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这一刻,她才清楚地认识到,在她和凌小小的这场对决中,她输了,而且输得彻底!

难怪这几日子,凌小小异常的低调,日日缠着她,跟前跟后,陪着她演戏,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今天做准备,让她无暇去理会张奎这边的事情,这夫妻二人倒是齐心。

三夫人有些不甘的看了凌小小一眼,这个二嫁的女人,她凭借的不过是她的命好,嫁了一个好男人,若是自己嫁得不是这个窝囊废,而是四弟这般的男人,何至于落得现在的下场。

三夫人在心里冷冷的笑了起来,事到临头了,她也不怕了,当初做的时候,就明白,放印子钱,利高,风险也大,或许会被揭穿,只是没有想到会栽在四房的手中。

四房的手段,真是高,居然使唤起风扬为她出头,自己棋差一招,只顾着盯着凌小小了,而忘了风扬居然会愿意掺和到妇人之间的争斗中来,真是输得彻底。

只是她不明白,张奎家的也是做事心细如发的,怎么会被凌小小看在了眼里,而留了心思,查到张奎的身上,她自己也曾一再嘱咐过张奎家的低调行事,也曾亲自勘察过,张奎家的根本就没有半丝破绽,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放心?

说到底,都是她小瞧了凌小小,从来没有想过,看起来和善,私下里却如此的厉害,只是一个张奎家的事情,就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只要这印子钱落到她的身上,这家里的事情,自然什么都不用说,因为这印子钱的本钱就是她挪用公众的钱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事情还查不出来。

厉害,真的太厉害了,她今儿个可算是领教了凌小小的厉害了,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线头,硬是被她折腾出这么一大串的藤条出来,还能这般不动声色,在她的面前做出这么一副上当的模样,却在一个转身见,将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这个人,实在是强悍到让她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一下子,就直捣黄龙,定下乾坤,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三夫人一时间脑子中转过了无数个年头,却发现不管是哪一个都扭转不了眼前的局面,她意味不明的望了一眼三爷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心里锥子刺的一般的痛了一下,然后垂下了眼帘,继续维持她面上的无辜的表情,只是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罢了,罢了,满盘皆输,只盼能保下自己的孩子。

三夫人明白,事情到了眼前的这一步,她再矢口否认,不但不能救了自己,还会让风老侯爷对自己生厌,说不得最后或许还要对自己动用刑法,到时候,不要说三房被自己所累,就是她的娘家也会被自己所累,毕竟以风家现在的形势,要打压她的娘家,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也不要别人说什么,只要皇后娘娘在皇帝的面前动一动嘴皮子,只怕就够她娘家喝一壶的了。

而自己的孩子,日后在风家的日子,也会更加的难过,至于三爷,她倒是没心情理会这个窝囊的男人…

不过,三夫人想到自己那位真正的婆婆在风老侯爷心中的地位,就思索着,这事情或许还能有点回旋的余地,她所求不多,此刻只盼着能将自己的孩子摘出来,若是被赶出了风府,这两个孩子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瞧老爷的神色,似乎并没有一网打尽的意思,只要能有一丝的余地,她都要为两个孩子争取一下,而三爷,就不是她去操心的了,她那位婆婆,应该不会置三爷不管,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能保的,她一定会出手的,对这位婆婆,她是有百分百的信任。

三夫人瞧了一眼张奎,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骂了一顿,知道张奎落马了,张奎家的只怕也挺不住,到时候,她所谋算的一切都瞒不住了。

三夫人骂完张奎,又看了一眼蠢笨如猪的三爷,心里对这个男人失望透顶,只怕到了现在,这个蠢猪,已经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只等着认罪了。

她很想不去过问这个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半点依靠的男人,将他拉下水来,可是想着,这个男人到底是孩子们的父亲,日后有他在,两个孩子到底还能有点依靠:不要说,这个男人虽然荒唐,但是对孩子还是有点情意的。

罢了,看在这一点上面,她就放过这个窝囊的男人吧!

三夫人缓缓地站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甚至面上还带着一贯的沉静,输了就是输了,这一点,她清楚的很,今儿个不说风老侯爷不会帮他翻案,就是他有这个心,也翻不了这个案子,风家在很多时候,真正能做主说话的人,并不是只有风老侯爷一人。

所以,现在她能做得绝不是狡辩,抵赖。

心中有遗憾,有不甘,有愤恨,可是这一切,对此刻的形势来说,是没有丝毫作用的,她现在能做得,就是为三房守护住最大的利益,将对孩子的损失降到最低,这才是她应该做的。

三夫人的动作让屋里的气氛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么一瞬间,众人的脑子中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过来——三房和四房的斗法中,三房惨败收场。

众人的目光都盯在了三夫人的身上,可是三夫人却恍若未觉一般,她的脸上是一片木然,一步一步的走着,好似每一步都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极其缓慢的走到了风老侯爷和老夫人的面前,跪了下去。

三夫人不急着说话,反而闭上了双目,良久,才睁开双目,其中的黯然,伤心,都在表述着她极其复杂,而痛苦的表情,她徐徐的弯下腰去,将自己光滑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地上,一如她此刻冰冷的内心。

“此事是媳妇自个儿所为。”她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媳妇虽说出身名门,可是自幼身份卑微,对银钱有着异常的执拗,这才丧心病狂,放了印子钱,原本想帮着三房赚点银钱,日后孩子们也能有所凭仗,却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现在媳妇也无脸为自己分辨一句,还请父亲和母亲责罚!”

她重重叩下一个响头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泪珠:她居然被凌小小逼到此等地步。

而风老侯爷在听得三夫人将一切揽到自个儿身上的时候,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眼底也闪过一丝满意:三房的到底还是有点良心,也有几分机灵劲,知道护住了三房,就是护住了自己。

三夫人的目光,透过晶莹的泪光看向凌小小,而此刻的凌小小也正看向她,就这样二人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就撞到了一起,凌小小丝毫不避,就这样直直的回视着三夫人,一时间,二人都这么看着,谁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凌小小瞧着三夫人脸颊上的泪珠,心里却又一次的为三夫人的老谋深算而赞叹:三夫人的眼底,有不甘,有怨恨,有不满,有愤怒,可是却没有悔意,而她居然能逼着自己挤出眼泪,打出同情牌,这等舍得下脸皮的事情,做的这般不着痕迹,的确当得起没脸没皮一说。

不过,张奎家的和三夫人之间的关系,不要说她,就是府里的人,哪一个又不知道,印子钱的事情,到现在半点也没有翻案的可能,三夫人纵然有天大本事,这一次,也只能认栽了。

凌小小对三夫人眨了眨眼睛,眉梢挑了挑,嘴角撇了撇,然后就不着痕迹的将目光转向三房的两个孩子身上。

三夫人见凌小小的目光盯向了她的孩子,眼神顿时凶狠了起来,而凌小小的嘴角却弯了又弯:吓人可是件有趣的事情,她可没有三夫人这般心狠手辣,连两个无辜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不过只有将狗逼的急了,那狗才能跳墙,马脚露得才更多,不是吗?

第206章

“责罚?”风老侯爷冷声道:“我这个父亲你还看在眼里吗?我这个老不死的,哪里承得起你的这一声父亲?若是你眼里真的有我这个父亲,这般丧尽天良的事情,你怎么做的出来?”

风老侯爷虽然脾气有些燥,但是对内宅的妇人,一向倒也客气,今儿个如此这般恶声恶气对着三夫人这般说话,尤其是在众人的面前,实在是半分面子都没给,三夫人虽然心里做足了思想准备,那心也因为风老侯爷的话而猛的跳了一番。

难道她猜错了风老侯爷的心思,这怎么可能?三爷到底是他的亲骨肉,而两个孩子也是风家的骨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真的因此将她的面子毁得干干净净,那三爷和两个孩子日后也半分颜面都没有啊!

“父亲,媳妇糊涂啊!”她痛哭流涕:“可是悔之已晚,还请父亲责罚。”

风老侯爷叹道:“你糊涂?我看糊涂的人是我。”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风扬一眼,如今的情形,唯一能站出来为三房求情的人,也只有三房有这样的分量,一个是未来的家主,一个是未来的主母,只是瞧着两个人都装木雕一动不动。

即使风扬明明白白的瞧见了风老侯爷的眼神,但是风扬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看了痛哭流涕的三夫人一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你悔之已晚?我瞧你这模样,实在看不出你悔在哪里?又有什么悔意?”老夫人抢在风老侯爷开口之前说话了,厉声:“你做出这般的恶事,是不是掉一掉眼泪,哭上两声,就能弥补你犯下的错?你要知道,这次是风家的运气好,这事情是你四弟碰巧给碰上了,若是此事落入别人的手上,你自个儿想想看,我们风家会被你害成什么模样?皇后娘娘会被你害成什么模样?”

“三房的,我什么话也不和你说了,你自己想想,你做出的事情,是不是你一句责罚就能解决的?”

这话让风老侯爷的眉头不着痕迹的蹙了一下,心里不由得觉得这位正妻,有些不够大方,有点痛打落水狗的嫌疑,三房的今儿个已经到了这般情景,老夫人何必还要落井下石?

可是,老夫人说的还很有道理,三房放印子钱,这事情实在不算小,也的确不是一句责罚能解决的,但是老夫人这般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让他想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都不能了。

老夫人的话,让三夫人的身子抖了一下,头伏地更低,哭的更加的哽咽:“母亲,是媳妇一时鬼迷了心窍,还请母亲责罚!”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紧绷,似乎已经到了极顶,众人的面上都是沉的如水,大夫人和六夫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神色都有些紧张。

老夫人的脸色越加的不好看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却再也没有出言反驳三夫人的话,因为凌小小给了她一个眼色,挡住了她的欲言又止。

三爷此时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子,猛地跪在风老侯爷和老夫人的面前:“父亲,母亲!”

他的头磕得砰砰响,没两下就磕破了脑袋,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的一般:“这件事,不是她…”

“混账东西!”风老侯爷脸色微微一变,不等三爷将话说完,就猛的抬起脚,一下子就将三爷踢翻在地,整张脸浮现出惊人的怒意,声音冰冷的说道:“你是不是想要为这个恶妇求情?你这个孽子,是不是觉得我们风家的名声被她毁的还不够?”

老夫人瞧这父子二人唱戏,嘴角挂起了一缕讥讽的笑意,她回望了凌小小一眼,又和她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又死死的望着风老侯爷:她今儿个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还能偏心到什么地步。

“父亲,不是求情,是…”三爷挣扎着爬起身子,又跪在风老侯爷的面前,腰杆直挺挺地,言语闪烁着。

“蠢物,你闭嘴!”三夫人心里五味杂陈,瞧了眼一脸呆滞模样的三爷,她没想到,这个窝囊废,今儿个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不过,这也让她更坚定保住三爷的心思了,这个男人关键时刻到底也不是一无四处,只要他还有一份良心,日后定然能对两个孩子照顾一二的,这样就足够了,也不枉她将他摘出去。

三夫人脸色浮现出冷冷的笑意:“三爷,你这个人除了出身好一点,说实话,没有一份能入我的眼,往日里,除了出去沾花惹草,你还能做出什么正经事来?”

“我呸!”三夫人狠狠啐了他一口:“你也不看看自个儿是什么货色,居然想学戏台上的英雄,充什么能?不干你的事情,你就呆在一边好好的歇着,别来瞎掺和,省的惹人厌!”

三爷不敢置信的看着三夫人,他似乎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他的妻子,会在众人面前说出这般话一样:毕竟只要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

三夫人嘴角微翘,轻蔑的回视着三爷,夫妻二人的目光碰撞,三爷像是第一次认真地看三夫人一般,双眼居然有了一丝红色的痕迹,而身子也有了明显的震动,他的双唇动了动,而三夫人却挑着眉,轻蔑的神色顿时不见,如同被夏日滚滚的雨水浇过一般,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么轻轻的微笑,居然将她往日里平板的神情,显得娇媚了起来,她微不可见的摇头。

三爷的神情似是激动不已,却不在说话,半响之后,他只是跪着身子,缓慢地低下了脑袋,沉默着,三夫人似是欣慰,也低下头,不再说话,也只是沉默的跪在那里。

凌小小瞧了三爷一眼,眼底闪过一道极其复杂的光芒:她竟然看走了眼,这三爷还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主子,居然有这般深沉的心机,到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她又淡淡的叹息一声:三夫人也是个精明的,居然到现在都没有看清枕边人的真面目,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凌小小从三夫人的身上看到以前自己的影子。

老夫人见风老侯爷迟迟不开口,她瞧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凌小小的身上,见她没有再给她眼色,就明白了凌小小的意思,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三夫人淡淡一笑,倒是有一份超然的味道:“我知道,也很清楚,风家不会再容得下我。”被休,是最好的下场了,若是送官,那她只怕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她放印子钱的数目实在太过巨大了。

风老侯爷又是不满的瞧了老夫人一眼,却也没有出声阻扰,毕竟这是内宅的事情,老夫人是有资格问话的,老夫人顿了顿,问:“你那本钱是哪里来的?”

三夫人那份淡笑隐去,反而笑得嘴角翘起大大的弧度,讥诮的看了凌小小一眼,用眼色藐视着凌小小,似乎在说——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费了这么多的废话,不就是在等这句话吗?

凌小小也同样微笑着,面色一如以往那般,沉静似水,静静地盯着三夫人,不说话,不反驳,面对她的讥诮,连眼睛都没闪一下,不过她的眼色却也透露出一个讯息:失败者才会如此这般挑衅,真正成功的人是不屑如此行事的。

三夫人被凌小小不着痕迹的鄙视,气得浑身肉抖,不过她到底是识时务的,知晓这时候不能再惹怒四房的了,她将头转了过来,望向老夫人,淡淡地说道:“我的本钱是风府账面上先挪用的,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为,买通张奎家的,在背地里挪用公款,放印子钱,填充自己的腰包。”

三爷听了这话,身子又明显的抖了一下,凌小小不屑的瞧了他一眼:妄为男人,出事了,居然让一个女子出来扛,自己倒是躲在女人的身后。

风老侯爷此时忽然又有心思问话了:“你为什么做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你是风家的媳妇,这点分寸应该有得,这点常识也应该明白的啊!”

三夫人居然轻笑出声:“父亲,媳妇说了,穷怕了,就想要点银钱防身。父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点,父亲怎么会不懂?”

三夫人说这番话的时候,说的是情真意切,就是风老侯爷和老夫人都觉得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话,只是凌小小在她隐隐笑声中,听出了那么一丝极力隐藏的嘲讽。

风老侯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你是为了财啊!”

“夫人,你看,这事情应该怎么办?”似乎在这么一件事情,真的难倒了曾经叱咤风云的风老侯爷。

风扬此时忽然抬头瞧了风老侯爷一眼,眼神利光一闪,面色更显冷峭。

老夫人手下的拳头一紧,瞧了风老侯爷一眼之后,又盯着三夫人看了一会,才淡淡的问道:“你甘心受罚,是不是?”

三夫人自然点头:“媳妇甘心受罚!”

老夫人这才缓缓地站起身子,在屋里走了两步,缓缓地说道:“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今儿个,我先不谈国法,我先说家规。”

“你挪用公众的银钱,谋取私利,按照风家的家规,应该挨上板子。”老夫人话一出口,这屋里的气氛陡然紧绷了起来。

老夫人今儿个的话,可谓是滴水不漏,她居然谈什么家规,国法,而且她现在明白的说,她处置的是家规,而等一下,风老侯爷还是要接手过去,他还要按照国法再处理此事。

众人目光都瞄过凌小小,心里都明白,老夫人能说出这番不同寻常的话,定然是凌小小的功劳,而风老侯爷心里的不舒服更甚:自己的儿子被凌小小收住了心,宁愿砍了手足也不忍她受一份委屈,自己的老妻亦是,居然宁愿和他这个丈夫生心,也要帮着凌小小收拾自己的庶子。

老夫人根本就不看众人的脸色,只是厉声对三夫人说道:“你此番行事,丢尽了风家的脸,你既然已经认罚,那我就按家规惩罚你。来人,准备板子,好好让三夫人长长记性。”

老夫人话音落下,戴妈妈就亲自拿了板子进来,三夫人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老夫人居然会这般对她,居然要打她板子?这不仅在风府之中,就是这京城中的大户人家,都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能爬到三夫人这样的位置,说到惩罚,也不过就是口头训斥一番,再严厉一点,也就什么禁足,抄抄佛经等等,最为严厉不过的就是进家庙去,像老夫人这般说打板子的,那几乎就是完全的不留情面了,老夫人这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所以三夫人才会瞬间变了脸面。

风老侯爷也是微微蹙眉,想要出口求情,可是想到刚刚明明是自己要求老夫人处理此事的,而且他已经将此事归为内宅的事情,若是再出言反驳,也委实说不过去,所以最终风老侯爷的话到了舌头尖子,又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得出来,老夫人今儿个的心情非常的愤怒,若是他再说什么,只怕这事情反而闹得更大,再说了,他即使再偏心,也明白老夫人今儿个是有充足的理由愤怒的。

“母亲开恩啊!”三夫人哭道:“母亲,以媳妇的罪责,不说是打板子了,就是打死了媳妇,也不为过,可是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母亲,你就看在两个孙儿的面上,给媳妇留点体面…”

风老侯爷握拳,掩嘴,轻轻地咳嗽一声:“夫人,老三家的,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

老夫人斩金截铁的截断了风老侯爷的话:“老爷,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老三家,这些年管家是很辛苦,可是犯了错,也不能不罚吧?”

“我是想给老三家的留点情面,可是她做下这等恶事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孩子,又曾想过别人家的孩子。”

老夫人死死地盯着三夫人:“你的打算,我心里都清清楚楚,所以你莫要用这些话来要挟我,我既然敢打你,自然就不怕。”

老夫人将话将说到这个份上,三夫人自然也不敢再哭了,而风老侯爷即使再想说话,也不能再说了。

戴妈妈又使人抬了一张春凳子进来,到底是给三夫人留了一点脸面,毕竟三夫人曾经当过家,这身份毕竟不同,总不能趴在地上去挨打吧!

老夫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为了你这么个货色,是不值得留什么体面,可是你说的对,为了孩子,我总要留你一点体面,日后别误了孩子们的前程。”

老夫人顿了顿:“今儿个就在这屋子里动刑,也不用脱裙,露腚了。”

三夫人听老夫人的口气,知道今儿个这顿羞辱必定是跑不了的,也是,老夫人一直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现在逮到这样的机会,还不狠狠地整她,于是,她咬了咬唇,只得慢慢儿的走到那春凳的前面,缓缓地俯下身子。

三夫人这辈子,虽说出身卑微,是一枚庶女,寻常不被人瞧得上眼,可是大户人家,面子上的功夫向来做得都很好,而她也是玲珑剔透的人,也算是养尊处优,别说是打板子了,就是正经的指头都未曾挨过,现在心里顿时觉得又羞又愧,而且又觉得害怕的很,脸上不自觉的就流露出凄惨的神色,让众人的心里都闪过一丝怜惜,尤其是风老侯爷,他又想到了他那个心尖儿,也是这么个水晶一般的人儿。

只是想到惹怒老夫人的下场,她若是吃了气,闹到皇后娘娘的心里,只怕到时候,这三爷都要搭进去。

三爷更是不忍心,到底是夫妻一场,三夫人向来刚强,今儿个落得这般的下场,他哪里能袖手旁观,于是又磕头求了起来:“父亲,母亲,还请留点体面…”

后面的话,他没说的出来,因为风老侯爷手中的茶盏恶狠狠的砸在他的头上:“退下!”

凌小小心里思索着,这打板子的惩罚,对三夫人来说,听起来是很重,从此以后,只要三夫人不死,可以说,休不休掉,这体面都没有了,但是对比起,三夫人的所为,这样的惩罚又是何其轻啊,她放印子钱,逼死了多少人命,她这样的一顿板子能换回来吗?

老夫人自顾自的吩咐戴妈妈:“你亲自动手,别的人我信不过。”

戴妈妈心里虽然有些不乐意,毕竟三夫人怎么着都是府里的主子,若是她动了手,只怕这以后就要和三房结下的仇怨,也给老侯爷留下嫌隙,只是,她到底是明白事理的人,知道此时定然推脱不了,迟疑了一下,也就很干脆的应了下来。

老夫人瞧了瞧戴妈妈,淡淡地道:“老爷和我都在这里看着,你手下可要仔细点。”

戴妈妈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三夫人行了一个礼:“三夫人,请见谅!”

说着,手里的板子就举了起来是,三夫人捂着自己的脸,趴在春凳上,眼泪就落了下来,冰冷的泪就沿着指缝的间隙流了出来,心里恨不得一口吞了老夫人:死老太婆,嘴里说着开恩,可是却不让任何人回避,居然在自己的叔伯面前打自己的板子,这不是有心想要逼死她吗?

戴妈妈只管打着板子,一边自然有人数着,三夫人咬着唇,顷刻间,就将那嘴唇咬破: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精神上的疼痛,比那身上的疼痛来的更为激烈。

此刻,三夫人恨不得时间一下子飞逝而过,可惜的是,难熬的时间向来就是难熬,在三夫人觉得天长地久之后,三十两个字才轻轻的冒出来,三夫人浑身都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屁股和脸颊上。

但是,即使是这般,她还要咬着牙,忍着羞辱,叩谢老夫人的恩德:这才是对三夫人最大的摧残,自己被打了,还要向仇人道谢,有什么样的折磨,比这样的折磨更让人觉得憋屈的呢?

老夫人极其冷淡的看了三夫人一眼,这才淡淡的说道:“这顿板子,也只有风家的媳妇才能挨得,你心里明白吗?”

三夫人含着泪点了点头,心肺却已经气得快要爆炸。

风老侯爷此时忽然又有话说了:“夫人,我看这事,先就这样,你说呢?”

老夫人被风老侯爷的话差点气得一口气都喘不上来,这么大的事情,风老侯爷居然想这么一顿板子,就了事了,这偏心也偏的太过了吧,想到这老夫妻二人,这些日子才缓和一点的关系,老夫人到了唇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换了一句,淡淡的说道:“老爷,这孩子们现在都大了,这件事情,我不过是以家规处置了,这以后怎么罚,还得问问孩子们的意见,我看,这是咱们还是一起坐下来,商量一下吧!”

凌小小听了风老侯爷的话,那头就微微的垂了下来,心里有些不舒服了,这风老侯爷的偏心,也太偏了吧,难道这府里就只有三房是他的儿子,其他的都不是吗?

风老侯爷的心态,凌小小清楚,就是自己的儿子,自个儿打得,骂得,轮到别人出手了,就又忍不住护短。

风老侯爷环顾了众人一眼,露出疑虑疲倦的神色:“咱们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就该齐心协力,别让别人看了笑话去,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风扬此时却忽然上前一步:“父亲,你说的道理不错,只是这般行事,也委实太过难堵悠悠众口,家无家规,国无国法,这等行事,儿子心里实在不舒服,这日后心哪里还能齐得了,不如这般,大家分家吧,以后各过各的,怎么行事,自个儿看着办!”

“你…你…说什么?”风老侯爷被风扬的话,气的浑身都打颤了起来。

他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凌小小的鼻子:“这,这是不是…是不是…你挑唆的?”

凌小小冷冷地回视风老侯爷:“父亲,媳妇这才接手要当家,哪里会有这等意思,若是有这等意思,这家何必接过来?”

她又对风老侯爷挑眉:“父亲,侯爷会有这等心思,为了什么,父亲应该比媳妇更清楚吧!”

风老侯爷被凌小小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瞧凌小小这模样,知道应该不会是凌小小的主意,于是又将目光转向老夫人:“你说,是不是你的主意?”

老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也被风扬的话,吓傻了:这个傻儿子,又搞什么花样,这眼看着,风家就要落入四房的手里,怎么忽然又提出分家了,那么她这些年的忍耐算什么?

她自然摇头,死死的摇头:不,她不要分家!

风老侯爷瞧老夫人的神色,自然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也就明白了,这分家,也确实是风扬想出来的。

风老侯爷怎么都没想到,在他有生之年,居然会有人说要分家,而且这话还是从下一任既定的家主口中说出来的,这让他如何接受,他抬起手掌想要狠狠地打向风扬,只是瞧着风扬那冷冷地神色,那手掌怎么就落不下来。

风老侯爷被风扬气的摇晃一下,胸膛不停的上下起伏,一下子就跌坐回了椅子上。

三爷此时冲了上前,为风老侯爷顺了顺胸膛,不停的流泪,骂自己不孝,都是他三房惹出来这么多的事情。

而大夫人和大爷也围着风老侯爷打转,七爷,八爷,到底年龄小,都吓傻了,只是傻愣愣的看着,一脸懵懂的样子。

凌小小和风扬冷冷的看着眼前的闹剧,而六爷和六夫人居然也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形势,什么都不做,这让凌小小对六房的好感更多了一点,而二夫人却是一贯的躲在角落里,脸色惨白,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

风老侯爷良久之后,才顺过气来:“你这个败家子,居然要分家,你死了这条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死了这个心思,再提这样的事情,我先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风老侯爷好容易平息的怒气,随着越说到后面,那怒气又冒了出来,声音也越来越大。

“父亲,你如此偏心,行事如此不公,三嫂子做出这等恶事,父亲居然就这般算了,那些被害的家破人亡的人,若是告到了衙门,或是传到御史的耳朵里,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出来?”风扬冷冷的开口:“儿子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最后害了孩子们,儿子也舍不得,分了家,谁的事情,谁自己说得算,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他自己扛着,免得到最后,一大家子都被牵累了,父亲,你自个儿想想,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风老侯爷气急了,狠狠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你是怕被牵累了?”

风扬点头:“放印子钱,而且数目这般大,我还真的怕被牵累了。”他是半分不让!今儿个,定然要让风老侯爷清楚他的态度,而三房的的这颗毒瘤,也一定要除去!

第207章

“树大分枝,父亲,早晚都要分家,晚分还不如早点分开。”六爷也站出来说话:“四哥的话,我觉得挺有道理的,若是真被追究起来,儿子们也怕啊!”

六爷心里冷笑:你要哄小妾开心,也不能将一大家子的性命都搭进去吧!

“老爷,要么就分家,要么就一碗水端平了,这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总不能委屈了这个,偏袒了那个吧?”老夫人也回过味来,帮起腔来。

大爷此时也嗫嚅着开口:“父亲,请您顾念,顾念您的孙儿们吧!”

大夫人干脆拿出锦帕掖起了眼角,那不用说,什么意思了。

风老侯爷瞧着眼前的情景,明白今儿个,他就是想保住三房的也保不住了,看起来像是只有风扬提出分家要挟一般,但是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父母俱在,原本不应该提出分家二字,谁说出来,都有忤逆的意味,但是风扬的身份特殊,原本又是下任家主,由他提出来,不但不会落得忤逆的名声,反而会落下心胸宽阔的美名:若是由风扬继任下任家主,日后这风家的产业百分之九十都会落到四房,他现在提出来,自然就不会有这般的好处了。

而大家的态度也表明了是赞成,名义上是不想被三房牵累,何尝又没有自己的私心呢?

而风扬今儿个会有这样大的胆子,不管不顾的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怕这不会是风扬自己一个人的意思,和宫里的娘娘也脱不了干系。

风老侯爷这么一想,哪里还敢犯糊涂,若是失了皇后娘娘的欢心,这风家还是现在的风家吗?

风老侯爷勉力的坐直自己的身子,他低低沉沉地说了一句:“扬儿,父亲哪里是偏心,而是你三哥向来不成器,做父亲的也就想帮衬点,我不就是想要子孙满堂,团团圆圆,父亲本想着你这三嫂子也是个精明能干的,能帮着你三哥打理好后院,谁知道却出了这么大的差错?”

他揉了揉自个儿的额头,显得异常疲惫:“父亲有心饶过她这么一回,或许是偏心了一点,不过不就是舍不得这两个孩子,你却吵吵嚷嚷着就要分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罢了,罢了!”风老侯爷像是不堪重负一般,烦乱的挥挥手:“我年岁也大了,这些事情,我也做不得主了,你既然容不下他们,我这就发落了。”

说的,好像都是被风扬逼迫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处置自己的孩子一样。

凌小小听了不乐意了,她上前一步,准备和风老侯爷理论,可是在她刚刚准备抬脚的时候,就发现她的手被紧握住,她扭头一看,风扬正在用目光示意她不要动,凌小小心里明白风扬的意思,也就咬着唇沉默不语。

风扬拦下了凌小小,自个儿倒是上前,对着风老侯爷说道:“父亲,既然这般说话,儿子也无话可说,这事情儿子不管了,这家分不分,儿子也不管了,这些资料,儿子直接呈到皇上的面前,至于怎么发落,以后就听天由命,拼着性命不要,也省的日后父亲的话传出去,世人都以为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容不下庶兄,庶嫂。”

风扬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也不等风老侯爷答话,就拉着凌小小的手:“走,咱们回去!”

他从来就不是软柿子,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孝道固然重要,但是在他的心里,自有一杆称,谁是谁非,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容不得谁骑到他四房的头上。

风老侯爷原本是想借着这话逼凌小小或者老夫人出面,只是没有想到,风扬居然抢先说话,他哪里敢让风扬将这消息送到皇帝的面前,到时候,三夫人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三爷自然也不会再摘出来,自己的儿子,他又怎么能不清楚,这里面自然有他的事情,只怕这还是轻的,搞不好,龙颜震怒,到时候整个风家都要跟着倒霉。

他虽然偏爱小妾,宠的如珠如宝,但是在整个家族利益之前,还是明白道理的。

风老侯爷想要叫住风扬和凌小小,但是叫住他们小夫妻二人,不就是变相的承认错的是自己,这等拉下脸面的事情,他也做不来啊。

他将目光调转对上老夫人,可惜老夫人显然有点不在状态,老夫人是真正的伤心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风老侯爷居然说出这些话来:老夫人今儿个来之前,就被风扬和凌小小打过了预防针,原本风扬对着她猜测风老侯爷会有的反应,教她说一些话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不以为然呢,毕竟风老侯爷和她夫妻一场,又是风扬的父亲,即使往日里有些偏心,但是也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吧!

当时的风老夫人其实在心里有些怨怼凌小小的,在老夫人的心里,风扬对风老侯爷有如此芥蒂,定然是凌小小在风扬耳边吹的风。

待到风扬离开之后,她和凌小小婆媳二人又交流了一番,却听凌小小说的头头是道,甚至连各方会有的反应都猜测的差不多,她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也给安排的好好,当然,她当时心里也不是太满意,只是想到今儿个能彻底的搬倒三房,搬到姓卫的那个狐狸精,她才上了心。

谁知道,事情的发展基本如凌小小所料,只是三爷居然想要自我揽下罪名,却被风老侯爷阻拦这么一出,凌小小没有猜测到,而风老侯爷的偏心,却是比凌小小猜测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说老夫人之前对凌小小只是佩服,那么现在她对凌小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而对风老侯爷却是失望透顶,原来还以为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老夫老妻的,还是有感情的,谁知道,到最后心里也只有那个狐狸精的儿子,居然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他怎么就不想想,若是他说的话,传出去,世人怎么看她的扬儿,他怎么就忘了,扬儿也是他的骨肉啊!

能干怎么啦?能干难道还是错了不成?能干的儿子就该受委屈不成?

老夫人一时间,心思百转千折,自然看不到风老侯爷眼色示意,再说了,就是真的看到了,只怕也会装着看不到。

风老侯爷见老夫人装蒜,心里不爽,不过也不能强迫她,于是又将目光转向另外的几房,只是人人好像很忙,没人看得懂他的意识,大房的夫妻,此刻又成了木雕泥塑,而二房的也依旧吓的哭哭啼啼,六房的夫妻二人,微垂着眼帘,不肯与风老侯爷目光相接,另外两个,倒是一脸眼巴巴的看着他,不过懵懵懂懂的,哪个能明白他的意思。

风老侯爷心里一阵窝火,没想到他居然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还是三爷懂他的心思,猛地跪在地上,对着风扬叫道:“四弟,四弟妹,都是三哥的错,都是三哥的错,你们就不要怪父亲了…”

这话说的多么的好听,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怎样的孝子呢?

天下哪有兄长跪弟弟,弟妹的道理,风扬和凌小小即使再想离开,这时候,这步子也迈不开了,再说了,他们也没有真的打算离开,为的不过是拿捏一下风老侯爷,让他知道,这天下行事,最离不开一个公道二字,他想讨好小妾,那也要看他们乐意不乐意?

风扬领着凌小小转身,声音淡淡地说道:“三哥,你起来吧!你也是这般大的人了,行事也该知晓点分寸,动不动就跪下,这哪里像是我风家的人啊,我风家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祖宗,哪有跪自家兄弟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