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历史原因,崇极皇帝在位之时,最为厌恶的就是兄弟之间结党争权。如果这些流言传到宫里…就算没有传进宫里,只要传到有心人耳中,有的是机会加以利用,届时他和新帝都会出于及其被动的境地。

…短短几日,局面怎会如此?

他暗中思量,总觉得这件事不太寻常,一时却又查不到流言究竟从何而起,亦没有万全之策在短时间内将之平息,忍不住按了按眉心,却听侍从来报道:“大人,信郡王的车驾已经出府。”

他急忙收回思绪,道:“备车。”

推门而出时,见一个红衣姑娘正斜倚在廊柱上,一手握着一把形状怪异的弯刀,正专心致志的砍着路过的蝴蝶,动作利落优美,脚下已经落满了被一刀两断的蝴蝶翅膀,五彩斑斓的甚是好看。

这姑娘,正是上次在昙华亲王府上和慕容七打了一架的禁卫军十七营副统领。

“珊姑娘。”魏南歌朝她点了点头,“今日要劳烦你了。”

红衣女子珊姑娘闻言收起刀,一张冰雪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公事公办的点了点头,淡淡道:“你我都为太子殿下效力,自然会尽心尽责。”

两人一同朝外走去,许是气氛有些沉闷,魏南歌处于职业习惯,顺口问道:“不知十七营的人手安排得如何?需不需要我再加派一些?”

珊姑娘头也不回,很不领情道:“人手安排是我的事,就不必劳烦魏大人费心了。”

她的语气十分倨傲,似乎对魏南歌的身份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魏南歌也知道十七营这些人干的都是刀口舔血见不得人的差事,难免脾气古怪,也并不放在心上,一路无言,直到后门偏僻的巷子里,一辆精致的马车正静静的停着。

珊姑娘接过侍从递来的灰扑扑的大斗篷,往自己那身红艳艳的衣服上一罩,又拿了顶斗笠戴上,最后一跃坐上了车把式的位置,如老僧入定一般蹲着不动了。

魏南歌随之跨上马车,刚下了门帘,车子行驶起来,速度不算慢,却很平稳,没想到这位副统领赶车也是一把好手,真是多才多艺。

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他放松身体,轻轻靠在车厢上,在轻微的颠簸中继续沉思。

方才,听到“信郡王已经出府”这句话时候的心情,竟是出乎意料的复杂。

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是即将直面真相的沉重…沉重,怎么会觉得沉重?事情进行到现在,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一箭三雕的一局好棋,很快就能等到最后的收网。

这么些年来,比这更周密更危险的局,他都能从容应对,他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了最终的目标,任何的欺骗和利用都是值得。

作者有话要说:汗之…注解的话也不小心发上了,罪过罪过,改一下

第十二章 信郡王家的美人(二)

这么些年来,比这更周密更危险的局,他都能从容应对,他向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为了最终的目标,任何的欺骗和利用都是值得。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如今的信郡王是慕容嫣,对他来说更为有利。

晏容公主慕容嫣,他叫她“七七”,鲜为人知的小名,叠字念起来,有种可爱的亲密感。

她对他的心思,他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姑娘总想在他面前表现得温柔端庄,可那双明亮灵动的眼睛却没有丝毫伪装,她时常会偷偷的瞧着他,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曾经以为,经过这么多年朝堂风雨的洗礼,自己早已不会被轻易打动,可是那一刻,他竟不敢直视她清澈的目光。

他也曾年少轻狂,也曾用那种毫不掩饰的目光追随着某个人。可是这样的热情如今早已燃尽,很多年前,他为了朝堂社稷,家族荣辱,亲手献祭了自己的感情。那一袭刺目的嫁衣,那一句“你欠我一辈子”,让再热烈的心都冰冻成一片荒原。从此往后,他的余生都将与算计筹谋为伍,渐渐学会在不择手段时也能微笑,渐渐成为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只为证明当初的决定没有错,只想尽力补偿那个被自己辜负的人,希望她可以幸福。

耳边似乎又想起那一夜,她临走时说的话。

“南歌,这是最后一次了,只要你替殿下除去信郡王这根心头刺,替我除去沈亭这个无耻贱人待我接掌凤印那天,你我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从此前尘往事俱化尘烟,再无瓜葛。”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昔日羞涩明丽的少女,如今说起“凤印”二字,竟有些面目狰狞。

不禁问道:“做了皇后,你就能幸福吗?”

她冷笑一声:“心虽死了,但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是一种幸福。”

“好,我帮你。”他记得自己答应她的时候,心里竟有微妙的解脱,“你知道的,紫兰,你的要求,我总会答应。”

这是他欠她的,他以为他背负了她的一生,但如今,一枚凤印就可以将这样的命运割断。

想到这里,他的背脊微微挺直,眼神也渐渐坚定。他利用了慕容七的感情,是他对不起她,但他对不起的人又何止她一个人?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会为了一份无法回应的仰慕而后悔,所以只能对她说抱歉。

诚然,今日一场鸿门宴表面上是为了对付凤渊,但真正的原因,慕容七却毫不知情。

那便是殷紫兰带来的密令,太子殿下亲手下的密令:拿下信郡王!

知道太多的人,若不能为我所用,就要除去。古往今来的帝王,莫不如是。

身为臣子,他必须为主上分忧;做为魏南歌,他答应过让她重展笑颜…无论如何,这一次他都必须做一个尽责的执行者。

信郡王慕容久和凤公子凤渊约见的地方是在城郊的一处别院,依山傍水,庄前有百亩果园,正是暮春时分,尚有晚开的碧桃停在枝头,粉光灼灼,风光很是不错。

魏南歌的马车从后门进庄,他今日特意换了一件木兰色的锦缎长衫,点金白玉簪挽发,轻袍缓带衬着清俊眉眼,宛然一个帝都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既然要作为信郡王的朋友到场,总不好太过草率。

走进花厅,一眼便看到这地方的主人正没骨头似的斜倚在软榻上。同往常一样,依旧是一席华丽考究的白衣,青玉为冠,乌发如瀑,宽大的袖口下露出半只手掌,修长手指上戴着贵重的玉石扳指,掌心正抚在身边两个美女纤细的腰肢上魏南歌不禁暗中失笑,想当初在昙华亲王府上初次见面,慕容七的外表虽然无懈可击,可于细节气质之处还是露出些许破绽,否则也不会被他看出端倪。想必这些天里她也颇为努力,如今模仿起来愈加形神兼备,足以乱真。

榻上的慕容七一边抚着美女的小蛮腰,一边侧过头和身边一个黑衣男子说着话。那人背对着门口,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高大矫健的背影,一头黑发未戴冠未定簪,只用一根质料奇特的银色发绳束起一半,刚好露出半个耳廓和耳垂上的猫眼石耳扣,明明是偏于阴柔的饰物,戴在他身上,反倒平添了几分冷肃的气场,一看就非善类。

他从未见过此人,看样子应当是慕容七的朋友,可慕容七却从未说过她会带别人来,他不禁皱了皱眉,但此时情势已经不容他多做考虑,慕容七已听到脚步声回过了头,更让他意外的是,她的脸上竟然还蒙着半幅隐隐约约的白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魏大人。”她腾出一只手朝他打了个招呼,又指了指自己的脸,“不好意思,前两天受了点风寒,脸上出了疹子,见不了人,只好遮起来啦。”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应该是染上了风寒的缘故,眼神里还带着点抱歉和委屈。

魏南歌在她另一边坐下,柔声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过了今天,要好好休息。”

话语中的关切让那双妩媚的凤眸深深地弯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好。他不动声色的将目光移到另一侧那位容色冷峻的黑衣男子身上,道:“这位是?”

“是我朋友。”慕容七很随意的伸手勾住对方的脖子,“凤游宫的水太深,我怕魏大人的人手不够,特意找了个帮手,他的武功很高的”

话还没说完,黑衣男子就一脸嫌恶的将她的手从肩上拂开,慕容七却一点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凑上前去,搭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别这么见外嘛…”

不经意的一个动作,便可知两人关系匪浅,魏南歌眼中闪过一抹阴翳,随即恢复了温和笑容,有礼道:“在下魏南歌,请问…”

“我姓季。”黑衣男子简短的打断他,声音和表情一样冷淡。

如此回答,即不说出真名,也不说出身份,实在有些不怎么礼貌,可更让魏南歌觉得无礼的是他看着他的目光犀利冰冷,像开了锋的利刃,审视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他不知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的人物,但回头想想,做官这许多年,阿谀奉承的人和看不惯他的人一样一样多,因此尽管有些疑惑,他却还是不动声色,三人略微聊了几句,便听闻通报,说是凤游宫宫主已到。

凤游宫近年来风头日盛,江湖上的各种传闻也是沸沸扬扬,可真正见过宫主凤公子真面目的人却不多。因而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门口,只听耳边一阵悦耳铃声,清甜的幽香随之散开,慕容七不由一声轻笑,和那位季公子不轻不重的咬耳朵:“这一位出场这么招摇,跟我很像,我挺喜欢的。”

季公子回应的是…完全没有回应。

魏南歌忍不住又看了两人一眼,门外一行人却已十分招摇的走了进来。打头的是四个粉衣侍女,手里捧着香气四溢的小巧铜鼎,侍女身后紧跟着一个精干的中年人,应该是这些日子里和他们往来联络的大掌柜,而大掌柜身后,才是正主儿。

黄玉为簪,紫衣流彩,如此炫目的颜色穿在那位年轻公子的身上却丝毫不见庸俗艳丽,反衬得身姿颀长,行止雍雅,精巧的银色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下颚。

魏南歌又听到慕容七的窃窃私语:“阿澈你看,他居然也蒙着脸!你说你说,我俩的造型哪一个看起来更有魅力?”

季公子这回有了反应,淡淡两字,也说出了魏南歌的心声。他道:“闭嘴。”

紫衣飘飘从容优雅的凤公子身后,还紧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子身材高大,目光灼灼,显然武功不凡;女子则穿着一袭浅紫衣裙,身段婀娜修长,步伐轻盈飘逸,可惜容貌平常,神情也十分呆滞。

仆从将一行人领座奉茶,歪在主位上的慕容七才咳了一声,直起身子笑道:“本王生平最好美人,听闻凤宫主大名,仰慕已久。今日一见,宫主果然风情万种,甚得我心。本王要和宫主说些体己话儿,不相干的人都给我退下!”

慕容七这番话说的面不改色,魏南歌却差点将一口热茶呛进喉咙里,她今日这表演也太超常发挥了一些,简直就是入木三分。

凤渊果然是个见过大场面的,闻言也不恼,只是朝着慕容七点了点头,说了声“王爷客气”,便伸手将那名紫衣女子拉到身边,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女子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眼中却露出了丝丝笑意,似羞涩又似娇嗔,衬得那张平凡的脸立刻生动起来。

慕容七又在那边和季公子咬耳朵:“阿澈你看,他身边的姑娘没我这儿的漂亮,这次绝对是我赢了吧?”

不小心听到的魏南歌:“…”

季公子的目光在凤渊和那紫衣女子身上打了一个转,微微眯起眼睛,轻轻的哼了一声,目光中的冷肃阴沉让慕容七有些吃不消的抚了抚额,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稍安勿躁啊大侠,我知道凤公子很欠揍,非常欠揍,可他毕竟是我的客人,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一时间,花厅里的仆从都退了个干净,最后连慕容七身边那两个妖娆女子都离开了。凤渊见状,也很识趣的叫大掌柜带了四个捧香女子退走,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不多不少的六个人。

慕容七这才端起茶杯,笑道:“这两位是本王的好朋友,听闻本王今日请凤公子来做客,便央求本王定要带他们来开开眼界,本王实在无法只好从了他们,宫主勿怪。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七七之前答应打赌,不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是真的相信凤渊,而是早有准备的…

PS:这个信郡王是真正的信郡王,相信大家一定看出来了…每次写到小久,我就很开心哈哈~

第十三章 愿赌服输(一)

慕容七这才端起茶杯,笑道:“这两位是本王的好朋友,听闻本王今日请凤公子来做客,便央求本王定要带他们来开开眼界,本王实在无法只好从了他们,宫主勿怪。”

魏南歌:“呵呵呵…”

季公子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

凤渊于是回了一礼:“凤渊不会武艺,一刻也离不开这两位贴身护卫,也请王爷勿怪。”

“本王偶感风寒,脸上起了斑疹,不得不以纱巾蒙面,宫主勿怪。”

“凤渊貌丑,故以面具相遮,免得惊吓到他人,也请王爷勿怪。”

两人虚情假意了好一会儿,又有下人敲门送上了糕点。凤渊神态自若的与众人一起取用,并未有任何犹豫防备之色,不过他确实也没什么好防备的,凤游宫是用香的行家,迷香毒香都是香,他自然是不怕有人下毒害他。

慕容七仗着这段日子从魏南歌那里临时学来的知识,和凤渊聊起各种香料来竟也头头是道,两人貌似十分投机,兴起的信郡王大人当即叫人摆下了笔墨纸砚,亲自执笔,饱蘸浓墨,凤渊宫主说一样,他就写一样,写了满满一张清单。好不容易写完,末笔手腕轻收,扫出一抹轻灵,正是“慕容久”的“久”字最末一撇。

写完他将单子拎起来,看了一会儿,正要放下,不知怎的手一抖,碰翻了手边盛着清水的瓷碗,瓷碗落地,顿时碎成了一地青花。

魏南歌自慕容七开始挥毫泼墨便一直蹙着长眉,直到这一刻,直到看清“久”字那最后一笔,他的眼中才猛然一凛,急忙站起身来,急道:“慢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声碎瓷之声,如同一道无形的指令,余音尚未散尽,变故已然发生。花厅中的三面墙壁随之轰然倒下,墙后偌大的夹层间竟跳出了不下数百的兵士,明晃晃的刀刃带出一片森然之气,与此同时,门也被撞了开来,一群手持长矛的兵士步履划一的涌入,转眼就将偌大的一个花厅围得水泄不通,一层矛一层刀,或许园中还有弓箭,走位精准,配合默契,让人想从中打断一下都不知从何下手。

黑甲黑巾的扮相,如狼似虎的气势,正是传说中的禁卫军十七营。而当前一抹红影抱胸而立,却是副统领珊姑娘。

其乐融融突然逆转成了剑拔弩张,可是除了站起身的魏南歌和闪身挡在凤渊身前的年轻男子,其他人似乎都没什么反应。

季公子不过是抬起眼睛略微看了看,便又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始终如有似无的盯着凤渊和他身边的紫衣女子;至于凤渊,也只是微微笑了笑,伸手拨开挡在身前的护卫,低声道:“没事,先退下。”

身为始作俑者者的信郡王大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觉没有什么热闹可看,十分失望的撇了撇嘴,拎着那张墨迹未干的清单就要往回走,堪堪经过凤渊身边时,眼前突然紫影一闪,一只长得很好看的手朝他当胸抓来,速度极快,他愣了愣,急忙错身闪避,可是那只手比他更快,手腕一翻又掐向了他的脖子。

本应将偷袭看做小菜一碟的慕容七,这会儿却只是一味躲避,口中大呼小叫道:“阿澈,救命。”

话音未落,凤渊的指尖已险险擦过他胸口的白色衣料,他急忙往后一仰,衣领已被人一把扯住,不由自主的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才发现方才一直在冷眼旁观的黑衣季公子,此刻已经站在他身前,一手稳稳的握住了凤渊的胳膊。

他顿时弯起凤眸:“我就知道阿澈你不会不管我的。”

季公子没理他,也不知是因为懒得理他,还是因为正忙着和凤渊暗中较劲,看似平静的格挡之势,不知其中有多少暗潮汹涌。

信郡王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所以的狡黠光芒,突然转过身来,朝着身后依旧蹙眉而立的魏南歌招了招手,笑道:“魏大人别紧张,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好了,下面都交给十七营的军爷们就好,咱俩喝喝茶聊聊天如何?”

他这话说的说的不轻不重,刚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

魏南歌闻言,目光微微一紧,却又很快恢复了温雅柔和的笑意,仿佛四周这些晃眼的刀剑,凝滞的气氛,都并不存在。

他举步而来,在信郡王面前站定,问道:“王爷何时回来的?”

信郡王凤眸一眯,嘿嘿笑了两声:“魏大人是什么意思?本王不是一直都在大人左右吗?”

魏南歌却答非所问道:“七七毕竟历练少不懂事,我也总担心她会出什么差错。既然如今王爷亲自前来,那是最好不过,也省去了多番曲折。”

说罢轻轻拍了拍手,珊姑娘得了他的信号,两手一分,四周的黑甲军迅速的分成两队,将凤渊三人和信郡王分别围了起来,内圈的长矛又紧逼一步,竟是一个都不放过的架势。

因为这一阵动静,原本对峙不下的凤渊和季公子也就此松了手,一男一女两个贴身侍卫飞身护住了凤渊,紫衣女子的目光扫过人圈之外的魏南歌,怔忪片刻,又转开头,掩住了眼神中一抹复杂难辨的迷茫。

满场纷乱的局面下,各怀心事的人各自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没有人注意到她,只有一双眼底泛出琉璃之彩的眸子,随着她不起眼的动作淡淡瞥过,随即牢牢的锁住了魏南歌。

“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季公子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只有惯常发号施令的人才有的迫人威压。

他身边的信郡王闻言,忙随之道:“对啊魏大人,之前是你求我帮忙引出凤宫主的,现在不谢我也就算了,还用这么多人围着我,难道是想做那过河拆桥之人吗?枉我如此信任于你,你你…你竟然这般辜负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折扇遮着脸,语气虽悲伤,可扇子挡住的眼睛里,却暗蕴着浅浅笑意。

一句话,深谙挑拨离间,唯恐天不乱之道,顿时引来侧目纷纷。

魏南歌的语气依旧温和如常,目光却渐渐转冷,道:“太子殿下登基之前,有很多话想和王爷聊聊,可王爷却一直忙得很,对殿下的邀约总是诸般推脱,正巧京兆尹正为着后宫妃嫔私购香料惑乱宫闱一事想找凤游宫的掌事问些话,我便管了管闲事,将两位一起请来了。”

眼前的信郡王是慕容久而非慕容七!

当这位信郡王写完“久”字最后那一笔的时候,魏南歌终于这般确定下来慕容姑娘学起慕容公子来固然已有九分像,但总还有那么一分神韵差了些,就比如那一笔旁人学不来的收尾。

难怪他要戴着纱巾蒙面,难怪从进门起,他便不太同他说话再相似的两个人,总会有细微的而不同。

慕容久是什么什么时候回京的?又是什么时候替换了慕容七来赴会?慕容七如今又在哪里?那一瞬间,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唯一想到的,就是不能让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一个计划,本不容许有任何预料之外的变数,更何况,此事的变数已经太多。

可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不出所料,慕容久一句话,就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推到了凤渊的对立面,和那个小名叫做“七七”的女子比起来,真正的信郡王,果然要难对付得多。

既然他要捣乱,他便如他所愿,将所有的原委和盘托出,乱上加乱,方能乱中生变,谁也别想撇清楚。

魏南歌说完那些话,一直沉默着的凤渊终于开口了,悠悠叹道:“我今天来赴约之前,总觉得心惊肉跳,似有不妥之事,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匪夷所思的变数,如今白白被人利用,真不知道是该哭好呢还是该笑好。”

说着低头俯在紫衣女子耳边道:“嫣然,你说呢?”

紫衣女子略微一怔,道:“别不高兴啦,我去打他们给你出气好不好?”

她的声音娇俏软糯,和呆板的样貌很有些差距,明明是撒娇的语气,唇角却十分僵硬,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凤渊却毫不在意,似乎还十分受用,轻轻的“嗯”了一声道:“那你要小心。”

就见那姑娘不知从哪里抽了把剑出来,拍了拍另一边年轻男子的肩膀,就当先朝着禁卫军人群里冲去。

与她隔着重重刀剑的季公子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眉尖越蹙越深,慕容久见状,扯了扯他的衣袖,递了个眼色,便转身朝着魏南歌,问道:“魏大人,若是我偏不愿意跟着你走呢?”

魏南歌道:“王爷,太子殿下不是猛兽,不会吃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走情节走情节~~

本周基本隔日更,爆发的话会日更喔~

第十三章 愿赌服输(二)

魏南歌道:“王爷,太子殿下不是猛兽,不会吃了你的。”

慕容久却摇了摇头:“我若顺了皇兄的意,他自然不会吃了我,可我怕从此就回不了家了。若是不顺他的意…”他甚是忧愁的用扇子敲了敲手心,”本公子尚未娶妻,可不想就此断子绝孙啊…”

话未说完,隔壁人堆里便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随后便看到一个又一个黑甲军被人像麻袋一样扔出来。

原本静立于角落中的珊姑娘双眉一紧,拔出苗刀便跃入战团,一时间现场桌椅乱飞,呼喝之声不断,想要谈判的那几个人自然也聊不下去了。

慕容久举起扇子挡在眉骨处,朝那最热闹的地方张望了了一阵,叹了一声:“魏大人,你的人好像抓不住凤公子。”

魏南歌却淡淡道:“无妨,院子里还有一百弓箭手,院外还埋伏有一百人,另有两百人埋伏在府外各处道路,除了十七营禁卫军,我还问京畿营借了一些人马,足可以应付。”

慕容久看了他一阵,又转过去和季澈咬耳朵,颇不甘心的说道:“他威胁我。”

就在这时,又一个黑甲军被扔了出去,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只见人群中央,珊姑娘一袭红衣烈烈,正和凤渊身边那个年轻男子交手,看样子一时还分不出上下。凤渊却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连一丝动过手的迹象都没有,刚才扔人如扔球的,竟是那个看着娇滴滴的紫衣女子!

此刻,她正扯着袖子上一道被撕破的裂缝看了半晌,最后把手一伸,径直伸到了凤渊鼻子底下,道:“衣裳坏了。”

语声中带着撒娇的鼻音,完全不似侍卫对主子的态度。

凤渊却微笑着将她的手腕轻轻纳入掌中,柔声道:“乖,将那边那个白衣公子给捉了来,回去便给你添新衣裳,想要多少件,便做多少件。”

紫衣女子听到这话,偏了偏头问道:“当真?”

“当真。”

“那就这么说了,你可不许耍赖!”说着便将那处破损的衣袖挽起,倒握着剑柄转过身来。

慕容久左右看了看,在场的白衣公子似乎就只有自己一个人,顿时低叫道:“不是吧,你讲不讲理…”话音才落,一柄寒剑已朝他的面门刺来,他吓了一吓,急忙扯过身边的季公子挡在身前,嘴里还嘀咕道:“这绝对是趁机报复,绝对是!”

黑影闪动,及时挡下紫衣女子那一剑,內劲交汇处激起衣袂飞舞,慕容久脸上的白纱也随之掀开一角,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颚和微微勾起的唇角,一眼惊鸿,正落入凤渊眼中,他不由微微一怔,那小半张脸上,并看不出任何红疹。

另一边,季公子和紫衣女子很快交上了手,两个人的速度都是极快,拳掌剑往,招式精妙,可尽管看着激烈,偏偏有种说不上来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