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南七,不过她叫什么名字,这不重要,盈盈想着我就好了,别想其他人好不好。”

什么其他人,那个人分明是用了她两个月身份的人。

沈盈枝扭开脸,知道扶嘉虽然最近温柔了许多,但温柔是建立在她不要说别的人,不要想别的人,否则他很容易犯病。

犯蛇精病。

沈盈枝坐在床上,借着氤氲朦胧的烛火看向扶嘉。

扶嘉站在不远处,他深深地看了眼沈盈,接着很开心笑了下,一字一顿对沈盈枝说:“盈盈,明天我来娶你。”

新郎官离开了。

沈盈枝的脑子却一直回荡那一句话,明天我来娶你。

沈盈枝想着这句话,想了半响。她才换好一旁放在床头的亵.衣,侧身躺在床上。

一切发展都出乎她意料外,而明天,她就要嫁给扶嘉了。

她想起那天晚上扶嘉所言。

“盈盈当我的皇后,好不好?”

扶嘉并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温柔的像是融融的春日,开心的看着她:“盈盈一定是愿意的。”

沈盈枝闭上了眼睛。

这是最好的发展,她这个人,随遇而安,生活哪里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

意识渐渐沉睡起来,沈盈枝的眉头却蹙了起来。

这是哪儿?

她跌坐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雾气很大,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好不容易才撑着湿腻腻的地面站了起来。

沈盈枝毫无目的,她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沈盈枝看见了一张床,她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那张床却异常的清楚,黄梨木的架子床,上面罩了一层白色的蚊帐,床头还有一个被刀片刻出来的字,笔迹幼稚,是一个盈字。

这架床是她睡了五年,在安州的床。

可是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我的床。”正想着,一个略微冷淡,又带着怨气声音忽然在沈盈枝的耳边响了起来。

她浑身一震,蹒跚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看见了一张脸,沈盈枝目光浮现出惊愕之色。

“你,你,南七?”

“呵呵。” 一声更怨毒的声音在沈盈枝的耳畔道,“我是沈盈枝啊。”

她是沈盈枝?

沈盈枝脸色一白,一双手忽然起掐住了她的脖子,沈盈枝伸手,使劲儿的抓住这只手。

“你,你”她的脸色青了起来。

“沈盈枝”怨恨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朗,“抢了我这么多年的身体,该还给我了。”

沈盈枝闻言抬眸,眼神激动起来。

她,她是原主。

捶了捶掐着自己脖子的手,沈盈枝艰难的从嗓子里吐出一句话:“你不是发烧死了吗?”

她穿过来时,这具身体高烧不退,来到这个身体,她迷迷糊糊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夫让库妈妈准备后事。

那时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库妈妈脸色一喜,抱着她又叫大夫,大夫再次把脉以后,说了句“奇了,刚刚明明已经停止心跳,是亡人之脉,怎么现在又活了过来?”

“哈哈哈,该死的是你。”“沈盈枝”恶狠狠地盯着她,“你偷偷地抢了我五年的身体,还把我关在这儿,你该死,你该死,你该死。你把身体还给我,你是个强盗。”

第60章

“我没有, 我不是。”沈盈枝猛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满脸冷汗。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陶披着外衣, 赤足走进:“小姐,怎么了。”

春柳也忙跟了进来, 又急匆匆点燃了几盏烛台,昏暗的房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小姐, 你做噩梦了?”见沈盈枝的寝被全滑在床外, 春柳忙给她披上外衫,又把被子盖在她腿上。

沈盈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一滴冷汗从额头与后背上滚落,她一张脸白的像是□□, 煞白的惊人。

“小姐, 喝口水。”阿陶倒了一杯温水, 递给沈盈枝。

沈盈枝抖着手, 把水接了过来, 手抖的太厉害,几滴水撒在了床上, 印下几个深邃的水渍。

“小姐,您刚刚怎么了,是被吓到了吗?”春柳担忧道。

猛灌了两口水,沈盈枝嘴唇颤了颤。

“我刚刚做, ”沈盈枝想说刚刚那个梦, 嘴一提, 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哐当一下,茶杯滚在床榻上,洒了一床的水,沈盈枝捶了捶脑袋。

她梦见了什么?

沈盈枝想着刚刚的恐惧,像是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山头滑下来,一路追着她跑,她跑了好久,最后还是被那块巨石压死了。

“我梦见自己被石头压死了。”她这样描述。

阿陶轻拍了拍沈盈枝的后背,柔声道:“小姐,是不是你明日要大婚了,忧虑过重,故此才有噩梦。”

大婚?

沈盈枝白着脸朝前方看去,看见了不远处那件挂在架子上,做工精美,绣着凤凰的大红色嫁衣。

美艳绝伦,巧夺天工。

她明日就要出嫁了啊……

“小姐,别想太多了,奴婢把被褥给您换换,你早些休息。”阿陶又说。

沈盈枝呆呆的从床上下来,楞楞的立在一旁,看着春柳和阿陶的动作,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一阵寒风猎猎做响,把她的发丝吹乱起来,已经是深秋了,马上就是冬日。

沈盈枝打了个激灵。

真的很冷。

“小姐,你怎么站在风口上,当心感冒了。”春柳见状,着急的把窗子合上。

吹了一阵风,刚刚像是被火滚过的脑子变冷,沈盈枝抿着唇,清醒了一点。

春柳和阿陶两人又扶着她躺好,阿陶给沈盈枝捏了捏被子,又道:“小姐,今晚我睡在脚踏上守夜吧。”

春柳闻言,忙说:“还是我睡,我来给小姐守夜。”

沈盈枝素来不喜有人守着她睡觉,床边的脚踏便一直未曾有人值夜,春柳和阿陶两人睡在耳房里,也不远,有声音也容易醒。

“不用了。”沈盈枝摇了摇头,闭上眼睛,“我想一个人睡。”

“可是,”春柳想挣扎一下。

沈盈枝打断她:“听话。”

阿陶扯了扯春柳的袖子,对着她眨了下眼,春柳瞪了阿陶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到耳房之中。

春柳压低声音:“你干什么扯我走?小姐都做噩梦了。”

“小姐想一个人静静。”阿陶声音更小。

“哼,好的坏的你都听小姐的,可有时不能由着小姐胡来,明天可就是大婚之日,要是有个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

“呸呸呸。”阿陶捂着春柳的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小姐需要安静而已。”

阿陶抿了抿唇。她想着刚刚的小姐,心里忽然生起奇怪之感,小姐身上的暖兰味道比起入睡前淡了些,味道有些像是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

暖,即使她受了惊,她的味道也是暖的。

沈盈枝没有睡上多久,五更天的时候,就从床上起来了。

刚从床上爬起来,两个丫鬟听见动静,也过来了,今日大婚,诸事繁琐,两个丫鬟不敢怎么睡。

这时门口又响起脚步声,沈盈枝以为是喜娘之类的,回头看见了沈莲枝。

沈莲枝站在门口看了她半响,她作为新嫁娘的妹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的衣衫,衬的人比花娇。

“你们先出去。”沈莲枝对阿陶和春柳道。

两人不走,看向沈盈枝,沈盈枝对着两人点了点头,她们才退了下去。

沈盈枝看着她俩,忽然记起自昨夜一直没看见碧柔,她本想问,不过转念一想,碧柔和她没有什么情分,她又是陈氏的人,去哪儿她关心不了。

等两人离开了,沈莲枝看向沈盈枝:“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本担心今日也是假的她出嫁呢。”

“莲儿。”

沈莲枝走到沈盈枝旁边去,沈盈枝昨日后半夜没睡好,气色仍然很好,白里透红。

“三姐姐,你今日就要嫁人了,希望你能和扶嘉百年好合。”沈莲枝笑着说。

别的话她没有多问,比如沈盈枝是否心甘情愿嫁给扶嘉,她问了也是白问,扶嘉机关算尽,费尽心思,就是为了得到她。

事到如今,沈盈枝走不了,逃不掉。

沈盈枝拍了拍她的手:“好,我知道了 。”

沈莲枝又拿出一副画轴来,递给沈盈枝,“这是我送给你的添妆,是一副美人图。”

沈盈枝打开画轴,是一个姑娘,美人穿着鹅黄色的春衣,眉眼工整,坐在秋千上,笑意盈盈,露出两个梨涡。

很像她,但似乎比真人还美。

“本来想画一副双人图,不过时间来不及了。”沈莲枝说。

“我很喜欢。”沈盈枝把画轴收好,放进箱子里。

“你喜欢就好。”沈莲枝笑笑,“今天我送你出嫁。”

她眼中最好看的男子要娶最美丽的姑娘,沈莲枝认为自己应该开心,她笑着弯唇,心却很沉重。

帝后大婚比起普通的百姓都是的繁琐了许多,除了拜天地,还要祭拜宗庙,授金册后印,等沈盈枝扶嘉两人礼成,才能回婚房,帝后大婚婚房本来是设在皇后居住的凤鸾殿,但礼部官员不是扶嘉对手,很快便屈服于扶嘉淫威之下,将帝后婚房改在泰安宫。

沈盈枝回到泰安宫,她已经累的全身都直不起来了。

此时,她有些同情扶嘉,皇后可以先回房,皇帝还要接受百官祝贺。

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对扶嘉的同情立刻所剩无几,皇后的嫁衣比帝王的婚服繁重太多,头上凤冠更不知用金几何,直重的她抬不起头来。

所幸的是,盖头早就在拜天地之后,去往宗庙的路上就给掀开了,不然脑袋上还要更重上几两。

“娘娘,要不要吃点东西?”阿陶问。

她和春柳作为沈盈枝的陪嫁丫鬟,一早就进了皇宫。

沈盈枝本来迟疑要不要带她们入宫,但两人异常坚决,尤其是阿陶,宁死也不离开沈莲枝,两人又都无家可归,留在昌平侯府也不一定是好去处,沈盈枝想了许久,才同意带上两人。

沈盈枝摇摇头,她今日只在上凤辇前吃了一块糕饼,可一天累极之后,她一点也不饿。

她让春柳帮她摘掉头上的凤冠,这个东西太重,她顶着凤冠,脖子都不敢大动。

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拆完凤冠,春柳和阿陶小心翼翼解开沈盈枝头上繁复的发髻,又将头发梳开,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去,那人穿着大红色的喜服,阔步走了进来。

扶嘉的五官精致,但他穿衣以暗色为主,沈盈枝从未见他穿过如此亮色的衣衫,最亮的也是她做的一件紫色袍子。

今日的大红色,把他的脸显得如白玉,眼尾微微上弯着,嫣红的唇瓣轻轻勾起,行动之间,又带着点妖冶逼人的诱惑。

果然不亏为书里最漂亮的男主。

真的很好看呀。

春柳听见脚步声,忙要行礼,可看见陛下真容,嘴巴像是塞了一个鸡蛋一样。

怎么会是林河。

作为沈盈枝的婢女,凤辇一出门,她和阿陶就跟着嫁妆,直接到了泰安宫,还没见过陛下。

可可可……

春柳吃惊的话都说出不出来了。

历来沉稳的阿陶同样免不了震惊,她被沈盈枝救下的那一日,眼前的帝王根本不是以安王的身份出现在沈盈枝的身边的。

难道说……

春柳和阿陶对视一眼,从前的林河一直在小姐面前掩盖身份。

但小姐如今样子,一点都不吃惊林河是扶嘉。

莫非小姐早就知道了,可她们一直贴身伺候沈盈枝,从来没有察觉此事。

想到这儿,阿陶和春柳忽然记起前一个月略微冷淡的沈盈枝,那个沈盈枝虽然面上看着是笑的温柔的,总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似乎她应该是冷冰冰的一把剑,而不是温柔可亲的解语花。

“你们退下。”扶嘉不管两个丫鬟是怎么想,直接吩咐道。

阿陶和春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把下巴合上,连忙退了下去。

周围的宫女也跟着春柳和阿陶两人退下,等人散去,扶嘉走向沈盈枝,她的头发全铺了下来,撒在后背上。

乌发红唇,穿着一袭火红的嫁衣,坐在他面前。

她成了他之妻。

“盈盈,我很开心。”扶嘉走到她身前,离她仅有寸毫距离,他眉眼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沈盈枝嗅了嗅,转移话题:“你喝酒了?”

扶嘉点点头,他面颊很红,像是涂了一层薄薄的牡丹花汁,有些艳丽。

伸手揽过沈盈枝的腰,扶嘉在她的眉间轻轻一吻,眸底深深,不可见底:“盈盈,我的盈盈。”

*

月上天明,殿内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终于消失。

扶嘉抱着昏昏沉沉的沈盈枝洗漱后,把人搂在怀里,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扶嘉的手指缠着沈盈枝的乌发,双目奕奕有神,沈盈枝累的不行,他精神抖擞,毫无困意。

“我不是,我不是。”扶嘉柔情的看着沈盈枝,一声惊叫忽然响起。

扶嘉脸色一变。

沈盈枝脸色苍白,不停的摇着头,豆大汗珠从额头滴落,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一角。

扶嘉眉一皱,他握紧沈盈枝的手,轻轻的叫了一声:“盈盈,盈盈。”

沈盈枝双目紧阖,表情惊恐,毫无反应。

“盈盈,盈盈。”扶嘉直起身,见沈盈枝情绪越发激动,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盈盈。”

“我没有。”吼完这句,沈盈枝倏地一下睁开眼。

扶嘉见状,温柔的安抚了几句,见沈盈渐渐平静下来,他声音温柔的问:“盈盈,梦见什么了。”

“我。”沈盈枝双手死攥被子,骨节开始泛红,她开始回想那个梦境,心里再次空荡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