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吃了一惊,她这个没说错话的竟然要杖毙,还不如兰儿,多少还留下一口气,她不敢置信地盯着梅太妃看,却见她唇边挂着一抹混沌的笑意,萱儿进宫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是不是说错话,原来不是自己定的,这规矩,不过是主子随心所欲,她心情好,这话说的再不好听也无妨,只要主子心情不好,她话说的再婉转,也是没用!

正在这时候,一直在旁边发傻的七皇子突然扑到萱儿身上,死死抱住她,“萱儿不许走…不许打…我的!”

梅太妃眉头一皱,就已经有内监上前试图将十三岁的七皇子拉开,七皇子可不是什么善茬,他裂开一口大白牙,嗷唔就是一口,咬得那人尖叫一声,扬起手要打,想起这人到底是皇子,算是主子,主子就算有天大的错,也轮不到一个奴才来打!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无奈地看着梅太妃,进退维谷!

梅太妃还要说话,却听见一个男子朗声道:“太妃在这里歇息,怎么没人告诉朕!”

她顿时一惊,从绣凳上站起来,慌乱地整整发鬓,果然看见皇帝长乐一行人来到这里。

 

“这是怎么了?”长乐微微皱眉,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十分惊讶。

萱儿低下头伏在地上,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梅太妃还没说话,七皇子已经口齿不清地道:“她要打…打萱儿…坏…很坏!”

他一边死死抱住萱儿不放,一边露出一脸很惶惑的表情,在他的脑袋里,根本不能明白,为什么萱儿这样好的宫女要被打骂,还是被个凶阿婆打骂!

勃日暮紧跟在皇帝身后,此刻见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目光此时落在七皇子身上,发现这小子傻虽然傻了点,关键时刻还是很管用。毕竟他是先皇的皇子,虽然脑袋不好,心智不全,主子的身份还在,到底没人敢随随便便动手。

皇帝看着自己皇弟一脸着急,不由得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着问:“宫女而已,有什么不能打的?”

谁知道七皇子一脸天真道:“最漂漂…漂漂…不能打…”

呃——

萱儿在心里猛翻白眼,这个小皇子脑袋不清楚,居然分得出哪个漂亮哪个不漂亮,果然这皇宫里的教育,全是为了这漂亮的皮囊,亏得她平日里对他这个小傻子这么好,真是白搭了,怪不得他平日里谁都不要,连吃饭都要她来喂,她还以为自己温柔亲切,谁知道,竟然是因为这个,她无语。

皇帝看了一眼勃日暮,发现他正盯着地上的那个宫女在发呆,轻描淡写道:“既然皇弟这么喜欢这个奴婢,朕看太妃这次就绕过她罢。”

还不等太妃开口,皇帝已经轻轻一挥手,“下去吧。”

七皇子一蹦三尺高,拖着萱儿就走,连礼都没来得及行,谢恩也不必说了。

很好!萱儿只看到明黄闪耀的袍子一角,华服线条如飘逸顺滑的流水在眼前一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人已经叫七皇子拖着走了。

梅太妃呆呆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忘了阻拦,保养得宜的手似乎想要伸出来,却生生顿住,在空中划过轻微的弧度,收回到身前,她低头想了想才道,“皇帝好好赏园吧,本宫先告退了。”

“萱儿,你…不生气!不生气!”

“奴婢很生气,主子别跟奴婢说话。”

“不生气,不要生气!”七皇子傻呆呆地,却知道要讨好萱儿,一回到自己的殿里,就立刻认错,“欢欢…很乖的,萱儿别生气!”

萱儿坐在凳子上,继续保持面无表情状:“你很乖吗?你很乖为什么要跑到御花园里去?萱儿不是跟你说,主子出了错,都是奴婢要倒霉,你一直说你很乖,可是你看看兰儿都被你害得回不来了,下次奴婢我恐怕也要被你害死了!”

还没说完话,七皇子已经奔了过来,蹲下了身子,将头靠在萱儿的膝上作乖巧状。

看他一双眼睛忽闪忽闪,萱儿仰天长叹,她的命怎么这么苦,进到宫里这么久,被分来伺候这个傻瓜小皇子不说,还要被梅太妃那个扭曲的女人撞到,说话也是她的错,不说话也是她的错,勃日暮那厮竟然还敢在她面前显摆,当初竟然好意思说什么他来安排,结果把她送进宫里来做宫女,脑袋不知道是不是进水了!现在她不要说想办法接近皇帝,就连太后都见不着,作为一名底层的小宫女,她的生活,是暗无天日,每天还要被这个小傻子折磨来折磨去,天啊,是不是故意折磨她!

她想到这些,垂头丧气起来。

七皇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歪着脑袋,十分可爱的模样。

她恨起来,一把捏住他的脸:“教你装可爱!教你这个死小孩不听话!”

七皇子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瞪着她:“萱儿,好凶!”

“装可爱是没有用的!”

“眼泪汪汪也是没有用的!”

“别把鼻涕蹭到我身上!”

“七弟是不是又闯祸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

萱儿一脚踹开趴在自己膝盖上装可爱的傻皇子,他便一下子跌进来人的怀里,正巧装个满怀。

 

男子笑起来,一双丹凤眼流光溢彩,嘴角懒洋洋的笑意更显得他俊朗十分,“七弟,为兄早就告诉过你,萱儿是很凶的哦!”

七皇子长欢捂着自己被掐得红彤彤的脸,泪眼汪汪:“呜呜呜,她真的好凶!”

七五

勃长乐笑起来,带来一室的温暖之意,他摸摸七皇子的脑袋,“小七,惹凶巴巴的萱儿生气是不该的!”

“太凶!凶!”长欢重重地点头。

“没错,”勃长乐鼓励道,“她确实很凶,所以小七要乖。”

“我很乖!”七皇子挺着胸膛,极力想要在兄长面前表现出他已经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小七为什么要跑到御花园里去呢?”

七皇子长欢歪头想了想,手伸进怀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样东西来。怯生生地举到勃长乐面前:“哥哥,给萱儿的!”

萱儿也抬起头来,看着七皇子手中的那样东西,顿时愣住!

少年的掌心,竟然是已经蔫了的绿洼洼的一种植物。勃长乐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萱儿的眉毛跳动了一下,她极力按捺住抽动的眼角,“这个毛茸茸的东西,如果奴婢没看错的话,该不会是——”

长欢很开心地献宝,“这个…欢欢觉得跟萱儿很配!”

呃——

勃长乐瞅瞅里面那人的脸色,轻咳一声:“小七,你眼花了,赶紧去休息吧,闹腾了这么久难道还没累吗,快别折腾了!”

“为什么御花园那么多花你不摘,非要去石缝里挖狗尾巴草!”

无视那边怨念横生的美人,勃长乐也很纳闷,御花园里姹紫嫣红,为什么这傻孩子居然找来这么根草,怪不得萱儿要暴走,换了谁,恐怕都要生气!不过,这丑兮兮的东西,无论如何跟水灵灵的萱儿靠不上吧?

“因为萱儿早就说过,花花不能随便摘的嘛!”长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委屈地看着黑脸的萱儿。

萱儿想了想,这话,的确是自己说的。

勃长乐摸着长欢的脑袋,这时候才刚刚回神,居然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孩子的意思,忙道:“今天长欢肯定很累了,需要睡午觉,萱儿就不要生他的气了。”

“睡午觉?”

“对,睡午觉,下午起来萱儿就不生气了,长欢,要做个好孩子哦。”

长欢瞧瞧萱儿,又歪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当好孩子萱儿才会喜欢,便悄悄从萱儿侧面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爬上了软塌,还不忘睁大眼睛盯着萱儿看。

萱儿叹了口气,上前去给他盖好被子。七皇子才乖乖巧巧地闭上眼睛。

勃长乐坐在外间,对萱儿道:“小七脑子不好,辛苦你了。”

萱儿笑笑,“这是奴婢的本分。”

勃长乐也不多语,随手拿起盘子里一块点心便吃。看萱儿还站在一旁,当即拿起一块翡翠糕,递给她。

萱儿摇头,“您不要拿奴婢开心。”

勃长乐不以为然:“我们在宫外便认识了,我是把你当作朋友,这里又没有外人,何故这么拘谨?”

 

萱儿虽然也很意外会在这里看见勃长乐,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在庵里将贺兰茗整了一顿的年轻男子竟然是宫里的皇子。而且在这宫里居然肆无忌惮跑进跑去,没有任何人敢阻拦,这位必然是个身份不低的主子,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麻烦。所以她坚定地摇摇头。

 

谁知道勃长乐一把拉住她的手,把点心放在她手心。

“都跟你说了,照顾小七很辛苦,就当是给你的赏赐。”

她的赏赐,居然不是金不是银,是一块小小的翡翠糕,萱儿很无奈,只能接了,眼见勃长乐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有不立刻吃掉就不罢休的劲头,她只能将点心小心翼翼放入口中,却也不敢大声咀嚼,只是含在嘴里,慢慢浸湿,待浸软了才吞咽下去。

勃长乐却见她接过糕点的手指晶莹剔透,在春日下犹自散发着丝丝凉意,不由一怔,转而怔怔望着她的脸,看到她一张清丽面容上,似有窘迫,却还始终微微带笑,心中不由一荡。

 

与她见面,勃长乐始终不揭破自己身份,尤其来这琅清殿,也从不许别的内监宫女走近,以免泄露了秘密,萱儿只要一知道自己是皇帝,说起话来肯定不会这么轻松,那样一来便毫无兴味了。

宫中宫女逾千,从来没见过皇帝的本来就极多,而一旦宫女入宫,首先必当学习宫中种种规矩、品级服色等高下分别,第一次勃长乐衣饰简单不过是为了避开太后耳目,来这里探望这个痴傻的皇弟,谁知道碰见了萱儿。就长乐而言,这个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识破他身份的萱儿,的确是万金难买,而且是难能可贵之极!但是贵,就贵在她一无所知。

一无所知,才更有趣。他突然牵住萱儿的手,柔声道,“萱儿怎么会进宫来?”他的眼神与她轻轻相碰间,勃长乐又是一阵神思恍惚,连握在掌心的指尖也由冰凉变为温暖,就好像自己每每中庭独立、居高思危时所渴求的那种温暖一样。

勃长乐的举动这时候突然如此暧昧,萱儿的神色却不见丝毫闪烁,笑意毫不动摇,只是慢慢将手抽回来,轻声道:“萱儿无父无母,无人依靠,适逢宫女征召,蒙远亲举荐入宫而已。”

“哦?”

无父无母?勃长乐若有所思,这倒是新鲜。掌心一凉,那份温暖疏忽不见,他心里好像漏跳了一记似的那么难受。

他再平易近人,再对她言笑晏晏,这人也是皇子,是她应该保持距离的人。朋友,要交朋友,又何必到这皇宫里面来找?萱儿眨眨眼睛,脸上还是十分温顺恭敬的笑容。既不过分疏离,也不过分亲近。

勃长乐从先皇登基开始,便注定要登上皇位。先皇宠爱海明月,已经到了无视规矩传统的地步,后宫中讲究的什么雨露均沾,先皇是半点也未曾在意,只专宠着海明月一个人。而她偏偏又无所出,为了讨她欢心,当时才出生没多久的长乐就被抱到了她的宫中抚养。也正因为如此,皇帝的位置才会落在他的身上。作为皇子,又是所有人都看好的皇位继承人,勃长乐从小受到的抚养教育,就与其他人不同。他一哭一笑,一举一动,都无任何自由可言。不要说自由,便是囚犯也比他要好些。囚犯尚且有放风休息的时候,在牢房中还有一席之地。而他勃长乐,受到的拘束比囚犯要厉害百倍。就连这个傻瓜小七,都要比他过得舒心快乐许多!

教导他诗文的太傅,教习武艺的师傅,服侍起居的内监宫女,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触了规矩,惹了麻烦。勃长乐的所有言行,不能有半分随心所欲,尤其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他作为太子,被告诫被管束得极其严格。天热了,想要少穿一件衣服,宫女内侍们就如临深渊,恐他受风着凉,他们要受到惩罚。天凉了,想要跟寻常人家孩子一样,去打雪仗,堆雪人,更是想都不要想,那简直是无视规矩无视礼法。他并不是海明月的亲生儿子,先皇也不喜欢他,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孝顺母后,做个乖巧懂事的皇子。他也知道梅太妃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是那又能如何?开始他是不能亲近,现在,他是不想亲近。一个已经生分了十几年的生母,跟一个照顾他关心他十几年的养母比较起来,显得那么没有分量。然而,一度他也曾经极度恐惧,如果有一天海明月诞下皇子,可想而知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父皇他,宠她太过了…

勃长乐自幼及长,日日夜夜受到极其严密的看管,直至先皇驾崩,他自己成为皇帝,才得些行动自由,才可以由着自己心意吩咐宫女内监离得远远地,不必跟随左右。但是见到太后和诸位亲贵大臣,仍是不能随便,勃长乐回忆一下,便觉得他这十五年来,连纵情大笑,也没有一次。

若是旁人,可能早痴傻得任人摆布,可他却不然。他早已从先皇一事上认定,这世上的亲情、友情、爱情便全是虚无,什么也不值,只这权力一样,须得牢牢握在手心!

勃长乐慢慢从萱儿清丽的脸上挪开目光,目中仅有的一点暖洋洋的神情已经随着心念流转间一同消失了…

内殿里的七皇子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翻身间呓语不断,萱儿急忙进去了,勃长乐看了一眼她的背影,也起身离开。

萱儿晚上才发现,这傻皇子的玉佩竟然丢在了御花园里,她想着白日里人多,只能晚上去偷偷寻回来。这傻皇子自己没个脑子,玉佩是他去世的母妃留下来的唯一遗物,他竟然也敢乱带出去,还非得她去找。

晚风混着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萱儿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暗暗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傻子,自己的事情都还顾不过来,现在这种局势,她无论如何不该乱管闲事。可是一看到那个傻瓜小皇子呆呆傻傻到处找那个玉佩的模样,她心里就软了。

娘亲啊,小皇子虽然傻,居然也还知道,那是娘送给他的东西,万万不能弄丢!她居然眼眶一热,就偷偷跑来这里想要找回来。

“啊——”假山后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萱儿脚步一顿,放低身形悄悄走过去,藏身在花丛中。

假山下,一个少女正靠在山石上,努力而陶醉地向后仰着身子,一个男子正紧紧用双臂锁住她,还努力将嘴唇埋进她的胸膛探索。

萱儿暗暗叫苦,这回真叫糟,她万万没有想到,碰见皇宫里面某某跟某某的幽会。可是这是皇宫啊,谁会在三更半夜在御花园里幽会,简直是,让她无语。

她的眼睛落在地上那少女的衣摆上,只见月光下,那白色薄纱上印着粉红细碎的桃花瓣。萱儿垂下头,尽量减少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性,她想,若是被发现了,不知道装作来这里出恭会不会好一点。可是,大半夜的,来这里出恭,也得有人信啊!

呜呜呜呜!

这时候那少女的衣衫一层层落了下来,萱儿又急又恼,心里一个劲儿的喊着,别脱,别脱,千万别再脱了,脱的越多,到时候万一她被发现,罪过就越大。

她现在,快要恨死傻瓜七皇子!那个只会流口水流眼泪的傻瓜,终究要害死她!

 

她这边听到那里的动静越发大起来,额头脸颊顿时滚烫不已,像是火烧一般。萱儿心里恐慌,抓紧了脚边的草丛,突然手心被那草刺扎的出了血,她立刻松了手,蹲着的身子立不稳,跌倒在草丛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那边正搂抱在一起的男女显然也是吃了一惊,那少女突然推开身上的男子,拾起地上的衣物,也来不及穿戴好,便小鹿一般地跑走了。

“谁!”那男子却在短时间内镇定下来,只是一张口,便是极力压抑的狠意。萱儿心跳骤停,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屏住!

一个女子从梧桐树后走了出来。

那男子一见,脸上剑眉一展,冷声道:“英姑姑兴致真好,这大晚上的,出来散步么?”

敢情偷窥的不止她一个?呃,这回反而把另外一个人引了出来?萱儿刚刚松了口气。却听那女子道,“梅岚,你疯了么!半夜三更你竟闯到内苑来!”

月光下,女子站直身体,端庄秀美的侧面被月光照得异常皎洁。

“英儿,你这么说,是不是还关心我!”那原本还冷声冷气的梅岚闻言,突然间精神大振,欢喜地想要靠近她。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在意我做些什么!”他心中的欣喜一涌而上,声音竟然带了几分哽咽,听得萱儿在一边猛翻白眼,刚才还跟那个少女亲亲热热,一转眼好像很深情的模样,鬼才相信!

 

海英退了一步,冷笑道:“你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缠着我也就罢了,竟敢对锦绣公主她——!”

梅岚痴痴地望着她,突然醒过神来,追了几步闪到海英面前,“等等!”

“我对她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不过是想你注意我,想你看我一眼,我有什么错!”

海英语调依旧是冷冷的,“你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锦绣公主很快要许婚给贺兰公子,你要是再与她往来,便是你姨娘梅太妃也保不了你,你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侍卫,还是老老实实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吧!”

梅岚被她说得一怔,“你当我真喜欢她?我喜欢谁,在意谁,你当真半点也不知道?”

 

海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你为何不肯跟我离开皇宫,这里当真是荣华富贵,千好万好到你舍不得放不下!还是太后对你真的那么好,值得你一辈子在这皇宫里做个姑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海英大怒,一下子摔开他的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便是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还请梅侍卫不要再纠缠我!”

“不错,我是在纠缠你,可是我若不是真心爱你,为什么要纠缠你?”梅岚英俊的容貌在月下,显得有几分扭曲,他逼近一步道,“我梅岚哪里惹你讨厌?哪点不值得你看上一眼?这皇宫里真的好到你舍不得走?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为什么!”

他们那边再说什么,萱儿都听不见了,她从刚才开始,脑海中就回想着这位英姑姑说的话,她竟然说,锦绣公主,要被许婚给贺兰雪?!这是真的吗?

“他走了,你出来吧。”

直到海英把萱儿从草丛里拉出来,才发现她泪流满面。“怎么了?”

萱儿用力地擦净脸上的泪水,勉强笑着道:“没什么,谢谢英姑姑。”

海英叹了口气,动作轻柔地替她拍拍身上沾的草,“半夜里,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萱儿如实地道:“奴婢是在找七皇子掉在花园里的玉佩。”

海英将一块温润的物体放在她手心,“是这个吧!快些回去,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你什么也没瞧见。”

“是,奴婢睡得很熟很死,从来没有出过殿门。”

海英点点头,却不知道为什么端详了她半天,直看到萱儿心里有点慌慌的,她才笑着道:“好了,你回去吧。”说着,她便已经走开。

萱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握紧了手心的玉佩,心里空荡荡的,若有所失。

七六

七皇子长欢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这几日萱儿的心里总是会思考这个问题。他应该是痴傻的,可是他的痴傻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敏感和脆弱。他有一双明亮的、黑色的眼睛,在她低下头的时候,她时常会感到,这个孩子在用一种他本不该拥有的智慧在洞察着她,审视着她。有时候萱儿突然抬起头来,会发现他的眸子里流淌着来不及收回的探寻。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甚至于一度让她怀疑,他到底,是否真是一个痴儿。

偏偏在其他人面前,七皇子就是一个傻子。流口水,傻笑,不合时宜的玩闹,逼急了还会扑上去咬人,被责备的时候又乖巧得像一只委屈的小动物。可他越是如此,越让萱儿怀疑,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七皇子的世界里,有很多很多的游戏,很多很多的欢乐。他叫长欢,不知道当初先皇给他起这样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希望他永生欢乐。老天似乎也觉得,只有傻子才是永远没有忧愁的,所以收回了他的智慧和烦恼,给了他快乐和无忧。

殿里的生活很简单,没有数不清的规矩和麻烦,宫女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陪七皇子玩耍,配合他层出不穷的游戏。

七皇子十分热衷于瞎子摸象的游戏。他虽然傻呆呆的,但是最喜欢的还是生得漂亮的宫女,而且对于容貌美丽的毫不掩饰他的喜欢。以前充当“瞎子”的是兰儿,后来萱儿来了殿里,莫名其妙的,这个差事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兰儿被遗忘得很快,在傻子来说,完全不用顾忌到谁受到冷落不高兴,谁在担心失宠,他觉得谁最好看,最漂亮,他就理所应当最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