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好摊买好东西,再一摆上开始烤串儿,贺千里让贺沧海在一边叫卖,其实压根不用叫卖,烤串的香气很自然地吸引了不少人。众人打从她摊前过,基本上都忍不住要看上一眼,配上贺沧海那叫卖声,不久后便有人上前来:“给我两来串。”

见有人来买,贺沧海就叫卖得更有劲儿了:“来嘞来嘞,早上现抓的鱼虾,新鲜又好吃,五文钱一串快来尝鲜嘞。大家看这鱼虾,都还在桶里蹦呐,赶紧来买嘞,先买先尝喽…”

最开始买的人吃完了,把签子一放,又掏出十个铜板来:“再来两串。”

大家伙儿也不傻,这人吃完了又买,就证明这闻起来很香的东西吃起来很好,所以大家伙儿开始三三两两上前来买。

现代满大街的铁板烧和烤肉摊儿,足见这东西还是有市场的,而且因为它比较平民,不管是价格还是买卖的方式都比较市井,所以相对比较易于接受。

卷一 东临碣石 4.挣小钱

一桶鱼虾一百来串,卖到后来还剩下一些,贺千里本来想降价太处理,可一想今天降价了以后就卖不起价,考虑片刻就没这么干。剩下的十来二十串贺千里一并烤好,给了街角那个看着这边摊子的小乞丐,那小乞丐看起来像是饿了很多天似的。

“给,吃吧。”贺千里递给那小乞丐时,才发现那小乞丐是个小姑娘,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身上的裙子脏得看不出颜色来。其实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只是洗得干净,比起来她是穷人家的孩子,眼前这就是一流浪儿喽。

小乞丐伸出手来接烤串,飞快地伸到嘴边前似乎模糊地说了声“谢谢”。

这声“谢谢”贺千里倒是没在意,她在意的是眼前这小乞丐的那双手,浑身上下都脏得很,可那双手还算干净。虽然年纪小,却是十指修长白嫩,看起来就不像是受过苦的。

伸出自己的手一瞧,二丫从前痴傻,就没怎么干过活,可也比不过小乞丐那双嫩葱儿似的手。

“有故事哟!”贺千里虽然嘀咕了这么一句,却也没放在心上,这只是个偶然遇上的陌生人,有故事或者没有故事跟她没什么干系。她给烤串也不是一时心善,而是——她和贺沧海都吃腻了!

“千里,收拾好了,我们先回去吧。”贺沧海仍旧提着木桶,这时东西都放在了木桶里,他一只手就抱住了比来时还轻松些。

应了一声,贺千里起身说道:“哥,我们先去买点东西,锅碗瓢盆、米、油还得买棉被。哥,我们明天回跟舅母说,以后咱们自己过自己的好不好。”

学武的人没几个脾气真正好,要真惹急了,她脾气一上来手底下没轻重,到时候还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而且她也不是那能受委屈的性子,生活苦一点儿没事,可打骂她不能忍,气也不能受。

抱着木桶的贺沧海看着身边的贺千里,许久才点头说:“好。”

两人达成一致后,买齐东西就沿着路往回走,出了镇子后就少有行人,偶尔有一两个,也是从外边耕种回来的。越走天光越暗,快到海边时贺千里忽然停下来转身朝身后看了一眼。

“怎么了,千里?”贺沧海见她不动遂问道。

“有人跟着我们。”贺千里差点就要以为有人眼红他们兄妹俩挣了钱,又看着俩小孩好欺负,就跟过来想劫道,所以她才谨慎地看着四周,想把人揪出来。

钱袋早就扔到桶底下去了,她也不担心有人抢了钱袋就跑,便让贺沧海在原地站着,她则朝动静可疑地地方走过去。

等走得近了别的没看见,就先看见一双手,这双手可是印象深刻,上边儿还沾着烤串的粉末和油渍:“出来吧,我都看到你了。”

那小乞丐缩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贺千里揪了出来,可怜兮兮地站在贺千里面前瑟瑟地喊道:“姐…姐姐…”

一拍额头,贺千里就知道要糟,虽然说施恩不望报,可也不能搭一既没劳动力,又没杀伤力的小姑娘吧!

眼前这小姑娘让她想起自己的小表妹,她舅舅比她大不了几岁,结婚没几年一家人就出了车祸。当时她那小表妹就是这么看着她,这么喊她的,只喊完一声“姐姐”她那小表妹就跟着舅舅舅妈一道走了。这是她头一回看着自己亲人离开,而且是血淋淋地在她怀里离开,所以至今她记忆深刻,这才是她喊糟糕的主要原因啊!

这小姑娘对别人没杀伤力,对她可是有杀伤力得很,苦着脸贺千里长叹一声说:“走吧!”

转身和小姑娘一块朝贺沧海走去,一边走她就一边摇头叹气:“心软果然是最要不得的,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偏要圣母小白花,你渣不渣啊!”

继续叹气,再渣也没办法,扛不过自己已经心软了。

迎上来的贺沧海见她后边儿的小乞丐,就腾出一只手来指着说:“他怎么跟来了…”

虽然贺池海语气不太好,但贺千里知道,她这便宜哥哥也是个心地纯善的,这是时代的人,其实多是朴实善良的。至于他们俩那舅母,应该算异类:“哥,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就留下她吧,她跟我一起睡也不占地儿,看她这小小的也吃不了什么东西。以后她还能帮着干点活,既然都是苦命人,那就抱团儿过呗。”

“他…他跟你一起睡…”贺沧海以为这是个男孩儿,他跟贺千里睡一屋还在中间垒了土砖呢,所以一听这话就惊着了。

“当然跟我睡,她一姑娘家难不成跟你睡,还是你想让她睡外边被海风吹成人肉干。”贺千里说道。

也许是被“人肉干”这三个字唬住了,贺沧海讪讪然地收回手干笑两声说:“我以为是个小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领着那小乞丐往回走,路上贺千里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

那小乞丐想了很久才说:“丫…丫丫。”

得,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又来一二丫:“没大名儿啊?”

她最近给人取名字是取上瘾了么,居然一听人喊小名就想问人有没有大名,他们家那沧海还少个应景的秋水呐。

丫丫摇头,贺千里就笑眯眯地看着丫丫说:“那你以后就叫秋水吧,知道自己姓什么吗?”

丫丫继续摇头,贺千里遂说道:“那就跟我们一样姓贺吧,贺秋水…如果以后找着了你的家人,再改回去就是了。”

可怜的丫丫就这么被贺千里定了名姓,以后贺沧海同学终于有配对的秋水喽。

晚上用新买的锅蒸米饭,炒了几样从镇上捎回来的蔬菜,她的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最后饭菜全是贺沧海搞定的。至于新成员贺秋水小姑娘,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她还知道要怎么架火,这小姑娘就会一个劲往里头添柴,差点没把做饭的贺沧海给薰成腊肉。

咦…腊肉,贺千里挑挑眉,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多腌点腊肉回头冬下里可以拿出来卖,这时代应该没腊肉吧,要不然家家户户都该张罗着薰腊肉了。

吃完饭洗澡,虽然贺沧海的手艺也不怎么样,但好不容易吃上饭菜了,三个人都吃得很香。贺千里让贺沧海铺床烧坑,自己则烧水准备洗澡,等贺秋水洗完澡出来,贺沧海和贺千里都傻眼了。

眼前简直就是一个粉粉糯糯的小糯米团子,还是沾了桃花粉的糯米团子,看起来粉粉嫩嫩地漂亮极了。一看就是个又乖巧又可爱的小姑娘,这在现代就是内存杀手,往街上一站,能秒杀行人的那种。

“人比人气死人!”这就是贺千里的结论,都是丫字辈儿的,怎么她附身这位跟人一比,得被甩出好几座山去。

连带着贺沧海这妹控都跟着变节,围着贺秋水转了两圈儿后,坚定地把人叫作:“秋水妹妹。”

不叫还好,一叫贺千里就浑上下直冒寒气儿,她很顺利地想起了金大侠笔下那俩人,这叫一个恶寒。只能怪她自己趣味太过低级,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一夜三人睡在一个屋里,海风吹得整个山林直枝枝叶叶皆作海浪一般响,好在这几间茅屋避风避雨,硬是在风雨中安安稳稳地撑了过来。只是贺沧海和贺秋水都没睡好,毕竟是两个小孩子,跟贺千里这打小就在海边长大的不能比。

说好了第二天回福县,兄妹俩照旧起了大早,贺沧海被支使着在那儿跑着躲树枝,贺千里则继续在海里摸些小鱼小虾,他们虽然吃不了这么多鱼虾,但是晒干了拿到集市上卖也是份收成。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海真是一个大大的宝库,既没有污染,也没有过度捕捞,更没有过度开发,海面干净得像一块碧蓝的水晶,沙滩就像是撒在水晶边上的金沙,既漂亮又干净。

就是贺沧海从小长在海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海,也是这时她才感觉到海有多美。

“秋水,我们明天就能回来,你在这里好好待着,不用担心,这里没野兽也不用怕风雨。饭菜都做好了,你别让灶堂里的火熄了,过一会儿就扔点儿柴,这样晚上烧坑热饭菜都方便,知道了吗?”贺千里倒也不敢把一个小姑娘扔在这,不过一想俩人回去是要面对舅母,她就觉得还是别让这小姑娘遭罪了。

而且这一去几十里路,贺秋水这又娇气又柔弱的,哪经得起奔波。

好在贺秋水也乖巧,这么安排她就听,既不叫嚷着一块儿去,也不露出害怕一个人独处的神色来:“好,哥哥和姐姐要早点回来。”

临到走的时候,贺秋水还把他们送了老远,这时白天贺千里才有工夫观察贺秋水,这小丫头长得好看,又娇娇弱弱的,而且言行举止也不像小户人家的范儿。

看来得回来再好好问问贺秋水,她也六七岁了,不可能一点事都不记得。

卷一 东临碣石 5.得自由

兄妹俩人紧赶慢赶回了福县,到胡家门外时,忽然发现今天人来人往,比平时要热闹得多。

上前一问才知道,胡家准备给女儿招郎,凭良心说那胡家表姐是真长得不错,标准的美人胚子。虽然贺千里会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一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的人怎么可以长那么张漂亮脸蛋。

正因为那位表姐生得美,而且胡家不缺吃喝,还真有不少人领着儿子上门来。既有庄户人家的壮小伙子,也有坊间做商跑商的家里儿子多,便领过来碰碰运气,做生意的人都精着呐,无本的买卖谁不爱。

兄妹俩往院墙里一进,他们那位舅母就眼尖地看到了这俩人,连忙笑着让身边的媒人先招呼着,然后就脸色不霁地迎着兄妹俩走过来,把他们拽到角落里后语气不善地道:“你们俩怎么死在外面,两天一夜没着门,我还当你们不想回来了。正好,宝珠要办婚事,你们俩要是不想回来就别回来了。你们的东西都在那儿屋,自己去收拾了,轻手轻脚别生事,要是妨碍宝珠的婚事,我要你们俩的命。”

可真能自说自话,贺千里忽然眉一挑就开始卖傻了,反正在这位舅母眼里他们俩都是傻的。当年兄妹俩来,其实还带着不少东西,当时兄妹俩都小不懂事,东西当然全被这舅母给收了去。

张嘴就要哭闹,还特撒着疯的往地上一座,这就要喊了…

那胡家婆娘一看,赶紧捂了贺千里的嘴,厉声厉色地道:“不许喊,要坏了宝珠的好事,你们俩也别想活。”

啊呸,贺千里哪能理会她,兄妹俩要独立门户,少不得要有用到钱的时候。她虽然没当过家,可没少吃自个儿那妈天天嚷嚷怎么什么也没多买,一个月家里要用这么多钱,所以这时候手里捂点儿东西才实在,别的什么都虚。

最后胡家婆娘没办法了,而贺千里胡搅蛮缠中也零零碎碎地把意思说了出来,这时她们这边已经引起了人的注意。

胡家婆娘一咬牙把兄妹俩带进屋里,然后打开柜子,柜子里有个大箱子,开了大箱子里边还有小箱子,小箱子里边有个取出个大概半个鞋盒子那么大的匣子来:“除了银钱,都在这,拿了赶紧走人,算老娘倒霉,贴钱养活俩白眼狼。”

又在心里呸了一声,贺千里心说这还倒霉,这还贴钱,据说有一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剩下的这个小箱子之所以一直没动,那也是因为贺沧海这小子留了个心眼,没把钥匙交出去。

而且这盒子虽然非金非玉,但打不开、砸不烂,要不然盒子里的东西也留不到现在。

“谢谢舅母。”贺沧海捧着盒子,居然倒头就跪,还连着叩了三个响头,还顺便把贺千里也拽着一块儿跪在地。

胡家婆娘见终于把这俩兄妹打发了,心里敢高兴,贺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也没什么积蓄。胡家婆娘认为那张银票和那些碎银子,应该就是贺家全部积蓄,至于这匣子里有什么,大概也就是女人家的头面首饰和一些传家物件。

凭着贺家这样的门户,能有什么好的头面首饰,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传家物件。盯着兄妹俩收拾了那几件破衣烂裳,胡家婆娘把兄妹俩从后门送走了,然后重重地关上门拍着手道:“终于把这俩扫把星送走了,不过我得派人盯着,要是那里边真有什么好东西,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胡家婆娘绝对想不到,就是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的匣子,最终会要了她的命。

这时兄妹俩捧着盒子出来,贺沧海从脖子上取下了钥匙给贺千里,贺千里怕里边是什么让人眼红的东西,和贺沧海商量了等回了海边茅屋再说。

今天兄妹俩赶不回去,只好找个地方将就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才离开福县。离开前兄妹俩听人说了,说是胡宝珠找了家里没上没下孤身的庄家少年,在这一点上胡家婆娘倒是精明。

要是给胡宝珠找了有老有小的,虽然能带财来,但绝对没这孤身少年这么好揉捏,没上没下的到头还不是胡家婆娘说了算。

下午兄妹俩才回到海边,贺秋水居然正在热饭,还热得有模有样:“哥哥、姐姐回来了,饭菜好了,要一起吃吗?”

一道吃罢晚饭,兄妹俩并着那贺秋水一块儿趴在土砖垒起来的坑前,仨人六眼儿齐齐盯着那匣子:“哥,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爹娘去的时候我也小,连有这么个匣子都不知道,只知道从小这钥匙就在我脖子上挂着,爹好像说过谁要都不能给。”贺沧海如此答道。

接着贺千里脑子里就一堆脑补,脑补罢捏着那年头久远,还不知道有没有用的钥匙拧进了匣子的钥匙孔里。拧了好一会儿才听得轻轻地一声“咔哒”,贺千里遂满怀期待地凑近前,既然是父母留给子女的应该不会有机关暗器,那她就放心大胆地打开。

打开后里边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书信传家宝,而是另一串钥匙…

把这把钥匙拿出来,兄妹俩互相看了一眼:“哥,这是哪里的钥匙!”

“我怎么知道,爹娘的事情我也很多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小。”贺沧海解释道。

腹诽了一句“你现在也不大”,贺千里也没敢随意扔那串钥匙,而是想了想用油纸包了,让贺沧海弄了泥巴和草木屑做了块差不多的土砖,而钥匙包就被藏在了泥巴里。

也不是贺千里心眼多,而是武侠小说里教了,越不起眼的东西,可能越加牵连甚广。

所以当贺沧海对她的行为表示疑惑不角时,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万一这是一把开启宝库的钥匙呢,或许里面是金银珠宝、武功秘笈也说不定。这些还算小事,万一是一些不能见天日的东西呢,那咱们仨儿就死定了!”

她的回答把贺沧海和贺秋水都给震住了,最后她还说:“哥,得不声不响地把这匣子再送回去,不能让人知道这东西在我们手里。我们只是三个小孩儿,那些大人要捏死我们就跟捏蚂蚁似的。”

她这一闹,竟把贺沧海的神经也给弄得紧张了:“知道了,等宝珠摆招郎酒的时候我再送回去。”

于是这仨小孩儿又开始商量怎么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虽然贺秋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真提了几个可行的方法。这倒让贺千里很惊喜,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是个小军师呐。

忽地又想起自己走前的念头,贺千里就仔细地问了一遍,却依旧是什么也没问出来。贺秋水能很清楚地表达一些东西,但要让她说自己是谁,家在哪里她就满脑袋犯糊涂。

“千里,秋水要是知道家在哪里就不用在外面讨饭吃啊,她肯定是不记得了。”贺沧海帮腔道。

这话让贺千里想直接给自个儿这便宜哥哥一棍子,她一穿越人士都没拿失忆当借口呢,贺秋水这小土著居然拿失忆当借口,太不能容忍了!

不能容忍也没办法,确实问不出来。

“算了算了,不问了,洗澡睡觉,明天早点起,现在咱们可得为自己的温饱负责任,一天也不能歇着。哥,明天我和秋水去镇上卖烤串就行了,你把隔壁那间茅屋修一修,把这间也整一整,以后我和秋水住这间,哥住隔壁去。回头咱们得把坑砌好,冬天可就指着这个过日子了。”贺千里说完就招呼贺沧海提水,她自己则去添柴火把灶烧起来。

洗澡睡下后,第二天早晨把贺沧海抽起来去练步法,又看着贺秋水身体弱,于是就教她练太极,还让贺秋水跟着一块儿练步法,只是没贺沧海这么变态的练法而已。

这样一来贺沧海抗议了:“为什么秋水直接学招式,我就得乱跑。”

“你还不服气了,我这是为你好,那个老神仙说了‘教拳不教步,教步打师傅’。学步才是基础,懂吗,你看我对你多好呀!”贺千里一边说一边踱着步子往礁石堆里走。

所以贺千里忽悠贺沧海的就是——她这些年痴痴傻傻地是因为她一直在跟一个老神仙学东西,至于老神仙住哪儿,废话,神仙当然住天上。

得亏贺沧海没拿她当神经病,得亏这时代神明还被普遍信仰,要不然贺沧海也不能信她!

“千里,你就不练了,你比我们练得少?”

白了贺沧海一眼,贺千里说道:“谁告诉你我没练,再说我才六岁,只能练基础的,倒是你再不练等筋骨长密实练也没用。要是想当高手,就老老实实地别耍花样。”

啧,当师傅教训人的感觉可真不错,现在她能理解当初教自己功夫时外祖和祖父为什么这么爱训她了。

等到贺千里逮了一堆鱼虾回来时,贺秋水居然把一套太极拳打得有模有样儿了,这就是天赋啊!再回头一看贺沧海,还在那儿傻跑,还是一身湿。

得,这兄妹俩都是比不得人的,资质平庸啊!

卷一 东临碣石 6.归匣记

到得十月底时,碣石镇依然还不算太冷,海边占着大海的便宜,有海水调节气温,便是隆冬时分也不用穿太厚。只是昼夜温差大,晚上得盖得厚实一些。

这小半个月来,仨人也算积攒了一点小钱,过冬足够了。再加上大海就一天然宝库,吃喝不用发什么大愁,愁的就是怎么攒钱在冬天到来之前把俩间茅屋彻底修一修。

十月底还有一件事,胡宝珠摆招郎宴,急于归还匣子的贺沧海头天就启程去福县。贺沧海不在没人当苦力,贺千里只好歇两天了,只是刀子闲不下来,贺沧海前脚走,她后脚就带着贺秋水到碣石镇上去了。

碣石镇上有两家镖局,现在这俩家镖局就是贺千里的目标,她只是想把贺沧海培养培养然后送进镖局做个武师,武师是教武艺的,不像镖师一样需要外出奔忙,更为安全。

之所以碣石镇上有两家镖局,完全是因为碣石镇有铁矿和玉矿,大概几年前发现的,巨大的矿藏量引得许多巨富之商揣着大把银子到碣石来。

铁矿是官家营生碰不得,可玉矿却是有钱就能做的,希朝和中国古代一样以玉为贵,一块儿上好的玉能让京中那些荷包鼓鼓的人竞相解囊以求。

也正因为这样,碣石镇才渐渐富裕起来,所以贺千里靠卖烤串挣了那点儿小钱完全没有人眼红,甚至都没人效仿她做这营生。山里大好的矿藏,街上大好的生意,这么点辛苦小钱,也就贺千里这没钱的才愿意干。

“姐姐,你总盯着镖局做什么?”贺秋水说完眼圆圆一瞪,指着她道:“姐姐,你不会想劫镖吧!”

使劲拍了贺秋水额头一掌,贺千里说道:“你才劫镖呢,我是想看看这里的镖师什么水准,我希望哥以后能进镖局做武师。做镖师太危险,做武师需要高深一些的功夫,可是哥就有股子力气,完全不讲究技巧,好难教啊!”

知道贺千里不是劫镖贺秋水就拍着胸口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姐姐,我觉得哥哥力气大,你教他这些灵巧的功夫,他确实不好学呀。”

这倒是提醒了贺千里,因材施教啊,她怎么就忘了这出。俗话说得好,一力降十会,任你功夫灵巧如泥鳅,任你技巧娴熟,几百斤重的石头砸下来,砸不死也得缺胳膊少腿儿。

就贺沧海那力气,她是彻底领教过了,真叫天生神力。他们整屋去山上砍木头,三个人都抱不过来的木头啊,他一只手拎着轻轻松松下山,连粗气儿都不带喘的。

“秋水,你真是聪明死了,早知道我应该给你取名叫语嫣或阿衡的。”这俩都是自己功夫不济事,脑子极好使的,贺千里觉得这小姑娘也是个靠脑子行走江湖的。

“语嫣?语嫣不好,语焉不详,连话都说不明白。”这是贺秋水的回答。

哟,希朝也有这个词儿,真新鲜!

再说贺沧海,赶到福县胡家时,正是午饭后,他一个人走得快,加上最近一直吃得饱养得好,练功又勤快,脚步当然要比从前好。

到福县时,胡家在准备明天的正席,按规矩婚嫁的酒席要摆三天,甚至讲究的人家要摆足七天,真到了大户人家、名门世家,一般都往一个月去摆。

只是眼下战乱,年景差了点,一切从简。不过胡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招郎,面子上的工夫必需做足。

去还匣子的贺沧海甚至没使什么花招,这时大家都围着胡宝珠的闺房转,主屋里反倒是没什么人。贺沧海灵巧地从窗里爬进去,把匣子随便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塞,拍拍手就赶紧溜了。

这半个多月来兄妹仨倒也挣了点小钱,贺沧海按照贺千里说的,第二天却吃酒席时只花二十个铜板买了块红布去贺喜。也只是个意思,虽然她们有点钱,但刚够过日子,而且礼多了容易招眼儿。

这一块红布当然没引起什么注意,这么多人,胡家婆娘也顾不过来,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贺沧海来过,礼簿上一块红布也没多记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福县的布便宜,是不是该买点布回去给千里和秋水做衣裳,过年总得有过年的样。”贺沧海倒没给自己买,只给贺千里和贺秋水一人买了两块布,揣着布就往回走。

几十里路尽是走,贺沧海在黄昏时分就到了碣石县,从镇上回到海边又耽搁了些时间,到茅屋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到茅屋外一瞅,屋外点着火把,用松脂和树油做的火把燃烧起来虽然味道不好,但却照亮了屋里和屋外。顿时间贺沧海有种回家的感觉,昏昏的灯火在空气里一摇一晃照在回家的路上,感觉分外温暖。

“千里,秋水,我回来了。”

屋里的两个小姑娘一道迎出来,一左一右围着叫哥哥,刹时间贺沧海就有了种“我要好好照顾她们,不让她们吃苦受罪”的念头:“喏,给你们的,过年要穿新衣,千里…呃,千里不会做,秋水你会吗?”

好在秋水没摇头,贺千里会吃会玩会武术,还会抓鱼卖钱,可真让她做点什么,那纯粹是不可能滴!

“可是我绣工不好。”这是贺秋水的回话。

但直等到贺秋水裁布做衣,往上绣花的时候,贺千里才领略到她这“绣工不好”是个什么样:“尼玛呀,这也叫绣工不好,这丫头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连针线都拿不得,这丫头绣得活灵活现的还叫不好。这丫头也才六岁多点儿,怎么可以这么能干!”

她可不知道,在希朝女儿家三四岁就得开始拿针线,那像她似的,三四岁就会玩橡皮泥。

见贺秋水做得很好,贺千里又多买了几块布,自然少不了贺沧海的。在贺秋水准备过年的新衣时,贺千里在准备过年的吃喝,两间茅屋早已经打扫一新,屋内外的墙上也用一种草石灰混着一种叫不出名儿的树分泌的汁液混在一起粉刷过了。

这时两间茅屋真个是面目一新,遂有了几分安家之感。

冬至时,贺千里还把卖了小半桶鲍鱼,不过这时代这东西不像现代这么金贵,卖得的钱远不能做什么事。

按照习惯,冬至得吃饺子,贺千里虽然手艺不成,包饺子还是会的。只是区别在于包得不如别人好看,馅调得不如别人好吃,花样不如别人多而已。

过了冬至年关近在眼前,三人忙忙和和的倒也过得欢快,只是贺沧海大概不会这么觉得。

“今天还不如昨天呢,又慢了,你看沙子都漏光了,昨天好歹还剩下一点呢。而且今天衣服又打湿了,哥,你这样可不行啊!”贺千里没干别的,就是让贺沧海天天抱着木桶跑上跑下,桶里的水越加越多还不让溅出来。

这样一来,一是长力气,二是长技巧,电视里少林寺就这么干,她只是有样学样。而且这样还真有效果,于是她就坚持督促下来。

一边的贺秋水正打着太极拳,一套太极打下来行云流水,对于贺秋水的出色天赋,贺千里已经学会了无视!

可怜的贺沧海抱着木桶不敢撒手,他最近已经被贺千里训怕了,被训完后只能苦着脸问道:“那怎么样才算行啊?”

“简单,抱着满满一桶水上山下山跟在平地一样就行了,等那时候我才能教你开山拳。虽然这个我不擅长,可招式我全会呀,开山拳大开大合,以力降人最适合你,你要是想学就得听我!”贺千里说完又舀一斗沙子放上去,然后说道:“重新来!”

垂头脑袋,贺沧海已经放弃了反抗的念头,老实抱着木桶灌好水往山上跑。这时要是有人在,肯定得张口结舌,一半大小子,抱着满满一桶水,怕得有百十来斤,他居然抱着大气儿不喘一个地跑来跑去,虽然慢了点儿颠簸了点儿,可这力气也够惊人了!

“秋水,这一套太极你学得差不多了,明天开始教你另外一套,我们这太极拳套路很多,你慢慢学!”什么慢慢学啊,贺秋水学什么都快,唉,天才果然是用来气死人的。

至于她自己,技巧和身法、步法确实都还在,不过力道和身体都暂时还支撑不起。要真比打太极拳,贺秋水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可人才学一个多月啊,当年她学半年才有贺秋水现在这程度。

羡慕妒忌恨啊…

不过贺千里也不知道自己练好一身功夫做什么,贺沧海倒是可以去当武师,可镖局里不收取女镖师和武师,走镖就不能有女的,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开个武馆,不行,开武馆得防被人踢馆,还是开武校吧。做老师比做师父省事,做师父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做老师带学生没这么多讲究。”于是贺千里开始幻想,自己带着一帮小鬼在红日之下身穿白衣,一招一式齐整整地练功,这场景怎么越想越美好呢!

想法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残酷,这是定律。

想开武校,路漫漫其修远,千里路难行呀…

卷一 东临碣石 7.寻匣记

几场大雪一下来,眼看着就到了年关下,不管贫家富家,穷过奢过也总得准备过年。办年货自然少不得,便是各地今年收成不好,一到冬月里也照样儿处处忙和热闹起来。

此时的福县也是一样,酒馆挂起红灯笼,家家户户门前贴起红对联儿,包括丫头小子们都在等着穿新衣,拥挤的人群与各种色彩让福县有了年节气氛。

正街儿往里,便是胡家,胡家今年新招得郎,自然与往年要不同。今年各色礼比任何一年都备得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