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他终于明白,七宝这个丫头,是典型的大愚若智。

而且,是愚蠢到单纯,纯到看起来很有几分智慧的家伙!

那男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大胆,居然还敢回头来看他,打个照面之后不免愣了下。

七宝掐准了时机。

说是迟,那时快,手中一样物件飞快砸了出去。

正中那男子脑门!

那人防备不及,被那东西砸个正着。他踉跄了一下,被那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砸得眼前一黑,一下子从屋顶上栽了下去。

颜若回不免也一呆,停滞了下,“快走啊!”七宝着急地出声催促。

颜若回回过神来,抓紧时机揪住七宝闪得无影无踪。

那男子懊恼地趁着月光,将刚才抓住的暗器掏出一看,呃,居然是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镯。

他脸黑了。

七宝心里也很纠结,成功逃窜之后,坐在客栈房间里,就着昏暗的烛光在清点自己怀里的宝物。恩,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可惜了那个玉镯。

本来想用那串红玛瑙珠链,好在扔出去之前想起,这个红玛瑙应该比玉镯值钱吧。

应该——是吧。

七宝美滋滋地摸摸红色的玛瑙,脸上的熠熠神采,十分动人。

颜若回坐在一边看着她,十分无语。

原来这丫头回过头去,是为了瞄准方向。他还以为是好奇,看来,倒不是个蠢丫头。

就是财迷了点。

“你看,今天我还救了你一命!”七宝洋洋得意,嘴角得意地翘老高。

颜若回无奈,只得道:“是,是。”

“你还说带我去见识男人,结果招惹来一个疯跑的家伙,害得我都差点没命!”

颜若回叹道:“我哪里会知道,那兀术王子发疯一样追咱们,看来,是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啊?你说什么?”七宝狐疑地看着他。

颜若回嘴角一僵,轻咳一声道:“什么说什么?什么也没有,你听错了吧。”

咦,有古怪,刚才她明明听到他说到了兀术王子什么的,兀术是大历皇朝北方的一个大国,兀术的王子怎么会到大历的国都来?七宝心中非常疑惑,但是,他们总是只会让她知道一部分,另外一部分都要她自己去猜,她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拼凑起来。

算了,反正她也没有听清楚,就当不知道。

七宝摆弄着手上的玛瑙,凑到嘴边呵了一口气,用袖子反复擦拭着。

果然,亮晶晶的真好看。

嗯,外面太危险,她一个人出来以后才知道处处不方便,还是温暖的家里好。

“喂,我今天也算是救了你,你怎么报答我?”

颜若回苦笑:“除了没有玛瑙玉镯来还你。其他的,要我怎样,我就怎样。”

七宝笑靥如花:“那——送我回家吧。”

她想家了,虽然贺兰府里的哥哥现在很诡异,但是,那好歹是一个容身之所,七宝不想在外面流浪,那也不现实,她总有一天会被别人抢走了珠宝,会饿死的。

七宝不想流浪,也不想变成叫花子。

所以,怎样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要回家,回温暖的房间。

这个道理,七宝到被人追杀的时候才想通。外面风雨太大,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跟别人周旋迟早会没命,她情愿窝回自己的壳子里。

西门兔子的事情,她反复想了又想,觉得应该不会是哥哥做的,海蓝也不是做这种事情的人,至于眼前的颜回,虽然还有待考察。可是,她总是隐约觉得,背后一只她看不见的手,一直在推着她,往某个方向而去。

她想要知道,这只手,到底是谁的。

颜若回又恢复原本的皮笑肉不笑状:“是是,但凭七宝小姑娘吩咐。”

七宝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迅速把玛瑙收进怀里。

颜若回送七宝到贺兰府后门,带着她翻墙进去,方便的简直不能再方便了,七宝脸绿了,感情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进来的,看来以后这府门起码再多加高几尺才行。

她爬进自己房间。颜若回趴在窗口,认真地看着她:“希望回到这里以后,你能高兴。”

“再见。”七宝面无表情,‘啪’地一声关上窗子。

颜若回摸摸鼻子,苦笑着离去。

“你去哪儿了?”

七宝吓了一跳,被这一声吓得差点心脏无力。

贺兰雪坐在她床上,为了找七宝,他跟海蓝翻遍了整个京都,可是一直找到快天亮,都没有半点线索,可是等他失魂落魄,在这里睹物思人的时候,这家伙居然自己翻窗子进来了。

贺兰雪胸口的火,正在,熊熊燃烧。

七宝紧张地盯着贺兰雪,他看上去很疲惫,苍白的脸上凝固着一种含义不明的神情。朝夕相处下,七宝已经意识到,他在生气,而且,比上一次更生气。

第一次他对她发火,是因为她掉进水里然后还不知死活地掏出一条鲤鱼来,这一次哥哥生气,是因为她突然不告而别吧。七宝心里忐忑不安。虽说这件事情哥哥也有责任,但是一句话不说就溜出去的人,的确是她没有错。

当时,是从心底感到陌生,感到害怕,才会这样的。

可是,这样的解释,七宝心知一旦给出,会将事情弄得更糟糕。她虽然对于他们的心思并不完全摸得清,但是,对于危险,总是有一种近乎于小动物一般敏锐的直觉。

趋利避害。

“我爱你——”

七宝惊得倒退半步,那三个字,的确是从贺兰雪好看的嘴唇里说出来的没有错。她不是在做梦,贺兰雪,也丝毫没有喝醉的迹象。

这么说,这三个字,的确是他对她说的。

贺兰雪走过来,向七宝伸出手。七宝瞬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刚才外面的冷风让她冷得不停地哆嗦,可是现在突然感到人体的温暖,她反而有点不适应,有些,浑身僵硬。耳边听见熟悉的声音不断诉说着的爱意。七宝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因为她感觉到哥哥的手,移到她的裙摆向里面伸进去,撩起底衣,直接触碰到她的肌肤。跟昨晚一样,他喝醉了以后,也是这样。七宝一个劲地想要退缩:“不、不要…”

屋内的床前,有一面铜镜。贺兰雪没有带着七宝去床边,而是把她压在铜镜的梳妆台上。此刻,他的心境阴晦复杂,只是想要证明一件事,急切想要知道。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有些微抗拒的七宝,他想要确认,七宝有没有接受他的可能,还是,七宝仍然只能把他当作是哥哥。

红色玛瑙从七宝的怀里被扔到一边。七宝惊呼一声,突然被翻过身去面对着铜镜,光滑的镜面上,一切都无所遁形。“七宝,看看镜子里的你,你真的不喜欢哥哥吗?告诉我——”

七宝咬着牙齿,看着镜子里面浑身已经没有一丝遮挡的自己。她讨厌这样,讨厌被哥哥这么做,罔顾她意愿的行为,她真的很讨厌。

贺兰雪从背后压上来,眼中清明,甚至带了一点冷酷,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七宝身上,而是在光滑的镜面上观察着她。“你真的,只要哥哥当你是亲妹妹一样吗?还是,你喜欢哥哥这样抚摸你的身体——告诉我!”

七宝拼命地摇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因为只要一开口,就会泄露出呻吟来。

他的手一点都没有停顿,一只手玩弄着她的胸口,另一只手已经探到了她的腰部轻缓地抚摸着。那一晚的记忆瞬间像潮水一样涌过来。七宝惊恐地看着镜子里面发丝凌乱的少女。身体开始猛烈挣扎起来,拚命想从男人身下逃脱,可是却被贺兰雪牢牢压住。他的手所及之处,酸酸软软,酥酥麻麻,但那一股酸软麻痒的滋味让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是想要抗拒,却又被情欲的力量所控制。七宝的全身都颤抖起来,目中突然涌出了泪水:“我不要,不要,讨厌哥哥…不要这样…”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被迫挤出来的,她不想这么说的,她想要忍耐的,本来想忍住的。

想要一直一直在贺兰家住下去,呆在贺兰雪身边。

虽然她已经害怕的颤抖不已,楚楚动人的神态却扣人心弦。在贺兰雪眼中,她的身体窈窕,玲珑而动人,在他的抚摸下轻轻颤抖着,看来是那么娇美柔弱,是那样让他心动。可是,他已经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说,她不愿意。

已经够了,贺兰雪松了手。

从她身体上离开,他捡起一边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转过身去。

“你想要跟谁在一起,哥哥都不会管了。”

“以后——也不会再对你做这种事情。”

贺兰雪脸上慢慢露出苦笑,说罢,便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三八

桌上已摆好饭菜,七宝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海蓝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他自己的厢房用饭。老管家指挥着侍女端上最后一道汤。打开煲好的汤,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熏得七宝几乎要落泪。

“哥哥,今天还是不回来吗?”七宝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迟疑地看着老管家。

他依旧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只是略微顿了顿,便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回来?七宝也不明白这个摇头的意思。

贺兰雪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面上带着几分疲惫,仆从接过他手中的披风,他身上还带着晚上外面常有的露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七宝莫名其妙地感到有点冷。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哥哥回来了吗?”

贺兰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吃饭吧,我有些累,先休息了…”

七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哥哥不吃饭了吗?我们等了你好长时间才开饭的…”

明明是她在等,可是她用的词是‘我们’,她唯恐贺兰雪有任何的不高兴,并不敢这么放肆的用‘自己’来表达。她不喜欢一个人吃饭,空空荡荡的大厅,站在一边的侍从再多,也没有一个人肯跟她多说一句话,总是问一句答一句,她甚至怀疑,以前贺兰雪是不是就坐在这个位置,面对着一群永远战战兢兢的侍从吃饭。虽然她来了以后,吃饭的都是两个人,可是从来没有孤寂冷清的时候。那以前呢,贺兰雪也是坐在这里等着开饭,沉默地吃饭,然后离开,仆从收拾桌子,这么过的吗?有的时候,她甚至想勉强那些人一次,想要他们坐下来陪她吃饭,可是看到他们抖抖索索的样子,她又觉得不忍心。换个角度想,如果当年,黄大爷有一天突然叫她去陪他吃饭喝酒,她心里也是要吓破胆的,虽然,这个比方并不恰当。但是,在等级十分严苛的京都,如果她强硬要求别人陪她吃饭,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她是实在寂寞到要发神经。

贺兰雪看了看还在冒着热气的满满一桌:“你先吃吧,再说,我也不饿…”

虽然是这么说,一转眼,他还是看到七宝眼中有很轻微的失望的情绪。他微微怔了下,还是坐了下来。

席间,七宝不停地想要找话题,尽量做得语调轻松,试图活跃一下略微沉闷的气氛。她从来不知道,沉默的贺兰雪会让人有这么紧张的压迫感,她手心里都微微有些汗。那汤她并没有喝一口,都还是觉得熏得她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可是不管她说什么,贺兰雪总是淡淡点个头,自顾自地每样菜尝了一点,仿佛这样就算吃完饭了,尽完陪妹妹吃饭的义务。普通人家兄妹是这样的吗?七宝没有真正的家人,无从比较。

只是,贺兰雪这样的态度,让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说多错。他也不会嫌她烦,只是她说,他不置可否地听着,有时候会有点笑容,很快又隐没不见。贺兰雪,在外人面前,总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深。这么说,七宝也是,他眼中的外人了吗?就因为她坚持希望他们只做兄妹的关系,因为她拒绝他的表白?所以连普通的兄妹都要做成这个样子吗?

七宝想要问,可是开不了口。在踌躇之间,贺兰雪已经吃完了饭,推开了眼前的精致瓷碗,“我吃饱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慢慢吃。”七宝看着他走出去,终于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七宝很细心地把院子里西门兔子的小窝都给收拾掉,把所有的木板都送去厨房当柴火。表面上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为自己爱宠伤心的模样。

海蓝站在一边,看着她一点一点地将这些事情完成。

“会难过吗?要不然我再送一只兔子给你。”

“不需要了,西门兔子都死掉了,我觉得到我身边,总不是什么好事。”七宝垂头丧气。

海蓝眼神黯淡了下,蹲下身体摸摸她的脑袋。“不要这么说。”

七宝像个小老太婆一样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乳娘说身边最喜欢的人也好,动物也好,离开了就离开了,千万不要惦记、不要舍不得,那样反而会成为羁绊,让离开的那个即便是走了也走得不安心。可是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的啊,何况是西门兔子那么可爱的小东西。

海蓝看着七宝手背上突然啪嗒啪嗒凭空出现的水珠,沉默下来。

比起他们这些,没事拿着动物狩猎玩的贵族公子,七宝经历的,实在是不一样的人生。

七宝不知道那一天海蓝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她也便把尴尬收起来。每次说到婚事,海蓝依旧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七宝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冷淡,但是她心里总觉得,不管怎样,她既然没有想跟海蓝哥哥一辈子在一起的意思,就该坦白告诉他。可是每次她提起来,海蓝就像未卜先知一样抢先岔开话题,让她无从说起。

哥哥自从那一天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她房间,平时看见她,也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不冷也不热,说不出是怎么个表情。以前看他温柔亲切的样子看多了,现在才知道他对待外人就是这么一副死表情,确实挺不招人待见的。

怪不得人家总说,贺兰公子有着晓日一般明亮的面孔,却生就冷月一般冷情的心肠。

多么复杂又多么矛盾的一个男人。

要是问她,被哥哥疏远,会不会不高兴。七宝会难过,很难过,因为人都是希望自己被别人所喜欢的,尽管那种感情并非她所要求,还是喜悦着,没有人会希望被别人忽视,被人视若无睹。但是七宝很知足,她在很早以前就明白,施舍给你的东西,人家随时都可能拿回去,她一直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虽然,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但是她还是很满足了,比较起流落街头披着麻袋的乞丐,她不用出去要饭,也不需要像以前一样为了三餐奔走,不需要挨饿受冻,这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好,没有人给她白眼看,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只为了自己高兴就踢她一脚,那种生活,七宝过得很怕很怕,她不想回到以前的环境中去。本来就是一时之间害怕才逃走,现在回来,就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哥哥从此以后就对她做出…那种事情,她也能忍耐,只要不用流落街头,也不用担心随时会被流浪的狗咬一口,她真实地恐惧着那种生活。可是一转眼,她还是住在贺兰家,还是贺兰家的小姐,虽然哥哥不再像以前对她那么温柔,但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个美好的生活继续下去。

直到她找到自己的家以前,她都要留在贺兰家。只是,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属于自己的家呢——

虽然哥哥不再陪伴她一起作画下棋,也不再陪她相伴出游踏春,但是在其他任何一个方面,都没有亏待她。处处都像是一个十分温厚的兄长,得体而客气,但是七宝总是觉得隐藏在他浮云流水般悠然的态度下,总是有隐隐风雨之势,仿佛此时的平静和温和,都只是她的错觉和迷梦一般。也许她从来就没有了解过贺兰雪,他所表现出来的,总是想要让她看到的那一面而已,而已。

如果可能,七宝想要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像一个正常的,她这个年纪的女孩一样,她也会,憧憬着得到一个美满的,温暖的家庭。

………………………………………………………

这一年大历的冬天似乎来得比往年都要早,空气中僵冷的气氛似乎在整个朝堂上弥漫。年仅十二岁的皇帝斜倚在龙案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大殿外的情景,寒风敲打着地面上的一片树叶,那叶子顽皮地在地上不停打着旋终于被卷走,臣子们的声音在他耳边相继回荡。这时一小片枯叶不知从哪里飘到他的面前,他伸手接住,在掌心把玩,落叶马上破碎了。皇帝的神情现出一丝失望。

龙椅后,垂挂着厚厚的珠帘,里面长年有一把牡丹图案的贵妃椅。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她的面容似乎带着一丝忧虑。礼部的官员正在陈述着,这让她的面容越来越不悦。身边伺候的海英紧张地伏低了身体。

“陛下,兀术大可汗为女儿暹罗公主的求婚奏折可曾批复?”

皇帝连眼皮都未抬,抿着嘴唇,半个字都没有说。

朝臣们彼此间交换了一下眼色。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出声的时候,礼部官员已经在这大冷天紧张地出了一头汗。“哀家正在考虑最合适的人选,还要再拖一些日子。”

他的眼神落在一边贺兰傅贤的身上,发现后者正微笑地看着他,一时也不由咽了咽口中的唾液,壮胆道:“可是兀术王子已经在京都盘桓了一月有余,已经口出怨言。他们抱怨我朝毫无诚意,怠慢使者,并且威胁近日就要离开。”

珠帘后的视线落在站在朝臣左侧首位的明亲王身上:“不知明亲王心中可有合适的人选?”

明亲王心里抽了抽,不露声色道:“臣向来对京都中的贵族王孙了解不多,心中并无合适人选。”

“哦?”太后轻笑,外表淡定如明亲王都不禁有点捏把汗,太后这么问,摆明是看上了他儿子勃日暮,虽然那个小子不成器,他还没准备把他送到兀术去送死,尤其是在两国关系如此紧张敏感的现在,兀术突然提出联姻,肯定是没安好心,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推出谁来做这个替死鬼。

“太后,其实臣下也考虑过犬子,可是,众所周知,他放浪形骸,风流浪荡不成样子,实在难以当此大任,万一不小心得罪了暹罗公主,破坏两国友好,臣罪过就大了。思来想去,还是请太后另选才俊。”

贺兰傅贤的容貌十分端正,看来就是一位非常稳重正直的长者,他此时笑道:“如果微臣没有记错,世子已经成年,正是年少有为,大展拳脚的大好年纪。我朝贵族子弟中,当是他能担负起这份保持两国永世修好的大任,明亲王就不要过于自谦了。”

保持两国永世修好,呸!老东西明明是想要他儿子去送死,明亲王的淡定再也挂不住,如果不是在朝堂上,他极有可能扑过去揪住那个皮笑肉不笑的老头揍一顿,他勃姓皇室本就并不兴旺,连先皇留下的子嗣在内,直系皇子也不超过十个,现在居然想要让他明亲王的独苗去送死,想得美,贺兰家真是毒辣啊!一门都阴损!

还不待这位年轻时候性格堪称火爆的王爷亲自动口,站在他后面的梅家和宁家便纷纷出言帮他,无非都是说些勃日暮年少不懂事,在京都中多有混帐的事迹,不宜去联姻之类。如果平日里听人家这么说这个儿子,明亲王还是会发怒的,可是现在他心里怎么听怎么舒畅,仿佛自己儿子越发不像话越发十恶不赦才越发有荣。

原本他还以为那边贺兰家老狐狸会出言反驳,可是他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不,不对,这不是针对他儿子来的,明亲王眼睛亮了起来。

三九

不到傍晚时分,天空就开始飘起薄薄的雪花。等到天色全黑的时候,雪花已经大片大片在风中飞舞,庭院里的红梅也在这场大雪中嫣然怒放,像煞了玉裹的胭脂,艳丽夺目,叫人心醉。七宝已经不太习惯去客厅吃饭,她情愿陪海蓝窝在厢房里用饭,起码不用对着贺兰雪那张不冷不热的脸,看了心里真是别扭。

风从门外将雪花带进来,七宝站起来,轻轻掩上了门。

“天气越发冷了。”

“是啊——”七宝回头的时候,睫毛上沾上了晶莹的雪花,海蓝见了不免露出笑容。向她招招手。

怎么了?七宝不解地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海蓝伸出手来,七宝只觉得眼前晃了一下,他的手就摊平了,她瞪大眼睛看,咦,什么也没有啊。海蓝神秘地笑了笑。

手握成拳头,迅速在她耳边饶了下,再伸出手来,凭空多出一枝红梅。

七宝一下子笑起来。

终于笑了,海蓝心里沉甸甸的石头好像终于轻松落了地。虽然七宝这几天都留在他这里,但是他总是能够感觉到她闷闷不乐,还要强作一副开心的模样。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她,可是现在似乎才真正明白七宝,她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他们以为她很开心,可是她总是在背后战战兢兢,甚至于,她想尽办法讨他们喜欢,就是为了不被人抛弃。这种不安的感觉,他们却从来没有体会到,竟然直到现在才看到她的另外一面,让人格外心疼的一面。父亲已经再三催促他归家,但是他还是想尽各种理由拖延着,不管怎样,他希望七宝可以开心起来,不要这么难过,这么悲伤,这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天真快乐而单纯的小姑娘,若是可能,他情愿她一辈子傻呵呵的,一辈子开开心心。有的时候,分清楚了别人的真心还是假意,反而会过得痛苦。

这是成长的过程,七宝只能自己面对。

海蓝即使心疼的要死,也不能代替她面对人生的伤痛。贺兰雪的刻意疏远,海蓝到今天还是没有想明白,照他对贺兰雪的了解,他绝对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放手的人,可是说是以退为进,又好像不对,他总是觉得哪里说不出的古怪,贺兰雪像是在等待什么时机,他向来是一个极其有耐心的男人,有的时候,海蓝会觉得,人过于有耐心,也是一件可怕的事。

七宝与贺兰雪,并不适合。海蓝心里这么想着,所以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七宝,虽然后悔上一次没有干脆地吃掉,但是,什么事情,都是要讲心的,身体如何,有时候反而不是很重要。虽然这么对自己说,可是想想,再看看七宝娇美可人的笑脸,海蓝还是恨得要死。怎么想,得到七宝的人,都应该是他才对,却让贺兰雪抢了先。不过不要紧,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赢面反而更大。贺兰雪先下了手,对于七宝造成了伤害,而这个伤害反过来,也是海蓝成功的契机。只要用对方法,这个娇美的小人,最后还是属于他的。

七宝端详着手里的红梅,梅花清香扑面,她心里突然觉得开朗起来。七宝将红梅插在桌子上的玉瓶里,认真看了半天,海蓝也靠坐在床边看着她,越看越觉得——人比花娇。

古语道: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海蓝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大雪天里,七宝穿得有些单薄,她一身月白配水绿的上袄下裙,头发松散地挽起,本就眉目明秀,气清神绝,有一股说不出的清丽。暖融融的烛光下,玉瓶红梅旁,更显得俏意生生,风姿楚楚。她走到哪里,海蓝的眼睛就盯着哪里,饶是七宝再迟钝,余光也能看到他怔怔地盯着她看。

海蓝回过神,七宝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是一碗黑漆漆的,刚从篮子里取出来的药。

“呃,我的伤都好的七七八八,不用再喝药了吧。”

七宝横眉竖目地盯着他,海蓝立刻投降,“好好,我喝就是,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