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了?”漠风轻抚了一下七寂的发丝,但那双眼睛却看着那高起亭台屋檐,眸子尽是伤痛,似乎沉浸痛苦的过去走不出来。

“漠风一一”七寂能休会这种无父无母,到处漂泊的孤苦无依,更何况漠风年幼丧母,紧接着亲眼目睹父亲惨死,背负着灭门之仇,孤独地活着,一定是很难很难。

“以后你有我,我会陪着你。”七寂紧紧握着漠风的手,漠风的手此刻冰凉得很,七寂干脆环住他的腰,紧紧将他搂住,两人在晚霞漫天的宫墙下,相拥相偎,动情处七寂竟然掂起脚吻上漠风,如此主动并不多见,漠风的嘴角微微扬起,心暖融融的,如浸在温水一般。

“嗯、嗯、咳一一”几声故意发出的咳嗽声,吓得七寂慌忙从离开漠风,虽然她并不是很害羞的人,但第一次如此主动与漠风辛热被人发现,七寂还是俏脸飞红,将头低下不好意思看来人。

漠风也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打扰他好事的人是谁?因为能出入这里的人除了于少皇,并没有多少个,难得七寂这次如此温柔主动,漠风刚被她弄得心荡神驰,正在甜蜜之际,想不到这个于少皇竟那么不识趣,偏偏这个时候打扰,漠风的脸色并不好看,整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但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满足过。

“南宫骏见过皇上。”僵持了一会,漠风还是扯过七寂向于少皇行礼,毕竟眼前这个是一国之君。

“是少皇打扰了南宫兄的好事?不过这也不怪少皇,这里宫室多,就是亭台楼阁,假山水谢也不少,南宫兄偏选这么空荡荡的地方,朕这一转身就看到了,想眯起眼睛都来不及了。”

“不过这男欢女爱,情到浓时,朕明白,少皇已经有准备好的宫室,高床软枕,南宫兄请便,请便。”这于凉国帝王此刻没有丝毫皇上的架子,语气还暖昧得很。

七寂眉头微皱,看这厮唇红齿白,想不到与漠风是一丘之貉,说话都不大正经,看来两人不仅仅是样貌有几分相似,就连说话那个调也差不多。

“好事天天有,不过今天的特别好,只可惜被你打扰了,难得皇上你一早在此等候,我就是再心急也得缓缓。”只那一会,漠风已经恢复如常,声音带着笑意,七寂也慢慢恢复了自如,抬头扫了一眼于少皇,今日的他穿着华贵的紫色衣袍,更显得面如冠玉,气宇不凡,就连一向讨厌紫色的七寂,也不得碍眼。

“既然如此,请嫂子去宫室稍稍休息,我与南宫兄去去就回来。”于少皇一直称漠风为南宫兄,自然而亲切,七寂心中疑团更多,他们究竟什么关系?怎么从来没有听漠风说过?不过七寂除了了解漠风的过去,对他知道并不多。

“她是我的妻子,没有什么瞒她的,一起去吧。”漠风轻轻挽起七寂的手,七寂的心微微一暖,虽然她并不是好奇的人,但漠风这样说,她听着觉得十分舒坦,觉得两人是一个整体了。

“既然如此,我们走吧,皇祖母正念叨着你呢?”听到七寂脸上的疑惑,漠风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晚上我回去详细说给你听,只要你不嫌烦。”对上漠风那亮若星辰的眸子,七寂重重地点了点头。

七寂跟随着漠风一直往里走,他们到一间容苑的庭院前停了下来。

“少皇,是不是骏儿来了?”从声音听是一个女人,并且是一个已经不年轻的女人,只是她的声音带着欢喜,让她的声音显得一点都不沧桑。

七寂就在这里见到了南宫容,南宫若与俞小丹那个十二岁就失踪的小女儿。

虽然南宫容已经不年轻,但脸上的皱纹,非但不让她显得苍老,反倒多了一份从容慈爱,那轮廓依然能看出她年轻时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高雅,但却不让人感觉陌生疏离,反倒让人觉得亲近。

“这位是一一”七寂感觉于少皇与南宫容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巡逻,微微觉得不大自然。

“这是我的妻子罗伊。”漠风大大方方地牵着七寂的手走了过去,七寂微微有点紧张,毕竟是见南宫家的长辈,南宫容一边看七寂,一边点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骏儿的眼光就是好,伊儿虽然素颜粗衣,还是将少皇的三宫六院给比下去了,不知道是凉国女子不够美,还是少皇眼光不行。”于少皇听到自己的外祖母打趣自己,竟如孩子那般赖了上去,没半分七王聚会时的凌厉与霸气,但此情此景色,在皇宫深苑并不多见,看着让人觉得温馨。

三人叨叨絮絮地叙旧,有欢喜,也有伤感,七寂安静地听着,看着南宫容那恍惚的眼神,愧疚思念的神情,七寂心微微揪了一下,这是一个有故事女人,她十二岁那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七寂在旁,三人都是聊些家常话,到夜深,南宫容依然兴奋得没有倦容,但于少皇与漠风非得要她去休息,她才肯作罢。

回到于少皇为他们准备的宫室,里面果然是高床软枕,那被褥的质地绝对上乘,躺在上面十分舒服,但七寂知道今晚不会睡得太早,漠风一定有很多话对她说,但七寂没想到他先说的并不是南宫容。

“小寂,我不想瞒你,蒙帝我是一定要杀的,我们现在正密谋着这事,已经不是准备了一天两天了,但我心有很矛盾,你娘现在是蒙帝的梨妃,洛川的父亲,而这两个人都与你关系密切,我一一”

“但你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身首异处的惨景,我的奶娘,我南宫家的管家,那些逗着我玩的家丁丫鬟,还有一一他们全被都死了,你不明白那种感觉,虽然过了那么多年,还是一一”

“但他现在变成你娘的夫君,你说我该怎样?”虽然漠风的声音平缓,眼神平静无波,但那起伏的胸膛可以明显看出他内心的矛盾与挣扎,煎熬与情绪的剧烈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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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恋歌 78:步步为营

“蒙帝阴险狡诈不下司马勒,与司马勒这一仗,无论是渊国还是逐月楼都已经元气大伤,就算现在有凉国相助,也只不过是夹缝生存的小国,万一刺杀失败,被蒙帝发现,我们的力量还是不足对付他。”

“但如若不早点绸缪,以蒙帝的为人,必然是想斩草除根,可惜他现在是娘的夫君一一”七寂想起自己的娘,也变得神色黯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当日与娘相见,娘言辞之间对蒙帝颇有怨气,只是怨不代表无心,如果杀了蒙帝,令自己的娘后半辈子无依,那如何是好?可漠风的血海深仇岂能不报?

“当日与你娘相见,我发现她说起蒙帝,眼中似乎有恨意,不知道这是由爱而恨,抑或她现在只是被蒙帝所囚,心中无爱只恨。”漠风细细回想梨妃说起蒙帝时的表情,心中依然没有把握。

“要不找机会与娘再见一次,我们探一下她的口风,而我也想见我娘了。”七寂将头埋在漠风结实的胸膛,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温柔。

“探一下你娘的口风倒是好,只是我怕你娘察觉我的用心,将一切告之蒙帝,那我多年的筹划就付之流水了。”虽然漠风说地轻描淡写,但七寂知道秘密稍有泄露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一一七寂还是十分矛盾。

“你都准备好了吗?如果我娘不让你杀他呢?你会不会放弃?”七寂抬眸看着漠风。

“我不知道。”漠风笑笑,眸子有点茫然。

“无论你如何做,我都不会怪你,但只是不想娘难过,想办法让我再看看娘,最起码我想知道我爹是谁?我也想知道蒙帝对她来说,重要到什么程度?”漠风看着七寂晶亮的眸子点了点头。

那晚他们躺在床上偎依到天亮,也聊到天亮,漠风第一次毫无隐瞒地将他所有计划都告诉了七寂,包括南宫容那传奇而又艰辛的一生。

南宫容十二岁偷偷跑下山玩,可惜貌如其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武艺却没有学到半点,自小在兄长的护翼下长大,不知道外面人心险恶,想不到一下山就遇到了凉国的人贩子,被卖入了凉国青楼,从此离家万水千山,思家每每哭到眼睛红肿,但却无计可施。

青楼老鸨一看她的样貌,再看她的才艺,感叹老天眷恋,掉一个宝贝下来,于是精心栽培,希望日后成外青楼活招牌,南宫容逃跑过多次,最后都被捉回来,渐渐死了这条心,只是夜深人静之时,特别想家,想她的父母兄长。

南宫容十四岁登台,一曲动京师,从而得以与某些凉国贵公子相见,南宫容见机会来了,于是偷偷央求这些公子哥儿带书信到渊国的南宫世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所托非人,书信送去后石沉大海,一点音信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她的用心,老鸨最后连笔墨都不允许她碰,有当地富豪,黄金千两买她一春宵,吓的南宫容夜夜无眠,好在老鸨都借口年幼回绝,因为她还想将她卖一个好价钱,毕竟培养一棵摇钱村并不容易。

但当朝老丞相六十大寿,指定要南宫容到府中弹一曲助兴,老鸨生怕南宫容会被某位权贵看上,强行要走,实在不愿意,但碍于丞相权势,不得不允,只是再三叮嘱南宫容不许勾搭权贵,然后大骂这些有权有势之人大抵都是负心汉,根本不足以托付。

南宫容乖巧应答,但却一直想着机会逃走,只是丞相派来的人多,根本没有办法逃走。

想不到老天见怜,路上适逢天狗吞日,一时乌天黑地,众人没见过此情此景,以为是灾祸降临,都吓得大惊失色,慌成一团。

南宫若竟趁这个机会逃脱,重获自由的南宫若生怕被捉回去,又或者路上再遇到恶人,故意弄得自己篷头垢脸,后来变卖了身上的珠钗上路,经过千辛万苦,她好不容易来到凉国的沧水江,渡过沧水江就是西漠,渊国近了。

岂料船到半途,刮起大风,船翻掉入江中,醒来已经到了西漠的一家客栈,救她者是一俊朗男子叫邗枫,剑眉星目,十分英挺,交谈两人情趟相投,短短时日竟坠爱河,南宫容真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邗枫也是情深款款,两人有点难舍难分。

“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家,然后向我爹娘提亲可好?”听到南宫容的提议,邗枫犹豫了好一会,但最后还是重重点头。

“适逢邗枫有急事离开,请求南宫容在客栈等候他半个月,再三保证半个月一定归来,去南宫容的家提亲。

岂料邗枫一去二个月,从此音讯全无,邗枫只是预付了一个月的租,银两掏空后,客栈掌柜将南宫容驱逐出门,南宫容再次在陌生的西漠流离失所,她本想起程回渊国找父母,但又怕邗枫回来再寻不找她,只好在客栈附近流连,不肯离去,之后沦落到与乞丐为伍,但这样苦苦再等了三个月,邗枫依然没有出现。

无奈南宫容留下书信,嘱托掌柜他日见到邗枫一定转交,岂料掌柜在她转身之际,已经随手丢弃。

南宫若没能逃脱厄运,因为身无分文,又厚不下脸皮求人施舍,有时有人施舍到的包子也被那些蛮狠的乞丐抢走。

“公子,请施舍个包子。”饿到极点的时候,刚好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子经过,南宫若跑了过去,先引起男子注意的是南宫若那如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但男子还没有应允,南宫容已经饿倒在地。

当南宫容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一间大宅当中,身上破烂的衣服已经被换掉,脸上的污垢也被清洗,男子叫张淳礼,对她礼遇有加,吃好穿好,南宫容以为遇到好人,心怀感激,准备想求他带一封信到渊国的南宫世家,让她的爹娘派人接她回去,总好过她在到处流浪,被人欺负。

但没想到张淳礼只是一个徒有其表的小人,见她貌美,于是她送给了当朝左丞相,以换取他的升官发财,左丞相认她为义女,对她照顾有加,锦衣华食,服侍周到,尽显父辈的慈爱,但可惜最后还是露狐狸尾巴,将她送入宫中献给凉王。

凉王五十有二,骄奢淫逸,贪图美色,对于左丞相献给他的礼物十分喜欢,觉得宫中美人无一能出其右,当夜即强行宠幸了年仅十五岁的南宫容,封为容妃,南宫容羞辱难堪,尤其想起邗枫,更是悲痛欲绝,几欲自尽,但最后都被救起,最后也打消了死意,得过且过。

凉王天忙残暴,身外一个小国国主,不但不励精图治,反倒疏于朝政,尤其南宫容入宫之后,更是迷恋起美色,晚晚在她的宫室留宿,从此不再早朝,奏折如山高,却无人批阅,国中天灾频发,灾民流离失所,无人管,朝臣愤恨,将冒头直指南宫容,说她狐媚惑主,其罪可诛。

对于个别大臣的劝诫,凉王不但不屑一顾,甚至还冷血地赐死,此等残暴行为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三皇子怒闯皇宫后院,挥剑对准南宫容,希望杀宠妃,警醒父皇,四目相对,三皇子长剑当啷掉地,脸色惨白骇人,三皇子并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容日思夜想的邗枫,只是再见如隔世,物是人非。

可叹,可悲。

南宫容锋芒太露,凉王的过分宠爱,让她成为后宫女人的眼中钉,好在邗枫暗中保护,才得以存活,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南宫容渐渐蜕变,变成翻生成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最后成功帮助三皇子邗枫登位。

凉王临死,一定要宠妃南宫容殉葬,邗枫偷偷将南宫容救出,然后替她造了一个身份,重新娶入宫中,南宫容先后嫁于邗枫父子,两朝为妃。

为不引人注意,邗枫先是封南宫容为美人,生子后母凭子贵立是妃子,最后立为皇宫,统领六宫,可惜邗枫染病,三十六岁病逝,死后立南宫容年仅十岁儿子于淳为皇。

于淳年幼,有野心的大臣蠢蠢欲动,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南宫容殚尽精力,只是于淳愚钝,胸无大志,长大之后骄奢淫逸,贪圄享乐,根本无心朝政,对于强国西漠的欺凌,从没有想办法自救,只懂得割地进贡,导致国贫民怨。

南宫容见自己的儿子根本扶不起来,狠心联合臣子逼于淳下位,扶持沉稳聪慧的孙子于少皇登基为王,于少皇年幼,南宫容垂帘听政,处理政事,直到于少皇能独当一面,才卸下重任,这一路走来,步步艰辛,饱含血泪。

刚进宫时,因嫁了一个比自己爹还老的男人为夫,南宫容深以为耻,不敢再见自己父母,后来朝中争斗,处处陷阱,步步为营,不敢暴露自己是渊国南宫若的女儿,免得节外生枝,连累亲儿。

等到登上权力的巅峰,准备偷偷回家与父母相见时,惊闻父母已逝,痛不欲生,再后来听闻南宫世家一家灭门,哭倒在地,病了三月才能下床。

年老更是思念亲人,故土,机缘巧合与漠风相认,思及父母兄长,对漠风竟比亲儿还好,答应漠风,誓报灭门灭族之仇。

漠风缓缓地说,七寂静静地听,彼此偎依的身体靠得更紧。

漠风与七寂待在凉国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些日子漠风与于少皇密谋任何事情都没有回避七寂,七天后两人秘密离开了凉国,然后悄悄回到蒙国,希望能与梨妃再见一面。

蒙国的皇家寺庙,钟声悠远。

梨妃紧紧抱住偎依在她怀中的七寂,眸子湿润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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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恋歌 078:那年那月

“娘,你过得好吗?”七寂紧紧搂着梨妃,脸上没有往昔的冰冷,带着依赖与满足,嘴角微微翘起,笑得甜美,场面是那样的温馨,漠风静静站在一旁,他有点眼馋,七寂这女人,似乎从没有这样依恋过他,起码没有搂得那么紧,那么满足。

“娘过得很好,就是有点想我的伊儿。”梨妃的声音有点哽咽,双手捧着七寂的脸蛋细细地看,似乎想将七寂的样子印在脑袋里。

“伊儿,怎么瘦了那么多?”梨妃心疼地捧着七寂的脸蛋说,七寂微微嘟起嘴,偷偷瞥了一眼漠风,被他这样折磨,能不瘦吗?梨妃从七寂的眼神似乎看出些什么,嘴角倒微微翘了起来。

“相思使人瘦,我的伊儿有心上人了?”梨妃明知故问,虽然声音很小,但七寂和漠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七寂脸上红晕满布,漠风则扭头朝向别处,似乎听不到她们两个在说什么。

“娘,爹是谁?我很想知道,还有你爱蒙帝吗?”刚刚还是一脸笑意的梨妃,听到七寂的话,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轻抚七寂脸颊的手变得冰凉,好一会都没有出过声。

“娘——”七寂低低互换了一声,梨妃才醒悟过来。

“伊儿,你真的很想知道?”梨妃长叹了一声,那双美目变得幽怨朦胧,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感情,看得七寂有点不忍,似乎在挖开自己娘的伤疤,但与娘相见的机会不多,如果这次不问,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嗯,娘我想知道,无论我爹是什么人,我都想知道,还有我想知道你过得幸不幸福?你爱他吗?”面对七寂的问题,梨妃显得有点犹豫,不知道是在犹豫该不该说给七寂听,还是在犹豫该怎么说?尤其漠风也在这里,还是有些不自然。

“要不要我回避一下?”漠风转过脸,淡淡地问,每次看到七寂的娘,漠风都想起自己娘亲的死,始终是亲近不了。

“不用了,以后我就把伊儿托付给你了,没有什么不能对你言,更何况也涉及到你的父亲南宫夜,我知道你很恨我,如果不是我嫁给你爹,你娘就不会绝望而死,但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这是几年来每次一想起你娘,我的心都难过。”梨妃幽幽叹了一口气,目光悠远飘渺,似乎记忆回到很久很久前。

我是陈国公主,陈国不大,但却是当时十四国最富饶的国家,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牛羊肥美,地下多铜矿、银矿,盐业,水产都很丰富,国人生活富足,这样安逸的生活,得天独厚的地域优势,让陈国代代国君都无任何忧患意识。

父皇年轻之时性格豪爽,痴爱武学,常常溜出皇宫,以另一个身份结交天下英雄豪杰,顺便维护武林正义,当时江湖人称剑霸,侠名远扬,黑道之人闻风而破胆,加上父皇长的十分英挺,江湖上很多女侠芳心暗许,只是父皇没有一个看得上眼。

但你的爷爷南宫勒横空出世,十七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震天下,甚至有人将你爷爷与我父皇相比,说我父皇如清风朗月,而南宫勒则是兰芝玉树。

当时我的父皇很是不服气,于是上门挑战,两人在无名峰顶大战三天三夜,想不到最后惺惺相惜,把酒谈欢,醉酒狂歌,好不畅快,他们的胜败输赢成了江湖上无人知道的秘密。

这次之后,两人经常来往,发现志趣相投,最后竟结成生死之交,一起喝酒,一起畅谈江湖人,江湖事,一起醉心武学,比剑放歌,那时你的父亲并不知道我父皇是陈国国君,更加无所顾忌,而我父皇生性磊落,两人推心置腹,将彼此视为人生一大知己。

我父皇除了喜欢结交英雄豪杰外,还酷爱攀登各地名山,对神秘的圣女峰也是好奇不已,后来与南宫勒相约一起上山探险,还谈笑说不定能遇上风国圣女,一睹仙子丰姿。

风国的圣女貌美如仙,一生不能出嫁,囚于风国圣女峰上,为风国国运祈祷,如果失去清白,必须火祭,否则风国天神降罪,风国灾难连连。

想不到机缘巧合之下,我父皇真的与风国圣女梦如相遇,也就是我娘。并且对我娘一见倾心,宁愿输一把名剑给你爷爷,也不肯提前下山,偷偷留在圣女峰半个月,我娘对我爹心生情愫,情难自控之下,娘甘愿被火祭,也委身于我父皇,在山峰缠绵一夜。

父皇并不是无情之人,日后伙同你爷爷将我娘从圣女峰偷偷带走。

“我们一起夜探圣女峰,怎么你就遇到仙子,我就遇到陷阱机关?”南宫勒当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手脚脚无比愤恨地说,沉浸于幸福的父皇但笑不语。

“不行,仙女我娶不到,顾辰兄一定要赔偿我,要不我跟你抢女人。”当年你爷爷始终对他上山后一无所获而遗憾。

“想抢我的女人?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不过如果日后我生女儿,你生儿子,我将我的女儿许配给你儿子好了,免得你觊觎我的梦儿。”想不到这一预言日后成真,南宫勒生的是儿子,也就是你的父亲南宫夜,而我娘就有了我,父皇与南宫勒两人定下了儿女亲家。

风国圣女失踪,举国震惊,触动了大量兵力去追捕,一经发现失去清白,立即火祭,虽然父皇是一国帝王,但深知自己偷人不对,并且偷的是圣女,一直将娘养在深宫,长年以面纱示人,陈国除了我父皇,并无一人见过我娘真容。

父皇爱民,但天性贪玩,喜欢外面的江湖生活,所以政事不是那么繁忙的时候,都会带着我溜出皇宫,甚至常常到南宫世家小住一段时间。

因为双方父亲是知己好友,而我们又有婚约,所以我与南宫夜自小亲近,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也知道我是他定下的妻子,还曾许诺长大之后娶我为妻,做他最漂亮的新娘子,因为他这句话,我一直想快点长大,然后做他南宫夜的妻子,我的确是深爱过你的父亲,也曾经以为会与他共度此生,快乐而无忧,只是世事难料。

在我十三岁那年,父皇已经意识到相邻两国,对我们陈国不怀好意,迅速将陈国的财富转移,心想万一陈国被灭,也还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否则一朝战败,这些都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父皇的担忧并不是多余,不到两个月,这两个国家果然合力来攻打我们陈国,陈国安逸惯了,面对强大的攻势惊慌失措,我父皇虽然已经做好了退路,但看到陈国覆灭,将士百姓惨死的场景,死也不肯离开陈国,一定要与陈国共存亡,最后在我和娘的跪求下,父皇才肯与我们在将士的护卫下从秘道离开。

那一天我看着我们美丽的皇宫血流成河,尸体成堆,宫女被凌辱,侍卫被残杀,富饶而美丽的国土被这两个国家瓜分,从此世上再无陈国,我父皇成了亡国君王,我成了亡国公主。

但这两个国家的国主见找不到我父皇的尸体,于是发动所有力量去追捕我们,我们成了过街老鼠,整日担惊受怕,娘曾提议父皇再次用剑霸的身份暂时住进南宫世家,但父皇担心会连累南宫勒一家,宁愿到处躲藏,四处颠簸,都不愿意过去。

父皇提早将渊国的财富转移,两国国主更是疯狂地搜捕着父皇,好在侍卫尽忠,父皇行走江湖多年,武艺高强,警惕性也够好,没有惨遭毒手,但陈国士兵长期安逸,显得比较软弱,东山再起机会渺茫,父皇心生绝望,感叹英雄末路。

父皇带着我和娘亲居无定所,颠沛流离,在这期间,娘无意暴露了真容,碰巧被风国的人发现,开始大规模地追杀娘亲,准备将娘捉回去火祭,我们常常在半夜遭到袭击,每次有一点风吹草动,父皇都会惊醒,而我也晚晚发噩梦。

娘蹭哭着对爹说,要不她回风国受火祭,也好过连累父皇与我,父皇死抱着娘,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这样的生活我们过了三年,曾经意气风发,豪爽干云的爹迅速苍老,昔日英挺早已不见,而娘长期担惊受怕,身体越来越弱,虽然父皇天天乞求老天,但娘还是离他而去,死在一座破败的古寺,再也听不到父皇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三年我真的很想南宫夜,南宫夜是我唯一的念想,因为他说过一定娶我,他说过我们以后就这样好好生活一辈子。

娘知道她死后,父皇一定生无可恋,死前要父皇发誓好好活着,看着我幸福嫁人,但是娘的死,给父皇致命打击,父皇变得精神恍惚,有时候还将我当做娘,他知道他不但不能照顾我,还有可能害了我,于是就悄悄带着我去了渊国找南宫勒,希望我嫁给南宫夜,有一个好的归宿。

那年我十五岁,我去到南宫世家当天是七月初八深夜,刚好是我的生辰,那天我满心欢喜地去找南宫夜,我想向他倾诉我所有的思念,三年不见了,不知道他变成怎样,但想不到这一天留给了我永不磨灭的痛。

“七月初八南宫世家张灯结彩,虽然宾客已经离去,但家仆仍然忙碌着,因为这天是南宫夜与你娘成亲的日子,我赶在他洞房花烛当夜回来。”梨妃眸子平静,但七寂听着竟说不出的辛酸,鼻子酸酸的,漠风握着剑的手很用力,他并没有想到是如此。

我爹气南宫勒违背承诺,恨不得冲进喜房,但却被冲忙赶来的南宫勒拦住了,他们曾是知己好友,面对面相见,竟然认不出我爹了,因为短短三年,父皇已经变得沧桑不堪了,两鬓斑白,等南宫勒发现是父皇,也呆在一旁,曾经的爹,如清风朗月,曾经的爹与南宫勒一样俊美,只是物是人非。

爹将南宫勒扯进里面的房间,我傻了一样站在他们喜房前面,国亡了,家破了,娘也死了,南宫夜他是我心中唯一的温暖,但他也弃我而去,三年前信誓旦旦的话依然在耳边回荡,岂料三年后他却——

后来爹出来将我死死扯走,南宫夜武功高强,听力极好,不可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但他一定不知道我站在他门前,也许知道他也不会弃娇妻出来看我一眼。

我软软靠在厢房前面的大柱子旁,觉得整个人死去了一般,我听到房里传来打斗声,我也听到他们的争吵声,但吵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清楚,吵声渐渐小了,后来父皇出来,你爷爷南宫勒也出来了。

他声音哽咽地说南宫家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爹,他说爹与我三年音讯全无,而南宫夜又非得娶你娘为妻,他阻挠不了,但只要我愿意,南宫世家将倾尽所有,确保我安全,一生衣食无忧,南宫家在,我在。

父皇终是将他是陈国国君,亡国之君王的身份告诉了南宫勒,也将我交托给南宫一家,你爷爷南宫勒极力挽留我父皇,甚至冲过去将父皇扯回,但父皇拔剑,去意已决,他离去的时候,将藏宝地图交给我,叫我妥善保管,然后再也不看我一眼,大踏步离开,但我从他的侧面看到泪从他沧桑的脸颊滑下。

那晚我住在南宫家离南宫夜新房最远的厢房,许是怕我触景伤情,南宫勒说如果知道我还活着,就是死也不会让南宫夜另娶他人,但如今米已成炊,他也无法改变,但他说了好多次会补偿我,一定会让南宫夜补偿我。

“那晚你爷爷南宫夜站在我们前很久,他离去之后,我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哭了,我觉得整个世界就剩下我一个。”

梨妃的声调依然平静,只是那朦胧的眸子微微红了,七寂鼻子酸酸的,想起被漠风抛弃那个夜晚,她也是如此,独自一人在山洞里低声哭泣。

卷二 恋歌 079:惊天秘密

天蒙蒙亮,我偷偷离开了南宫家,我没有那个勇气看你爹与娘新婚燕尔,甜蜜幸福,南宫世家的守卫以为我是来访的宾客,没有阻挠,但我并没有走远,我在南宫山庄的山脚下坐了很久,并不是想等南宫勒或者南宫夜追出来,而只是我不知道去哪了?天大地大,似乎没有一个地方是我的家。

后来我真的看见你爷爷和父亲追了出来,虽然离得很远,但我居然还能从背影里认出他,我躲在大石块里面没有出来,等他们都离去了,我才漫无目的地离开。

我虽然知道我父皇在哪里,但我并没有回去找他,免得他再上南宫世家闹,并且我也不想他再担心,国家亡了,娘死了,这个打击对爹已经够沉重,但要我在南宫世家寄人篱下,看着南宫夜与妻子恩恩爱爱我做不到。

转辗间,我流浪到胡国的沅州,这里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到处能看到清澈的溪流,杨柳依依的提岸,我喜欢这里,适逢这里的首富罗络府中招丫环,因为待遇好,想进去做丫环的人很多,那队伍排得很长很长,但听说罗府要求很严,很多都是失望而回,这我刚好没有地方去,就去了。

“我刚开始以为罗络已经是一个老头子,想不到只有二十二岁,长得气宇轩昂,风流倜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那样的才华横溢,在做生意方面则精明干练,作风雷厉风行。”说起七寂的爹,梨妃的脸漫上了红晕,如一个娇羞的少女一般。

我进罗府的时候,你爹尚未娶妻,其实男子十八岁就应该娶妻了,罗络的爹娘也心急,每天媒婆都踏破门槛,大家用秀,小家碧玉的画像堆满书房,但你爹罗络却一个都瞧不上,成亲的事一拖就拖了四年,

“在皇宫之时,我酷爱茶花,无论是品种,还是种植方法我都了如指掌,在罗府我就与这些花花草草为伴,平常也不大爱说话,罗府很大,仆人也很多,加上我不爱到处走动,进了府中三个月才第一次看到你爹。”

“那日园子里的花全盛开了,你爹出现在我眼前,当时我以为是罗府来的客人,还问他是不是走错路了?”梨妃的声音更加柔和,想起自己往昔的青春年华,那眸子也朦胧如烟,带着缕缕深情。

当时你爹也坏,就跟我说是附中来的宾客,也是酷爱茶花,从此天天出现在这个花圃里,我的心情尚不平复,并不爱与人说话,所以对你爹并不大理睬,甚至有时还怒目相向,但你爹是一个温润如水的翩翩公子,不但不怒,反倒经常说话引我发笑,还变着名目,要我陪着他。

府中的丫头开始对我指指点点,甚至用很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从她们带刺的话,知道都在骂我,说我一个出身低贱的丫头,竟然敢勾引主子,对这些风言风语,我都不在乎,只要这里有片瓦给我遮头就好,我过怕这些颠沛流离,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日子?

对于罗络我并没有其他想法,自看到你爹背弃承诺,另娶他人,我已经心死,不再相信男人的诺言,男人很多时候,我正眼都不瞧一下。

虽然我知道这些丫头都背里骂我不要脸,但却没有人敢真正对我怎样?直到一次罗络出远门,一直爱慕他的表妹过府对我大打出手,这女子长得艳丽娇柔,但却很是泼辣,一上来就撕扯我的头发,掐我的脸。

娘刚开始也躲让她,但她却越来越过分,虽然我曾经是陈国公主,自小养尊处优,但这被人追杀的几年,跟随着父皇东逃四窜的时候,也学会了一点防身的花拳绣腿,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将她打伤了,我在这里无权无势,无亲无故,我怕被捉到监狱,偷偷地逃走,重新过上流浪的生活。

你爹回来知道我不见了,发了疯一样找我,我逃走之时,身上没有什么银两,走得并不快,当准备坐船离开这里的时候,我看到你爹赶来了,那时我以为他要捉我回去交给官府,慌忙央求船夫离开,船夫看到我焦急,忙将船划走,当时我听到你爹在身后拼命地喊,听得我很是害怕,但船还没有靠岸,你爹就追来了。

我当时死活不肯跟他回去,我并不是卖身到罗府,所以他无权硬要我回去,看到我一心要离开,你爹急得眼睛都红了,见我去意已决,他不再说什么,从此我去哪,他就跟到哪?从此寸步不离,跟着我一起遭罪,这样跟了我整整一年,我好几次偷偷溜走,但最后他都找到,只是每次找到后,那眼神凶狠得要吞了我一般,但他却总是抑制住,并不对我说一句重话。

其实跟着他这一年,我的日子过得不差,他年长我几岁,很会照顾人,不知道怎的心就软了。

“我跟了你一年,你也没有别的地方去,要不回我们罗府?你愿意做丫头也可以,愿意出嫁做夫人也行,但要嫁只能嫁我,要做也只能做我的夫人。”他总是不停地引诱我,许是这样颠沛的日子过怕了,许是真的被他感动了,我跟他回了罗府做丫头。

这次回去,不知道是不是罗络训了仆人,谁都不敢对我不敬,就连老夫人、老爷子也待我亲厚有加,甚至不介意我来历不明,开口要我做他们的儿媳妇。

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我与你爹倒志趣相投,有时我浇花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吹箫,其实我箫吹得也极好,在你爹的感染下,我渐渐忘记过往的痛苦,日子开始过得快乐起来,我慢慢恢复以前活泼的性格,我慢慢开始愿意与他说话,愿意随着他的琴音起舞,再次体会到幸福的感觉。

你爹见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不像普通人的女儿,曾问过我的身世,但我不说,他也就不再问,你爹真是一个很好的男子,对他动情之后,我的顾虑也就多了,我怕我是陈国公主这一身份会害了他,思虑再三,还是偷偷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