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又痛了?”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七寂一跳,她猛地站了起来,如水的月色下,漠风的身姿挺拔如松,那英俊的轮廓如刀刻出来一般,没有天寐的温润,但有着与女儿脂粉气截然不同的阳刚味道,那双眼睛比黑夜更要深沉,此刻闪动着的是复杂的光芒。

他静静地立在身后,那一身黑衣在风中飘荡,让人觉得狂野而又深沉,但又带着让人说不出的孤寂,就如暮色下的一棵孤零零的松树一般。

“你怎么来了?”七寂答非所问。

“你的肚子是不是又痛了?李大夫开的药你没吃?”漠风似乎对七寂的问话充耳不闻,两人面对着面,似在交谈,实际只是自顾说着话,没有交流。

“我是问你是不没吃药?”漠风见七寂不哼声,声音略微大了些,带着了微微的火气。

“吃了,但没有什么效果。”七寂淡淡地说着,其实她一口都没吃全倒了,因为那药黑且稠,闻着就觉得苦。

“你怎么下来了?”七寂再次问。

“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漠风再次将七寂的问题忽略。

“那你又怎么没睡?”两人似乎在互相问问题,但却没有回答,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而压抑。

“天寐占了我的床,我没地方睡。”最后还是七寂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是早睡在一起了吗?”漠风的唇一勾,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声音泛着浓浓的酸味,只是心不在焉的七寂在想着心事,根本听不出。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七寂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响了那么一会,但听力那么好的她,竟然对漠风说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漠风听到她的话,整张脸立刻阴了下来,这女人怎么老是神游万里?他想开口驳斥她几句,但转念一想,她就快是天寐的妻子了,不堪佛面看僧面,不能再当她是手下随意训斥了。

“都快做别人妻子了,既不懂得照顾自己,又不体贴自己的男人,天寐为准备娶你的聘礼,足足二十天没睡一个好觉,你不好好照顾他也就算了,还跑出来喝西北风,到时病倒了谁照顾你?”当漠风看到她衣衫单薄蜷缩在这里,心就无由来的生气,看见她低头不语,没点悔意,就更加生气。

“天寐肯娶你都不知道是你上辈子跪了多少菩萨,捐了多少香油钱才求来的,还敢狮子开大口要那么多聘礼?要是我倒贴也不肯娶你,又不知道自己列的清单繁杂零碎。”漠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怨气,这女人没点眼光,好东西都不懂要,专门要这种刁钻而又不值钱的东西。

“又不是你娶我,我又不用你替我找聘礼,你发什么牢骚?更何况我嫁的人又不是你。”七寂听到漠风那句倒贴也不娶她,心中冒火,漠风听到七寂那句我要嫁的人不是你,痛如剜心。

两人的一高一矮直视着对方,脊梁都挺得直直的,如两棵狂风暴雨都折不弯的青松,带着凛然的傲气。

“天寐是好男人,你没诚意别嫁他,嫁了就一心一意待他,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随便勾引男人的事情日后不能再做,如果让我知道你做了对不起天寐的事情,我会将你剥皮拆骨,听清楚了没?”漠风说话的时候姿态懒散优雅,但眼波朝七寂一扫,冷冽如霜,让人从身寒到入心。

“我挑的男人自然极好的,我既然答应嫁他,自然一心一意待他,楼主放心就是,有些男人,我早已经不放在心上,就是再送上门我也不屑一顾。”七寂说话时梨涡浅笑,但那话冰冷而狠绝,她依然是气漠风说她倒贴也没人要,他刺她一刀,她还他一剑,这很公平。

“你——”漠风的脸瞬间黑得可怕,让人感觉头顶那片天也风雨欲来,压抑得不行,但七寂却浅笑依然,似乎四周一片春光明媚一般,直到漠风拂袖而去,七寂脸上的笑容才褪去,但她很快发现,即使将漠风惹恼,自己也没快乐多少,胸口的气似乎更堵更难受。

回到房中,天寐依然沉睡,他估计真的是累坏了,看着他那俊美的脸庞,想起平时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腻人的甜言蜜语,七寂的心似乎被什么一点一点地搅着,十分难受,她开始杀人时试过恐慌,试过不安与内疚,试过有一段时间夜夜发噩梦,但时间杀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心渐渐麻木,鲜血也不让她刺眼,但今日看着天寐那恬静的睡颜,她竟感到自己的心在抖,恐慌得如第一次杀人。

她趴在桌子上,凉凉的风从窗边吹进来,吹翻床上的薄薄轻纱,月光下七寂的脸平静,但若留意去看,会发现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半夜天寐悠悠醒来,淡淡的月色下,那一抹单薄的身影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想到三个月之后,他们就要成亲,天寐心中满是柔情,这女人怎么就这样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天寐刚想将七寂抱上床,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七寂的身体,七寂已经警觉地跳了起来。

“别怕——是我——”天寐的声音比那如水的月光还要温柔,让多烦躁的心也安静下来。

“我睡足了,我抱你回床睡。”天寐说完大手一捞,七寂娇小的身躯已经稳稳落入他的怀中,天寐的步伐稳健有力,七寂的脸贴在他的怀中,能感受到他异常急促的心跳声。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天寐说完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七寂虽然闭上双眼,装得困得睁不开眼睛,但实际在天寐火辣的注视下,她早已经没有半点睡意,而这晚天寐偷偷覆上她的唇瓣,几乎让她窒息而死,她记得是那样的清晰。

第二天两人吃完早点,天寐说有事就离开了,看着他那挺拔的身影,七寂长长舒了一口气,自她与天寐要大婚的消息传遍逐月楼之后,她又被闲置起来,她的寝室堆满了各种款式的衣裙,名贵的胭脂水粉,琳琅满目的首饰,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小翠自那次惊魂之后,对着七寂不敢大声说过一句话。

“冰堂主,徐虎请堂主这段时间尽量引开漠风,要不我们没有机会入他的寝室。”小翠说话的时候,弯身低头,恭敬得很,在星月教等级关系森严,像七寂完全可以随心处死几个她看不顺眼的人,教主绝不过问。

“嗯,我知道了。”七寂淡淡地应答,在星月教权力越大的人,能操纵的人越多,所以每个人都很努力地往上爬,希望自己的命不像蚂蚁那么轻贱,谁都可以随意一脚踩死,眼前这个对她毕恭毕敬的小女孩,如果有机会,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除去,在你欺我诈的星月教,七寂能活到今日,凭的不仅仅是武功,她又怎会不清楚?

“你先退下,安排好我会通知你。”七寂的声音淡得如一缕烟,但总让小翠心寒。

“天寐,楼主知道我们要成亲了没?”晚上天寐回来,亲手取回一件红得如火的嫁衣,听说是师傅按照天寐的要求去为七寂量身定做,抚摸着这上等的衣料,七寂不得不佩服天寐眼光独到,这嫁衣实在太好看。

“漠风第一个知道,听到我们要大婚,他竟意外得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我以前跟他说过不会轻易娶妻,那么突然跟他说我要成亲,漠风愣了很久,但他叫我好好待你,所以他已经放下对你的偏见了。”

“小寂,这件嫁衣你喜欢吗?我怕时间仓促,你爹娘那边来不及准备,所以我先替你准备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叫人再改改。”天寐脸上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竟没有注意到七寂眸子深处的一闪而过的苦涩。

“之前可能是我误会楼主了,昨晚我看见他,还出言不敬,估计惹恼了他,我想今晚请他到清风居吃饭,向他赔罪,你说好不好?”听到七寂的柔声软语,天寐的心舒舒痒痒的,这丫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撩人。

“我的小寂真的长大了,懂得与人相处之道了,我呆会就去邀请漠风,但不用跑到清风居那么麻烦,就这里就行。”天寐宠溺地抚摸着七寂的发丝。

“这里前面光秃秃的,连棵草都没有,太单调了,还是清风居好,环境清幽,尤其那一片竹林,在夜晚哗啦啦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舒服,并且我们的新房在那里,在那里请他,意义不一样。”七寂的声音依然温柔绵软,那温热的气息弄得天寐心荡神驰。

“嗯,那就是清风居吧,顺便看看我们的新房,你还需要什么?”一直以来漠风与七寂都互相憎恨,这让天寐头疼不已,如今看到漠风对七寂改观,七寂也主动示好,天寐本来就已经阳光灿烂的心情,此刻更是艳阳高照。

“她请我吃饭?我不去。”天寐兴冲冲地跑去找漠风,没想到一点都不给面子,一口回绝了。

“为什么?”天寐不解地问。

“我怕她回给我下毒,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啥好事?”听到漠风的话,天寐脸黑如墨。

卷一 清歌 075:出嫁

“你的心事吗时候变得那么阴暗,这里谁敢向你下毒?反正话我已经转达了,来不来随你,不过我今晚准备的酒可是百年佳酿,不比你珍藏的那些差。”天寐笑着说,声音带着引诱的意味,他知道漠风一定会来的,这人就是嘴巴毒点罢了。

太阳西下,暮色四起的时候,清风居的空气已经弥漫着浓浓的饭菜香,伴随着哗啦啦的风吹竹叶声,一切显得那样和谐美好。

“他怎么还没来?”七寂走出去张望了好几次,但院前面空荡荡的,连漠风半片衣角都看不到,莫非是昨晚惹恼他,导致他不肯动身?这男人不会这么小气吧。

“不用看了,他回来的。”天寐悠闲地坐在一旁,声音充满笃定,旁人他不敢说,但漠风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并且百年佳酿对漠风可极有诱惑力。

果然不出天寐所料,当太阳的所有光线消失后,漠风不疾不徐地出现在两人的面前,脸上荡着淡淡的笑,看不出喜怒。

“恭候楼主大驾光临。”七寂站起来恭迎,态度十分的恭敬,这女人昨晚骂他的时候似乎没这个态度,漠风嘴一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寂坛主,何必那么客气?都是自己人。”漠风脸上的笑容更浓,声音亲切而柔和,七寂脸上的笑容更浓,这该死的男人,他昨晚骂她的时候,哪有半点自己人的意思?

天寐静静地看着他们两,脸上的笑容更浓。

“都别那么虚伪了,坐下来吧,要不菜都凉了。”天寐的话令两人的脸都有点挂不住,谁虚伪了?

“天寐,无端端请我吃饭干什么?”漠风斜靠在椅子上,神态慵懒,那曾经深邃如潭的眸子,在今夜如清风明月一般清朗,只朝你轻轻一瞥,就让人感觉有春风轻轻拂来,浑身舒泰,七寂心中暗骂,他是故意的。

“这段时间小寂多有不敬,冲撞了楼主,今夜特意设宴向楼主赔礼道歉,希望楼主既往不咎。”虽然七寂心中骂着漠风,但这话却说得客客气气,挑不出一丝问题。

“哦?寂坛主有对我不敬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寂坛主你多心了,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漠风依然笑颜如春,一副宰相肚子里能撑船的胸襟广阔的样子。

“都起筷吧,连饭菜都已经凉了。”天寐从头到尾都带着一抹温润的笑,小寂在场,他可不敢乱说话。天寐一扯开酒壶的盖子,醉人的酒香顿时蔓延开去。

“天寐,什么时候藏着这么好的酒?”漠风闻到那醇香的酒,那双清朗的眸子已经戴上淡淡的醉意。

“我大婚,酒岂能不好?”天寐边说边将酒倒满递给漠风。

“这酒醉人。”是不是好酒,酒性烈不烈,漠风不需要品尝,仅仅闻一下味道就一清二楚。

“所以大婚当日,记得帮我挡酒,免得醉得一塌糊涂,洞不了房,冷落我的小寂,最多你日后大婚,我帮你挡就是了。”两人一坐在一堆,天寐不知不觉又恢复了本性,说话随意而暧昧。

“我又不是伴郎,我不灌醉你就好了,你洞不洞得了房,与我有什么关系?”漠风脸上难抑笑意,但那双眸子却飘渺迷梦,看得不真切。

“你长成那个样子,让你当伴郎,什么光都被你抢去,鲜花得绿叶陪衬,大婚当日我叫小峰做我的伴郎,这样才更显得我的俊美无双,玉树临风。”漠风与天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情绪高涨,甚至说到洞房花烛夜的细节来,七寂静静地在一旁喝酒,似乎他们说的事情与她一点都没有关系。

“小寂,多吃点,这样才能养好身子。”天寐体贴地为七寂夹菜。

“嗯,多吃点,免得那么瘦弱,到时满足不了天寐,他新婚就出去偷腥就不好。”漠风说完也自然无比地夹了一块肉给七寂。

“好,我会多吃点的了。”七寂很乖巧地送进嘴里,但这块肉什么味道,她一点都没有留意,管他们说什么,拖的时间越长越好,最好他们醉得一塌糊涂,倒在这里,那徐虎就可以细细查探一番。

“别乱说话。”天寐狠狠地踢了漠风一脚,漠风轻轻一挪,已经不着痕迹地闪开,七寂装作没看见,殷勤地为他们添酒。

“我敬楼主一杯,以前不懂事,多有得罪,现在向楼主赔罪。”七寂说得一脸真诚。

“看来还是天寐有办法,小狮子也降服得像小绵羊。”漠风笑着一饮而尽,笑容淡淡,但眸子却闪过落寞,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七寂突然想起漠风曾经给她起的那个难听的名字——小公鸡,眉头禁不住皱了一下,好在回到逐月楼,他不曾提过了。

今晚漠风显得胃口不是很好,满桌子的珍馐百味,他只是粗粗吃了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喝酒,酒坛子倒空了好几个,七寂心中嘀咕,喝了这么多怎么还没醉?

“今晚估计喝多了,有点头晕,先告辞,改日我在逐月楼再请你们喝酒,这酒不会比这里差。”漠风说完就起来告辞,他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眉来眼去,亲亲热热他心里就不舒服。

“是不是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不怎么见楼主持,莫非楼主还是不待见我?”七寂没想到漠风那么快就回去,心一慌,忙站了起来。

“你千杯不醉,就喝那么几杯就头晕,难得我的小寂请吃饭,你不喝完这几坛也太不给面子了。”听到天寐的话,漠风不得不留了下来。

“这样看来,倒是我的不是了,既然寂坛主那么有诚意,我喝了就是,天寐一人一坛,怎样?”漠风的声音带着挑衅,七寂听到他们拼酒,心中暗喜。

“怕你不成?小寂累了先回去,我晚点去看你。”天寐柔情似水地对七寂说。

“不了,我还是留在这里,你如果醉了,我可以照顾你。”听到七寂这句话,天寐甜得入心,漠风酸得入骨,连入口的酒都变得苦不堪言,他醉了谁照顾他?

“来,我先开始了。”漠风抡起一坛酒,往嘴里倒去,酒从嘴角流出来,淌湿了胸膛的一大片衣襟,让他看起来有几分狂野不羁,而天寐则喝得文雅多了,即使是这样直灌下去,都显得高雅无比。

七寂一直以为漠风的酒量要远胜天寐,但今夜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当地上全部是空坛子的时候,天寐含笑的眸子依然清朗,但漠风早已经醉意朦胧。

“你来之前是不是喝多了,今天怎么不堪一击?”天寐也看出漠风的醉意,想不到他今晚醉得那么快,所以有点意外。

“嗯,谁说我醉了?我都不知道多清醒,你的酒喝光了,我回逐月楼喝酒去。”漠风说完站了起来,俊美的脸庞染上淡淡桃花,那双眸子波光潋滟,让人瞬间失了神,当漠风已经走出了好几步,七寂才回过神来。

“楼主,怎么那么快就走了,不看看我们的新房布置得怎样?顺便可以给点建议。”情急之下,七寂只能想到这个理由去留住漠风。

“天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漠风转过身子,虽然脸上溢满了笑容,就连那话也带着笑意,但不知为什么,七寂听到这句话,就是忍不住心中发冷。

“天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楼主既然来到,不妨进去看看,说不定以后娶妻也可以借签一下。”七寂淡淡地说着,但漠风却听得一阵刺痛,他们的新房,他不想进去。

“不了,新房自然为新郎新娘准备,我进去了倒不好。”漠风笑着拒绝,但眸子闪过一抹痛楚,但只是一闪而过,除了他自己,谁也察觉不到。

“我们不介意,既然楼主那么拘礼,我们也不好勉强。”七寂淡笑着退了下来,这事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很容易让漠风起疑,反正这顿饭也吃了好些时间,徐虎也应该撤退了吧?

“既然寂坛主那么诚意邀请,我岂可扫了你的恶兴。”漠风说完,大步流星地朝他们的新房走去,但步伐已经有点凌乱,估计真的有点醉了。

天寐笑着看着他们俩,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之前他们互相仇视,让他头痛不已,如今两人相处,依然暗流涌动,但起码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虽然虚伪,但也不失为一个大进步,但他却感到刚刚的气氛有点压抑,但又没发现什么不对。

漠风一踏入天寐的寝室,那眼睛就被满室的喜庆说刺伤,看着那张大床,漠风的心忍不住痛了,一下又一下,一下比一下痛,不是还有两个月吗?怎么就弄得明天就要成亲一样?

“很好,果然用心,你还缺什么,尽管开口,今晚真的有点醉了,先走了,免得倒在你新房的床上就不好。”漠风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你敢?”天寐听了一脸黑线,这人嘴巴就是不饶人,他敢躺他的床,砍死他,漠风似乎对天寐的黑脸视而不见,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他大步流星往逐月楼走回去,那身影说不出的飘逸洒脱,但在凄迷的月色下,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孤寂,让人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不许这样盯着别的男人看,我心会不舒服。”天寐从背后一把搂住七寂,手臂很用力,带着霸道,似乎害怕七寂会突然不见了一般。

“新房布置得还喜欢吗?”天寐的声音轻柔如今晚月色,他将脸贴在七寂的脸上,轻轻呼吸着属于她身上的气息,那清朗的双眼,竟变得迷离朦胧,生出几分醉意来。

“喜欢,很喜欢。”七寂柔情道,脸上现出几分欢喜来,但实际上,她对新房布置得怎样,没有任何印象。

当晚漠风醉倒在逐月楼的梅林旁,这女人可真狠,自己静悄悄嫁不就得了,还非得让他去看新房?不知道这样心会很痛吗?

“我醉了,谁照顾我?是小公鸡你吗?”漠风将酒灌倒嘴里,手有点抖,酒全淌在胸前,湿湿的,很舒畅。

“我想你了,我真的想你了。”当七寂那句像梦魇一般缠绕着他的话反复出现在他耳畔的时候,漠风烦躁地将那酒壶一扔,酒壶撞在对面的大岩石上,一地的破碎。

“你真的有想我吗?但我真的想你了,真的想了。”漠风喃喃地说着,声音如梦呓一般含糊不清,但却带着丝丝苦楚。

七寂煞费苦心地将漠风引开,想不到徐虎却一无所获,这样七寂好不泄气,徐虎逼得紧,七寂不得不三番两次找理由引开漠风,虽然每次都得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但想到他可能会死,就无论他在说什么,七寂都不再顶一句话。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徐虎眨巴着兴奋的眼睛,告诉她已经找到藏宝之处,已经通知教主准备好一切,准备在你与天寐大婚之日大举进攻,将逐月楼一举歼灭。

“既然藏宝地点找到,漠风、天寐可杀。”徐虎的声音很小,但却阴冷如浸泡在寒冰中的匕首,直刺七寂而来。

“嗯,我知道了,天寐说要去见我的父母下聘礼。”七寂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教主已经帮你安排好一切,你父母的画像我今晚会叫小翠交给你,堂主好好认认,到时还有你父母的姓名,爱好,你家住在哪里,我都会详细写给你,请冰堂主尽快熟悉,教主说了这是关键,千万不能出差错,否则就功亏一篑了。”徐虎的腰弯得很低,在外人看来他正恭敬地听七寂说话。

“嗯,请教主放心,不会出差错的。”七寂头微微抬起,声音冷而傲,徐虎听到她的话放心离去,而七寂却一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十天之后,天寐准备好聘礼浩浩荡荡地跟着七寂去提亲下聘,下山的前一天晚上,天寐早早上了逐月楼,手里拿着一个大包袱。

“漠风,这套衣服怎样?这颜色看起来不会太浮夸吧?”

“漠风,这颜色怎样,会不会看起来很严肃,他父母不会嫌我老吧?”

“漠风,这衣服的款式会不会太老土?”

“漠风,这衣服的款式会不会太花俏?你说她的父母喜欢怎样的男人?”天寐拿着他的衣服不停地问漠风,漠风不明白一向自命不凡的天寐,怎么变成这个鬼样。

“你是娶他们的女儿,又不是娶他们父母?”漠风烦不过,拉过被子将整个人盖住,但天寐却没有打算放过他,将他拉了起来,结果漠风被他折腾了一整晚。

“说真的去见她的父母,我还真的有点紧张,他们会不会不许小寂嫁给我?”漠风终于盼他走出门口,谁知他又停了下来。

“都生米煮成熟饭,她爹娘不给多点嫁妆,你还不娶她呢?到时候孩子都有了,看谁急?你再不走,我将你扔下山谷喂狼去。”漠风手一扬,一个枕头以十分凌厉之势朝天寐砸去,天寐接过反手就扔回给他,走的时候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漠风在天寐走后,懒懒地卧在床上,那眸子盯着对面那堵墙壁,深邃而犀利,似乎要将墙壁硬生生戳出一个洞来。

七寂将徐虎交给她的东西烂熟于心,即使没有见过她这对假父母,但她相信如今即使他们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也能立即扑过去撒娇地叫娘。

但星月教这次却异常谨慎,生怕七寂会出任何差错,露出马脚,沿路还留下安好指引着七寂一路回家,其实他们无须这样做,七寂虽然没有来过这个家,但看了详细介绍,就差没将厨房有多少只碗记住。

但七寂不得不佩服教主,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布置得如此精心,七寂还没有进到家门,早已经有丫鬟眼泪汪汪奔出来叫小姐,而她那个端庄而不失妩媚的娘,更是冲出来把她抱在怀中。

“我的寂儿立刻回来了,以后可不许在丢下爹娘跑去闯荡江湖了,你娘想你想的终日以泪洗面,差点眼睛都哭瞎了。”这时候七寂身后走来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七寂扑到他怀中,亲昵地喊他爹。

“寂儿,这位是——”这时候,七寂的娘才注意到身后那温润如水的俊美的男子,还有他身后那一车车聘礼。

“娘,我们先进屋再聊。”七寂娇羞地先跑进屋子里。

“我们的女儿除了打打杀杀,终于懂得害羞了。”夫妻两相视一笑之后,忙将天寐请进屋,天寐虽然脸上依然挂着温润的笑,但对着七寂的爹娘,他紧张得手心冒汗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我们这个女儿生性顽劣,醉心武学,一直不听从我们的教导,在江湖上打打杀杀,我们整天都得提心吊胆,如今终于有人可以照顾她,我们也放心了,虽然我们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也算家底是殷实,聘礼多少,我们不在乎,只求日后好好待我寂儿就好。”

饭后七寂的爹娘详详细细地询问天寐的情况,天寐有问必答,显得谦恭而有礼,夫妻俩不时点头,似乎对天寐满意得很,天寐听到他们并没有阻挠他与七寂的婚事,终于放下心头大石,嘴角勾起大大的弧线,那笑意想掩饰都掩饰不了。

天寐在这里呆了三天,这三天足不出户,都与七寂的爹娘详细商定了嫁娶的细节。

“我就只有这个女儿,我这半辈子挣的钱财毕生用不完,死也带不进棺材,都留给了她,她这份嫁妆自然不少府中的丫鬟与她感情深厚,都要求陪嫁过去,而我只有一个女儿,如今远嫁他方,我实在不放心。”

“寐儿你说了现在说一心待寂儿,但男人免不了要三妻四妾,寂儿生性刚烈,我不怕别人伤了她,我到怕她一怒之下,伤了旁人,我派些信得过的家奴过去,到紧要关头,说不定能劝上一会,而我也心安,不知道寐儿怎样看呢?”

“寐儿没有意见,听从爹娘安排,但我定不会负小寂,爹娘不需要担心。”天寐一口一个爹娘,叫得两老眉开眼笑。

“既然爹娘同意我和小寂的婚事,我们就商定婚期,我做好迎娶小寂的准备。”天寐的眸子因兴奋变得晶亮而璀璨。

第二天,七寂的蝶恋拿着他们的生辰八字去找相士,最后把他们大婚的日子定在下个月二十八,而七寂因为离家很久,并且出嫁在即,留在家里与家人共叙天伦,虽然天寐心中不舍,但一想到一个月之后就能朝夕相对,心中释然。

“小寂,好好在家等我,一个月后我骑着白马过来将你娶回家。”因为七寂的爹娘在场,天寐不敢造次,要不早狠狠亲一口才舍得离开。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一个月就过去,大婚之日,七寂穿上天寐亲自设计的嫁衣,目无表情地任由众人贴红妆,戴凤冠,今日她出嫁了。

卷一清歌075:挑逗

七寂穿好嫁衣,所有人都禁不住啧啧称叹,说新娘美如天上仙子,七寂含笑看着铜镜中的女子,眼若星辰,胭红浅抹,脸如挑花般娇艳,诱人的唇瓣更加红润娇嫩,真正的清华如月,丽色无双。

七寂只瞧了一眼,就将铜镜重重放下,镜子受到重压,竟四分五裂,七寂脸上虽然泛着笑,但全身上下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艳,屋里的一干人吓得竟无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喧闹的寝室瞬间变得死一般寂静。

“我不喜欢吵闹。”七寂冷冷地说着,眼里闪过一抹狠戾,一屋子人,竟无人再敢说一句话,就连呼吸也压得极低,寝室里面气氛压抑的大家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们的寂儿果真媚天生,身段容貌,任哪个男人看了不动心?”就在这时七寂的临时的娘摇风摆柳地走了进来,声音带着讨好,眸子秋波横扫,之前的端庄全然不见。

“寂儿不是你叫的,没有外人你敢再叫我一声,我割你舌头。”七寂脸上依然带着笑,那声音也柔弱无骨,众人却感觉一把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架到她们的脖子之上,让寒入骨,一阵抽气声后,寝室有人的脚已经在抖。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中年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连声音都颤抖得厉害,众人小心翼翼地替七寂梳理头发,不敢再哼一声,而七寂也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那破碎的镜子看得让人触目惊心,一股不祥的感觉弥漫在整个寝室。

“真美——”不知谁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感叹,旁边的人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空气的压抑与凝重没有丝毫缓解,七寂的心如蔓藤狂生,杂乱而缠绕得喘不过气来。

“出去——”七寂的声音依然轻如言,薄如雾,但却给人无比的震慑力,众人如蒙大赦一般走了出去,七寂拿起一块破碎的铜镜,镜子里只能看见殷红如花的唇瓣,那顶重而繁复的凤冠正静静地放在一旁。

“迎亲的人来了,迎亲的人来了。”房内冰冷如冬,房外热闹喧腾,迎亲的喜乐已经如风灌进这个寂静的寝室,外面守候的人都涌了进来,开始七手八脚地帮七寂带上凤冠,在那红纱盖上的瞬间,七寂看到庭院的花正在怒放,而她觉得是那样的荒凉。

出阁的仪式热闹而隆重,宾客已经济济一堂,一切都像真的一般,但七寂除了闻到血的腥味,感受不到任何热闹与喜庆,似乎她只是一个冷冷的旁观者。

“小寂,我终于娶到你了。”当天寐那带着粗茧的手将她牵起,七寂的手抖了,他为何要来?怕这一腔深情错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