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小瞧六爷这神情,似乎对风扬有着一种近乎对偶像的崇拜,以前很少瞧他们两兄弟对话,两个人都是闷葫芦,今儿个,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了。

不过六爷愿意这时候去铺子里多尽点心思,也是好的,毕竟她才接手家里的事务,这若是银钱进项少了,这面子上总归不太好看,而且这个家当的也不舒服,所以凌小小心里对六爷这做法也挺舒服的,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做做样子。

倒是三夫人和三爷淡淡地瞧了六爷一眼,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那表情绝对称不上好看,尤其是三爷,他自认为三房没有对不起六房的地方,为啥这时候出来挺四房,这不是要三房的相看吗?

而三夫人到底是心机深的,面上的不满也只是一闪而过,就极为平静了,好似刚刚的那份不满,是凌小小看花了眼。

就在气氛有些诡异的时候,三夫人身边的丫头回来禀告,家里管事的妈妈都到了小花厅了,三夫人神情平静的对着老夫人一笑:“母亲,咱们这就去看看,如何?”脸上端是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悦。

老夫人瞧了凌小小一眼,探询似的看着,凌小小微微一笑,老夫人心里就有底了,她站着起身,也笑开了口:“也好,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见那些老人了。”她本来就不管事,哪有什么老人好见,不过是一个托词。

凌小小和三夫人等人就跟着老夫人出来屋子,三夫人亲亲热热的拉着凌小小的手,说道:“四弟妹,父亲和母亲说了,等这几日找个日子再重新办一下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到时候,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四弟妹只管说一声,我到时候一定尽心尽力的帮衬着。”

这事情,风老侯爷和老夫人也说过,而风扬也答应了,可是凌小小却没有想到三夫人会知道,而且还在这时候提出这事情。

她瞄了一眼身子一僵的大夫人,心里有些明白三夫人的用意,大夫人的小儿子,去年生的,不过当时是在婆家生的,满了月才回来,当时风老侯爷也没提重新办满月酒。

她淡淡一笑:“父亲,母亲疼爱两个孩子是好事,重新办满月酒,也不过是随嘴一说,哪能当真,这天下原本就没有过了满月办满月酒的道理,还不是皇后娘娘前些日子说,想趁着孩子办满月酒出宫一趟,回家看看,两位老人家想自己的女儿回娘家住两天,这才一心想借着孩子办满月酒的机会,让皇后娘娘回来,那也是咱们风府脸上的脸面,不是吗?再说了,帝后情深,若是皇后娘娘回来探亲,只怕到时候皇上也会过来,那对风府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凌小小瞧着大夫人的僵直的背软化了不少,又加了一句:“可是当时侯爷说了,诺儿周岁也快到了,皇后娘娘要是能抽出时间,到时候,也可以借着诺儿的周岁回来,就不知道皇后娘娘会不会有时间出宫,今年宫里的事情多,只怕一时半刻,皇后娘娘抽不开身啊!”

凌小小的这番话说得太有艺术了,不但粉碎了三夫人的离间计,同时还柔和了大房和四房的关系:诺儿正是大夫人的小儿子,只是风扬是什么样的人,日理万机也说得过去,可是这般忙碌之下,居然还记得大房一个孩子的周岁生辰,这本身就已经让大夫人感动了。

可是更让大夫人感动的是,风扬居然让皇后娘娘在诺儿周岁的时候回来,这是给大房面子,心里当大爷是正经的兄长,否则哪里能说着这番话来,至于皇后娘娘只怕抽不出时间,大夫人自然明白,大房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自然不是四房能比的,只是凌小小这般说话,给足了大房的面子,给足了她这个母亲的面子。

大夫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忙对凌小小笑道:“四弟妹,你生的双生子,不同以往,这满月酒是该重新办,也好让皇后娘娘有个借口回来瞧瞧,这么多年了,娘娘也没回来过几次,我们都怪想娘娘的。”

凌小小想了想,开口:“大嫂子,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想给两个孩子重新办满月酒了,皇后娘娘对这两个孩子可疼的紧了,时常惦记着,若是不办,只怕娘娘心里不舒服,下次我再进宫,只怕要训斥我不疼孩子了。”皇后娘娘偏爱四房,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也不用瞒着,谁还敢和皇后娘娘打擂台不成。

六夫人笑道:“那是,怎么能让皇后娘娘心里不舒服呢?还是办吧!”

就是一向羞怯,几乎是隐形人的二夫人,也开了口:“四弟妹,还是办吧!四弟添了双生子,那可是咱们府里的大事,下人们都巴着眼睛等四弟的赏银呢。”

凌小小瞧着这火候差不多了,才笑着应道:“既然嫂子和弟妹都觉着该办,那我回去和侯爷商量一番,就依了父亲和母亲想皇后娘娘的心思,办吧!不过这事情到底成不成,还是要父亲,母亲和侯爷拍板。”

凌小小亲亲热热的拉着大夫人的手:“大嫂,我寻思着这太后刚仙去,咱们府里若是一而再的办事,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怕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让父亲为难。”

她顿了顿,试探似地说道:“不若大牛和小牛的满月酒和诺儿的周岁一起办了,咱们折中一个日子,大牛,小牛后退十日,诺儿也提前十日,只是我担心委屈了诺儿,不过我想咱图的不过是个喜庆,你看?”

大夫人心里一喜,那是千肯万肯,尤其是凌小小这么个折中的法子,日后也没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而且,到时候皇后娘娘会出席,不管是为的谁,但是总归是来了不是?

而且皇后娘娘总不会空手而来,落点赏赐也是正常,诺儿有了皇后娘娘赏赐,那面上就不一样了,再说了,因为诺儿和四房的孩子一起办事,日后皇后娘娘看到四房的孩子,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会想起诺儿,有了皇后娘娘的惦记,这对诺儿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日后的前程,还不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情。

大夫人心里感念凌小小的好意,手就亲热的反握住凌小小的手,笑的满面红光:“四弟妹果然想的周到,这太后娘娘仙去,咱们府上的确不能总办事情,真要落到别人的眼里,说不准还真的会参上一本,咱们这些内宅的妇人,没什么本事帮衬家里,但也不能添乱,不是吗?”

她对着凌小小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四弟妹想的周全,这事情就照四弟妹的话来办吧!我这个做嫂子的,在这里先替诺儿谢过你这个四婶子了。”

凌小小的手,又握了握大夫人的手:“咱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何况我还是个长辈,不得替孩子们多想点,再说了,这事情可是侯爷当时提点的,不过想着热闹一番,我这个做婶子的自然是乐意的,只是侯爷担心大嫂子不乐意,才说只办诺儿的周岁。”

凌小小也不瞒着,自己的好意能被对方了解事件好事情,而自己的用心自然也要被对方了解,能让对方因此心生感激,自热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大夫人连连点头,笑着说道:“哪能不乐意呢,侯爷真是生分了,两房一起办喜事,我这个做嫂子的不乐意,那不就是我这个做嫂子的糊涂了。”

大夫人心里想着,若是诺儿得了凌小小的照顾,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凌小小身份贵重,又有勇冠侯和九贤王这么两个大靠山,再加上四弟如珠如宝的宠着,而皇后娘娘也是青睐有加,这日后她的一句话,抵得上她上蹿下跳的折腾,为着自个儿的诺儿,她也要和四房交好。

凌小小三两句话功夫,就将大房的心收了过来,曲线救国,看重孩子,自然能得到母亲的维护,天下再没有比这个更浅显的道理了。

老夫人看了暗暗咋舌,这手段,可不是她这个莽撞的婆婆能比的,也难怪她那母仪天下的女儿说了,家放在凌小小的手上,她就只管想清福好了。

而六夫人天真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极快,极快,将那天真的面孔染上了一副深度,凌小小不着痕迹的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了感觉:或许,天真稚气的面孔正是六夫人的保护色,而她从来也就不信,豪门权势家里,会有什么天真的女儿家。

而三夫人也到底是个人物,见识了凌小小的手段之后,倒还能亲亲热热的在一旁对着凌小小说话,视大夫人和凌小小手挽着手的情况未睹,这等心机可谓是深沉。

“这几年,我掌管着家里的家务,也算是筋疲力尽了,家里的这些帐,我记得的头昏脑胀,我到底不是做生意的料子,比不得四弟妹看过的账本,现在这担子卸下来了,这心里可轻松了,也后也可以和大嫂子一般,做个甩手掌柜了。”

大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只是她到底是个脾气好的,往日里也被三夫人欺压惯了,也只是忍着,倒是六夫人打着一张天真的面孔,笑道:“三嫂子,你以后不用羡慕大嫂子了,自个儿也是甩手掌柜,自然也不用头昏脑胀了,这难事就交给四嫂子忙去吧!你就一门心思想清福吧!”

凌小小扫了一眼六夫人的面孔,心里笑道:六房的夫妻果然是妙人一对。

三夫人被六夫人这么一噎,也就不再围着大夫人打转了,反而兴致勃勃的给凌小小介绍起风府的事情,凌小小也不打岔,只是一个劲的暗暗记在心里,一直到了小花厅,这事情倒也说得差不多了。

不过凌小小听完之后,却对三夫人有了一丝佩服,这么一大家子,三夫人居然记得清清楚楚,而且不得不说一句,这三夫人的家光听着她分配的任务,倒是当的不错。

到了小花厅,三夫人身边的丫头就捧着厚厚的几本花名册上来,放在凌小小的手边,三夫人笑道:“这是家里下人的名册,我现在交给四弟妹了,你回去好好的熟悉一番,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尽管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凌小小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三夫人让人叫了隔壁的管事妈妈进来,其中一个管事妈妈被三夫人指了出来。

“这是张奎家的,她是帮着我管银钱的,家里的银钱出入都是她帮着料理,其他的妈妈是只管记账,不能动银钱的。”

凌小小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这相当于府里的大总管,权利大着呢,只是这样的人物,向来都是掌权者的亲信,看来这张奎家的定然是三夫人的人,而且这张奎家的,一出一进都由她一人掌着,这信任可见一般,当年她在罗府可是安排了两个妈妈,一个管进,一个管出。

三夫人介绍了许多,想来觉得该说的话,都说了,就站直身子,对着这小花厅的管事妈妈们说道:“以后你们就好好听四夫人差遣,专心的当差。”

然后又对着老夫人笑道:“母亲,儿媳手里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好,您看…”

老夫人心情很好,笑道:“你忙,你尽管去忙!”

待三夫人离去之后,老夫人也带着另外的三个媳妇离去了,什么叙旧原本就是借口,再说了,她也不耐这些事情,反正有个能干的儿媳,相信定然能摆平的。

她现在对凌小小可真的有信心,若是凌小小知道,不知道会露出啥表情?

待到厅里只有凌小小这么一个主子了,她也不做什么,只是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还有就是过几天准备看看各位管事妈妈的账本,倒是让那位张奎家的露出了一丝错愕表情,想必她的行为很让人不解,难以琢磨吧!

凌小小却不理会,只是挥手就让面带喜色的管事妈妈们散了去,只留下张奎家的。

张奎家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妇人,脸面饱满,一看就是那种生活的不错的,也是,即使这位张奎家的以公正闻名,可是谁又能说她半点油水都没有。

“张妈妈,你坐。”

凌小小的目光笑盈盈地扫了一眼张奎家的脚下,那张奎家就有些紧张的缩了一下脚,可是发现凌小小也只是无意识的瞄了一眼,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凌小小用眼睛余光将张奎家的神情收在眼里,她心里有了主意,微顿了一下,才笑着说:“三嫂子总是夸赞妈妈心细,处事最公正不过,今儿个我独留妈妈下来,是想问问妈妈,这妈妈掌管府里的银钱也不短时间了,这每月的用度,各房的用度如何?”

张奎家一听这话,那眉头就舒展开来了,细细的说了一番,凌小小一瞧她的神情,就知道这上面该是没啥问题。

等到张奎家停了下来,她又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张妈妈,这些年的账本,应该都在吧,这两天,我还要麻烦你走一趟,帮我看看,银钱出入可正常?”

张奎家的淡淡地看了凌小小一眼,应道:“账本自然在,都是小的保管的,小的承蒙主子看得起,管理这银钱出入,心里惶恐,生怕负了主子的信任,所以这账簿每年交给主子过目之后,都由小的细心的保管着。”

凌小小从张奎家的这一眼中,看到了许多的东西,她知道张奎家的,现在这心里绝对不会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刚刚那缩脚的动作,再加上这么一眼,看来,这张奎家的真的要好好查上一查了。

凌小小心里已经有了对策,也就不想和这张奎家的磨蹭时间了,她笑着夸了张奎家的:“三嫂子果然没说错,张妈妈果然细心,为人谨慎。”

“张妈妈,你回去后,就将我的话说一下,我今儿个得了老爷和老夫人的令,让我掌管家务,我呢,也不知道府里的情况,这两天要熟悉家里的账务,也要清点账面,大家早点做准备,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那就不好了,我才当家,各位妈妈都是府里的老人,到时候,我是罚,是放,也有些为难。不过,到底是要拿出个规矩来,只怕为难了妈妈们,还请张妈妈帮着说清楚,我是对事不对人,到时候得罪了谁,也只能请大家包涵了。”

后面的话,凌小小刚刚当着诸位管事妈妈的面,说过了,现在又对张奎家的说了一边,张奎家的心里就活动了起来:四夫人这话到底是无意,还会有意?

不过,凌小小这番话刚刚倒是得了众位管事妈妈的好感,因为清点账面,那就是要各房的摆设清点一番,虽然说这东西是时常登记,可是肯定有点遗漏的,换了掌家的人清点一番是必要的,而下人的名册,来来去去的,也未必都在名册上,这些都是禁不起细细查看的,可是凌小小却愿意提前打个招呼,还给她们一个期限,让她们弥补一番,免得到时候难看,这可是宽厚的主子,所以刚刚不少管事妈妈出去的时候,脸色都很好看。

凌小小出生好,大户人家的事情,最是明白不过,哪个人没有私心,中饱私囊的事情,只怕哪一家的管事妈妈都做过,都怕查出来,被主子嫌弃,问罪,她乐意做个好人,送个人情,大家自然高兴,对她就多一份接纳,少一份排斥,以后自己行事,也不会处处和自己作对。

凌小小也不管张奎家的心思,又吩咐了她一句:“你等下午,将账簿拿来我瞧瞧。”

张奎家的对凌小小这么不轻不重的态度就有些怀疑了,不过还是应了声,退了下去。

而凌小小见她退了下去,就伸手招了如玉,轻声的吩咐了一句:“跟着她!不要让她发觉!”

如玉点头,立时尾随着张奎家的离去。

张奎家的刚过了二门,就遇到了三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二人四处瞧了一番,就不约而同的走到偏僻的角落,说起了悄悄话,也就说了几句话功夫,随即又分开了,想来是不想惹人注意。

如玉不敢靠的太近,听得不是很清楚,可是到底是个练过武的,耳聪目明,即使那二人压低声音,也给她听了一些。

而凌小小也带了自己的人回了房,如玉进了内室就如实的禀明了凌小小:“夫人,婢子听那张奎家的说主子是个心思深沉的,什么一收一放就拢住了人心…还说什么让三夫人小心…四夫人要对帐…什么的…”

如玉有些羞愧:“夫人,奴婢怕惊动了她们,不敢靠的太近,所以听得不算清楚。”

凌小小瞧着垂着脑袋的如玉,反而笑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非常好了!”

如玉不清楚,她却清楚,一收一放,收拢了人心,说的是她提出查账,又轻轻松松的放过那些管事妈妈,让各位管事妈妈心生感激,说她对账,是对张奎家的帐,看来张奎家的帐一定有什么猫腻?

凌小小又招了如玉:“你这两天找个机会将张奎家的情况细细打探一番,尤其是她家的吃穿用度。”

张奎家的可不像下人传的那般公证,尤其是凌小小瞄过她脚上穿的那双鞋子,心里对她的品性就不那么放心了:张奎家的衣衫都不算好,很正常的衣料,也很符合她的身份,可是那鞋子,凌小小手里有个布庄,自然知道那微微露出一点的里料子是最上等的云锦,光是这么一双鞋的里料,没个十两八两就办不下来。

而最关键的是,布庄里是不会卖这么点零碎的布料,这就让凌小小对张奎家的经济条件感兴趣了,一个下人居然能穿上这么一双里料的鞋子,虽然她竭力不显山不显水,但是这银钱实力,也让人心惊啊!

也亏得凌小小手下有个布庄,才瞧了一眼就分辨出来。

如玉得了这等差事,知道今儿个,她是真的做的很好,也笑了起来,爽快的应了下去,立时就不见人影了。

凌小小这边在盘算着如何掌家,如何站稳脚步,而三夫人哪里也正垫着脚尖等候身边丫头的回话,她倒要看看这凌小小的手段。

待到那丫头,将张奎家的话说了一边,她气得快吐血了:四房的,果然是个有心计的,她居然信了她会查账,枉费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全给她做了嫁衣,让她第一时间获得了家里管事妈妈的好感。

三夫人原本以为凌小小定然会趁着这个时间,立威,抓出那么一两个典型,却没有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手一抬,给轻轻的放过了,三夫人是大宅门里的人精,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凌小小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在给了众位管事妈妈一个信号——她是门儿清静的人,性子柔和,不想和大家计较,有什么事情,只要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过问的。

这么一个好主子,哪个下人不喜欢,相信很快,那些管事妈妈就不会在理会她这个过气的主子了。

三夫人气歪了鼻子,大口的喘了几口气,才生生的忍了下来,忍得心口发疼:哼,还不是嫁了个有能耐的男人,众人都捧着她,让着她,若是她的男人也是个有能耐的,她何必忍下这口气?

也罢,就让她得意几日,到时候,捧的越高,就摔的越狠!

她倒要看看,那时候,她凌小小还怎么得意?

三夫人想到凌小小那是垂头丧气,脸面丢尽,心里就憋着的闷气就少了许多,而那跪在她面前禀告消息的丫头也松了一口气:主子的脸色不是特别的难看,想必今儿个不会将气撒在她身上。

她还真的是了解自己的主子,三夫人也只是站起身子,踢了她一脚:“养你们这个些个奴才有什么用,都是蠢材!下贱的货色!”

那丫头也不躲,生生忍下了这么一脚,知道夫人这是指桑骂槐,谁让三爷又去了玲丽姨娘的房里,夫人这些日子处处不顺,受苦受难的都是她们这些丫头。

不过到底是三夫人面前的红人,三夫人踢了一脚之后,也没再难为她,这丫头就捂着腰杆出去当差了。

而玲丽身边密切注意三夫人这般动静的丫头瞧了眼捂着腰杆出门的她,冷冷一笑,就转身进了玲丽的小院子,向自己的主子回报去了,想到会有的打赏,又一次庆幸自己是跟在玲丽姨娘身边:谁说姨娘上次被三爷踢没了身子,可却得了个姨娘做补偿,也不算差!

第200章

凌小小面色深沉,歪在云锦抽丝小迎枕,仔细地听着如玉将得来的消息,徐徐道来。

“张奎家的情况,奴婢打探清楚了,口碑很好,为人和善,左邻右舍都说是个实在人。奴婢听了夫人的吩咐,着重打探了她家的吃穿用度,没什么异常,一家子都很勤俭。”如玉笑了笑,如同狡猾的猫,凌小小知道,这丫头必然是有了发现。

果然,如玉下面话锋一变:“可是奴婢今儿个运气实在的好,居然瞧见张奎家的小女儿,那丫头的项上居然挂着赤金的项圈。”

“哦!”凌小小挑眉,来了点兴致,放肆的伸了伸懒腰:“那可打探出张奎家的男人是做什么的?”或许也有可能是男人有点出息,赚到了钱,不过又是云锦里料,又是赤金项圈,这男人也真要点本事。

如玉瞧着凌小小来了兴致,那话茬儿也高了不少,神情显得有些神秘:“夫人,你猜猜看,这张奎家的男人是干什么的?”

瞧着如玉这等模样,凌小小心里一动,却只是笑道:“你个鬼丫头,和我也打起了哑谜!”

如玉被凌小小笑骂了一句,颇觉的冤枉,不由得申辩道:“夫人,不是婢子卖关子,而是张奎家的男人实在是出人意料。”

凌小小放松身子,将自己完全倚靠在小迎枕上:“怎么个出人意料法?”

如玉撇了撇嘴:“张奎家的男人据说是放印子钱的。隔壁的大娘说,张奎家的男人七八年前放着好好的差事不做,居然学着人家放什么印子钱。”放印子钱,在如玉的脑子里那是害人的勾当,自然对张奎家的男人没啥好感了。

如玉的愤愤不平,自然传不到凌小小的心里,她听到印子钱后,就联想到了张奎家的差事,管着府里银钱的出入,再听得什么七八年的时间,心里自然清楚了。

她心里冷冷一笑,有些明白了三夫人为何会如此重用张奎家的了,果然好算计,不过光是这么一点不足以搬倒三夫人,就是拿到风老侯爷面前也不过是训斥一顿,这不是她要的:一击必中,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凌小小沉思着,如玉自然不敢打扰,半响之后,如梦进来禀告才搅了这主仆二人的沉默。

“夫人,那张奎家的将这几年的账簿都送过来了。”

凌小小点头:“送到三位女账房手里,让她们开始看帐吧!”

凌小小自小就接触生意,她自己就能看帐,可是她向来不是个勤快的,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何况,她手下有得是能看帐,算得清的老练账房,她为啥不用,自己受那个罪去。

今儿个来她这里的三位账房,原先都是在商户人家当差,从小就学了记账的本事,都是家生子,又是女子,不太能随意出门,用起来比男子更为让人放心,只是后来那家商户人家出事了,犯了律法,原本这三人是要发配充军的,合巧她们运气好,当年凌小小正忙着置办生意,需要账房,就让凌啸帮着留心点。

于是凌啸知道了这三人的本事,又觉得三人是女子,凌小小用起来,比较方便,而且能将三人从牢里捞出来,想来日后能记得凌小小的恩情,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于是就走了门路,将三人摘了出来。

这三人也都是明白人,知道是自己的这点记账本事得了凌小小的眼缘,来凌小小手下当差之后,就越发的仔细,将凌小小的钱袋子守的稳稳的,不敢多说,每年精打细算的,都能为凌小小多淘出上万两的银钱来,而凌小小也不是吝啬的人,自然也没亏待了这三人,给了这三人的体面那也是人人羡慕,这些年来算得上主仆相处甚欢。

这次,三人临危受命,知道这是关系到自己的主子能不能在风家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三人定然会尽心尽力,凌小小哪里需要操心,只要这账面上有什么问题,她就不信以这三位的本事,找不出来。

凌小小吩咐了下去,自个儿又琢磨了一番张奎家的事情,心里有了主意,那心情就好了,再加上孩子们都睡了,风扬又出门了,她也无事可做,瞧了门前的那颗桂花正幽幽的飘着香气,分外的诱人,不由得想起那新鲜的桂花糕,于是就吩咐了厨房试做了一点,吃了两块,肚子饱了,又觉得无事可做。

于是心情甚好的小睡了一会,这消息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就坐不住了,准备过来瞧瞧。

而凌小小忙里偷闲的消息,也让密切注意她动向的各房坐不住了,不管是刚刚想和凌小小套近乎的大夫人,还是一直羞怯的二夫人,或是态度不明的六夫人,当然不会遗漏一直等凌小小出丑的三夫人,几人不约而同的想一探究竟,于是都来了老夫人的面前,跟在老夫人的身后来了凌小小的院子。

待到老夫人过来的时候,听那丫头说凌小小还在睡觉,那心里就有些发慌了,老夫人也是商贾之家出来的,自然知道接了账本后的忙乱,怎么她这个儿媳妇却能有空闲睡觉?是准备的太过充分,还是心底没底?一时间,老夫人心里也吃不准了。

当然吃不准的还有一同而来的各方妯娌,凌小小睡意朦胧的被丫头们叫了起来,来了外间和老夫人等人话起了家常,说到一半,老夫人实在憋不住了,瞟了一眼三夫人后,状似不经意的问:“你怎么有空睡觉,那账簿都看了?”

凌小小会今儿个归家,打的主意就是趁搬家的时候将女账房们安插在自己的队伍里,大门大户的,三两个人谁会察觉,她可不想打草惊蛇,让人有了察觉,当然,这事自然获得风大侯爷的大力支持,她自然是准备的充分。

凌小小明白老夫人的担心,可是她对老夫人的耐心和心性再次无语,到底是大户人家当媳妇的,怎么能当着三夫人的面问这些话来,也难怪就是皇后娘娘这么些年,也没动过让老夫人掌家的念头,只怕让老夫人掌家,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

凌小小哂然一笑,眸光在三夫人身上停留了数秒,才用轻快而淡然的语气,说了出来:“母亲,你当小小是神人啊,一目十行吗?那么厚的几本账簿,哪能这么一时半刻就看完啦,再说了,我虽然手里经营着几家铺子,可是这记账的东西,那是从小学的本事,小小出身将门,哪里又真懂这些,这些年下来,也不过就看个热闹,懂个皮毛。我也就随便翻了几页,熟悉一下家里的账务,这账簿,还是要请家里的账房妈妈来盘算的。”

凌小小说这番话的时候,余光自然注意三夫人的表情,三夫人的表情似乎从头到尾都是笑,好像除了笑,她再也没有第二个表情了,不过也只有凌小小这样心细如发,观察入微,看惯了各色人等的人,才能瞧出她眉梢见一闪而过的轻快:似乎她的不懂,让三夫人松了一口气。

凌小小见三夫人似乎信了她的说辞,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面上自然不敢显露半分。

也不怪三夫人会被凌小小蒙蔽住,而是士农工商,这天朝之中,商贾之人是被人瞧不上眼的,否则当年老夫人家万贯家财,却争不到一个妻位,就是这个道理。

像凌小小这样出身将门的大家闺秀,若是真的能看懂账簿才是件奇怪的事情,那才是要被笑话的,就是凌小小这样,居然帮着罗家做生意的妇人,都被一些贵妇人背后说了许多的废话。

而真正知晓如意酒楼那些个名声显赫的商铺都是凌小小名下,本就是凌小小经营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使是曾经的丈夫罗海天也不过是以为那些个商铺是凌啸给凌小小的陪嫁,哪里知晓那原本就是凌小小一手创办出来。

老夫人一听凌小小的这话,眉头闪过了一道阴影,心里就更担心起来了,到没有注意到凌小小话里的不敬,再说了,老夫人其实挺享受凌小小这等随意的,那是心里将她当成了正经的母亲,才这般说话的。

大少夫人见老夫人眉头不快,怕她发作凌小小,立时亲热的说道:“母亲,您瞧瞧,四弟妹做了主母立时就不一样了,这说话都带着点主母的味道了。”

凌小小笑道:“我这是当家作主惯了,天生的劳碌命!”

六夫人笑道:“那也是四嫂子能干,像我,就是想劳碌,也没那个本事。”这话,符合六夫人一贯的天真语气,自然逗得大家又笑成了一团,老夫人眼底的阴影因为这笑而消失了不少。

三夫人一直含笑打量着大家,先从老夫人的身上扫过,又掠过大夫人和六夫人,最后落在凌小小的身上,而羞怯的二夫人自然一贯地没被她看在眼里。

可是正是这个一贯被略过的二夫人,此刻正微垂的眼帘不着痕迹的注视着凌小小,心里再一次感叹凌小小的手腕:只怕三房此次要倒霉了,很多时候,不说话的人才是真正的看的明白的人,古话怎么说的,会捉老鼠的猫,是从来不叫的。

几人正说的高兴,就听见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小小,小小,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你看我…”声音在打起帘子的时候,戛然而止,面色一怔,脸上难得就多了一丝窘况,显然风大侯爷没想到这屋里会有这么多人。

而众人的目光此时掠过风扬的脸上可疑的红色之后,也都盯着风扬以及和他完全不相称的手中鸟笼上:金丝鸟笼中,那是一只八哥,只是那八哥羽毛亮丽,双眼炯炯有神,一瞧就是珍品。

众人瞧着风扬难得一见的窘态,再想着刚刚风扬的话,就清楚这八哥是风大侯爷带回来哄凌小小开心的。

三夫人瞧着风扬将凌小小当成宝贝一般的捧着,居然还送什么八哥给凌小小,她成亲这么些年了,两个鸟毛都没得过。

再瞧风扬平日里最是严肃不过的眼角眉梢,此时竟然也蒙上了一层柔和的笑意,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这个凌小小实在是个有手段的,这么短的时间,大嫂子心向了过去,而六弟妹也对她很有好感,就是一向孤僻的二嫂子似乎对她也是好感颇多,而母亲大人这么个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人,也对她言听计从。

而向来冷酷无情,对女子不假以神色的四弟,此刻即使窘困,却还是故作淡然提着八哥的金丝笼子,先是给老夫人问了好,然后走到凌小小的身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八哥递给了凌小小,在众人的目光中低声耳语:“这是皇上送给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知道小小一直想要一只这样的八哥,特意赐给你的。”

虽然不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能瞧出二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凌小小听了风扬的话,心里一抖:皇帝送给皇后娘娘的,不用说也是想讨好皇后娘娘,只是这皇后娘娘并不领情,看来这帝后二人还在僵着。

小夫妻亲亲热热的咬着耳朵,脑袋紧靠着,神色之间透露出一种亲昵,这般的宠着,不要说在豪门世家,就是在寻常的百姓之家也不多见。

三夫人越看凌小小,这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不过想到凌小小刚刚对她的那点试探,就垂下眼帘,笑着说道:“都说柔能克刚,之前我还有些不信,今儿个见到四弟,才知道什么是铁汉柔情?实在是羡煞人了。”

三夫人的话立时引得屋里众位妯娌的附和,一时间屋里欢颜笑语,老夫人也被逗的哈哈大笑,不过想到这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这心里头就有些不舒服了,怎么就光知道给自己的媳妇送礼物,就不知道给她这个母亲带点吗?

凌小小对婆媳关系,向来颇有研究,自然看出老夫人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了,立时笑道:“母亲,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娘娘担心我初初掌管家务,身心疲惫,就赐下这等玩物。”

凌小小微微一顿:“母亲,您将皇后娘娘教养的真好,母仪天下,还如此心细如发,实在堪为天下人的楷模,也难怪世人都说母亲有着天下最好的教养,将一双儿女教养的如此出色。”

这么一通马屁拍下来,这老夫人再多的不满也没有了,这辈子,她最大的骄傲就是这么一对儿女,凌小小用这点做文章,自然让她满心的喜欢。

凌小小的一番话,再次将三夫人的挑拨离间之计给完美的粉碎了,老夫人见自家的儿子回来了,又闲谈了几句,也知道账簿的事情今儿个也问不出什么了,顿时没有了兴致,就回自个儿的院子,而几位妯娌,风扬回来了,自然也不好留下来,都散了去。

风扬一边换了自己的朝服,一边对着观察八哥的凌小小道:“她们来做什么?”

凌小小笑道:“想知道我看账本了没有?”她接过他的朝服,挂了起来:“我今儿个寻了一点桂花,想着能不能做成桂花的糕点,厨房试着按我说的,做了一点,我吃着觉得味道挺特别的,你要不要尝点?”

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有桂花糕放在盘子中,凌小小取了一片,送到风扬的嘴边:“尝尝吧!”

风扬张开了嘴巴,那糕点的味道不但清新,而且还有甜丝丝的香气,只是风扬瞧着凌小小一个正经的模样,瞧着他,大大的眼眸之中闪动着微微的光亮,他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蹙紧眉头。

“不合口味吗?”凌小小神色一怔,她觉得她这桂花糕很好吃,刚要让丫头取东西让风扬吐出来,转头之后,却发觉手指被人轻轻的握住。

她顿时心里慌了起来,转过头来,还没回过身来,嘴角就软软的,滑滑地,被一种清新的味道填满。

“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啊?”

直到风扬松开了她,她才面色羞红的嗔道。

“羞什么?不过是送礼物后的回礼?”风扬静静地拥着凌小小,恬不知耻的说道。

凌小小这才打探起皇后的情况:“娘娘她和皇上之间到底是怎么了?还没说清楚吗?”

帝后之间这笔糊涂账,她到现在都搞不清楚。

风扬摇了摇头:“皇后娘娘根本就不肯见皇帝,这段时间皇帝的火气很大,心情郁闷的很,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了暴戾之气。今儿个,我进宫,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提起让我见见皇后娘娘劝上几句。”

情这一个字,一旦沾上了,心就乱了,麻烦的很,就如同皇帝这样的九五之尊,也是这般束手无策。

“你劝了?”凌小小不觉得皇后娘娘那样的聪明女子,能是别人劝上一句,就能劝动的。

风扬笑了:“我去见了皇后娘娘,我们也说了半天的话。”

至于说什么,相信不会有人知道,就看各人怎么想了。

风扬的笑,一向都是凌小小喜爱的,很是能照亮她心底的阴霾,可是此刻,他的笑,却让凌小小想到了狐狸,一只异常狡猾的狐狸。

是啊,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人的心机不比兄长少,兄长是用温和来掩饰他的老练,而这个男人却用面瘫来迷惑他人的目光,而让人忘了,他其实就是个老练的政客。

不过,不管他怎么老练,在自己的面前,他都是一如初的面孔,这样真的很好。

凌小小的心因为这个认知而变得柔软起来,就像是那洁白的棉絮,那种一直萦绕在她心间的感受又涌了上来,让她的嘴角不由得就弯了起来,心里有一汪春水轻轻地荡漾着。

风扬又和凌小小腻歪了一会儿,又问了一点掌管家务的事情,凌小小气定神闲的将她做的事情说了出来,风扬浅笑:“你可真是个有本事的,也难怪皇后娘娘要母亲放权,让你当家。”

凌小小毫不谦虚的抬了抬下巴:“你等着吧!这事情很快就要有分晓了。”

风扬望着凌小小又笑了,显得神情很愉快,他到底是个忙人,在家里待了一会儿,就被人叫了出去,凌小小又没有事情做了,只好自个儿想法子找点什么事情做做,还没等她想出来,如意就过来禀告:“三位女账房已经看完了账簿。”

凌小小心里很满意三位女账房的办事效率,半天的时间就看完了,想到或许能从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心情就又好了一份,笑着说道:“看完了,就让她们进来回话。”

她顿了顿:“今儿个让厨房多做两个好菜,犒劳犒劳三位女账房。”

赏罚分明是她一贯的原则,尤其是帮忙办事的人,只是这赏不能过,罚也要恰到好处,这分寸的拿捏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