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寐的手温热而有湿意,长年练武,那手不够绵软,但却有力而厚实,但这刻,掌心轻轻的摩挲让七寂的心禁不住一阵痉挛,不是快意,而是痛楚。

“你怎么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从七寂的嘴里溢出来,丝丝缕缕,难以断绝。

“傻瓜,我不来谁来接你回家?”天寐只道她是紧张得迷糊了,手中的手又用力了几分,听到家这个字,七寂心中好不黯然,家是什么?家在哪里?年少时跟着娘四处飘泊,有娘的身影,四处可为家,住进南宫山庄,家好大,可惜自酿穿上嫁衣那天就再无笑容,所以她讨厌这红得像血的嫁衣。

七寂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酿穿上嫁衣时是多么美艳不可方物,她更不会忘记风雨中,那一身喜袍的男子的嚎叫有多绝望凄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当她冲进娘的新房时,娘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变得惨白如纸,即使那胭脂的嫣红也不能遮挡那种苍白,她在问为什么会这样?茫然而痛楚。

“娘,怎么了?伊儿怕,伊儿怕。”七寂记得她冲进了娘的怀抱,这些年生活无论多么落魄,她从来未见娘如此失魂落魄过。

“伊儿不怕,伊儿不怕。”七寂记得那一晚,娘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但娘的身体颤抖得她很害怕。

“啊——啊——”窗外风大雨急,男子撕心裂肺的惨叫此起彼伏,一屋子无人能眠,昨晚还是满庄喜庆,第二天整座山庄白白的一片,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灯笼,白色的纸花儿,还有骏哥哥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嫁衣是不祥之物,娘穿上这红得像血的嫁衣,南宫世家变成白茫茫,如今她穿上嫁衣,这逐月楼会血色漫天,七寂突然有冲动甩开天寐的手,将这一身红衣撕得稀巴烂。

“傻丫头怎么了?是不是紧张了?”敏锐的天寐早已经察觉她的异常,但却以为她和他一样,是因为兴奋与激动。

七寂不知道天寐是不是骑着白马来迎娶她,但她却从围观者的嘴里知道这迎亲的队伍有多浩大,排场有多隆重,低头一路花瓣,粉嫩娇艳。

“新郎长的真好看。”

“还没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儿。”

“新郎是什么来头,是高官权贵还是哪的富商?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隆重的迎亲队排场。”

在众人啧啧称叹声,在众人声声羡慕夹带着妒忌的喊声中,七寂坐上了豪华舒适的花轿,外面热闹沸腾,七寂的心却荒如沙漠,那喜炮的鸣响,那喧闹的欢呼,那花瓣落地的声音明明那么近,七寂却觉得那么远。

她的脑浮现天寐那温润的笑,缠绵不满足的吻,她的掌心依然残留着他的温度,那粗粗的触感还是那样真切。

还有那个柔和的夜晚,但身上的血染红那雪白的被褥,整个人笼罩在死亡阴影的时候,漠风黑着脸告诉她:“如果这样都死,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

“你都听明白了?怎么那么蠢?”她还记得那个漠风说着一句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她羞得躲进被窝里面,而他也满脸红霞。

“如果我死,也会拉你一起下地狱。”漠风的阴狠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荡,漠风不要怪我,要怪只怪你运气不好,死了就不要上来缠我,七寂闭上眼睛,身体斜斜靠在一旁,似乎已经使不出一丝力气,四周的喧闹声却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她想用手捂住耳朵。

直到远离这里,到了无人的小道,喧闹声亦未歇,本来就庞大的迎亲队伍,再加上七寂几十个陪嫁丫鬟护卫,这队伍哪能安静得下来?

但一路上喧闹的都是迎亲的队伍,七寂偶尔能听到调侃天寐的话语,但天寐心情极好,不但不怒反而巧舌如簧,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只是七寂的陪嫁显得安静得多,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客,天寐他们是主,而是这几十个丫鬟护卫,全是逐月楼的一批顶级杀手,习惯了冰冷与血腥。

再远的路总有尽头的一天,当花轿到达逐月楼所在的山下,当那雷鸣的欢呼此起彼伏,撼动这一方天地,七寂觉得自己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流逝,这些在欢呼的人今夜都得死了吧?那敬畏地喊他寂坛主的兄弟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吧?还有那半夜起来帮她弄早点的厨子,今日之后就不用那么辛劳了。

七寂长叹了一声,原来人与人之间不能靠得太紧,不能相处得太久,否则就会如今日这般,心不得安宁。

“小寂,我牵着你走上清风居如何?如果你嫌累,我可以背你上山,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亲密,我可以抱你上去,如何?”天寐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柔情缱绻,那浓浓的爱恋让人心颤。

“人多还是牵着吧。”七寂的声音很低,因为心虚,但在天寐听来,就是娇羞无限。

“嗯,等无人的时候再抱可好?”天寐的声音低沉沙哑,抑制不了心中的兴奋与愉悦,那喃喃细语柔如细风,撩拨人心。

“嗯。”七寂无话可对,藏着毒药的腰间夹层似乎变得滚烫,烫伤了她这一寸肌肤。

“不用担心看不见,我会一直牵着你。”当天寐修长的手覆上小寂的手,当他爽朗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七寂觉得一阵眩晕。

七寂走得极其缓慢,天寐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走得很稳稳,除了喧闹声,还能听到少女清脆的笑声,轻如飘絮的花瓣从天空中飘洒下来,繁华如梦,天寐执着她的手喃喃轻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声音如梦呓,如魔咒缠绕着七寂,驱之不去,赶之不跑。

骤然响起的喧闹声将七寂惊醒,纵是走得再慢,他们已经上到了清风居,一早侯在一旁的人禁不住欢呼大叫,许是察觉到七寂双手的颤抖,天寐的手又紧了紧,但手心温度却不能给七寂丝毫温暖。

“天寐怎么那么久才回来,差点就误了吉时,不是半路按耐不住,先行洞房了吧。”漠风那露骨的话引起哄堂大笑,七寂的眉头禁不住皱了皱,这男人的嘴巴一如既往的糟糕。

“今天我大婚,按耐不住才是男人,各位兄弟说是不是?”天寐脸皮也够厚,一句话弄得满堂喝彩,天寐一边说,还要一边用手指轻轻挠着七寂的掌心,不是挑逗是什么?

076:洞房花烛夜

七寂心一颤,这男人实在放荡不羁,竟然在大堂这样挑逗着她,七寂被挠得掌心发痒,忍不住想挣脱他的手,但没想到天寐朗声一笑,再次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捉住夫君的手,如果弄丢了,今晚我找谁洞房?”天寐暖昧露骨的话又引起一阵哄笑,喜堂的气氛已经高涨,怪不得他能跟漠风成为生死之交,两个都是一丘之貉,但此刻听到天寐的话,七寂觉得凄凉,而不是羞涩,天寐对她情深一片,真心真意地想将她娶回家,但却没想到——

浓浓的愧疚,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罪恶感弥漫了七寂整个灵魂,她甚至听不到身旁其他人的说话声。

“小寂——小寂——”直到天寐用手碰了她好几次,她才醒悟要拜堂了,这个时候,所有喧闹声都消失不见,气氛显得庄重而严肃,七寂因为心不在焉,所以在仪式上多有出错,但谁也没有笑话她,但她总感觉有两道光一直射向她,透过她的皮肉直入肺腑,射得她全身凉飕飕的,七寂恨不得脱开繁重的凤冠去看看谁这样盯着她,但她不敢造次。

待等繁杂隆重结束之后,七寂整个人像虚脱了一般,直到她被送进洞房,那道犀利而极有穿透力的光一直伴随她左古,让七寂心烦意乱。

回到新房,七寂端坐在大床之上,喜娘和小翠站在她两侧侍候着,除了他们俩,听声音屋手里还有一个丫头,此时新房外面一片喧闹,说笑声,豪迈的笑声,杯子碰撞的声,一切混在一起震得七寂的耳朵嗡嗡响。

“寂坛主,口渴不?”小翠乖巧他问七寂。

“嗯,你帮我倒杯水吧。”七寂此时的确有些口干舌燥了,但她话刚说完,小翠竟然失手将茶壶打翻。

“落地开花,富贵荣华,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喜娘忙走过来说。

“寂坛主,我这就打扫,小环,你赶紧到外面再拿一壶茶水进了。”小翠忙说。

“嗯,我这就去。”小环领命匆忙而去,脚步远去,七寂揭开红纱,正好看见小翠在她们即将要喝的合卺酒撒了一些白色药粉。

“冰堂主,这是解药,徐虎怕你没把药带在身,给了一份给我,你今晚的任务只是负责毒杀副楼主天寐,其他的我们早已安排好。”小翠将解药递给七寂,等小环回来,她已经麻利地收拾好一切。

七寂轻轻地喝了一口茶,但不知道为什么舌尖依然感到干涸,无论她喝了多少水。

“来,再喝一杯。”

“不喝不许见新娘子。”

“怕什么?干了这杯,还是能洞房。”外面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有些人的声音已经微微有醉意,不知是他们喝得太多,还是这酒烈,估计酒宴散去,这些人都会醉如烂泥吧。

风从窗台飘进来,带着酒的香醇,带着花若有若无的清幽,让人心醉,但清风居只有竹何来花?七寂心中一叹,说不出什么滋味,看来今夜必定是血流成河。

这花香不是幻觉,这花的香味的确在空气中弥漫,这花来自一个早已经消失不见的族群,与普通的花没有什么两样,味淡无毒,但却名醉花,若是平时闻到这淡淡的花香还能提神醒脑,但凡喝了酒的人闻到,如喝了几坛酒,醉得不醒人事。

很多人以为这种花已经灭绝,甚至以为只是一个传说,但在星月教某个角落,这花却开得分外妖娆,估计他们执手上清风居时,那从高空飘落的花瓣里就会夹着醉花的花瓣,只是当时自己太心不在焉,竟然没留意到,如今静静坐在新房,这淡淡的香味却是那样的清晰。

天寐、漠风他们内力深厚,酒量惊人,也许这醉花奈何不了他们,但其他人就在劫难逃了,七寂觉得口干再喝了一口茶,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起哄声。

“各位兄弟慢慢喝,再喝下去真的无法洞房了,洞房可是人生大事,等我洞房完之后,再出来与大家一醉方林休。”此刻天寐的声音已经带着微微的醉意。

“副楼主,洞房之前也让我们看看新娘子,这仙子我们不能碰,也让我们饱饱眼辐吧。”嬉笑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时听到有杯子跌落的声音,估计很多人已经醉意毕露。

“别难为你们的副楼主了,再不放人,说不定你们的寂坛主按捺不住出来抢人了。”漠风那调侃的声音又引得一阵哄笑,但这句话却替天寐解了围。

“小寂——”听到天寐的脚步声,听到他轻轻的呼唤声,七寂的心一阵抽紧,外面喧闹声未停,杯子相碰得声音未歇。

“祝副楼主,寂坛主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喜娘说了几句恭贺话,就笑着出去了,她们走后,偌大的新房就只剩七寂与天寐两人,微风吹来,七寂闻到天寐身上淡淡的酒香,还听到那蜡烛燃烧的声音。

“小寂——”天寐的声音暗哑低沉,似乎喉咙被火烤过,连声音也带着丝丝痛楚,让七寂也感到阵阵痛意。

“小寂,我们拜过天地已经是夫妻了,是夫妻了。”天寐的声音很淡,但夫妻两字却咬得极重,如大石一把沉沉砸在七寂的心。

“我们当然是夫妻,我——”七寂话没说完,天寐竟把她一把搂住,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迫切,比任何一次都要用力,似乎想将七寂活生生嵌入他的身体里面,从此血肉相连,再也不分离。

七寂匍匐在天寐的怀中,感受到他滚烫的身体,更能听到他急促而杂乱的心跳,七寂感觉天寐与平时有些不大一样,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许是大婚的男子都与平时有些不同吧。

“今日是我们的新婚夜,我的小寂没有话对夫君说吗?”天寐的手环住七寂的腰,虽然隔着红帕,但七寂依然能感到他那温热的气息,今夜的天寐像在火中烫过一般,就是呼出的气也带着火的灼热,七寂张张嘴,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小寂是不是害羞脸红了?等夫君瞧瞧。”当头顶的笨重卸去,当天寐的俊颜映入眼帘,七寂觉得一阵目眩。

“小寂——”天寐的目光有痴迷,有炽热,但也有一闪而过的痛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寂这辈子我们不离不弃,相约白头好不好?无论你婚前做了什么错事,即使罪大弥天,无论你日后遇到多大的困难,难得即使要用上我的性命,我替你承担好不?”天寐的声音沙哑低沉,但又柔和如风,让人沉沦,而那手已经覆上七寂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交缠。

天寐那话带着魔力,带着蛊惑,引诱七寂一步一步陷下去,但嘴巴微张,就是说不出一句话,许是心中有愧。

“小寂说话呀!说好呀。”天寐见七寂一直不肯吭声,那清朗如风,温润如水的声音嘶哑得让人心惊,那带笑的眸子带着焦虑与彷徨,恐慌与伤痛,如一个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小野兽。

“我——”此刻那一个好字,似乎有千斤重,无论七寂怎么努力,就是吐不出来,她今夜的任务就是要毒杀他,她如何能心安到说与他这辈子不离不弃,相约到白头?她如何不愧?

“说好呀!”七寂还没有说完,天寐低吼了一声,声音竟带着几分焦躁,几分疯狂,人中体味似乎又有几分压抑隐忍,七寂还没有完全体会得了天寐声音里那复杂的表情,天寐已经覆上她娇艳的唇,狠命地吮吸撕咬,从来没有如此急迫,也从来没有如此粗暴,似乎势要将两个人融合成一体一般,但七寂就是说不出一个字。

“说话呀,说你愿意呀,小寂——我们是夫妻,已经是夫妻了,说好要相约白头的,说好要牵手一生的,不许你——”

天寐沙哑的声音没有情欲,反而满满的痛楚,竟然用手撕扯着七寂身上鲜红的嫁衣,没有往昔的温润,甚至比一般的男子更要疯狂与粗暴,这样的天寐让七寂恐慌。

“天寐,别——合卺酒未喝不吉利。”这个时候的七寂只想摆脱天寐,这个时候的七寂慌乱无措,似乎回到年少时一样,即使这个时候,外面的喧闹声依然未停息,只不过多了咚咚的倒地声。

“你真的要我喝?”天寐松开了七寂的声,嘴角高高勾起,但却笑得那样凄凉无力,那曾经清如溪,朗如月的眸子一点点黯淡下去,到最后竟然看不到一丝光亮。

天寐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怎会是这种表情?一种不祥的感觉瞬刻充盈了七寂的胸腔,莫非事情已经败露?但如果他们怀疑,又怎会如此开怀畅饮?七寂的心闪过不安,闪过恐惧,也闪过释怀,原来她的内心竟渴望漠风将这个阴谋戳穿。

“不错,我竟然忘了要喝合卺酒,估计是太想我的小寂了。”天寐说完松开了七寂的手,似乎整个人变得绵软无力一般,但七寂也发现外面的喧闹声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只有偶尔有破碎的声音传来,除此就再无别的声音。

“兄弟们,喝酒呀,怎么都不堪一击?老西你不是说酒量很好的吗?怎么那么快就倒了,真没用。”漠风的声音带着不屑。

“谁说我们不堪一击?我揍他。”

“楼主来,谁说我老西的坏话。”偌大的清风居竟然只有稀稀疏疏的回应声,再不复刚才的喧闹沸腾。

“天寐,你洞房了没?我进来瞧瞧。”漠风的声音在此刻显得特别清晰,听到他带着醉意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七寂的心禁不住一阵抽紧,都醉得差不多了吧。

天寐静静地看着七寂,眸子瞬间万变,复杂得让七寂心慌。

“天寐,如果洞房了,就滚出来喝酒,要不我抓你出来,一个人喝酒很无聊。”漠风的声声微微发颤。

“楼主,我也想看洞房,我们一起去看。”话音刚落,屋外面就响起了跌跌撞撞的走路声。

“正在进行中,谁不想活就进来骚扰我。”天寐的声音嘶哑而凶狠,像极一个欲求不满烦躁不安的人,不知道是漠风醉了,还是天寐的话太凶狠,外面竟然没了声息。

天寐伸手去斟酒,动作依然优雅绝论,但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温暖,看着那透明的液体缓缓滴下,七寂突然觉得胸口又憋又堵,整个人难受得要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小寂,对你我真的用心了,喝了这杯合卺酒,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是我天寐的女人,此生不渝,下生不违。”天寐熟练地勾过七寂的手,眸子的光点点凝聚,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不行,不能这样,不能这样,突然有一把声音在七寂心里狂吼。

“等等——”七寂的嘴巴似乎不受控制般喊了起来。

“等什么呢?”天寐将酒停在嘴边,脸上的笑容竟然温暖地可以将冰山融化,眸子散发得异彩能将这个天地照亮,七寂心中长叹了一口气,她竟然不忍心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杀过人,自己甚至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可以杀,今日为何独独控制不了?

“这酒有尘,再倒一杯吧。”听到七寂的话,天寐本来耀眼夺目的眸子又一寸寸地黯淡下去,她还是要他喝,这一刻天寐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怎么天寐的表情这么古怪,似乎知道这酒有问题一般,七寂心中暗暗警觉,心底有一股寒气直直冒出来,瞬间游走在四肢百骸。

“酒有尘可以不喝,但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耽误不得。”天寐说完放下酒杯一把将七寂搂住,而那手快如闪电地朝七寂的穴位点去,七寂感到身后一冷,心一寒,一直手肘朝天寐胸前击去,另一直手迅猛还击,挡去天寐的凌厉点穴。

“杀啊——”就在这时,外面杀声从远及近,声音震撼天地,直冲云霄,很快外面就刀剑相碰,惨叫连连。

“你真残忍如斯,狠心如此?连我都要毒杀吗?小寂只要你现在停手,我可以既往不咎。”

天寐朝七寂吼,声音带着愤怒,带着痛楚,也带着期待,这一刻七寂竟然比今日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坦然心安,她手一扬,无数银针如细雨朝天寐撒去,那银针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取天寐的双眼及身体要害部位。

“你真的要致我于死地”天寐的声音悲愤难抑,嘶哑难闻,但他话音刚落,突然三条人影闪电般从床底掠出,三把锋利的长剑分上中下三路,凌厉无比地刺向七寂重要部位,那架势完全是要将七寂致之死地。

“你们——别——停手”当天寐看到那三把寒光摄人的长剑,俊脸瞬刻惨白无色,漠风他想怎样?竟然派了黑鹰藏匿在此?

“楼主有令,如若她敢对副楼主下手,立刻诛杀当场,绝不手软。”那森冷的声音配上那凌厉剑光,整个寝室顿时笼了浓浓杀气。

卷一清歌 077:嫁衣飘飘

三个黑影一靠近,七寂立刻感受到那浓浓的杀气,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当下不作多想,迅速躲避过三人雷霆攻击,然后她手一扬,本来对付天寐的银针如雨那般洒向三个黑衣人,这次七寂出手更加迅猛,更加狠绝,根本就不留一丝生机给对方。

“黑鹰停手——”天寐情急之下,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副楼住,不好意思,黑鹰里任何一个人只听从搂主一个人的调遣,楼主叫我们杀我们就杀,没有楼主的命令,除非我们死,否则她别想活着离开。”回答之人声音冰冷,身上浓浓的煞气让整日在死亡边上游走的七寂,也禁不住一阵心寒。

“想我死?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领。”七寂的声音嗜血冰冷,哪有往昔的温顺柔情,天寐像掉进冰窟,心痛得一阵痉挛,心中那一丝侥幸如烟雾被风一阵吹散,再也不见踪迹,她接近他果然是有目的,她竟然要将他置之死地,天寐心中涌上来的那股悲凉感就要将他淹没。

当他们拜过天地,当她被送进洞房,他正准备与各位兄弟开怀畅饮之时,漠风竟凑在他耳畔,叮嘱他不要喝合卺酒,当漠风说今夜将是一场血战时,他整个人懵了,但他心里还存在一丝侥幸,希望只是漠风多心,他太过自信,以为他在她心中是不一样的,但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残忍如斯,那冰冷的眸子哪有半丝情分?

既然她心狠如此,自己何必心软半分? 天寐呆呆站立一旁,既不喊叫,也不阻挠,整个人呆在一旁,前一刻还满心欢喜地牵着她的手准备相约白头,这一刻竟是生死决斗,如此大的落差击得天寐就快站立不稳。

此时室外室内,刀尖声骤起,三条黑影将七寂笼罩在他们的刀光剑影之中,只是短暂的交手,七寂的心不禁绷紧,她想不到逐月楼除了天寐,竟然有一批这样的高手,看来漠风是铁了心要取她性命了,相对于七寂的意外,那三个黑衣人简直被七寂的武功震撼住,他没想到合他们三人之力,竟然无法制服这年纪轻轻的少女。

就在这时,外面的厮杀声更加响亮,透过窗边,对面的山峰竟然看见火光,天寐心中一紧,顾不得心痛与绝望,提起剑夺门而出,他离开之时还是忍不住再次回眸,漠风下 了 死命令,这三个人不杀七寂绝不停手,而七寂出手也招招致命,他帮谁都让自己一一

天寐低吼了一声冲了出去,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带着绝望的疯狂,前一刻他还站前云端,享受新婚的快乐,这一刻他就跌入地狱,默默承受被欺骗,被背叛的痛苦与煎熬。

“啊——”天寐再次痛苦低嚎一声,此刻逐月楼被围攻,她与他就是敌对的仇人,如果他天寐还想着她的安危,怎对得起楼中兄弟?

“副楼主——”

“小峰——”就在这时,今日的伴郎小峰被人拦腰一刀,那带这惊恐的喊叫让天寐的血液瞬刻变冷,他长剑一挥,加入了战团,此刻袭击清风居的人主要是七寂那将近过百的陪嫁丫头侍卫,虽然人数不多,但却凶残至极,出手快、狠、绝,杀人似乎如砍萝 卜一般,这样的一百人战斗力绝不亚于几千人。

此刻站在清风居几乎是外来入侵者,而逐月楼的人都烂醉在地,天寐一出现立刻被层层围困,天寐无暇多想,那剑如游龙似银蛇,直朝围攻者噬去,漠风那边也不容乐观,他似乎也醉得不轻,在众人的围攻声中险象环生,他不是明知今夜有诈吗?为何还要喝那么多?

“杀——”就在这时六个围攻者齐喝一声,刀剑朝天寐不同部位攻来,天寐大喝一声,腾空而起,长剑如闪电一般朝最近的一个男子劈去,但就要快到的时候,刀锋一闪,直取旁边没有防备的男子,男子一身惨叫,鲜血四溅,那滚烫的血溅了天寐满脸,但此刻天寐竟然没有任何感觉,天寐趁他们一乱,再连挑两个,压力顿减。

此时清风居对面的逐月楼更是浓烟弥漫,似乎主要入侵力量正在努力攻上逐月楼,那刀剑的声音越来越近,似乎要将这边也震撼一般。

“不好,楼主快逃,来了很多人。”这时楼中一个兄弟惊恐地大叫,原来刚刚那刀剑声并不是来自对面的逐月楼,而是大批敌人攻上了上来,天寐心中暗慌,虽然入侵者战斗力很强,但逐月楼也不应该如此不堪一击呀?

“走——逃往竹林——”漠风手一扬,一阵白雾朝黑衣人撒去,残余的十几个人趁这个机会,立刻撤往竹林深处。

“杀——一个不留——教主有令,今夜血洗逐月楼。”当嗜血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时,冲上来的黑衣人如潮水一般向竹林袭来,当他们一走进竹林,本来悬挂在竹林的灯火一下子被弄熄,整个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射——”漠风一声令下,箭如雨,凌厉无比地朝前方射去,天寐想不到竹子的上端,石头的下面全隐藏这一流的弓箭手,原来漠风早已经筹谋好了,天寐整颗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

“啊——啊——”当前方笼罩在箭雨之下时,惨叫此起彼伏,跑在前头的纵是武功多高强,都被一个个被箭射成刺猬,跟在后面的见势头不好,忙往外面跑,但却被漠风安排在后面的人拦截堵杀,清雅的竹林在今夜成了人间的地狱。

天寐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此时肩膀一重,漠风竟然静悄悄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带血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一拍包含了千言万语,天寐喉咙一热,鼻子竟然微微发酸。

“对不起。”天寐的声音嘶哑低沉,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哗啦啦地声音,那天籁般的声音此刻听来却像亡魂曲,天寐的鼻子、胸腔呼吸的全是血的腥味。

“你我不需道歉,更何况你何错之有?只不过这次挑了你下手罢了。”漠风淡淡地说着,深邃的 目光透过浓浓夜色,看着那漫天飞箭,风扬起他的发丝,这一刻的漠风平静得让人害怕。

“逐月楼那边怎样?是不是攻上去了?”天寐的沙哑的声音带着忧虑。

“逐月楼那边我集中了所有兵力,有顾樱、顾洛把守,并且我这次出动了两百个黑鹰成员,除了三个藏在你的新房,其余都在那边,只要将他们进入那假的藏宝地点,纵使千军万马也是有来无回咖”漠风淡淡地说着,如果不是是不是传入耳畔的惨叫让人心惊胆跳,大家还以为漠风正与天寐在闲话家常,把酒言欢。

“亮灯——”当惨叫停止,漠风声音平静地命人掌灯,看着满地尸体,天寐又忍不住一阵恍惚,她怎么了?天寐很恨自己,为什么到这个关头,自己还惦记着她的生死。

“她怎样了?”天寐愕然地抬起头,并不是因为奇怪漠风问起她,而是漠风声音的虚弱无力让他愕然。

“不知道,我离开时,他们正奉你的命令取她性命。”天寐想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但却抑制不住颤抖。

“你与她那美好的相处时光都是假象,她只是要将我们置之死地的敌人,并且还是一个夺了你心的敌人,这样的人我怎能让她活着,天寐你说是吗?”

漠风大踏步跨过尸体往前走去,但那声音却虚弱得像一个奄奄一息得人所发出,似乎每说一个字都费尽心神,天寐第一次觉得漠风的背影竟是那样的疲惫凄凉。

明知她该死,但心为什么那么不愿意?明知她从头到尾都是骗自己,但却不愿意去相信,即使现实是那样血淋淋地摆在眼前。

“你们从清风居一直往下搜,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一经发现,杀——”只那一瞬间漠风的声音又恢复了冷硬有力,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心安的魔力。

走出堆满尸体的竹林,迈过猩红的土地,两人的心非但没有放松,反而绷得更紧,似乎喘气都很困难。

“漠风,你进去看看她是不是——”路过自己的寝室,天寐心跳得异常快,她会不会已经——

天寐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轻轻的门。

“走吧,别看了。”漠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死死盯住这那扇门一会,像逃一样地离开,他的心竟然在颤抖,心中说不出恐慌杂乱。

天寐定定站了那一会,最后闭上眼睛随漠风离开,没有知道他的心有多乱,有多矛盾,他不愿意看到黑鹰有成员死去,但他却害怕她倒在血泊中,虽然那扇门近在咫尺,天寐终是没有勇气去打开。

两人迅速往下走,然后拐上逐月楼,靠逐月楼越近,那声声惨叫是那样的清晰,即使漠风自认布置得万无一失,但寂静的夜,听到如此凄惨的叫声还是禁不住心寒,生怕惨叫倒的是自己人。

上到半山腰,刀剑相碰的声音尖锐地传至耳畔,响得就如在耳边一般,接一连二的惨叫让漠风、天寐的心猛的一紧,脚下发力,迅速朝顶上半山亭掠去。

半山亭地势突出,在夜色下如一直振翅欲飞的苍鹰,待漠风、天寐两人冲到上面时,地面层层叠叠的尸体让他们触目惊心,但更让他们的心几乎在瞬间停止跳动的是包围圈中那负隅顽抗的少女。

她那双眸子依然清亮如昔,只是洁白的脸满是斑驳的血迹,那身破烂的火红嫁衣在风中飘飞,刺痛了天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