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盈枝的院子里。

昌平候和陈氏来的时候,沈莲枝恰好也在,她死死地盯着这个“沈盈枝”,眼神愤愤,一定要看出子丑寅卯来。

昌平候瞧见了就不太满意:“沈莲枝,你怎么能用这种眼神看着你姐姐,教你的长幼尊卑你扔在哪儿去了。”

沈莲枝闻言,皱了一下眉:“我不就是多看了她两眼吗!”

“什么她呀你呀。”陈氏皱眉道,“这是你三姐姐,以后的皇后娘娘。”

“沈盈枝”愣了一下,她茫然地看向陈氏,疑问:“娘,你说什么?”

陈氏坐在她的旁边,拍了拍沈盈枝的手,声音很温柔:“盈姐儿,陛下要立为皇后了。”

昌平侯在一旁补充:“ 盈姐儿,你要知道,你能被陛下册立为后,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出自昌平侯,这些年虽然侯府时运不济,但先祖们可是陪着圣祖一起打天下的肱骨之臣,陛下可是念着我们呢,你当了皇后以后,切不可忘记爹娘,须知我们是一体。”

“沈盈枝”听着她们所言,立刻反应过来,知她自己功成身退的时间到了,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知道了,爹爹。”

昌平侯和陈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沈莲枝忍不住翻个白眼。

那人又不是真正的沈盈枝,就算对她洗再多的脑,到了最后,都是无济于事。

“沈莲枝,你干什么呢?” 陈氏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喝道,“看看你的动作,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沈莲枝不想和他们扯,就站了起来,她捶了捶腰:“ 我先走了。”

“赶快给我滚。”陈氏没什么好气道。

“沈盈枝” 劝道:“娘,莲儿还小,你别和她计较。”

“娘的好女儿,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

沈莲枝听着后面亲亲热热的对话,走到门槛出的她,忍不住再一次翻了个白眼。

泰安殿。

扶嘉坐在沈盈枝的旁边,柔柔笑道:“再过半月,我们就成婚了。”

对于帝王大婚而言,半月时间的确太短,但是扶嘉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沈盈枝闻言,看向扶嘉,扶嘉动作轻柔的勾起沈盈枝的头发:“ 盈盈不开心吗?”

他在她的脖间轻轻地嗅了嗅,嘴角微微翘了翘。

“怎么会。” 沈盈枝把他的的脑袋推开。

扶嘉又靠过去,像一只大狗一样:“ 你开心就好了。”

沈盈枝瞥了眼他乌黑黑的眸子,柔声问道:“ 今天早朝有反对的人吧?”

她除了昌平侯三小姐之外,还有一个身份,端王的未婚妻,还是先帝赐的旨意。

立她为后,首先就会有一部分讲伦理纲常的大臣反对。

扶嘉不在意的应了一声。

沈盈枝忍不住问:“那你是怎么处理反对的大臣的?”

扶嘉在她的脖子处蹭了蹭:“只要不是心怀不轨,别有心思的大臣,我只骂了他们一顿。”

不过若是心怀鬼胎的大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以儆效尤了。

听扶嘉没有一竿子把人全杀了,来堵天下悠悠之口,沈盈枝先松了一口气。

当然她没有忽视扶嘉前面的“不是”二字,一个政权的稳定,免不了流血,扶嘉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她已经知足了。

“ 盈盈,昨夜一宿未眠,现在我困了,你陪我睡一会儿。” 扶嘉抬起眼,打了个呵欠。

“我……不困。”

想到扶嘉为什么一夜都没有睡觉的原因,她脸红了一下,沈盈枝摇头拒绝道。

扶嘉哦了一声,然后起身,沈盈枝以为他要自己睡了,就揉了揉自己的腰,但瞬间又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盈盈躺在我旁边看着我睡。”

沈盈枝:“……”

原形毕露了吧。

扶嘉把沈盈枝堵在床里侧,他躺在外侧,双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沈盈枝动了动腰,腰肢酸软的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她抿了抿唇,阖目养神。

枕边人的清浅的呼吸传了过来,沈盈枝叹了一口气。

扶嘉……你说,我该怎么对你?

第59章

“姑娘。”纱幔外传来谷雨低缓的声音, 沈盈枝闻言,废了好大的力气,把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给掰开,扶嘉的手一空,他便拧着眉往周围摸过去,沈盈枝连忙把枕头塞进他手里,扶嘉皱着的眉才舒展开。

沈盈枝这才小心翼翼的爬到床头, 她赤着脚走到外室。

“ 有什么事?”她压低声音问。

谷雨垂着头道:“ 温贵妃使人来,说她要见陛下。”

温贵妃的称呼有些不伦不类, 她是陛下的生母,先皇驾崩后,陛下却未下旨要立温贵妃为太后, 但温贵妃又不愿意别人称她为太妃娘娘,故只能含糊不清的叫着贵妃。

“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沈盈枝皱着眉头问。

“奴婢不知。”谷雨道。

“ 就说陛下事务繁忙,等不忙的时候,再去看贵妃娘娘。”沈盈枝想了一下道。

至于不忙会是什么时候, 那怎么说的准?

她对温贵妃没有任何好感, 沈盈枝可没忘记书里的描述,一个能如此虐待自己孩子的母亲,不仅仅是心狠手辣可以概括, 沈盈枝想要是她当了母亲, 就算她的孩子有不足之处, 等等, 她想到哪儿去了?

谷雨应是, 退了下去。

沈盈枝扯回不知道飘到哪儿的思绪,走进内室中,掀开床幔,正好对上扶嘉的眼睛。

“你怎么醒了?”

“你去哪儿了。”扶嘉低头,不虞的看着手里的枕头,黑着脸将它扔到一边,抬眼又发现沈盈枝光着脚,扶嘉脸青了青。

他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将人抱回床上,动作太快,沈盈枝还没抱紧他的脖子,一下子就被他放在床上。

扶嘉的手握着她的脚,他垂下眼:“ 怎么不穿鞋?”

“忘了。” 沈盈枝笑了下,忙说,“ 刚刚温贵妃派人来找你。”

“以后不准不穿鞋。 ”扶嘉先给沈盈枝穿好鞋,然后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他脸上露出一个冷笑,“看样子她已经等不及了。”

话罢,他扶着沈盈枝坐了起来。

沈盈枝看了眼扶嘉脸上的表情,带着幽冷和阴鸷。

“我去见见她。 ”扶嘉扯了扯唇角。

沈盈枝闻言,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扶嘉回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要去干什么?”她问。

刚刚温贵妃三个字一落下来,扶嘉身上的气势就冷厉了下来。沈盈枝总觉得扶嘉要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书里温贵妃的结局也的确不好,被扶嘉扔进了冷宫里,他不杀她,只是让她亲自经历了一遍他幼时历过的事。

可在原剧情中,扶嘉当上皇帝,是万事俱备,较平稳夺得先皇大权,不像现在,仓促上位,反对他的大臣一箩筐,温贵妃的弟弟温庭现在还是左相。

扶嘉他这样对温贵妃情有可原,不过若是现在这样做,极容易造成政局不稳,加之扶嘉要立她为后,反对之声本就不绝如耳。

只是有些人顾忌扶嘉动不动就杀人免职的做法,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而已。

他现在若真按照原书中的做法针对温贵妃,温相岂能同意,扶嘉会很容易陷入艰难之地。

沈盈枝舔了下唇,又说道:“我知道你对温贵妃有太多不满,可眼前你不能由着性子来。”

“盈盈很担心我,怕我搞不定前朝?”扶嘉一下子变得有些开心。

愣了一下,沈盈枝决定默默点头,又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可以听我吗?”

“你亲我一下,我就答应。”扶嘉笑了笑,不怀好意说道。

我为了你着想,结果你还要我亲你……

这笔买卖有些不划算。

羽毛一样的触感落在扶嘉嫣红的唇.瓣上,稍纵即逝。

扶嘉眯了眯眼,他看着挪开眼的沈盈枝,低头轻身笑了笑。

“来人。 ”扶嘉侧身,对着外面叫人。

李公公快步走了进来,福了福身,立在一边等扶嘉吩咐。

“传旨栖梧宫,封温贵妃为太妃,传旨风鸾殿,封皇后为太后。”

李公公闻言,应了声喏。

沈盈枝看了眼扶嘉,知道这是他做出最大的让步了,不过让温贵妃为太妃,皇后为太后,她恐怕要气死了。

温贵妃从来想的就是当太后,扶嘉还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从前仗着陛下的宠爱,又没把皇后放在眼里,嚣张跋扈。

她应该没想过她不但成不了太后,皇后反而成了太后,继续牢牢的压在她头上。

而这一切也没有出乎沈盈枝的预料。

温贵妃在得知陛下封她为太妃,让她搬进太妃住的寿安宫时,修剪精致的手指甲紧紧的戳进了手心里,蔓延出浅浅的粉色来,寿安宫是所有太妃的居所,先皇的妃子本来就不少,住在那儿又挤又闷。

接下来,又告诉她,陛下封了先帝的皇后为太后,更是忍不住,猛地把眼前的描金花瓶扔在了地上。

“我是陛下的娘,他的生母。”

“太妃娘娘,这是陛下的旨意。”李公公垂着头淡定道。

哐当一声,酸梨木小几上的一套白玉牡丹茶具轰的一声被温贵妃重重推到地上去,她咬牙切齿的吼道:“给我滚,给我滚。”

李公公语气依旧平稳:“陛下让奴才伺候娘娘迁宫,娘娘要是没有一个章程,奴才就直接让人直接动手了。”

“ 你敢。”

又是哐呲一声,青玉茶盏在李公公的脚边发出巨大的声响,李公公泰然道:“ 太妃娘娘,奴才奉的是陛下的旨意。”

温太妃冷笑了两声,眼里冒出阴狠的光。

扶嘉!

扶嘉居然敢如此对她 ,是不是忘了她是他亲娘了!

**

泰安殿的日子和安王府并没有太大不同,沈盈枝经过那几日轰轰烈烈以后,日子极快的恢复了平静。

她这儿一切和外面都不同,满京城都亮起了白幡,为先皇送葬,沈盈枝住的地方依旧是一片大红色。

泰安殿很大,是皇宫中最大的一所宫殿,一座三进的大院,前殿的宫室大气森严,是扶嘉处理政务的地方,各路大臣,来来往往,不绝如缕。

不过沈盈枝虽也住在泰安殿内,她住的后殿从来感受不到前殿熙熙攘攘的热闹。

就像前朝根本不知道未来的皇后娘娘一直住在的后殿内。

沈盈枝的生活很平静,只是她偶尔会做一场噩梦。

“怎么了。 ”察觉沈盈枝惊叫一声,扶嘉立刻清醒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沈盈枝心有余悸的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

半响后,她才平复好心情,她惊惶飞看了眼扶嘉,深吸了一口气:“我忘了做了一个什么梦了,但是很可怕。 ”

扶嘉又想传太医给沈盈枝看看,沈盈枝摇头拒绝了,林钰山每隔几日,便来给她把脉,除了气血亏,也没有说出别的毛病。

沈盈枝偷偷的瞥了一眼扶嘉,估计这是婚前焦虑症。

她再过上三日,就要成亲了啊。

“没事。”沈盈枝接过扶嘉递来的温水,小喝了几口,“ 可能是我最近想太多。”

“想太多?”扶嘉挑了下眉, “你白日里想什么了?”

沈盈枝把茶杯拿给睡在床外侧的扶嘉,缩回床褥里:“胡思乱想。”

扶嘉有些不太满意:“ 你要只想着我。 ”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

“知道不行,你要记得做。”

“我现在就想你,可以了吧。 ”

“不可以,因为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看着我。"

“……”

大夏帝后缩在床褥里,最尊贵的两人说着寻常百姓都要嫌弃的无聊话,一直饶有兴致的说到了深夜。

扶嘉见沈盈枝又睡熟了,给她捏了捏被角,然后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再过上三日,他就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她了。

很快,时间到了婚礼前的最后一日。

在扶嘉的威逼下,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向来以慢著称的礼部就搞定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五项,翌日就是大婚。

扶嘉抱着沈盈枝,亲了亲她的眉眼,委屈巴巴的说:“真舍不得盈盈。”

沈盈枝拍了拍他的肩,小声劝道:“一晚上而已。”

明日是大婚,扶嘉总不能明天去迎娶的新娘也是假的,今天晚上,他要把她送回昌平侯府。

等明天,光明正大的成为扶嘉的皇后,从此两人的名字在玉蝶,在史书,在后世都要紧紧的黏在一起。

千百年的后的人都知道, 沈盈枝是属于扶嘉的。

“好了。”沈盈枝推开扶嘉的脑袋,柔声道,“时间很晚了,你该送我回去了。”

他们此时在昌平侯府的后巷里,扶嘉一开始是要送沈盈枝回去的,但是到了后巷处,他抱着人,又不走了。

“不急,还早。”扶嘉不在意道。

淡月胧明,像是罩了一层薄纱一样,把两人笼在云雾之中。

“我困了。”沈盈枝打了一个呵欠,“明日是大婚,你总不想我没精打采吧。”

她望着扶嘉,低声说。

扶嘉的眼神眯了眯,然后看向沈盈枝,他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把人打横抱起:“走吧。”

须臾之后,沈盈枝站在她在昌平侯所居的卧室里,房间里留了盏微弱的烛光,沈盈枝目光在四周环绕一圈后,看向自扶嘉进门,就立刻从小凳上起身,规矩的立在一边的“沈盈枝”。

从前只是远远的看过几面,如今近看,才发现两人果然如出一辙的相似,就像放了一面镜子一样。

她还想多看几眼,一双大手挡住了沈盈枝的眼睛。

然后她听见扶嘉对“沈盈枝”说道:“你可以走了。”

那位姑娘应了声是,等大手从沈盈枝的眼睛上离开,她的视线重新归于清明,那位姑娘已经不见了。

沈盈枝想到刚刚那声是,她的声音和她倒是不一样,略冷略沉。

“她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