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翾独自一人爬着山峰。还好,这山并不算高。再次天黑前,她终于到达一个小镇。找了家看起来档次最高的客栈,她便一脑门扎入床中,休息那疲惫不堪的身体。

同一间客栈,另一间上房里。

南宫七弦立于窗前,皓月清辉倾于房中,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光影。发丝随风轻扬,颀长的身形嵌在夜色中,有着几分超脱尘世之气。

此时,房中跪了名白衣女子,躬身垂首。

“公子,那女人的身份已查明。她乃当年绝杀门门主楚涟碧之女。”

南宫七弦眸色蓦然一沉。楚涟碧的女儿…这倒是好。

“不若属下为您除去。”

南宫七弦淡淡一笑,语气却平添了几分冷沉,“杀了她,上哪儿找那么好的棋子。退下吧。”

“是!”女子颔首,恭敬的退出门外。

第二天,楚灵翾睡饱了睡足了,翻身而起。刚要走下楼梯,却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尖叫声,“死人了——死人了——”

客栈里的人皆是一惊。爱看八卦的纷纷围过去,楚灵翾自然也不例外。跟着挤到一间客房门口。房内地面上躺着两具尸首,尸体还在流血。楚灵翾打了个寒颤,心道,果然不该凑这个热闹!

“绝杀令…这是绝杀令…”人群里突然传来惶恐的声音。

“难道真是绝杀门重出江湖了么…”

“这个月以来已有数起命案,死者身旁皆有绝杀令…”

“一剑封喉,好厉害的剑法…放眼天下,唯有昔日绝杀门能做到吧…”

她听着索然无味,正欲转身离去,却听里面有人说,“莫非是楚涟碧…”这声音虽小,且带了一丝颤栗与犹疑,入耳却分外鲜明。

须臾,又有人响应,“这大漠双熊在江湖上也算响当当的人物,如此精准的剑法,浅浅一道伤口,置于死地,凶器必是软剑…我看是楚涟碧没错…”

“定是楚涟碧…他又来为祸江湖了…”

人群里的响应接二连三,先是带着迟疑与颤抖,但因说的多了,人人皆是壮了胆,讨论起来。

“说什么呢你们!”楚灵翾突然一嗓子嚎道,“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楚…涟碧来杀人了,不要给我信口开河!”毕竟是自己爹爹,直呼其名颇有些不适应。

人群后方,南宫七弦倚栏轻笑,看着房中面容忿怒的少女,目中神色难辨。

“哼!一群人云亦云的愚民!本姑娘不屑与你们争!”楚灵翾脑袋一偏,跨步而出。

末了,她回头道,“没有证据之前,谁再敢说是楚涟碧所为,休怪本姑娘不客气!”她的声音不是很大,语速低缓,凌厉的眼神扫过,竟有股沉沉的压迫力,那些人一时间噤声了。

走出人群,刚要落桌吃饭,楚灵翾一眼瞧见了坐在窗边的南宫七弦。

这倒是巧呢。楚灵翾当即转道向他走去,与他同坐一桌,“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缘分呀。”上次她突然暴毙,南宫七弦安排人手埋她,没让她曝尸荒野。可见还是挺把她当朋友的。

南宫七弦回以一笑,“你可真真是神出鬼没啊。”

“好说,好说。”楚灵翾摆摆手,她的目光瞟向那些犹自低声议论的人,不满道,“这些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事都往绝杀门头上算。”

“有绝杀令在,无怪乎他们会那么想。”南宫七弦道。

她白他一眼,“你给我钱,我能去铺子里帮你造无数个令牌,要多少有多少。”

“事关曾经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想是无人敢随意冒充。”南宫七弦淡淡应道。

楚灵翾的表情更难看了,“你这意思…你也是这么怀疑的?”

“下月的武林盛事,江湖各路豪杰都在。如果与绝杀门无关,楚涟碧大可出面解释,以证清白。”

“真可笑!要我…”爹字还没出口,楚灵翾急忙刹住,改道,“要楚涟碧去跟那群蠢货解释?也要看他们配不配!”

“那便不要理会别人怎么说。”南宫七弦表情云淡风轻。

作者有话要说:

波涛暗涌

那两位死者的尸体被抬到衙门后,县老爷一看便称,这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出事便是江湖中的事,与朝廷无关,需由江湖人自己解决。于是,案子不了了之。

但是,加之前段时间的几起命案,有关绝杀门重出江湖的传闻盛嚣尘上。原本不相信的人也逐渐将信将疑。不知绝杀门究竟是何用意,各门各派都在提心吊胆的提防。

楚灵翾自然能肯定,此事与她爹无关。这些年爹爹根本不问江湖世事,与娘亲琴瑟和谐,行医济世。尤其是近三年,他为了大哥的走火入魔和自己的病,已是心力交瘁,更没甚么闲情逸致去理会江湖中事了。

夜色深沉,楚灵翾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道爹娘在干什么,也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只要她传达讯息,哥哥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眼前。可是,每次只要想到哥哥,她心里就是不可抑制的内疚。

如果不是她,哥哥不会走火入魔。如果哥哥不走火入魔,就不会变得…

只要他出现在她眼前,她更会被这种纠结愧疚的情绪所缠绕,有时候真会有种想要躲得远远的冲动。似乎眼不见,事情就不存在了。

哎,自己这命也不知究竟能活多久,何必想那么多。

如果说她心里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自己死的时候,能躲得远远地,不被家里人知道,让他们以为她还在江湖的某个角落得瑟着。只要能够这样,就好了…

楚灵翾正要让自己沉入梦乡,却觉得四周有异动。缕缕异味,飘入房中,有所警觉的她当即屏息。

她佯装昏睡,浅阖的双眼,只见几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朝她靠近。

当最先一人靠近时,楚灵翾猛地由床上跳起,大声道,“何方采花贼——”她边喝边往门边飞身而去。

那几个黑衣人没料到她会突然醒来,似乎不知如何下手,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前。

“姑娘,你只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我们不会伤害你。”其中一人拱手道。

“呸!走哪儿去?卖给人贩子啊?”她啐道。

“那,就莫怪我们动手请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几个黑衣人同时扑上前,楚灵翾推开门,正巧南宫七弦赶到。当即翻身上前,为她拦住攻势。

“小七,你救驾的太及时了!”楚灵翾惊喜的喊道。

她原本与南宫七弦一起对敌,打着打着觉得累的慌,反正有帮手,她便停下,只躲在南宫身后喊打喊杀。喊着喊着,又嫌累的慌,于是退开,闲坐一旁,观看五比一的精彩对决。

“小七加油!对,就这么打!这掌法,太彪悍了…”一张大床轰然崩塌,她不仅面不改色,且愈发兴奋。

她原本是南宫派,看着看着,觉得心怀仁慈的人一向是同情弱者的,遂喊道,“小七,你太不地道了!一个欺负五个,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们五个加油啊!”

她由桌底下掏出个西瓜,一道剑影扫来,西瓜不偏不倚被劈为两半。她拿起勺儿,小口小口的挖着吃,边吃边欣赏,相当惬意。

那五人对南宫七弦的攻势招招狠毒,毫不留情,南宫七弦的武器是一柄白玉扇,招式游走间衣诀飘香,青丝飞舞,表情从容不迫。

几道细密的寒光闪过,淬毒的银针蜿蜒射去,玉扇开启,他瞬息间转动手腕,伴着一阵疾风,银针倏地转向,以不可阻挡之势回射。速度太快,那些人避之不及,相继中招,顿时脸色剧变。

其中一人沉声道,“阁下好身手。撤。”

南宫七弦打完,那边楚灵翾也将半个西瓜吃完了,她站起身,腆着圆滚滚的肚子,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经过楚大小姐认证,小七果然乃高手也。”

他收起扇子,对他浅浅一笑。月光下,那笑容分明清雅绝伦,却又似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冶,直欲勾人心魄。黑色的风由窗外涌入,扬起他的黑发,扫过她脸庞,她心头莫名的痒痒的。

“楚姑娘,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想来我们也该告别了。”南宫七弦突然道。

楚灵翾一愣,“怎么?你要去哪里?”

“在下明日便要前往江南,为家中打点武林大会筹办事宜。”顿了顿,南宫七弦又道,“如果你有兴趣,倒是可以与我一道前往。”

“好啊!”楚灵翾当即响应。第一,跟着南宫七弦,她不怕再被追杀;第二,快挂的时候身边有个伴儿,不会沦落到没人收尸的地步;第三,去武林大会,正好可以查查,究竟是哪些人在打着她爹的旗号行凶做恶。

.

皇宫内。

“禀圣上,我们已探知那位姑娘的下落,但…”

夏子骞眉头一皱,那人用汗湿的手心捏了捏剑,低声道,“她身边有位高手,属下唯恐刀剑无眼伤了那位姑娘,是以无功而返。”

高手…夏子骞略一沉吟,想到那天将他打伤的人,莫非是他?

“他可是银发碧眼?”夏子骞问道。

“此人黑发黑眼。”

“女人?”

“…男人。”

夏子骞将手中扳指蓦地握紧,她身边怎又多了个男人!

他倏地起身,“调集人马,朕要亲自前往。”

“陛下,使不得。”殿内原本立于一侧的人突地俯首,叩拜,道,“此时大周朝政正待稳固,意欲扶植的小皇帝须得管教,武将的军权得加以制衡,以防生变。”布了十年的局,岂能在此时功亏一篑。他又道,“更何况,现如今大周朝太子生死未卜,他们的传国玉玺也是下落不明。局面内忧外患,稍有不慎,便会生出事端来。”

“丞相多虑了。都城尽在掌控之中,大周朝堂有你镇守,朕还有何不放心?”夏子骞的目光投放到他身上,唇角挂起浅笑,眼神却是不容抗拒的独断和迫力。

日过正午,这虽是京城的边陲小镇,来往行人却络绎不绝。尤其近几日城门大闭,无论是求学的才子或各地商旅,若非有钦赐令牌,皆不得进城。城门守护极其严密,固若金汤。不少原打算上京的人暂时都栖居在此,小镇便显得格外热闹。

日头渐渐西斜,光芒敛起炽热,趋于温和。紧闭的城门突然大开,大队人马由城内行来。前方后方皆是劲装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不似皇家衣帛,也不似禁军队伍。行人纷纷侧目,想必是哪个皇亲贵族微服出门了。

当中那男子身材颀长挺拔,一身玄黑色锦衣,贵气而神秘。他头戴一顶帏帽,黑色的幕离垂下,恰遮住他的唇以上,下巴的弧线很优美,紧抿的薄唇不显任何情绪,通身却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人马在福来客栈前停下。

“公子,就是这里。”男子身侧一人压低声音,恭敬道。

他翻身下马,随着他走过之处,每隔几步便留有劲装男子把守。他在前方卑躬引路之人的带领下,走到一间上房前。

此时楚灵翾正在房里泡花瓣澡呢,南宫七弦说有事要办,回来后再出发上路。她闲着也是闲着,便招呼店小二为她烧水来,泡个澡。

外面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闭目靠在浴桶上,懒懒道,“不用再加水了,出去吧。”

门又“吱呀”一声被关上。她以为人走了,却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耐烦道,“不搓澡不拔罐也不按摩,啥服务都不要,出去出去。”

屏风后方传来一道男性的声音,“是我。”这音色低沉而温柔,还带有几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你,你是谁呀?这话在脑海闪过,刚要出口,楚灵翾蓦然噎住,猛地提气,瞪大眼,瞅着屏风那头那道隐隐约约的身影。

这…这声音…

她猛地伸手捂住自己嘴巴,一头闷进水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两相纠缠

这…这声音…她猛地伸手捂住自己嘴巴,一头闷进水里!

完了完了,仇家上门了,还没帮手在…完了完了,这回彻底死惨了…完了完了,怎么会被这个死对头逮住啊…

楚灵翾在水里急得浑身发汗,脑子拼命转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该要怎么应付。

她不在…她不在…她不在…

屏风外,夏子骞久久没得到回应,心中未免诧异。但考虑到她此刻正在出浴,他没有直接走入,而是扬起声音,问了句,“怎么了?”

楚灵翾闷在水里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声音,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一直憋在水里。

一直没有回应,夏子骞心底浮起不安,他绕过屏风走来,漂浮着花瓣的浴桶,水波荡漾,却不见人…不,再细看,可以发现几缕游移的发丝。

他当即明白了,有人藏在浴桶里。

怎么?不敢见他么?他有些好笑的站在浴桶边等待着。

楚灵翾憋在桶内等待时间流逝。她越憋越难受,水泡直往上冒。

夏子骞本是好以暇待的等在浴桶外,可是,时间久了,他有些心疼了。这么憋着,不得出事么?

他挽起袖子,将手伸入水中。果然,当他刚刚触到那凝脂般的肌肤,水底的人猛然一颤,哗啦一声冒出头来。

一抬眼就看到那张深邃的俊脸,以及他右脸颊被她划出的一道伤痕。他原本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再次恍惚。须臾,回神后,男子唇角荡开一抹笑,漾满温柔的眼底脉脉含情,比那水波更为柔润。

这露骨的眼神让楚灵翾猛一哆嗦,就差鸡皮疙瘩集体直往下掉。

“喂!本姑娘要出浴了,你给我出去!”她仰起脸,对他喊道。

他俯下身,凑近看她,双臂撑在浴桶边缘,微笑着不紧不慢道,“叫声子骞哥哥,我便出去。”

楚灵翾更恶寒了,那眼神,那笑容…咦,恶心!恶心死了!

可是,她现在赤.裸裸的呆在浴桶里,委实不敢造次。就怕他一个冲动把浴桶给掀翻,那她可彻底晚节不保了。

她强抑住内心想喷他一脸口水的冲动,努力酝酿情绪,眼波流转间,柔声道,“子骞哥哥,请出去,好吗?”

他原本是想戏弄她,可是,那一声软软的子骞哥哥,使他心绪蓦然飘飞了。她的发梢还在滴着水珠,长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犹如易碎的珠玉,嫣红小巧的嘴巴,含嗔带怨的娇柔低唤,无不冲击着他内心那道理智防线。

他眼神一深,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肩,俯身用力吻住她的唇。

“唔…”这混蛋,说话不算数!好无耻!楚灵翾推阻着他,他却突然将她由水里捞起。她正要张口惊呼,嘴巴又被他堵住。一个晃神,她已经被他压在床上,帷幕不知何时被放下,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其中。

他伟岸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体压在下方,使得她动弹不得。嘴巴被他啃咬着,惊叫也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他的激烈热吻与她的大力反抗,使得不断有津液由唇角滑出…

她的体香,她的喘息,甚至于她的挣扎,都在撩拨着他疯狂的渴望。楚灵翾的舌头被他吻的发痛,又痛得快要发麻。这是她第二次遭到强吻!偏偏每次都是这个混蛋!

他的唇舌由她口中离开,又在她脸庞亲吻。当他舔舐到她的耳朵时,楚灵翾的身体突然一颤,莫名的酥麻感涌上,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浅吟。察觉到她的反应,他愈发放肆在她耳廓搅拌着。

“…别…别…哎哎…别…”这种陌生的反应令她心慌,又痒又刺激,非常想避开。可他偏偏不让她躲,无奈之下,她挣扎着乱叫一通以发泄,脸色在不知不觉间已是爆红。

夏子骞原本只想亲亲她,却在不觉间点燃了深藏的欲望,他愈发难以满足,大掌在她柔嫩的肌肤上游走着,顺着腰腹往上,覆住了那块柔软之地,随着他时轻时重的力道,楚灵翾全身发烫,更加不知所措,她惊觉自己的腿心在隐隐发热,呼吸急促的快要死掉。

“子…子骞哥哥…你别这么激动…”她努力命令自己无视体内的波澜,放柔了声调,怯生生的看着他,又伸手抚上他的脸庞,低低的声音带有我见犹怜的柔弱,撒娇道,“…你抱我…抱抱我…好么…人家想要抱抱…”

夏子骞动作一滞,抬起头看她,似是难以相信她会突然用这种态度对他。但下一刻,他就被狂喜所淹没。冲动与欲望全被满满的疼爱所压下,他猛地将她抱入怀中,紧紧的抱住,两人在床褥间打了个滚。

他仰面朝上,将楚灵翾埋入胸膛中,眼底斥满激动与情意,唇角牵出美丽的弧度,这笑容,又是欣慰,又是满足,笑的胸腔都在震动。

“小宝贝…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沙哑的喉咙发出声音时,眼底已是一片湿润。心中万千情绪涌上,他将她抱得愈发紧张了,仿佛微微松开,怀中人便会消失不见。可笑他这九五至尊,纵是能控制天下人,自己的心却被控制了。这个小魔鬼,使得他万劫不复却又心甘如饴

楚灵翾为暂时的安全松了口气。

“小宝贝,这一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为何要不告而别…”他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即便饱受相思之苦,即使心底对她又爱又恨,可当真正看到她,却是一丝脾气都发不起来。

“这个…”这个男人不正常,非常不正常!楚灵翾在脑子里盘算着,该怎么回答才能稳住他。“嗯…因为…”她的手在他后背抚摸着,其实是在找准他的穴道,她要一击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