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这规矩夏初七懂。

早晚都能见上,不急这一会儿,她挤出一抹笑容,“行,那我回头再来。”

月毓也笑了,“一会儿爷唤我了,我会告诉他的。”

她是那种经典贤淑范儿的美女,不仅身材有料,说话也斯斯文文,速度缓慢,咬字清楚,显得特别有教养。可她今儿平和的笑容里,却多了几分不太真切的凉意,瞧得夏初七有点儿发毛。

看来昨晚上的事儿,让这位大丫鬟生了嫌隙,以为她想要勾搭赵樽来着。

虽然,她有过…

但是,不没成功吗?

嘁,至于么?一个男人罢了。

偷偷翻了下眼珠,夏初七别扭地冲她做了一个新学来的规矩,福了福身,调头回了西配院的仆役房。今儿梅子也不当值,正在屋子里研究她带回来的那些个瓶瓶罐罐。

“喂,别乱动啊。”

夏初七制止了她,抢步过去,“瞎摸摸,一会见了阎王爷,不屈死你啊?”

她唬完了梅子,见她一脸后怕的紧张,又笑哼了下,把为她拣的中药包拎了出来,让她回头熬了喝着,末了再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指了指床铺。

“躺下吧,姐今儿就服务你一回。”

因了在柴房里打昏梅子还扒了她衣裳的事儿,夏初七在替她净脸、敷面、上药,还有讲解酒刺的饮食防治时也就格外上心。而梅子也是一个话多的主儿,说着说着,竟然把话题扯到了童谣的事儿来,反倒把夏初七给骇了一下。

“咋地,这事儿爷已经晓得了?”

“嗯。”梅子舒服地眯着眼儿,直点头。

“他啥反应?”夏初七毫不怀疑赵樽能在第一时间懂得那童谣里下的软刀子。

“没啥反应。”梅子说完,想了想,又皱起了眉头,“咦,也是哦,按说,人人都在夸咱爷好,咱爷应该欢喜的啊?”

对于单细胞生物,夏初七不能向她解释,稍稍一想,便转了话题。

“梅子,你可听过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

“大都督?”梅子眼睛一亮,便兴奋了起来,“那可是出了名的俊美男儿,只是我没福分瞧见就是了。”

梅子说,锦衣卫只听命于当今老皇帝,指挥使东方青玄更是位高权重,左军都督掌锦衣卫事,授太子太保,如今是老皇帝跟前的大红人。他还有一个貌若天仙儿的妹妹,前几年被指给了太子爷做继太子妃。那太子赵柘已年过不惑,可他那妹子却比皇长孙赵绵泽还小两岁来着。不过么,等太子爷继了位,那继太子妃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便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舅爷了。

说到这儿,梅子突然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楚七,还有个事儿,我说与你,你可不许说出去…”

八卦女一般都喜欢这么吩咐人。

可事实上,却不知道已经说给了多少人听。

夏初七眨巴一下眼睛,搂了搂她的肩膀,“我保证。”

“我也是听府里几个嘴碎的婆子私下里传的,不晓得真假,听说东方家那个美人儿妹妹,原是要指给咱爷做王妃的。可后头也不知怎的,那太子妃刚过世不久,万岁爷就又抬举了他家…”

啊?

赵樽还有这样的八卦?

也是,晋王妃哪有太子妃尊荣?

夏初七笑眯眯的听着,想着赵十九被他大哥给抢了老婆,觉得痛快了不少。接下来,听着那京里的八卦,好笑的,她便哈哈大笑,伤感的,她便假装苦着脸,把个梅子给糊弄得差点儿把祖宗十八代都交底给她了。然而,却没有听来关于那“七小姐”的事情。

一整天,她都在驿站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杂物。

大概心里头装着事儿,一直心绪不宁,迫切的想要见到赵樽。

可偏生就这么奇怪。

她不想见他的时候,总能见到。

她现在特想见他了,却怎么都见不到。

驿站来的几位大人,听说是川陕布政使司的藩台大人、还有锦城府的府台等几位,赵樽在驿站里设宴招待了他们,几个人吃了酒申时才乘了车马离开驿站。可这些事儿,夏初七都插不上手,连赵樽的面儿也见不着。

落晚时,她扫着院里的落叶,正寻思要不要晚上去玉皇阁堵他,外头就有人在喊。

“楚七,有人找。”

谁会来找她呢?

放下扫帚跑到驿站西城门,她一眼便见到了坐在门外石墩儿上的兰大傻子。一张黑脸上好几道明显的抓痕,身上新制的袄子也破了洞,棉花从那洞里钻出来,在冷风里直荡悠。

“草儿…”他红着一双眼睛望她。

“傻子?你怎的来了?”

夏初七与几个守卫打了招呼,冲出去扯住他的胳膊便四处查看。

“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傻子扁了下嘴,没敢看她的眼睛,却只摇了摇头。

“我就是想你了。草儿,我去求王爷,求他别撵我走。你在哪,我便要在哪。”

仔细查看着他脸颈上的伤痕,夏初七语气重了几分。

“别扯偏的!说,谁打你了?”

傻子不惯撒谎,在她的威逼下,很快就老实的交代了。

原来夏初七没有回鎏年村,村子里的谣言更多了。有人说她和野男人跑了,有人说她被人睡大了肚子,偷偷落胎搞得翘辫子了,傻子听不下去,便与人打了起来,村子里那些个长舌的小媳妇儿不经他打,结果把汉子引了来,几个围着他好一顿胖揍。

看着他狼狈又可怜的样儿,夏初七与人玩儿命的心都有了。

“就这样,没了?”

傻子耷拉着脑袋,只会摇头,可闪躲的目光却瞒不过她的眼睛。

“说!不然我可不要你了。乖乖说了,我便想法子留你在身边儿。”

“我说我说,是,是刘家嫂子,她…”傻子支支吾吾,黑脸有些发红。

夏初七狐疑的看着他。

他嘴里的刘家嫂子是与范氏玩耍得极好的一个妇人,家里男人因了范氏的关系去了县衙里做捕快,常年都不落家,那妇人平素在村子里行为就不太检点…

她会怎么着傻子?

见他说不出来,她牙根一咬,恨得去拧他耳朵。

“你个闷墩儿,说啊,她到底怎么着你了?”

傻子可劲儿歪着脑袋闪躲,被拧了呲咧着嘴也不喊疼,好久才懊恼的嘟囔出声儿。

“她捏我屁股,还,还捏我…捏我的…”

不用说了,夏初七懂了。

她家傻子相貌不错,体格又壮实,敢情是被那骚蹄子给猥亵了?

他妈的!

一股子恼意冲上了头,但她却没了发火的念头。

越是生气,越是气不得。这些人,通通都得收拾!

几桩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她浅眯着眼,轻翘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来,傻子,我们找王爷去”

第028章 谁在调了个戏的?

心里有了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夏初七脚步又快了几分,就盼着能快点儿见到赵樽。可她拽着傻子的胳膊,刚入驿站西城门不远,便听得一声儿略带酒气的轻喝。

“那谁,给小爷站住。”

她侧眸一望。

那男人长得很俊,一双丹凤眼儿含着笑,没有束冠的乌黑长发散在肩上,一袭佛头青的鹤氅也穿得个松松垮垮,整一个不着调儿的纨绔样儿。

怎的遇上这主儿了?

夏初七放开傻子,礼貌地问安,“小公爷好。”

“小爷我不好。”元祐捏着下巴端端儿走过来,一双眼儿浅弯着盯她,逗趣儿,“小表妹,两三日不见,长得越发水灵了。”

“亏得小公爷眼神儿不好。”

“呵…”

元祐笑得越发风情了。

“小表妹,那日不是说长大了便要许给我吗?怎的今儿又与别人勾勾搭搭?”

夏初七笑眯眯的望着他,却也不惧,“小公爷说笑了,楚七如今也是个男人了呢。”

元祐低歪着头,瞧了一眼她那袭青衣直身,摸着鼻子笑了起来,“小嘴儿可真会说话。行,既然你也是男人,那…”说到此,他手臂一搭便揽住了夏初七的肩膀,一句话说得好不风骚,“小爷我最喜欢清秀的小倌儿了。来,亲个嘴,我便放你进去。”

“亲个嘴?”

夏初七问得眉眼儿俏俏,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将一只小手回勾上他的脖子,抬头,咬唇,喃喃笑道,“小公爷,您看这地儿不对,不如改日?”

元祐笑着望她,“改日?也好。”

“呵呵…”夏初七奸诡一笑,放了手。

元祐闲极无聊,正准备再调戏她两句,背上突然有些刺挠得痒了起来。那痒来得忒不是时候,顾及到自个儿一向风流倜傥的英姿,他还是决定先撤为妙。

“小表妹说得极对,咱俩改明儿再约,表哥我…嘶,先走了。”

缩抖了下肩膀,他飞抛了个大媚眼,转身便要走。

“站住!”

一道低沉嗓音,凉意入耳,叫停了元祐的腿,也叫冷了夏初七的心。

只见一个颀长的身影踏着冷风从玉兰树下慢慢踱了过来,腰直、腿长、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冷隽的目光里含了浓浓威严,藏着岑寂的眸子,英气逼人。

除了赵樽,谁又能有这一喝断人魂的气质?

轻咳了一声,元祐差点儿呛着。

在营区里调戏小姑娘被阎王爷给撞见了,他恨不得借个天梯飞身走人,不过嘴上却乖顺了不少,就连多少年没用过的称呼都出来了。

“十九叔,您也出来散酒气啊?呵呵,今儿我多吃了几口酒,告辞了,先行一步啊…”

“急什么?”赵樽冷绷着脸,看不清情绪。只走近时,身上似乎也带了一股子秋露白轻幽的酒香味儿,“刚好我对神机营火器改进之事,有了新的想法,正准备找你再议上一议。”

“现在?明儿再议吧,今儿天都晚了…”元小公爷堆出一脸的笑容。

“不是要散酒气?本王那里刚好有京师来的雨前龙井,解酒正好。”

“我这,身子不太爽利…先回去洗洗再来,可好?”悄悄用胳膊肘子挠了下,元祐只觉得身上那痒处,就像长了腿儿似的,越是忍住不去挠挠,那想挠它的欲望便越是疯长。

“不好。”赵樽冷眼一瞥,面无表情,“是你右将军的身子爽利重要,还是军机大事重要?”

一句话,便把个元小公爷的舌头给剪了。

赵樽拂下衣袍,转身便往议事的华堂走。那尊荣华贵的姿态给夏初七惊艳得不行,差点儿忘了自己的正经大事儿。待回过神儿来,正准备喊住他,不料,他却突然地停下脚步,顿了顿,回身吩咐跟在后头的郑二宝带了傻子先下去安置,又冷眼瞄向她,神色复杂地蹙起眉头。

“过来,随侍。”

这句话,正中下怀。

她小声安抚了傻子几句,等他不情不愿的跟着二宝公公往西配院去了,这才小跑着跟在赵樽的后头,不时瞄一眼元小公爷别扭的走姿,还有那一张几乎快要端不住的俊脸儿,偷偷发乐。

华堂里。

灯影中的赵樽轻靠在垫了倚枕的罗汉椅上,让月毓冲了茶水,懒洋洋的唤了夏初七过去替他捏着肩,似乎并没有看出来那元小公爷急得抓耳挠腮,只请他坐了,便开始一板一眼的谈论起神机营的火器改进。

“少鸿,你怎么看?”

怎么看,他还能怎么看?

一面奇痒无比,一面又怕失了形象,憋得元小公爷一张俊脸扭曲着,恨不得在地上打几个滚儿才好。

“我的十九叔,您老就别再折磨我了,最多下回我不动你的人,也不再营里撒欢了,还不成吗?”

赵樽冷冷看过去,抛给他一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眼神儿,才偏头望向夏初七。

“解药给他。”

夏初七故作吃惊,装傻,“什,什么解药?”

“还装?”

在他冷飕飕的声音里,元祐这才恍然大悟,腾一下站起来,指着夏初七,风流的丹凤眼儿瞪大了。

“哦,原来是你个小没良心的,小爷不过与你开个玩笑,你这也太毒了点儿吧?”

夏初七冲他挤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望向赵樽时,又老实了,“回爷的话,没有解药,那是荨麻茎叶上的蜇毛磨成的粉儿,让他回去烧了艾叶水洗洗兴许管用。要实在不行,等皮肤痒透了也就不痒了。”

“嘶…痒死小爷了…”元祐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使劲儿抓挠起身子,“天禄啊,你这个小婢子,可得小心着点儿。啧啧,连她表哥都要害,我…”

“砰”的一声,赵樽手里滚烫的热茶突然飞了出去,打断了他的话。

“再犯军纪,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明儿自己去营里领十个军棍。”

这发狠来得突然,夏初七张着小嘴,捏肩膀的手僵住了。

等她回过神儿来,那元小公爷连人影儿都没有了。

低下头,她继续捏着男人的肩膀,若有所思地问,“你怎会晓得我给他下了药?”

赵樽轻吹下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你这小奴儿,蜂蜜嘴,苦瓜心。下一句怎么说的?”

想着自个儿的事,夏初七随口应了,“蜂蜜嘴,苦瓜心,大白骡子黑良心。”

“聪明。”

等赵樽夸完了,她才发现一不小心把自个儿给骂了。恼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她突然有点儿不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物降一物?要不然,凭她聪明伶俐智慧无双的大脑,为毛总在他面前吃瘪?

来不及细想这个,她理清了思路,话题拐到了正经事上。

“树林里放羽箭的,是你的人吧?”

这纯粹是她猜的。

在那样的情况下,会帮她的,除了他,她也想不出来其他人。

果然,他没有否认。只淡淡唔了声儿,染了一丝酒意的嗓子越发低沉。

“重一点。”

咬牙瞪他一眼,夏初七加重了手劲儿,“你帮了我,我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晓得你现在的难处,所以替你想了一个绝妙的好计,可以帮你…”

“小奴儿。”在眉心轻摁了一下,赵樽打断了她的话,拍开她的手,起身大步往外,“爷乏了,回房。”

咦,这个人!

夏初七急了,“我还没有说完呢…”

他回头,目光蕴上了凉意。

“你的事,比爷的事更紧要?跟上!”

与他对视一眼,夏初七若有所悟。难不成是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可这儿除了她,便只有月毓了,他连月毓都不信吗?

老狐狸。

一路跟着他回了玉皇阁,在门口遇上郑二宝,她躲在后头偷偷向他打听了一下傻子的情况,这才放心入得屋去。可等来等去,那赵贱人只懒洋洋往那儿一靠,气度雍容的拿了一本书在看,似乎早忘了她要说的事儿。

贱人,总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耍贱。

心里骂着,她嘴上却乖,“爷,我有话…”

“嗯?”他抬眼,冷冷看来。显然不想听。

行,他是大爷。

老子说过,偶尔放低姿态处事,那便是低调中的华丽高调。

“爷,我是想说,请问您的要紧事儿,是啥?”

淡淡嗯了声,赵樽像是满意了,“去兑了洗脚水来,给爷捏脚。”

第029章 爷准了!

“我?给你洗脚,有没有搞错?”

夏初七说得差点儿咬到舌头。

想她前世哪遭过这种罪?还给他捏脚呢,不捏断他脖子就不错了。

把书往掌心一合,赵樽冷冷瞄来,“屈了你?”

心知这厮和自己命里犯冲,夏初七拒绝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僵在那里。

“爷!”清清徐徐的喊了声儿,月毓上前,拉了夏初七一把,含着笑说,“楚七刚来还不懂规矩,我这两日定会好好教她,今儿还是我来洗吧,这些事我是做惯的,免得她行差了,伺候不来。”

夏初七感激的一瞥,赵樽却神情不定,“哦?你来?”

月毓轻轻一笑,冲屋子里的丫头们递了个眼神儿。

“时辰不早了,爷也该歇着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夏初七松一口气就想走人,一抬头却瞧见了一双略带薄醉的眼睛,神色冷隽难测。

“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呼啦!

字字刺骨的冷声一入耳,素来了解他脾性的丫头们,齐刷刷跪了一地。

“爷,息怒!”

赵樽缓缓站了起来,盯着微微埋头的月毓,那卷着的书在她头上轻敲了敲,低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森寒。

“滚!”

月毓猛地一抬头,脸色唰的惨白。

随即,耳根火辣辣的烫了,羞的,臊的,还有屈的。

她伺候赵樽十余年,有着陪他长大的情分。虽说他性子冷漠古怪,却极少发脾气,做错了事很少得过重罚,更没有像今儿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这样呵斥过她。咬着唇,她随着一众人低着头退出了玉皇阁。甫一出门儿,便神色恍惚地踩了裙裾,叭嗒一下狠狠摔到在了地上。

梅子慌不迭扶她,“月毓姐姐,你…”

她半俯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落在泥地里。

“月毓姐姐…”梅子拽了袖子替她擦,“别难过了,爷今儿心情不好,你…”

“梅子。”月毓打断了她,吸下鼻子撑起身来,拭干脸上的眼泪,又换上了那一副四季不变的笑意,“去灶间帮楚七备水,她不熟悉爷的习性,怕是做不好,又惹得爷不痛快。”

“哦!”

梅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往灶间走去。

端了兑好的洗脚水入屋,夏初七心里头还在敲鼓。她认识赵樽时间不长,可他的情绪大多数时候很冷静,就算收拾人似乎也乐意使那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法子,像今儿这样耍大爷威风还是头一遭。想到刚才灶间梅子的叮嘱,她大冬天的,湿了一背的冷汗。

得了。

她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那阎王一般见识就好了。

不就是洗个脚嘛,多大点事儿?封建王爷的面子,她给他便是。

“爷,水来了。”

倚在那张花梨木雕嵌的软榻上,赵樽还是一副冷漠倨傲的面瘫样儿,可神色明显没有刚才的暴躁了。

“知错了?”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责怪,却又不像真要收拾她。夏初七偷瞄了一眼,心里突地明白了,他还得用她,并不会真把她怎么样,只不过对于她触怒了他王爷的威严,需要一个台阶来下。

“爷,我这不是将功赎罪来了么?来,洗脚了啊。”

她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早没了半点儿惧怕。

他看过来,脸上阴晴不定。

“我可告诉你啊,我这辈子,连我爹都没有替他洗过脚,你啊,这是出福气了,开天辟地第一个,偷着乐吧啊。”轻轻脱开他黑色软皮的皁靴,褪下白色锦袜,夏初七憋屈着,修补着自个儿严重受损的自尊心,却没有说,她前世其实没有爹,没那福气替他老人家洗脚。

她的叨叨,赵樽没有回答。

等她将他的双脚潜入温热的水里再抬头时,却见他盯着自个儿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儿。

“喂,你眼睛长虫了,还是我脸上长花了?”

“去。屏风后面的酒给爷拿来。”他淡淡的说。

没好气儿地哼了声,她转身便走,肚子里却在寻思要怎样把自己的妙计说出来,并且说服他。

“诺,给你。”

她把那个和阗白玉做成的酒壶递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