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好像有几首是自己没读过的诗,不知是不是他的新做。

七宝心头一动,只管迫不及待地看。

闻言便心不在焉地摇头:“虽不知道,但却觉着天经地义,他那样顽劣,我也都想打他一顿。”

张制锦正端详她低头看书的姿态,宽大的幅巾遮住了那细腻的脖颈跟满头青丝,通身上下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此刻他却无端想起在静王府里,她青丝散开,趴在静王身上的姿态。

突然有点口干舌燥。

张制锦轻咳了声,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照我看,你的顽劣,也不在他之下啊。可惜你们府内没有个敢打你的吧?”

这一句七宝却听在了心里,忙抬起头来认真说道:“大人,我没有他那么坏吧?”

张制锦眼波微转:“男人有男人坏的方式,他的方式,就是意图不轨非礼良家女子,但女人也有女人坏的方式,比如……不知廉耻地去勾引男人。”

七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又涨红了脸:“那天我真的不是……是王爷晕倒了。”

她本是肌肤胜雪,穿白衣戴幅巾,显得甚是清丽脱俗,但脸上一红,女孩子的娇态就再也掩不住了。

张制锦看在眼里,仍不动声色:“若不是你对他说那些惊世骇俗的话,他岂能晕倒?”

自打那天看到她跟静王那般模样,后来引得他夜有所思,不知为何竟做了很多不堪的梦。

居然还都是自己跟她……海棠春睡,红烛高照,旖旎缠绵。

这真是前所未有,骇异之极。

七宝虽然羞惭,但是提起了静王,就又想起了她的心愿,因见张制锦心情不错,便暂时合了书,大胆问道:“大人,王爷、他到底答应不答应我啊?”

张制锦皱眉:“你就这么铁了心的要去当王妃?可静王已经心有所属,那假如你当不成王妃呢?”

“我……”七宝茫然,讷讷道:“总之、我要到王爷身边去。”

心思凛然一收,张制锦的眼中又泛出冷意来:“你就那么喜欢静王殿下,连王爷喜欢别的人都不在乎,甚至连殉葬都不怕?”

七宝低下头:喜欢静王?她还从来没有想过。

只是想靠着静王庇护威国公府而已。就算真的殉葬,也是在康王倒下之后,国公府度过危机,那样死的也只有她一个人。

在梦里因为她一个人害了整个国公府,如果现在只需要舍她一个人却保住所有,又何乐而不为呢?

张制锦见她不言语,略品出几分异样:“怎么不说话?”

七宝道:“说了您也不懂。”

他眸色沉沉,深看着她:“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还是说你一心防备我,所以凡事凡话都留三分。”

七宝心头一动,叶若蓁的话又在耳畔响了起来。像是从中汲取了些勇气,七宝把心一横,攥紧双手道:“大人,说出来的话,你不要笑我。”

张制锦道:“我听着呢。”

七宝惴惴道:“因为、因为我得罪了康王世子,我怕康王殿下以后为难我们府里,所以我想……我想若是我嫁给静王殿下,康王大概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张制锦挑眉,他沉吟着说道:“你说,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想当静王妃的?”

七宝眼中还有一点希冀:“您还能帮我吗?”

“那你,”张制锦停了停,撩起袍子重新落座:“原来不是因为喜欢上静王才想接近他?”

连静王也说这孩子干净的很,虽然举止惊世骇俗,但并没有什么攀龙附凤的市侩之意,也更无什么春心荡漾的银荡之态,反而一派的天真无邪,赤子情真,也正是因为这种天真坦率的热烈,让静王都忍不住有些心动。

却让本该是旁观者的张制锦,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火。

七宝忙摇头:“我以前都没见过静王殿下,怎会喜欢他?”

好似是错觉,面前星眸里的光芒似亮了几分。

张制锦微笑道:“你这小丫头,看着还算机灵,怎么却是一根筋呢。”

七宝不懂,低头道:“好好的您怎么又骂我。”

张制锦道:“这京内能护着你们国公府的,难道只有静王殿下吗?”

七宝先是愣了愣,然后想到梦中所见,坚定地点头。

张制锦一噎,皱眉问道:“那我呢?”

七宝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这么说:“您?”

张制锦盯着她:“不错,是我。”

七宝眨了眨眼,小声道:“您当然也很……能耐的,只不过还是静王殿下比较厉害。”

张制锦突然有种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七宝,你过来。”他和颜悦色的,向着七宝微微扬首。

“不、不必了大人,我站在这里也能听见。”七宝倒也不算太傻,甚至想后退。

张制锦猛然抬手,倾身探臂,擒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拉,电光火石地抱入怀中。

七宝本能地缩起身子,慌得颤声道:“大人!您干什么!”

张制锦把她抱在膝头,牢牢地圈在臂弯里,竟让七宝逃无可逃。

张制锦俯首望着她,声音有些喑哑:“你给我记着,永远别在一个男人跟前儿、说另一个男人比较厉害。”

七宝道:“可是……”下颌却给轻轻捏住。

张大人是有名的文武兼备,马步骑射无有不精,虽然是握笔的手,却因为时常练箭握刀,手指略有些粗粝。

拇指在七宝的下颌上轻轻擦过,那夜手拈海棠的感觉在心底一闪而过,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会儿。

他的手指无法餍足地滑到了她的唇边,摩挲徘徊。

当指尖跟唇瓣相碰的刹那,像是有一簇星火在心中迸开。

在反应过来之前,张制锦垂首,不由分说地吻上了那娇红的樱唇。

第30章

给他突然吻住,七宝原本还想挣脱的心在瞬间烟消云散,熟悉的感觉在瞬间蔓延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七宝只是低低地呜咽了声,却换来他更加强悍的深吻。

刹那间,那些令她深为畏惧的情形重又在心底出现,七宝无法呼吸,也许是因为他已经把她的唇舌连同呼吸一块儿都劫掠去了。

风从半开的窗口掠进来,一阵阵暖熏入骨。

室内静谧非常,隐隐地有些暧昧声响,极细微地响起。

直到张制锦发现怀中的女孩子软绵绵地,闭着双眸,竟像是晕厥过去,他一愣之下忙停了下来,抬手轻轻地拍拍她的小脸。

随着他的动作,七宝的脸也随着歪了歪。

又过片刻,极长的睫毛抖了抖,她终于缓缓地又睁开双眼。

在七宝回神之前,泪先涌了出来,斜斜地滑入鬓边。

“你、”她嫣红的唇动了动,声不可闻地说道:“你又欺负我!”

然后她便哇地一声,手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张制锦望着痛哭的女孩子:这下真的如安宁侯所说了,居然欺负一个小女孩儿。

以前他还可以义正词严地反驳,并高高在上地鄙夷这种无稽之谈,但是方才发生的事,让他无话可说。

“别哭了,”他有些心乱。

纵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拿捏千万人的性命,却不知如何应对一个失声痛哭的女孩子,他想捉住她的手,又见她哭的实在可怜,就好像雨后的花枝乱颤,眼泪像是雨水般不停地洒落,只要他一碰,手上便沾了湿湿地泪水。

他只能狠心喝道:“不许哭!”

七宝又是委屈,又是害怕,本似停不住的,可是听见他这一声,却突然又戛然而止。

因为收的太急,她还在一顿一顿地打颤,泪也仍是不停地往下掉。

张制锦暗中松了口气,可见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便又将声音放得温和:“你哭的这样大声,是想把人招来吗?”

七宝突然像是醒悟了什么,忙摇头,大颗的泪瞬间甩在他的胸前,似乎还有一滴落在他的颈间。

张制锦一愣,抬手在颈间轻轻擦过:“我不是故意欺负你。”

七宝显然不相信这话,眨了眨泪眼咕哝说:“你不是正人君子。”

他磨了磨牙:“谁让你自己跑了来的?”

七宝微怔,他又先发制人地说:“你、你可知道错了?”

“什么错?”

“以后不能再随便往……人家府上乱跑。”张制锦咳嗽了声,“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七宝瞠目结舌。

张制锦抬手入袖中掏出一块儿帕子,给她将泪擦了去:“这也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你总该知道,不能跟一个男人单独相处。”

七宝觉着有什么不对,怎么好像错的是她?

不过,她的确有错,不该唐突地偷偷跑来,但是……

七宝望着面前这张温润如玉、无可挑剔的清雅容颜,模模糊糊地说道:“可是您之前告诉我,不是每个男人都会看见我的脸就神魂颠倒的,那样的话他就是个为色所迷的登徒子,是没有定力,轻薄无知,注定成不了大器的。”

张大人举手拢在唇边,连声咳嗽。

不错,那天从赵琝手中救了她,在马车里为了不让她生出当静王府的狂妄念头,曾经这么跟她说过。

谁能想到,转眼间就打了脸?

张制锦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七宝道:“那你为什么也像是世子一样欺负我?你难道也为色所迷,没有定力,轻薄无知,注定……”

“住口。”他哼了声。

七宝低下头不言语了,但是两只眼睛仍是很不服地偷偷瞪着他。

张制锦将那站满了她的泪的手帕塞到她的手里:“自己擦干净。”

七宝本是拒绝的,但是他的话对她而言,早就如同不可违抗的命令一样了。

乖乖地将手帕接过来,重新叠了叠,才又去擦眼睛,不料才擦了一会儿,突然醒悟自己还坐在他的腿上,一时嘀咕道:“我要下去。”

张制锦微微蹙眉。

她这样乖静地坐在他的怀中,甜香萦绕,娇软满怀,真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会。

如今听她要走,竟本能地舍不得。

下意识地将手臂紧了紧:“我还没说完。”

“你还要说什么?”因为方才受惊大哭,七宝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张制锦道:“以后不许你再私自跑去静王府。”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即刻回答,想了想,又道:“难道你想今日的事再发生?”

七宝瞥他一眼,又低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腰间垂着的玉佩荷包,因为这荷包,七宝突然想起自己还带了一样法宝,关键时候居然没有拿出来用!

心中后悔之极。

张制锦将她的下颌一抬:“又在想什么?”

七宝忙道:“没有!”

张制锦微微眯起眼睛,却也没有逼问,只道:“总之,若是给我发现你偷跑静王府,或者私下去见什么男人,你给我小心点儿。”

七宝对上他锋芒隐隐的眸子,立刻说道:“以后我再也不出府了。”

假如不能去见静王,那还不如在暖香楼里胡闹,免得再撞见他,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张制锦一笑:“这才像是个闺中女孩儿的样子。”

他端详着面前泪渍未干的小脸,真是奇怪……现在居然越看越喜欢起来。

难道自己真的是什么“为色所迷,没有定力,轻薄无知,不成大器”?

胡说。

可是目光已经神不守舍地移到她的唇上,方才那种滋味……

七宝小声道:“大人,我可以走了吗?我要赶紧回府,给他们发现了,就糟糕了。”

“你还知道?”张制锦收敛心神,“还以为你捅破了天也不怕呢。”

“怕了怕了,再不敢了。”七宝揪着手上的帕子,恨不得把它当做身边这个人给拧碎。

张制锦看着她乖巧的模样,心头一阵甜意掠过,不动声色地把人往怀中勒紧了些,才又依依不舍地松开:“好吧,下去吧。”

七宝得了这句,如蒙大赦,挣扎着下地,却因为方才太过紧张,腿都微微地麻了,多亏他从后将她扶了一把。

这女孩子看起来娇弱之极,简直一阵风过都能吹跑了似的,又是如此怯弱的个性,恐怕谁都能狠狠地欺负她。

难为她居然这样胆大,屡次破格出府,当面逼问静王,现在又偷偷跑到自己别邸。

她还能做出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事?

张制锦盯着七宝:“巷口那辆马车,是你乘来的?”

七宝忙忙地点头。

张制锦见她的衣裳有些凌乱,便探手要给她整理一下,七宝吓得又缩成一团。

他不禁又皱皱眉:“别动。”

七宝果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张制锦给她将歪了的幅巾整理妥当,又把衣领、袍摆都整理的端正了,望着她娇怯怯红着眼睛的模样,笑道:“若是不哭不笑,倒像是个公子哥儿了。只可惜好好的这身儒生衣裳,给你穿坏了。”

没有什么书生的端正气象,反而透出一股别样的灵透风流。

七宝一声不敢反驳,生恐再惹出别的来。张制锦淡淡问道:“洛尘那边儿,你是怎么把他摆平了的?”

洛尘对他最为忠心,如果是等闲之人,只怕立刻扫出三丈远,又哪里肯放人进来,又放她自己在里头乱走?

七宝不敢隐瞒:“我、我带了我的丫头同春,他们两个、相见甚欢。”

张制锦愕然至于几乎失笑:“你可真是能耐的很啊,居然连美人计都用上了?”

“不是不是,”七宝否认,“也许是他们两个投缘嘛。”

张制锦想起那声“洛尘哥哥”,故意道:“回头我得好生教训教训洛尘。”

“不要!”七宝立刻叫道,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张制锦道:“想我不罚他,以后不许叫他哥哥。”

“为什么?”七宝本能地问了句。

“我不爱听。”

对上他的冷冽的目光,七宝忙道:“不叫就不叫了好了,大人千万别为难他。”

虽然知道她心思无邪,但见她这样着急洛尘,仍是让张制锦心里不大喜欢,便只淡淡地“嗯”了声。

七宝道:“那、那我走了。”她突然看见手中的帕子,“这个还给您。”

张制锦本要接过来,手一动又变了主意:“这上头都是你的泪渍鼻涕,都脏了,我不要了。”

七宝看着他淡漠的脸色,突然福至心灵:“那、那我回去洗干净了再给您。”

张制锦不置可否,不过这大概就是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