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告诉你!”她突然道,他一愣,身体被他点住。

她翻个身,将他压下身下,戳着他的脑袋,得意的笑道,“你说你怎么那么笨呢!坑你那么多次,每次都还会中招!”

“小宝贝,你可是不记得我了?”他看着她,眼底浮出难掩的受伤之色。

“你算老几啊!”她嗤笑道,随即拉过被褥,覆在他眼睛上,不再耽搁,立马起身穿衣服。

速度整理着装后,她再次回到床上,拉开那挡眼之物,捏着他的脸颊奚落道,“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就了不起了?你以为自己长得帅就了不起了?本姑娘从头到脚都看你不顺眼!你就是个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小人!兼带卑鄙无耻下流!!”

她突然扒开他的上衣,一只黑红色的大乌龟赫然呈现眼前。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了,“大乌龟,可真像你,千年的乌龟王八…”

楚灵翾嘲笑着他,眼神扫过他的脸庞,当她无意触到他的双眼,那又似迷恋又似哀伤的眼神,令她心里一抽,不舒服的紧。

她当即垮下脸,沉声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再来烦我!你对我做的和我对你做的,已经两清!如果下次你还敢缠着我,我就一刀插进你这乌龟壳里,送你上西天!”她做了个恶狠狠的手势。

夏子骞一声苦笑,凝视着她,声音低哑道,“相思不相见…相见却当不识…你认为这会比死好受么…”

“少废话!”楚灵翾粗声粗气的打断他,“反正我警告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不然你会死的很惨!”

因为上次的教训,这次楚灵翾学乖了。她不再啰嗦,迅速起身,跳窗而出。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眼前。其实,只要他出声,守在门外的无数护卫会瞬间冲入,将她拦下。但他只是看着她离开了。

片刻后,穴道被冲开。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已经渺无人迹的后院,目光久久停驻虚空。

找到了,只要找到了就好。不用再日日挂念,却不知伊人何方。不用再日日惶恐,她是否已离开人世。

而这次,他定会守住她。

巍峨华丽的殿宇上,男子已变为那冷漠难测的帝王。

“周止殇找到了么?”

“自他掉下悬崖后,毫无踪迹可循。”

“十日内,取不了他的首级,摘掉自己脑袋。”他冷道,拂袖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初入江湖

内殿。

夏子骞对他的心腹吩咐道,“记住,她每日发生之事所遇之人,必要详细汇报。”

“是!”

“她身边的男人,是何来历,可有查出?”他又问,眉头微微蹙起。

“禀主上,此人名为南宫七弦,江南南宫世家的七公子。少年时便名动江湖,风评甚好。他与北堂世家的千金北堂秋定有婚约,两人青梅竹马,乃是江湖上令人欣羡的金童玉女,不日即将完婚。”

听到后面,夏子骞的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圣上,据您的吩咐,这里选有十位江湖高人,各有所长,可尽其用。”

十幅画像在他眼前依次展开。

第一位头戴冕冠,身着长衫,面如冠玉,一看便是江湖上的风流雅士。“此人名为玉无瑕,师承泰山…”还没等他说完,夏子骞想也不想,摆手道,“不行。”

第二位剑眉入鬓,五官英挺,一身劲装,英姿勃发。没等属下开口,夏子骞已不悦道,“三十以下,面容上佳者,不予考虑。”

五副画像被收起,还剩五副。

“陛下,此人名为申渊,上知天文下至地理,晓古通今,奇门八卦,五行遁甲,无一不精,对各门各派的功夫亦是了若指掌,论知识渊博,乃当今武林第一人。曾编著江湖美男谱,名声大噪,风靡一时。”

夏子骞朝那画像看去,年约四十,双鬓微白,吊梢眼,厚唇,招风耳,两撇八字胡。

他上下审视了番,颔首,“此人尚可。”

“陛下,要请动他并非易事。而且…他虽是无所不知,却独独不会武艺。”

“这又何妨,再派二十名高手,暗中掩护。”

“他,有一个要求…”属下迟疑道。

“哦?”

楚灵翾将暗藏在京城各个角落的宝贝叮咚,全都收齐。后又特意去添置各类干粮与零嘴,吃的喝的一应俱全。她边买边想,跟着帅哥一起行动,就是不一样,感觉来劲多了。为方便行走,她又换了一身男装。

与南宫七弦会面时,楚灵翾左肩斜挎一包,右肩斜垮一包,腰间缠有一包,身后又背一个大包袱,手里还拎着一大箱子。

南宫七弦看着她,嘴角抽了抽,道,“姑娘此去江南安家?”

“行走江湖,装备得齐全。” 楚灵翾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这些百宝箱用处多多了。”

“你…随意。”他颔首,转身离去。

“喂,你看我身材弱小,还背这么多东西。这样显得你很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风度啊,要不你帮我背些吧。”她连走带跑的跟在南宫七弦身旁,扯着他的袖子道。

“你可以选择丢掉。”他头也不回。

“那怎么行!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千金难求呢!”她哼哼道。

“既是你的宝贝,我又怎可沾染。君子不夺人所爱。”他淡淡一笑。

分明就是懒!楚灵翾在心里诅咒他一万次。

南宫七弦来到一家驿站,租了一辆马车。宽敞的马车内,只有他们两人。楚灵翾一路叽叽喳喳。他越冷淡,她说的越起劲,每当他意思性的淡淡一笑,她便像打了鸡血似地,更加兴奋的不行,语速如炮连珠。

马车日夜兼程,想睡的时候,楚灵翾便倒在软垫上睡去。一两日下来,她就是吃吃睡睡聊聊。南宫七弦却并非如此,当她睡着时,会有飞鸽传书。马车内备有笔墨,每每他会回以指示。

他看着那沉入香甜梦境,脸上毫无戒备的少女,心中疑惑渐生。

她究竟是太过深沉,抑或太过浅薄?身为楚涟碧之女,怎会如此没有心机?

赶到另一座小镇时,已近午夜。下马车后,楚灵翾只觉四处冷风袭来,嗖嗖的凉。

“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上路。”南宫七弦道。

夜空中一勾弯月,洒落惨淡的月光。午夜的街道,鲜少有人走动。脚步声回荡在耳畔,分外空寂。倏地,一阵风声刮过,眼见一黑衣人腾空翻飞,跃过一个转角。

楚灵翾当即惊叫,“根据我行走江湖的经验,这必是采花贼!”说完,她纵身跃起,追上。

跑过几条道,好在她轻功不弱,人还没跟丢。前方的人声势减慢,她便知道,那是要停了。她躲在一角。另一头传来低沉的声音。

“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便可饶你一死。”

另一个声音响起,“绝杀令在此,老夫怕是怎样都难逃一死。”

绝杀令?这下楚灵翾更加凝神了,她微侧过身,偷眼看去。小径那头的角落里,只见一中年大叔倒在地面,一把冰冷的利刃架在他脖子上,雪亮的剑光反射出他的脸庞,却是从容不迫。可他染血的身躯显然已是受了伤。

“废话什么!杀了他,速速回去交差!”又一人道。

楚灵翾认出他是自己刚刚尾随的人。

“既然如此顽固,只有对不住了。”正要手起剑落,一粒珍珠倏地飞射而去,剑身被弹回,持剑人被震退好几步,怒喝,“谁?!”

楚灵翾猛地跃出,清脆的嗓门厉叱道,“可算逮着你们这帮祸害了!居然敢以绝杀门的名义为非作歹!”

对方有三人,持握利刃,戒备的盯着她。她腾空而上,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没有兵器,很是吃亏,脚还没落地又翻了回去,道,“小七,你先上,我去取兵器!”

南宫七弦由她身后走出,“你怎知我在此?”

她回头冲他抛个媚眼,嬉皮笑脸道,“你对我的一片用心良苦,我自然是知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南宫七弦不由暗自揣测,她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那几位被忽视的杀手恼怒了,“…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纳命来!”

楚灵翾一溜烟,跑了,将战场留给南宫七弦。事实证明,她不是偷懒,的确是去拿武器。须臾,她便赶了回来,掀开一个包袱,拿出一根黑色大棒。

“小七,闪!”她一声命下,轮着棒子上前,南宫七弦一个闪身,棒子挥舞而下,对方一声嗤笑,伸臂阻挡,刚要撤回,谁料浑身猛然一抽,发丝如刚刺般瞬间炸起,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另外两人惊恐的看着他,不过片刻,他已颓然倒地,两眼一翻,口吐白沫。

楚灵翾嘿嘿一笑,道,“一年只卖这一支,两代单传更好使!萧氏无敌销魂防狼棒,哦耶。”

她持棒转过头,冲那二人一笑,在月光下露出森森牙光。两人腿一软,当即飞身遁走。

“小七,上!”她挥手令下。

这次南宫七弦却没那么配合了,只淡淡道,“穷寇莫追。”

楚灵翾使唤人在行,若是自己动手,更懒得追了。

她走上前,扶起那位负伤的大叔,问,“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目光落到地面上的令牌,她抓起来看了看,对方突然道,“不用看了,那是假的。”

“咦,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男子坐起身,顺了顺染血的发丝,缓缓道,“岂有我申渊不知之事。”

“啊?申渊?”楚灵翾惊叫,“我知道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写了一本风靡天下的江湖美男谱!你是我偶像啊!快快,签个名…”她撩起衣衫,满脸急切。

“惭愧惭愧。拙作而已。”他捻着染血的胡须微笑。

“什么拙作,那可是我睡前必读本,每晚看上一两个,一夜春梦到天明啊!…不过,大叔,我可否提个意见?”

“但讲无妨。”

“你写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人,大多作古或成了老头子,你啥时候能出个新编啊,也来点小鲜肉嘛。”

“不急,不急。”他再次捻须微笑。

“你既然无所不知,那应该也知道他们的来历?”回到正事上,楚灵翾又问。

“老夫自然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她赶忙问。

他身体一歪,倒在楚灵翾肩头,“老夫被捅了两刀断了三根肋骨怕是难以支撑这口气将真相道出…”他双眼一闭,身体又是一歪,往她怀里倒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三人同行

他身体一歪,倒在楚灵翾肩头,“老夫被捅了两刀断了三根肋骨怕是难以支撑这口气将真相道出…”他双眼一闭,身体又是一歪,往她怀里倒去。

“呀?死了?”楚灵翾一惊。

“…还没!”他突地抓住她的手,“记得,为老夫疗伤!”说完,他手一松,昏死过去。

“这深更半夜的,上哪儿疗伤啊!…你得坚持一会儿啊!”楚灵翾扶起人事不省的老伯,招呼一直闲立一旁的南宫七弦,“小七,你是男人,劲儿大,过来背背他吧。”

南宫七弦目光微闪,淡淡道,“江湖险恶,不可轻信于人。”

“这可是我偶像!你知道偶像的意义吗?”她白他一眼,决定自力更生。

长街延展,另一边,一名白衣男子悄然现身,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背着月光,修长的身影被勾勒出淡淡银辉,衣带微扬,犹如暗夜的幻影。

他定定的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步步远离,目光如此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留那抹背影,温柔游弋,却是柔到忧伤。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回过身,转过一个街角。

之前那两名黑衣人已是虚弱的倒在地面,口中鲜血横流,另有两名劲装男子挟持着他们。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他们,开口的声音如珠玉落盘般清冽,却有骇人的肃杀之气,比那午夜月光更为冷寒,“何人指派而来?”

他们畏惧的看着他,瑟瑟发抖,正要咬舌自尽,牙根却突地被迫顿住。

一天后,申渊醒了过来。

两天后,申渊能翻身了。

三天后,申渊会开口说话了…

楚灵翾百无聊赖照料病人的时光,就以他的恢复进度为衡量。当他叫渴时,楚灵翾殷勤的端来一杯茶水,立马问道,“老前辈,究竟是谁冒充绝杀门在做坏事?”

他喝上一口茶水,咂咂嘴,道,“老夫亦不知晓。”

“…什么?”她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你之前不还说知道吗?!”

“为了营造神秘感。”他摇头晃脑的笑道,又摸摸胡须,“不然,姑娘怎会照顾的如此周到。”

“你这分明就是骗人!”楚灵翾气得恨不得拔掉他的胡子,但她克制住了,只是一把夺过那茶盏,狠狠的瞪他一眼,“看你一把年纪,不跟你计较!以后由你自生自灭去!”

为了救他,她好说歹说才劝服南宫七弦留下来陪着她,结果竟然是被骗了!若不是她娘从小教育她要尊老爱幼,她真想打得他再次躺床上去!

楚灵翾雷厉风行,收拾包袱细软。出客栈大门时,正遇到回来的南宫七弦,立马拽着他说,“走!我们走!”

“怎么了?”他道。

“那个死老头骗我!”楚灵翾气呼呼道。“就算不那么骗我,我也会救他的啊!我怎么可能看着偶像死呢!可是他居然故意骗我!我生气!”

南宫七弦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忽而莞尔。那一瞬间,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小女孩般。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浅笑应道,“那走吧。”

上马车后,楚灵翾又补上一句,“还是你好。就算不冷不热的,起码不会骗人!”

南宫七弦沉默,不置可否。

行了一段路后,马车突然停下来了。“公子,前方有人拦路。”

楚灵翾挑开车帘一看,不是那可恨的老头子是谁。她余怒未消,三两步跳下马车,冲到他跟前,怒道,“老头,挡在这里做什么?”

“老夫此番前来,实乃为姑娘着想。”他从容不迫的应道。“那些人想要老夫的命,若然老夫还活着,他们定不会罢休。你只要将老夫带上,又何愁不会再遇他们。既是能再遇,又何愁不知真相?”

“你这话说的,的确有那么点道理啊,”楚灵翾在他跟前蹲下身,突然拔一撮他的胡须,口气一变,冷道,“算盘倒打得好!想我白白给你做保镖?凭什么啊!”

他惨叫一声,哎哟着回道,“姑娘此言差矣…老夫虽不通武艺,但对江湖中事,知晓甚多,有老夫相伴,姑娘定不会吃亏。”

楚灵翾考量一番,觉得自己不亏,何况,保镖这种事儿是由小七来做的,累不着她。是以,她站起身,做出大度状,摆摆手,道,“算了,就当是本姑娘发善心,要是丢下你,你一准得被那些冒牌货给杀了。”

于是,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之后的行程中,楚灵翾无数次庆幸自己够明智,因为这申渊可说是个八卦全书。大到数十年前惨绝人寰的命案,小到哪个门派老大娶了小老婆有了私生子,他无一不知。楚灵翾被那些逸闻趣事逗得乐不可支,挂在口边的口头禅成了,“真的真的?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