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宋一程点头了,宝丽就放心了,她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关于闵会娴的。”

“她怎么了?”

宋一程竖起耳朵,靠近宝丽。

那天晚上,尉晨舒没有回家。

当清晨的微光斜照进房间的时候,尉晨舒被枕边振动的手机弄醒了,她揉了揉哭了一夜之后,变得红肿的眼睛,她看到手机正在提醒低电量,于是,又看了看手机上来电显示,一百多个未接来电,恐怕电话都要打爆了。

“你们谁也别想我回家!”尉晨舒对着手机,赌气地说。

过了一夜,她的心情恢复了不少,虽然关于闵会娴是自己姐姐的事情,她还不能完全接受,但经过一夜的自我折腾,她也平静多了。

可是,就算这样的话,看到手机里那么多来电,她还是有一种没有解气的感觉。

就在她打算把手机摔得远远的,最好让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的时候,手机在她的手心振动了,她没狠心扔出去,而是收回眼前打算看之前,她在心里猜测这个电话一定是管家派人打来的,可是,手机显示屏上蹦出的“伊崇贤”几个字,让她觉得心里顿时有了十二分的郁闷找到发泄口的感觉。

尉晨舒没有丝毫犹豫地接了起来,伊崇贤还没有说话之前,她就激动地说:“伊崇贤!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那么久!你都到哪里去了!”

明明是找出气筒,却没有人与自己玩嗓门大比拼。

电话那头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喂…大小姐,求求你现在别那么多问题,好不好?我都快死了,你快来接我吧!”

“哎!哎!哎!什么意思啊?快死的人应该是我吧?我快被刺激死了!”尉晨舒没好气地说。

“大小姐,我没有和你开玩笑…我莫名其妙被人以为是第三者打了一顿,现在正等人来接呢…”

“哎?”尉晨舒怎么听都不觉得伊崇贤说的是真的,说,“你开什么玩笑呢?”

“他没有开玩笑,快过来把你的男朋友接走,别在这里碍着我的地盘。”一个粗鲁的声音代替了伊崇贤,他快速地报了一串地址,限尉晨舒在半小时以内带走他,不然就把他丢到海里喂鲨鱼。

“为什么是我呢?”尉晨舒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为什么在他出现情况的时候,他不是打电话向别人求助,而是她呢?

“你在说什么啊,你家那么有势力,想找几个保镖一定没有问题吧!刚才那几个打我的家伙出去了,你快点带人过来,帮我干掉他们,怎么样?”

尉晨舒无语,他不会是因为报仇,才想到她的吧?

伊崇贤咽了一口口水,说:“我好像快晕了,快点,快来救救我!”

尉晨舒想想现在不是计较这些问题的时候,于是,她挂断电话之后,迅速按照那个人说的地址赶过去。到达之后,尉晨舒看到伊崇贤的第一眼,吓了一跳,他躺在一个废仓库门口,像一条死鱼。

“喂!伊崇贤,你醒醒啊!喂!你不会真死了吧!”尉晨舒用力地拍了拍伊崇贤的脸,可是他没有反应,尉晨舒急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叫急救车,但是那该死的手机偏偏没电了。

尉晨舒想到刚刚伊崇贤打过电话给她,就伸手进了伊崇贤的左口袋,摸了摸,没有。打算摸摸右口袋有没有的时候,伊崇贤忽然开口说话了:“喂…你在揩油啊?”

尉晨舒被伊崇贤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了,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说:“原来你没死啊!”

“你才死了呢!”伊崇贤想坐起来,可是全身被打过之后,痛得要命,于是,伸手向尉晨舒,说,“扶我一下!”

想不到尉晨舒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了起来,伊崇贤慌了,说:“你不会是为我哭吧?”

尉晨舒不说话,只顾自己哭,其实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眼泪是怎么回事,但是,就因为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她的眼泪来得太及时,让伊崇贤在这一瞬间被感动了,心中的激动如潮水般翻滚,在喜欢闵会娴的那么多年里,他为闵会娴打过架,可是,闵会娴每次都责怪他爱欺负人,从来没有因为看到他受伤,而在伊崇贤的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于是,伊崇贤顺理成章地以为尉晨舒的不解释就是默认,他艰难地坐起来,顺势将尉晨舒拉进了怀里。

气氛好得使谁都没有说话,以至于尉晨舒在这一瞬间坚信了伊崇贤是她的依靠。因为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伊崇贤是第一个给她拥抱的人。

拥抱,是胜过所有语言的动作,它可以抚平哀伤,也可以止住痛苦。

所以,这一刻,因为两个人错误的共识,让一段懵懂的爱情有了一个神奇的开始。不过,还好他们没有被这太过于美好的气氛冲昏头脑,尉晨舒把闵会娴的事情告诉了伊崇贤,可是,她还没有说完,伊崇贤就拖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拉起依然红着眼睛的尉晨舒,说:“走,我们去医院,这些话你应该去跟小娴说,她有权知道这些。”

“我…可以吗?”尉晨舒眨了眨眼睛,脸上没有干的泪水又叠上了一层,伊崇贤在她朦胧的视线中晃动,他心一软,又抱住了她软绵绵的身体,尖尖的下巴顶着她的脑袋说:“妈妈的爱都是平均的,不会被占有的,不会因为多了一个姐姐,妈妈就不像之前那么疼你了。”

“真的吗?”

伊崇贤发现尉晨舒真是一个小孩子,他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才让她的小心灵找到了不少安慰。

但真的到了医院病房门口之后,尉晨舒胆怯了,她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承认闵会娴就是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她伫立在病房门口,好像瞬间变成了雕像,整个人僵硬得无法迈动一步。

“你怎么了?”伊崇贤看着她,“不进去吗?”

尉晨舒默不做声地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伊崇贤没有勉强尉晨舒,自己先走了进去,尉晨舒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留出了一条小缝隙,她偷偷地趴在门缝边上,朝着里面看。

伊崇贤进去的时候,闵会娴还没有睡醒,她就连睡觉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尉东澄送给她的果味浓,虽然已经喝得精光,她却当做宝一样。

这不禁让尉晨舒想起了闵会娴还没有失忆之前,她第一次遇见闵会娴…那个时候,她就很希望留在果味浓工作,如果那时候成为好朋友的话…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尉晨舒情不自禁的那么想,她并不讨厌闵会娴,只是这个人毫无预兆地进入了她的人生,成为她的至亲至爱的人之一,为此而感到无法接受罢了。

伊崇贤坐在闵会娴的床边,心疼地看着她,他想伸手摸摸她的脸,但又怕自己的鲁莽会弄醒她,“如果让叔叔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的话…该怎么办呢…”伊崇贤叹气道,悲伤在他见到闵会娴的那一刻,哽咽在了喉咙口。

尉晨舒默默地窥视着闵会娴,她好羡慕有这么多人那么关心闵会娴。这种关心,是她从小到大都渴望拥有的。

尉晨舒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的双脚不听控制地走进了病房,一步一步朝着闵会娴的病床靠近,她发现自己还没近距离地看过闵会娴呢。

“真漂亮…”尉晨舒念念有词地说道,“和妈妈长得好像呢。”

闵会娴似乎察觉到有人进了病房,她以为是尉东澄,于是马上睁开了眼睛,可是,事实让她失望了。

“你们是…”闵会娴困惑地看着尉晨舒和伊崇贤,对于她来说,此刻的他们都是陌生人。

伊崇贤开口说:“小娴,是我,伊崇贤!”

“伊崇贤?”闵会娴摇摇头,又看着尉晨舒,她忽然想起了点什么,说,“我见过你,是东澄的妹妹,没错吧!”

谁都没有否认,那就更加证实了她的判断力是正确的。

闵会娴的视线中自动忽略了此刻在她看来像陌生人一样的伊崇贤,她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抓住尉晨舒的手,拼命问:“东澄呢?他人呢?”

尉晨舒什么都没有说,她推开闵会娴的手,跑出了病房,她也不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可就是像逃离病毒一样,拼命地朝着医院出口跑去。

尉晨舒跑到医院门口,确定闵会娴没有追出来之后,她靠在医院门口的大柱子边,吃力地喘着气。她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这里的时候,看到了宋一程,她担心宋一程一看到她就会问关于尉东澄的消息,于是,躲到了柱子后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宋一程没有进医院,确切地说,他还没有来得及进医院大门,就被一辆突然在他面前停住的轿车拦住,尉晨舒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司机不知道对宋一程说了些什么,宋一程迟疑了一下,就跟着上了车。

尉晨舒盯着那辆车子缓缓地驶离她的视线,顿时她的心里又被多塞了一个疑问。

第10章 樱花飘落少年脸庞

载着宋一程的那辆车,一路开向了贯贫中学,宋一程觉得奇怪,便问司机,说:“校长为什么会想见我呢?”

司机摘下太阳眼镜,回答道:“您一会儿就知道了。”

“是你…”宋一程吃惊地看着司机,“我见过你!!”

是的,时常停在果味浓门口的那辆车的主人,就是眼前的这位司机,宋一程几乎每隔两天都会看到他到果味浓购买外带果汁,店里的所有品种他都点过了,所以,宋一程有印象。

“只是你为什么…”

宋一程还没有问完,司机就说:“这个您稍后会知道的。”

司机带着宋一程去了贯贫中学的植物园,一个老头苍老的背影毫不质疑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听到宋一程靠近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而是继续料理着他的花花草草。

“知道它们为什么叫驱香草吗?”校长忽然开口说。

宋一程以为他是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曾经让闵会娴来偷摘驱香草,他有些心虚的说:“不知道呢,其实它的味道很特别,能够驱走臭味,但却要说是驱香,呵呵,所以想不明白呢!”

“为何有臭,那是因为与香产生了对立,有一个人说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什么香臭之分,它们原本都是芬芳四溢的,是因为有了要区别它们的人,才有了不同的味道之别。”

宋一程若有所思地看着校长,但不完全明白他那么说的用意。校长将他叫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问这些吗?这个古怪的老头,到底是想做什么?

“驱香草,就是说这句话的人栽养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花,没有特定的土壤与环境是无法栽培的,而且它的神奇之处是离开这片土地的话,就会失去原本的活力。”

校长苍老的声音将宋一程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原来是这样。”

宋一程终于明白了自己那时候怎么会配制失败了,他看着校长缓缓地转过身,和第一次遇见不同的是,这次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凶,也不像一个怪老头,反而眼睛里还含着一丝慈爱,他看着宋一程继续说:“她曾经告诉过我…想在临死之前,看到自己栽培的花草长满园,为了完成她的愿望,我一直在这里…哈,可是花开了,她却不在了…”

“是您所爱的人吧!”宋一程小心翼翼地说道。

校长扭过头,掩饰着自己的潸潸热泪,他心痛地捂着自己的胸口,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老伴病发去世那年,他的孙子确实才不过两三岁,如果想让那么小的孩子的记忆里有一个爷爷的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所以…既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理解的话,又怎么可能奢望孙子可以认得出自己呢!

校长一掌抹去脸上的泪水,想告诉宋一程自己就是他的爷爷,但却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久,说:“你的家人呢?”

在宋一程听来,这是一句无厘头的话,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我父母一直生活在国外。”

“家里还有老人吗…”

“奶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妈妈说奶奶去世之后,爷爷就离家出走了…所以,至今也没有联系上…不过,我想他应该健健康康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吧…”

“那为什么离家出走呢?”

“这个…爸爸妈妈从来都没有说过呢,不过我想兴许是太爱奶奶了…”宋一程假设道。

“你是那么想的吗?”校长激动地拉住宋一程的手,说,“你真的是那么想吗?”

宋一程惊讶地看着校长突然的变化,从他苍老的手心缩回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校长就泪眼蒙眬地说,:“一程啊!我是你的爷爷!”

“你?哈…校长,您在开什么玩笑…”

但是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知道是不是太过于激动,校长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开始吃力地喘着气,然后,宋一程看他呼吸越来越吃力,校长捂着胸口说:“我忘了带药!快!叫司机快把我的药拿来…”

宋一程慌张地跑出植物园去找司机,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摆在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医院几乎要被闹翻了。

伊崇贤很快把闵会娴的情况告诉了闵会娴的父亲,男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让伊崇贤带他去医院。

处于午间休息的医院,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女人偷偷地来了医院,可是,她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看一眼闵会娴。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告诉闵会娴,自己就是她的母亲。但是,她无法想象那样的后果是什么,十几年前她就答应现在的丈夫,要和过去彻底了断…会娴的存在,他一点都不知道。

“对不起…”女人哭着透过门缝注视着病房里小睡的闵会娴,她看得太过于专注,一点都没有发现渐渐靠近的危险。

男人让伊崇贤拿来他的双拐,他远远地支撑起身体,朝着目标点靠近。

嗒。嗒。嗒。拐杖落在地上的声音,掷地有声。

当女人听到这响声,转过头的时候,一个巴掌已经猝不及防地落在了她的脸上。女人被这个强有力的巴掌打得摔倒在了地上,跌进了病房里,没有睡深的闵会娴,被这响动吵醒了。

“你…”女人捂着脸,惊恐地看着前夫,“你打我?”

闵会娴躺在床上,眼睛无法从拄着拐杖的男人身上移开,无法割舍的亲情,从心底苏醒了。她一着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却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头,昏昏沉沉的,可是,冥冥中又有一个力量在脑袋里作祟,她勉强打起精神,注视着争吵不休的两个人,表情突然间惊住了,有些模糊的记忆,像快进镜头在脑海里晃动,她的嘴巴里突然间喊出了那两字:“爸爸?”

这是她的父亲,她没有忘记。

“亏我那么信任你,才把会娴交给你,你怎么能这样对会娴!你还配做她妈妈吗?”

“妈妈?”闵会娴嘴里喊出这个单调的字眼,有几分吃惊,又有几分陌生。

女人捂着脸,伤心地抽泣着,她喃喃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是不小心…我没有让会娴受一点伤,我没有!”

“你给我闭嘴!”男人粗暴地瞪了她一眼。

闵会娴还没有从这戏剧化的场面中彻底醒过来,就被伊崇贤抱着离开了病房,就是在那一天,闵会娴被父亲带回了家,然后,一天,两天…她失去的记忆一点一点被她找回来了。

可是,当别人问她是否还记得失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时,她总是笑着摇头,告诉他们她一点都不记得了。

闵会娴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做回了原本的她,可是,那些发生过的事情,不是一句否定就可以否决的。

比如说关于她的身世,还有关于尉东澄,虽然想起来有些荒唐,但那时候的记忆,闵会娴只想留在自己的心里,如果是痛苦的话,也只想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

在恢复记忆后的一个星期里,闵会娴觉得每一天一睁开眼睛就是痛苦。正因为生活回到了原点,她才又觉得自己成了一无所有的人,母亲还没有完全承认她,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依偎在母亲的怀里时,她最羡慕的就是也有这么一个可以依偎的怀抱。

然而,她没有想到几天之后,这个愿望竟然成了真。

“你看谁来了?”宋一程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出现在她家门口,说完这句话之后,他退到了一边,从屋外走进了一个人。

“妈妈!”这两个字从闵会娴的嘴里脱口而出。

虽然在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死,而是好好地活着,闵会娴在心里怨过母亲千万次,可是,当母亲真正站在自己面前时,这些怨恨竟然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闵会娴像是一个走失了的孩子,扑进母亲的怀里痛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就算是有无数难言之隐…妈妈你也不能说自己已经死了啊…呜呜呜…你是我唯一的妈妈啊…”

女人悲伤得说不出话,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挂在脸上。原本在客厅的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转着轮椅进了房间。

如果时间可以暂停的话,闵会娴希望这一刻可以凝固成标本,永远地嵌在她的脑海中。

和母亲相聚完了之后,屋子里只剩下了闵会娴和宋一程。

闵会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对宋一程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些…”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宋一程温柔地看着闵会娴。

“我?”

“嗯,”宋一程语调缓慢地说,“谢谢你让我开始关心一个人,理解一个人…让我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虽然总是希望大家幸福,可是,那些话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果味浓中间…”

闵会娴的眼眸依然纯净如水,她不明白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变得像宋一程说的那么神奇,宋一程握着她的肩膀,声情并茂地想说什么的时候,闵会娴突然看到院子里有一个黑影闪过,她逃离了宋一程的手,跑到院子里,朝着消失的影子,想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最终捂住了嘴巴,她伫立在院子里,觉得心好痛、好痛…

“还记得吧…只是骗大家说忘记了吧?”宋一程的一句话说穿了闵会娴的心,她怔怔地站在那里,风吹起了她的裙摆,她的身体单薄得像一片叶子,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

现在,她只想调整自己,直至有一天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出现在尉东澄面前,可为什么要这样子,只有她自己最明了。

几天之后,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尉东澄的父亲知道了闵会娴的存在,竟然没做任何表态。还邀请了她参加亲友聚会——当然,是作为宋一程的舞伴,而不是与他们家相关的人。

尉东澄在聚会上看到经过宋一程精心改造的闵会娴,心里一阵惊讶。闵会娴第一次穿上了晚礼服,还有漂亮的水晶鞋。从她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一直暗暗地注视着她,生怕自己目光中藏着的爱慕会被发现。

是的。他喜欢她,这一点他从来不想否认,也没有对任何人否认过,即使是在母亲反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是闵会娴。

可是,这一切她还记得吗?尉东澄痛苦地凝视着站在宋一程身边的闵会娴,宋一程早就告诉他,闵会娴已经恢复了记忆,遗憾的是她将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忘记了。

忘记也是一种否认,她否认了他曾经的存在,那就等于一切归零了吧?尉东澄端起一杯香槟,灌进了嘴里,过去在聚会上总是很活跃的尉东澄突然有一点讨厌那些应酬,他转过身,独自走向了阳台,眺望着远处灯光闪耀的夜景。

没过一会儿,有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后响起:“怎么出来了?”

尉东澄的嘴角牵出一个微笑,回头盯着闵会娴的眼睛说:“因为…觉得累了。”

闵会娴微微笑,看着她的眼睛,他蓦地觉得胸口有些胀痛,是一种叫做疼痛的东西在左心房滋生,他有些失态地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闵会娴,你真的忘了吗?”

“忘记什么?忘记我…喜欢过你吗?”他没想到她的询问直接地刺到了他的心坎上,他沉默了一下,轻风撩动他额前的刘海,他那双向来乐观的双眸竟然流露出了几分深邃:“喜不喜欢,或许只有当时你自己才知道,但是…在某些时刻,你应该真的很依赖我吧…呵呵,不过过去的事情,既然你已经忘了,那我们就不要再提了…”

闵会娴有些脸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挣开尉东澄刚刚攥紧的手。

“对不起…刚刚有些激动了。”尉东澄欠身。

“大概是亲人之间的心有灵犀吧…这种喜欢,请不要误会,只是希望在你的眼里,我不是那种讨厌的人而已…像东澄哥…”闵会娴不习惯地称呼道,虽然有那么一点拗口,但她觉得这样称呼是对的。

失忆是真是假,并不重要。

尉东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为她还对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便回味似的重复了她刚刚对自己的称呼:“东澄哥…呵呵,不错,这个称呼不错,下次的话…直接叫哥哥吧!”

闵会娴点了点头。

尉东澄提醒她:“刚刚想说什么,继续说吧!”

“呵呵,忘了呢!”闵会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其实她想说,像尉东澄这样对感情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哪怕是暂时的喜欢,应该也仅仅是觉得好玩吧,但如果可以的话,她愿意相信这是一种亲人之间的血缘感应,她在他心中曾有的…那个特殊的位置,是因为他心里曾经不敢肯定的亲情的辨认,闵会娴宁可相信尉东澄不曾对她有过男女之间的情感。

为了那么相信…就算否定自己的魅力也好…怎样都可以…闵会娴不想因为尉东澄是与自己同母异父的哥哥,而在情感上给对方留下任何阴影。

喜欢的感觉,她也宁可留在自己的心里。

两个人默默地站在阳台,感受着习习吹来的风,享受着彼此沉默的静寂。尉东澄偷偷地打量着闵会娴静默时,脸上略带悲哀的表情,心底微微疼痛,他想起了第一次从母亲的口中证实了闵会娴是她与前夫生下的女儿时,母亲恳切地请求他不要靠近闵会娴。于是,想张开的嘴巴,又一次合上了。

“那么…以后有机会的话,请多多指教。”闵会娴礼貌地向尉东澄轻轻地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进了大厅,回到了宋一程的身边,尉东澄痛苦地望着闵会娴离开的背影,将不舍的泪水咽进了肚子里。

原本想和闵会娴打招呼的尉晨舒,在看到了闵会娴之后,胆怯了,她躲在窗帘后面,凝视着尉东澄寂寞的背影,只有她知道尉东澄心里的秘密,她明白哥哥有多难受,可也束手无策。

善良如她,一边是自己早该相认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一边是这段时间一直照顾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尉晨舒觉得自己必须为他们做些什么,一开始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可是,看到了聚会中始终如一站在闵会娴身边的宋一程,她心里便有了答案。

一天后,尉晨舒开始行动了,她来到了果味浓。

“哎?晨舒,你怎么来了?”宋一程看见好久没有来果味浓的尉晨舒,说道。

“找你有事,所以来了。能和我谈谈吗…”尉晨舒一脸严肃地说道。

宋一程带着尉晨舒进了果味浓的实验室,第一次进入这里的尉晨舒顾不及自己吃惊的心情,单刀直入地说道:“一程哥!你真的喜欢闵会娴吗!是真心喜欢她吗?”

宋一程笑了笑,摇摇头,没有说话,悠闲地倒了一杯果汁给尉晨舒。

“那为什么一程哥你要那么做?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让她在你的身边?”尉晨舒激动地说,“你那么做,哥哥他会很心痛的!哥哥他是真的喜欢闵会娴!是真的、真的很在乎她!可一程哥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