见大家笑作一团,唐惜春既笑且窘,辩白道,“咱们大凤朝皇帝都是姓凤的,我推断了一下,才觉着唐朝的皇帝大约是姓唐的,谁知就推断错了呢。谁还没个错的时候呢,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更惹人笑,连凤真这般不苟言笑的人都不禁弯了弯唇角,端起茶呷一口,挡住脸上神色。

唐惜春只得给大家笑了一回,到中午开宴,蜀太妃笑,“还是头一回有人亲手给我做寿面,惜春手艺不错。”

唐惜春笑,“这是我早上新去挖的笋,看到有荠菜鲜嫩就也掐了些,这两样都是时令山菜,现在吃正当好。”

凤五笑,“以往在医书上看到有提过荠菜,说来还是头一遭见。”

唐惜春一笑,“这个是野菜,你怎么会知道呢?我小时候,每到春天我娘就会带着我去田里挖来吃,和上肉馅儿*汤馄饨也超好吃啊。”说着,唐惜春还情不自禁的吸了吸口水,对蜀太妃道,“荠菜还有的剩,等晚上我包些馄饨给师父尝尝。”

蜀太妃笑,“好,真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我天生做饭就好吃。”唐惜春道,“要不是师父你教我星象,我以后兴许能成为一个厨子。”

凤五笑,“惜春你从哪儿学的做饭哪?面食什么的,汝宁都不大会。”

“不用特意学,看看也会了。”唐惜春道,“就跟你们念书特灵光似的,我听说你们都是过目不忘的,我做饭比较过目不忘。不过,也只会做些简单的小炒,太讲究的也做不来。”

凤五道,“你这浇头该多放些肉,味道再重些就更好吃了。”

“那是你的口味儿,又不是师父的口味儿。”唐惜春道,“师父喜欢清淡鲜美。”

诸人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餐饭,及至太妃去休息,唐惜春问,“阿湄,有给你准备休息的地方吗?”

周湄道,“我去凤五那里,你要不要一起?”

唐惜春打个呵欠,“我得回去睡觉了。”与周湄凤五说了几句话,唐惜春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唐惜春一回去,阿玄就迎了上来,端了醒酒汤给唐惜春喝。

唐惜春笑,“没喝几杯酒。”

“大爷只当漱漱嘴里的酒气。”劝唐惜春喝了半盏,阿玄问,“已经备好水了,大爷现在要沐浴么?”

唐惜春喝过酒后喜欢泡个热水澡睡觉,点点头,唐惜春问,“阿玄,有没有吃我做的面。”

阿玄抿嘴一笑,“吃了,很好吃。我记得小时候,每到春天太太都会带着大爷和奴婢去田里挖荠菜,有时这样配了笋和肉丝做面浇头,也会和了肉馅儿包馄饨,下到鸡汤里面,煮多少大家都能一下子吃光。”

“是啊。”唐惜春道,“今天我掐了很多荠菜回来,厨下还有,等晚上我包馄饨,咱们一道吃。”

阿玄问,“大爷,这都是在青云观学来的吗?”

“哪里用刻意去学,看看也会了。”

阿玄笑,“大爷做的跟太太当年做的一个味儿,太太烧饭也很好吃。”

想到小时候,唐惜春不禁笑,“是啊,那时老爹在外吃到什么好吃的,必然要带娘再去那饭店里吃一次,娘尝尝味道,回来就能做的差不离。”

见两人有说有笑忆从前,红裳出去唤了粗使侍女准备好沐浴的东西,请唐惜春过去沐浴。现在唐惜春泡澡时并不要人服侍,红裳与阿玄在外间等着,红裳笑,“原来妹妹与公子是自小就在一处的。”难怪唐惜春与阿玄这样亲近了。

阿玄笑,“我自小被家里卖了,后来因故损了容貌,年纪且小,牙婆子看我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正赶上太太要给老爷买书僮,牙婆子干脆把我做个搭头一并卖给了太太。那时大爷年纪也小,我给大爷做个玩伴。”

红裳道,“妹妹这样的好相貌…”

阿玄拂起额前流海,额角一块铜钱大小的烫疤丑陋狰狞的伏在白净的皮肤上,红裳顿时变色,阿玄一笑放下,“旧伤了。”

红裳忙忙安慰阿玄道,“这也无妨,娘娘认得神医,到时妹妹托公子问问,说不得有法子消了去呢。”

阿玄笑的淡然,“我都惯了,反正平时掩着也看不到。”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红裳是上清宫的侍女,阿玄属于空降兵。唐惜春脾性粗率,平日里并不留心屋里侍女如何,因他待阿玄一向亲近,红裳难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更兼阿玄年纪虽小,却生的相貌过人,为人处事皆张弛有方,哪怕红裳在上清宫多年,面对突如其来的阿玄都有些微微的紧张。

不过,红裳是个聪明人,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依旧本本分分的做事。阿玄新来,该指点阿玄的地方,红裳没有一处不尽心的。

如今见阿玄相貌有暇,不知怎地,往日心里那些积郁好像忽然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去。红裳待阿玄竟然更添了几分亲近,阿玄自然不会拒绝红裳的好意。

唐惜春自不会了解侍女的小小心思,他午觉醒后当真去包了许多馄饨,着人往蜀太妃那里送了些,也给凤五他们送了一份,余下的自己带回院里,阿玄红裳皆有份。

三月天犹寒,唐惜春吃得浑身暖洋洋,感叹,“冷天吃馄饨真是对景。”

红裳笑,“公子手艺当真是好,比咱们上清宫的厨头做的还好。”

唐惜春笑,“少拍我马屁,我要是能做的比大厨都好,大厨也不必混了。应该说,在公子里面,我菜烧得最好。在大厨里面,公子出身最好。所以,这馄饨才格外好吃。”

红裳笑声清脆,“公子不信只管问问玄妹妹,是真的味儿好。”

唐惜春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红裳说笑,就有凤五院中侍女过来相请,唐惜春笑,“我刚用过饭,跟凤五说一声,就不过去了。”

那侍女笑,“我家公子说料想唐公子已是用过晚饭了,只是今日难得周公子、真公子都在,请唐公子一并去听听曲子,谈笑玩耍而已。”

唐惜春摆摆手,“行了,照我的话跟凤五回就可以了。”

侍女行一礼便告退了。

红裳劝道,“公子,既然五公有意相请,公子焉何不去玩耍会儿?”

唐惜春道,“我看阿湄凤真并不常来,他们或许有正事商议,我在一畔,并不合宜。”他不是白活了一辈子,若是真有意相请,不会现在才谴侍女来说。估计是凤五见他打发人送了馄饨去才想起他来。

红裳笑道,“五公子现在只是偶尔住在上清宫,大多还是在外头,见周公子与真公子是寻常。倒是公子,您不是天天看星星,就是在天演阁忙,能见公子一面才是难得。五公子大约是想与公子亲近的意思。”

唐惜春笑,“这样啊…”

他知道那些贵公子们,举止谈吐总是温文尔雅,待人处事样样妥帖周全,其实内里矜持清傲,寻常人难入其目。唐惜春觉着自己就是再长八颗头也跟凤五他们不是一路人,平日里君子之交淡如水就罢了,若是他拿着棒槌当了针,简直对不起他天赐猫命。

晚间无事,唐惜春叫了阿玄红裳一道玩儿纸牌,凤五竟然亲自来了,笑着打趣道,“我说怎么请都不去,原来是有美在侧,惜春你舍不得去啊。”

唐惜春丢开纸牌,笑,“你何必亲自来,我又不是与你客套。”

“侍女请不动你这尊大佛,我只好亲自来了。”凤五拉起唐惜春的手,“走吧走吧,你还真跟我摆起架子了。不是白请你,还有事跟你商量。”

到这个份儿上,唐惜春只好重换衣裳重整衣冠随凤五去了。阿玄想跟,凤五笑,“放心,我怎么把你家大爷带走的,再怎么把他送回来,断少不了一根头发丝。”

凤五撑着伞,把灯笼给唐惜春提,及至出了唐惜春的院门,凤五方低声道,“凤真在蜀平侯府当家做主的人,你们头一遭相见,莫做孩子气扫他面子。”

唐惜春道,“是你请我,我去不去也扫不着他的面子吧?”

凤五好笑,“那你别扫我面子成不成?还是说我没一早给你下个帖子,你挑我的理了?”

“我是觉着你们说的,我大概都不懂。我懂的,你们又不懂。”当真是没共同语言哪。

“没事没事,你尽管跟凤真讨论算术题吧,他算术好的很。”

唐惜春没心没肺的问,“他怎么没拜师父为师哪?”当然,就凭蜀平侯府那老中青三代沈姓婆娘,估计蜀太妃也不会收凤真为徒。

绵绵雨幕中,灯笼的微光映出凤五一个模糊的笑容,“你以为谁都你的运气。”凤五忽然问,“惜春,你不喜欢凤真吗?”唐惜春并不是难相处的人,却不见他与凤真说个一字半句,两人都冷淡的很。

唐惜春随口道,“没啊,怪可怜他的。”

此话何意?

凤五看向唐惜春,唐惜春道,“长成那个模样,实在是怪可怜的。”

唐惜春对着漫天夜雨感叹,“男人生成凤真那样,已经不是漂亮,而是一种身体缺憾了。如凤真,我真怀疑他对别人说自己是男人时得脱裤子加以验证,才能让人相信他不是女扮男装。”

凤五忍笑,“快闭嘴吧。”

眼瞅着到了凤五的院子,唐惜春识时务的闭了嘴。

其实就是吃吃喝喝听听侍女唱唱小曲儿,不知是不是说人坏话的原因,唐惜春总觉着凤真时不时的就瞟他一眼,直瞟得他寒毛直竖,浑身的不自在。

待酒残夜半,打发侍女下去,凤五道,“我这里屋子有限,惜春,让阿湄到你那儿凑合一夜吧。”

小事一桩,唐惜春很痛快的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