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放下她的手,欠身福了福,“六婶子何出此言?莫不是对圣旨不满?”

六奶奶被憋了个满脸通红,四婶和五婶蹙了蹙眉,正想说话,被郁瑛抢了个先,上前一步,怒道:“你居然有脸将京郊的庄子都要了去,还打宁远城祖产的主意,真是无耻透顶!你也不想想你还有没出嫁的姐妹,再说了,祖产是给哥儿们继承的,你一个女人也想霸占?”她倒是记得不说自己想要,而是将兄弟姐妹们都推出来。

郁心兰扫视一圈,发觉四婶和五婶看她的眼神也十分不善,完全不似聚餐前的和善。当我是傻子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京郊的三个庄子是父亲的私产,不算公中的,跟郁瑛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何时成了侠女为旁人打抱不平了?至于祖产,我连祖产有些什么都不清楚,怎么伸手要?再说夫人打算将哪些庄子给我当嫁妆,还不一定呢,郁瑛又怎么会知道?这话儿多半是从夫人那儿传出来的,想让我成为家族的公敌。瞧瞧,现在几位婶子看到我就跟看到仇人似的。

第二十二章

郁心兰抿了抿唇,状似糊涂地问,“瑛姐姐是听谁说的?我…”

郁瑛打断她的话:“你管我是听谁说的?反正你想谋夺家产之事已经被我们知晓了,便不会让你得逞。你想拿着大笔陪嫁去婆家得瑟,门都没有!”

六奶奶也警告她,“祖产可以郁家所有人共有的,你休想打主意。”

温氏在一旁听到,忙替女儿解释,“兰儿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她决不敢霸占祖产的。”

六奶奶冷哼一声,“她是你的女儿,你当然替她说话。”

郁心兰无辜地眨了眨剪水双眸,“几位婶子,还有瑛姐姐,你们误会了。兰儿都从来不知京郊还有庄子呢,至于祖产,要处置不是要伯伯和叔叔们都同意才行么?再说,哪有女儿家管嫁妆的事儿的?不是都得听父母大人的安排么?”说罢,她娇羞无限地垂下眼眸,充分展示未婚少女在谈论婚嫁时应有的羞涩。

温氏也忙证明,“是啊,当时老爷是让老太太和夫人一起拿主意的,还说要送给王丞相过目后,才能送到定远侯府去。”

郁心兰感激地瞥了一眼娘亲,娘亲这么个柔弱的性子,竟能几次为她辩解,果然是个好母亲。

六奶奶仍是不信,冷哼道:“说得好听,你不是还拿圣旨来逼得你父亲和老祖宗同意么?”

郁心兰抬起眼,娇憨地望着六奶奶问,“六婶子觉得老祖宗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么?”

“这…”一个夫婿早亡,独自带大两个儿子,将诺大的家族维系得平稳不乱的老祖宗会听一个小丫头的话,这话说出来,六奶奶也不相信了。更别说四婶和五婶,这会子眼眸里都流露出几分疑惑,看着六奶奶,用眼神问,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郁瑛是不管这些的,盯着郁心兰问,“这么说,你没要京郊那几个庄子的意思是吗?你能在这发个誓,说你不要那三个庄子作嫁妆吗?”

这种誓,傻子才会发吧?如果父亲打算把那几个庄子给我,我干嘛要拒绝?郁心兰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柔弱又无辜的模样,“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兰儿自是什么都听长辈的。”想了想,决定将有些话挑明,娇羞地垂了头,低低声地道:“况且,正如六婶子所言,这婚事…未来婆婆…盼了许久,兰儿纵使一钱银子的嫁妆都没有,也不会被夫家小瞧半点的。”

这话…也有道理啊!原本斗志最昂扬的六奶奶,也嚼出些不对劲来了。

瞧出了六婶子眼里的迟疑,郁心兰再加一把火,“何况还有两位嫡姐妹没出阁的,父亲也必会为她们考虑。”

父亲都会考虑了,嫡亲的娘亲王夫人又怎么会不考虑?

四奶奶五奶奶顿时觉得自己明白了其中奥妙,为自己刚才没有出头,没跟郁心兰将关系闹僵大感欣慰。

六奶奶差点不顾仪态一拍大腿,是啊,她就觉得奇怪了,以往她去多要点月例银子,王夫人那脸子甩得跟甩饼似的,今天怎么态度这么好,还向她大倒苦水。原来是打算找这个借口将祖产划为私产,好给自己的两个嫡亲女儿当嫁妆。

郁瑛还是盯着发誓这事儿问,“你到底愿不愿意发誓?”

六奶奶一把拉过女儿,准备去找王夫人评理,“别问她,她拿不了主意。”又怕郁心兰日后打起了主意,回头威胁道:“若是让我知道你暗地里使手段,我定会要闹到祠堂里,让祖宗们评评理的。”

郁心兰露出畏惧的模样,六奶奶才带着女儿得意地走了。四奶妈和五奶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支吾着说了几句天气什么的,便告辞回西院了。

回到槐院,温氏还心有余悸,“六奶奶那个样子真是凶啊。”

郁心兰不以为然,“这种人只是表面上凶一点,反倒好应付,真要是敢打我,我可是要打回去的。怕就怕那些背后下刀子的人。”

温氏便不出声了,她只是守着妻妾如天地的原则,只是性子温和绵软了些,到底不是傻子,哪会看不出这是王夫人挑出的事儿?轻叹一声,“夫人,是不想给你太多嫁妆吧?”要不然,怎么会挑得家中人来找兰儿的麻烦?

郁心兰轻叹一声,“何止不想给嫁妆,她就希望我不要嫁给赫云公子才好。”说到这儿,心里忽地升出一股不安,她这阵子也弄明白了,她若是嫁给了赫云连城,别的人怕受牵连,只怕不愿跟郁府结亲。她的这门婚事,成了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会仅是让婶子们来吵闹几句便作罢的。

第二十三章

郁心兰说了几句让娘亲宽心的话,便服侍着娘亲歇下了。她挑帘出来,见巧儿一个人在擦桌子,还一手掩着小嘴打哈欠,便体恤道:“罢了,东西都放在这儿,一会让碧绿擦。你去歇午吧,我这不用伺候了。”

巧儿喜不自胜,她在王夫人的庄子里,也是二等丫头,没干过这种活计,动一动便觉得累,奉承了小姐几句,便回西厢房去了。

郁心兰走到门口看了看,锦儿在扫院子,那两个粗使婆子早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便挽起了袖子,绞了抹布自己擦起桌子来。没过多久,六奶奶又带着郁瑛气冲冲地直杀进槐院,所有的气势在见到郁心兰亲自擦桌子的举动后,化为了惊讶,“你在干什么?”

郁心兰显得很慌乱,匆忙将抹布丢进水盆里,将六奶奶和堂姐迎进屋。随后又扬声唤道:“小茜、小茜…”

连唤两声没人答应,郁心兰只好歉意地笑了笑,亲自去堂屋边的隔间泡了两杯茶端上来,锦儿知趣地放下扫帚跑进来帮忙,奉上果盘和点心。

“六婶子、瑛姐姐,请吃茶。”

六奶奶和郁瑛都嫌弃地看了眼茶杯,仿佛那上面还沾着郁心兰黑乎乎的手指印,她们都确切地记得,刚才郁心兰在擦桌子,而且没净手便去泡茶了。

六奶奶原是在王夫人那碰了硬钉子,又被郁玫几句话撩起了对郁心兰的猜疑,特地过来寻秽气的,不过亲眼这么一瞧,想法立即就变了,这丫头连个婢女都使唤不动,怎么可能去要祖产?必定还是三嫂想借机吞下公中的财产。

郁心兰陪着笑,“六婶子可是不喜欢喝这茶?要不我去换杯云雾毛尖…还是要找我姨娘,那我去唤姨娘起来。”

“不用了,”六奶奶端着长辈的模样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这便走了。”

说罢真的起身,带着女儿扬长而去。

郁心兰送至院门口,待六奶奶和郁瑛的人影儿都瞧不见了,才转身回屋。锦儿已经自动地将家具都擦拭干净了,杯盘也已撤下,见到小姐,屈身行了一礼,又去院子里扫地了,刚才的事,明明知道小姐是从来不用干活的,却半句也不问。

这丫头越来越伶俐、越来越有眼力劲儿了。

郁心兰瞧着锦儿在院子里的身影好一会子,才收了神细想,幸亏刚才做了这么一出戏,让六奶奶愈发地认定是王夫人在弄鬼了,也免得日后王夫人吞了公中的财产,却让自己背黑锅。但只是这样还是不行,自己妨碍了两位嫡小姐的前程,王夫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看来,得找个机会,陪老太太“聊聊天”了。

而主院里,王夫人也正在大发脾气,“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到我面前来撒野!”

郁玫忙替母亲顺着背,嘴里劝着:“母亲消消气,您是当家主母,不必跟六婶子这种粗鄙妇人一般见识。”说罢又蹙眉,无奈扶额,“去年六婶子打发六叔最宠的小妾时,不是挺阴狠毒辣的吗?我还以为她长心计了呢,谁知道还是这么蠢,居然直接去找那个丫头。若是她先暗中联络上大伯二伯,等我们把嫁妆单子拟好后再发作,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王夫人亦是愤怒异常,“没脑子的东西,说什么我要吞公中的财产,真是可笑,公中的财产全是老爷的年俸赎回来的,我若要占,当初就不算公中的便是了。”

郁玫也恨道:“是啊,您还用嫁妆养了她们好些年,现在呢,却一个个跟白眼狼似的。”她随即又想到,即使是扣下了郁心兰的嫁妆又如何?她仍是难以入宫,心中的恨意便如潮水一般疯狂漫出心岸,冲击四肢百骸。

暗恨了一场,心情平复下来,郁玫拉着母亲商量,“母亲,我们必须阻止这件婚事…”

王氏又是恨又是无奈,“我当然也知道必需阻止,否则你和琳儿连许人家都难,就更别提入宫了。可是…唉,圣旨都已经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玫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圣旨是不能改,可一个人总成不了亲吧?娘亲,明日跟父亲说一声,回丞相府省亲。咱们去跟外公商量商量吧。”

王氏一听,便知三女儿已经有了主意了。于是,第二日便同老爷说了回家省亲,带着郁玫一同回了丞相府。

这时代,没有重要的事情,出嫁的女儿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王丞相下了朝回来,听说二姑奶奶回来了,当下便一蹙眉,不必猜也知道是为了何事。王夫人在郁府说一不二,到了家中,却是谨小慎微,老实地站在书房外,等人传禀了,才进去给父亲请安。

王丞相瞧了一眼二女和外孙女,不动声色地问,“今日怎么回府省亲?”

对于这个权倾朝野的外祖父,郁玫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也从来不在外祖父面前遮掩心意,于是抢在母亲说话前深深行了一个万福,“恳请外祖父将青衣卫借几人给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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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人前是病弱、丑颜、嫁不出去的大龄公主,她在人后是横刀立马征战杀场的金帽子王…,有着大皇女的身份,却从未享受到半分皇家恩宠。

为稳定内乱,平抚民心不稳,新皇的一道圣旨,她以当今圣上嫡长姐的身份下嫁厉王府,成为小王爷孟千宇的正妻,是幸还是不幸!新婚之夜,附马去了侧妃房内,她独坐婚榻空守新房,却无半分怨言,含笑对红烛。

翌日,附马被皇帝以侮辱皇家体统为名,定罪入狱,她亲自金殿求情,是宽容还是根本不在乎?

第二十四章

因王夫人回娘亲省亲,又没带上郁琳,让郁琳很是郁闷,因而第二日清晨给老祖宗请过安后,便托辞身体不适告退了。

郁心兰则留在梅院陪老祖宗赏花。

如今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末,气候渐暖,整日里春阳明媚,不需再着厚重的棉袄皮革,只需穿轻薄的春衫,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老太太亲手掐下最后一朵凤仙花,让郁心兰收进小瓷坛里,笑道:“这花儿颜色极艳,到时制好了蔻丹,我让紫菱给你和你姨娘送一瓶去。”

郁心兰欣喜地欠身道谢,将小瓷坛交给紫菱,扶起老祖宗的胳臂,回到内室,坐到罗汉床上。老太太示意她也坐下,郁心兰谢了座,才侧着身子坐下了。

老太太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紫菱一人,轻啜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听说昨个儿你四婶五婶她们去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几个奶奶无缘无故怎么会在那僻静小道上拦下她们母女?之后六奶奶又怎么会去菊院找王夫人吵闹?这事儿肯定不小!郁家的家规是永不分家,老太太最重视的就是一家子人的和睦,而温氏又嫌软弱,老太太怕她们吃了亏,才会想知道。

若是老太太不问,郁心兰都要拐着弯儿说到这件事的,现下老太太问及,倒让她从心底里感动了一把,若不是想为她出头,老太太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的。

只是,她身为女儿,却不能说嫡母的不是,于是,侧面地将昨日六奶奶去寻她的原因说了出来,只字没提自己的猜测,反而感激涕零地道:“母亲这般为兰儿着想,兰儿实是感动又惭愧。其实兰儿并不需要多少嫁妆,想来公主府里,什么没有呢?如今为了这事儿让婶娘她们心里不舒坦,反而怪罪到了母亲的头上,这可真是兰儿的罪过了。”说罢蘸泪,满脸都是诚惶诚恐。

老太太闻言,心中大怒,面上却不显,总不能让她们母女间生出膈阂,又得给王夫人留几分脸面,只是道:“我们的确本想从宁远拿几个小庄子给你当嫁妆,毕竟那都是你父亲攒下来的。只是这般一闹,这话儿便不好说了。”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了,有些个东西要了也没用,便给了你吧。”说罢抬眸看了紫菱一眼。

紫菱会意一笑,从隔间里费力地拖出两个大箱子,又从腰间解了一串钥匙下来,将两个箱子打开。

郁心兰好奇地凑过去一瞧,顿时睁圆了眼睛,满箱子都是各式古玩玉器,皆做工精美、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亮晶晶地晃花了眼。

老太太笑了笑,“若是早些年,我便是想给你些贴己也没有,这些年因着你父亲步步高升,每到寿辰,总会收上一大堆贺礼。好东西我都收在这两个箱子里了,想要什么自己挑吧。”

户部掌管天下税赋,是个肥差,那些豪门富户自是乘着各种年节喜庆之日,大送豪礼,老太太的私房钱也就越来越多了。

郁心兰吃了一惊,随即又化为感动,这年代的人时兴留棺材本,死后要大量的陪葬品,以期转世后也能富贵荣华,若不是真心疼自己,老太太怎么会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让自己随意挑选?

她不由得哽咽道:“老祖宗,兰儿真的不要这些,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公主府里不缺吃用的。”

老太太斥道:“傻孩子,嫁妆是你自己的,公主府里的月例再高,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你平时人情往来不要用银子?打赏下人不要用银子?就是偶尔嘴馋,想另外做些吃食,也得用银子的。况且嫁妆能显示出娘家人对出阁的闺女的重视程度,你没耀人的嫁妆,如何在婆家硬气?”

郁心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老祖宗,还是罢了。您给了我,三姐和五妹那便说不过去,若是都给,您一点私房钱都没了。”虽然她觉得这么些东西用来陪葬是种浪费,可也不能日后便宜了郁玫和郁琳不是?

“你呀!”老太太抬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一记,“心里明白着呢,却在这跟我玩心眼子。这些东西都是我的,我想给谁便给谁!况且,你三姐是要进宫的,半点嫁妆都不用准备,琳儿有她娘亲张罗着,丞相府出来的玩意儿会比我的差?”

郁心兰这才满怀感激地道了谢,却不自己挑,只说让老祖宗帮着选。老太太笑骂道:“你就是个心眼多的,怕自己挑多了惹我骂,让我给你挑,我倒不好意思送少了。”

嘴里这么说,手上可半点不含糊,挑了十余件珍品,让紫菱记录在册,待王夫人回来送到王夫人那儿,给郁心兰添妆。

郁心兰再次道谢,又陪着老祖宗说了好一阵子话,眼瞧着快到晌午了,老太太笑话她,“怎么?想在我这儿蹭饭?”

郁心兰撒娇,“兰儿想陪老祖宗用次饭也不成么?”其实她是猜,今日夫人不在府中,父亲必定下了朝就会去槐院,娘亲好不容易见次父亲,自己怎么能去当电灯泡?

老太太心下明白,笑道:“也好,我这梅院也有阵子没热闹过了。”

两人用过饭,郁心兰在梅院午歇过后,又陪了老太太许久,快到晚膳时分,才告辞回槐院,不曾想,远远地便听到了锦儿的惨叫声和娘亲的哭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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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片断——

【片断一】美人夫君一脸好奇的盯着宫伊沫的胸前的软弱柔软,修长白皙的五指更是攀附在宫伊沫的胸峰之上,五指微拢,轻启薄唇,“娘子,软棉棉的。”

【片断二】美人夫君惊慌失措的跑到宫伊沫的身边,脸腮挂泪的哭诉,“娘子,我是不是快要死掉啦…我下面肿肿的。”

第二十五章

郁心兰隐约听到王夫人的声音,不知她何时回府,心中一凛,忙缓下脚步。扶持着她的芜儿机灵地问,“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打听打听?”

这丫头自白云寺回来后,总是刻意在她面前表现,郁心兰也有心考察她,点了点头,“小心些,莫被人发觉。”

不过片刻,芜儿便慌张地跑过来,小声禀道:“夫人在为老爷今日来槐院生气,要逼温姨娘喝落子汤。好似锦儿姐姐求情,惹怒了夫人,正在挨板子。”

“父亲呢?”

“朝中来了同僚,老爷去书房了。”

郁心兰闻言心中一紧,二话不说转身返回梅院,在院子中扑通一声跪下。早有小丫头禀了进去,紫穗忙忙地上前来搀扶,“四小姐有话进屋去说吧,这是干什么呢?这里尽是小碎石,仔细伤了膝盖。”

郁心兰摇头,高声道:“求紫穗姐姐帮忙通禀一声,心兰有事求老祖宗驾步槐院一趟。”

紫穗还要拉她,这时,紫菱扶着老太太的手走了出来。

老太太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郁心兰眼眶泛红,哽咽道:“今日父亲去了槐院…夫人此时正在发怒,要姨娘喝下落子汤。兰儿求老太太,救救姨娘。”

老太太闻听,气得胸膛起伏,郁家三房本来就子嗣单薄,这个王婧居然还要逼妾室喝落子汤!

重重一杵祥云拐杖,老太太命令道:“立即备轿,去槐院。”

一行人来到槐院外,正听得温姨娘央求:“夫人,求您先问一问老爷的意思好么?”

随即听到王夫人冷笑连连,“郁府即是由我主持中馈,后院的事我一概可以做主。少说废话,来人,给我灌她喝下去。”

转过拐角,老太太的软轿还没到槐院的院门,便被看守的婆子瞧见,一个溜进去报信,一个忙上前迎接,“老太太您来了,奴婢来扶您吧。”

老太太一顿拐杖,“直接抬进去。”

里面的王夫人已经得了讯儿,带着郁玫亲自迎出门来,施礼笑道:“老祖宗怎么来了。”说着暗横了郁心兰一眼。

郁心兰蹲身万福,“请母亲安,三姐安好。”

老太太瞧了她一眼,淡笑道:“兰丫头入府这么久了,我都没来槐院瞧过,自是要来一趟的。”

这话儿说得也合情理,只是太过巧了一些,王夫人心中暗恼,面上却不得不笑。郁玫仍是那般柔美恬静,规矩地给老太太请了安,退至一旁垂首不语。

软轿直抬到堂屋外,老太太才扶着紫菱的手下了轿,瞥一眼跪在院中的温姨娘和臂部血肉模糊早已昏死过去的锦儿,蹙了蹙眉,“这是干什么?都进来吧。”说罢率先入屋。

堂屋里的正主位上,几案上还有一杯热茶,想是原本在屋里闹腾的,不知怎么又跑到了院中。也幸得如此,否则郁心兰也听不到声响,进了槐院,就只有任凭王夫人处置了。

老太太和王夫人隔着矮几一左一右坐定,郁心兰和郁玫分立在两人身旁。巧儿忙奉上热茶和果子,其余众人也进了屋,温氏给老太太见过礼,低头站到一旁。

老太太见她发髻凌乱,似是被人撕打过,淡淡吩咐道:“张氏,你带姨娘下去梳理一下。”

王夫人似乎不满,但抿了唇没说话,温氏忙道谢,张嫂上前扶了她下去。

老太太这才问王夫人,“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敛了怒意,状似完全出自为郁府考虑一般,“老祖宗不知,这温氏竟勾引着老爷大白天的在屋内行那…”考虑到自家未出阁的女儿在,改成温和点的词语道:“不合礼数之事。妾身这才要好好教训教训她,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是老爷淫猥荒唐。”

郁心兰暗叹,多半是父亲和娘亲久未见面,加之等夫人省亲回来,又不能在一起,所以一时把持不住。只是古时之人讲究白日不行房,认为那是浪荡子才会有的行径,王夫人拿着这个做文章,倒是合情合理的,可其中有多少是为了父亲的名誉,还真是值得商榷。况且这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错处,她自然不能让娘亲受欺负。

郁心兰悄悄掐了自己一把,挤出几滴眼泪,走至夫人跟前扑通跪下,“母亲请息怒,姨娘此番的确错了,可现今最重要的,是挽救父亲的名誉,不知母亲有何良策?”

王夫人被她说得心情烦躁,愠怒道:“假惺惺哭什么?你父亲名誉好得很,我是说‘假若’,‘假若’你懂不懂?”

郁心兰这才止了泪,张着小嘴惊讶道:“原来没有传出去啊。…也是,槐院里都是自家的奴才,这事儿又是…屋里的事,应当不会传出去才是。”

看似无心的话,却点到了要害,王夫人心下奎怒,当着老太太的面又不便发作,只作没听懂。

老太太眸中渗出一丝笑意,旋即敛容威严地道,“没错,这里里外外都是郁家的奴才,谁敢乱传话出去,立即拖出去打死。”

一屋子奴才俱是一惊,慌忙齐齐下跪,赌咒发誓决不会透露半点。

其实真传出去又如何,又不是天天如此,顶多让人笑话上一两句,于名声没有半点妨碍。这一点王夫人清楚,老太太也清楚,只是先顺着王夫人的话,给足她脸面罢了。

旋即,老太太又问,“夫人这是刚从丞相府回来吧?这事儿是怎么知道的呢?”

这是要抓递话儿给王夫人的人了。这事儿就象郁心兰说的,是“屋里”的事,若不是刻意去听墙角,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即便听了,又为什么要传话给夫人?老爷与妾室在屋里要如何如何,还轮不到正房夫人来管。

王夫人的脸顿时黑成锅底。

第二十六章

王夫人避重就轻地道:“这等有辱郁氏门风之事,我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管。”

老太太点点头,“三孙媳妇这话说得没错。只是,老身想先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老太太一直是称王夫人为“夫人”的,是对她主持中馈的一种尊重,可现在忽然改口叫“三孙媳妇”便是告诉她,我是长辈,我问话,你必须回答。

王夫人哪会听不出这言下之意?脸皮忍不住涌上一股血色——给气的,当下便直接拒绝,“谁报与我的有何关系?我早说过,对郁府名声有碍之事,无论谁知道了,都必须报于我知晓。”

老太太淡淡地道:“有碍郁府名声的事,的确应当知晓,可老爷跟妾室的屋里事,夫人还是不要管得太多。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郁府的一条家规便是,做奴才的不得背后议论主子的是非。就象民告官需得先滚钉板、过刑堂一样,向你传话的奴才,也理应受杖责。”说罢见夫人仍不打算说出是谁,便随即转头吩咐紫菱,“将槐院的奴才都带过来。”

王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不断,却碍于是晚辈,总不能连老祖宗要传几个奴才问问话都不允,发作不得。

紫菱立即去了,少顷,槐院的奴仆鱼贯而入,跪了一地。张嫂、巧儿、小茜、芜儿、两个粗使婆子,昏迷中的锦儿也被人抬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