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猛地转头看向二奶奶,冷不丁吓得二奶奶往后一靠。郁心兰古里古怪得瞪了她半响,阴森森一笑:“是啊,婴灵最是凶悍,害他的,帮别人害他的,他会纠缠不休。”

二奶奶被她阴阳怪气地语调弄得心底发毛,深吸几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时辰不早了,我要去给母亲请安了。”

郁心兰瞬间恢复了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形象,站起来相送:“弟妹先请,我晚几步过来。”

二奶奶扶着清歌的手,几乎是用逃的离开静思园。

郁心兰恨恨地捏紧双拳,阴沉着俏脸想了想,令人从冰库里取了几块冰放入瓷蛊,让巧儿送去王夫人暂住的留芳居,总要让王夫人见一见她的“嫡子”不是吗?

巧儿走了后,郁心兰便与赫云连城一同去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见到了儿子,心情极好,拉着他坐到身边,细声询问这几日当差顺利否,有何为难之事没有。赫云连城恭敬地一一回答。

郁心兰面带微笑得在一旁听着,心里却是连连叹息,自从王夫人闹了那么一场后,长公主婆婆待她就远没有一开始的亲切和善,言语态度都透着生疏和冷淡。她让千夏花了两天时间跟宜静居的小丫头套近乎,才弄明白其中关键。

长公主倒不是觉得王夫人发作小妾有何不妥,而是王夫人在赫云连城的起复宴上弄出血光,此乃大凶之兆。对于一个一心盼着儿子出人头地的母亲来说,这是决不能容忍的!可又不能拿王夫人如何,因此,长公主便迁怒到了郁心兰这个媳妇头上。

郁心兰越想越怒,她只是想生活得好一点,温姨娘更是个温顺听话的,王夫人和郁玫却还要步步紧逼,真是泥菩萨也被逼出了三分火。还有那个无辜的胎儿,不!也许还不止一个!胎儿落下来之前,谁能保证一定是男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滑胎,就伤害无辜的小生命,还有没有一点点人性?

想到这儿,郁心兰暗暗握紧拳头,一定要蛮横霸道王夫人和歹毒残忍的郁玫一个教训,帮自己、也帮那个小生命出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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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章的内容略修改了一些,将坐月子改为小住几日了,因为必须住在侯府,郁玫才好行动…汗滴滴,小菡是第一次写宅斗文,失误肯定有,如果有不合理的情节,还请亲们提出来讨论。小菡先鞠躬至谢!

五十章

这年代没有DNA检测,弄出这么个死胎,王夫人便腰杆子硬了,见到郁心兰来请安,也不管姑爷还在一旁,便破口大骂:“你叫巧儿把那污物拿来与我是什么意思?想害我睡不安宁么?你这个小贱妇养的贱婢!”

郁心兰轻轻一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亲这几日不是总遗憾着没缘见到‘嫡子’一面么?女儿这是一片孝心呢,哪里是想害你睡不安宁?小茜,快请母亲多看几眼。”小茜不敢应声,只低了头把那只王夫人吩咐丢掉的青花瓷蛊捧上来。

“你、你、你…”王夫人气得只抖,偏又无法反驳。

赫云连城忽然不咸不淡加上一句:“兰儿已是我赫云家的人,还请岳母言辞慎重。”

言下之意就是你没资格再骂她了。

王夫人气得双眼圆睁,有出气没进气了。

郁心兰来请安本就是走走过场,随即与赫云连城告辞了出来。到外间时,她恍若不经意的问服侍的小丫头:“我二姐又出去了吗?”

小丫头福了福:“回大奶奶,亲家小是乘郁府的轿子,回去给郁老太太请安了。”

请安?郁心兰冷笑,在郁府也没见她天天去给老祖宗请安,这时请的什么安?

赫云连城似乎没听到她与小丫头的对话,抬腿先行出屋了。

回到静思园,遣退了丫头,赫云连城歪在榻上看兵书,郁心兰凑过去挨着他坐下,支吾着问:“我母亲滑胎的事你怎么看?”

赫云连城头也没抬地说:“没怎么看。”

郁心兰气愤,默了片刻又道:“那男胎今日找到了,还是在花园子里,你的人却没找到,你说怪不怪?”

赫云连城的星眸闪过几丝寒光,才淡淡地问:“你想干什么?”

不问想说什么,而问想干什么,说明他已看得透澈,也知道小妻子要教训嫡母了。可郁心兰却踌躇着说不说,这件事二奶奶也有份,她不打算放过她,可是在侯府装神弄鬼,她怕赫云连城会有意见。

赫云连城等了会,不见她说话,便扬声唤到:“贺尘,杨奇!”

两名贴身侍卫应了一声,快步走近来,站在屏风外会话。赫云连城道:“大奶奶有事吩咐你们,按她说的办。”这个态度,就是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支持了。

郁心兰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欢喜的对赫云连城福了福,绕过屏风对两侍卫交代细节去了。送走了两名侍卫,郁心兰又叫来紫菱问:“我让你去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紫菱忙小声回道:“我让佟孝家的跟着三小姐,三小姐这几日都是去的丞相府。王夫人那儿,每天挑三拣四,倒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二奶奶只宴会那天在留芳居坐了坐,后来再没去过,也没跟三小姐或是郁府的丫头说过话儿。”

这就奇了!这件事二奶奶肯定参了一脚,二奶奶是兵部尚书的千金,出身显赫,与郁家、王家都没有亲戚,到底是什么利益让她帮着王夫人?事后完全没有交集,难道早就得了好处?

紫菱继续道:“千荷打听到一件事儿。二奶奶是前年入门的,不到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孙,可惜不满周岁就染上了天花夭了。那会儿,三奶奶进门半年左右,刚有了身孕,就是去年八九月的事。”

郁心兰心中一动,她进门的时候,三奶奶才出了月子,生下了一名千金,下月初正要办百日宴。若是三奶奶一怀孕,嫡长孙就病死,会不会太巧了一点?不过天花这病,在古代是极难治愈的传染病,三奶奶应该也没法子控制才是,况且她生的是女儿…可若是儿子,不就是嫡长孙?

郁心兰想了片刻,吩咐道:“你让佟孝去打听打听,去年八九月间,京城是否流行过天花,病人是怎么处置的,还有二爷、三爷屋里的事,让千夏、千荷去多打听打听些,小心别让人发觉就行。”

叮嘱完了,郁心兰便回道内室,赫云连城还在认真看书,她就去取过针线篓子,坐到临窗的短炕上做活计。

玥国的官服都要官员自己准备,正式的官服要求甚多,自然是交给府中的针线局,但一身衣服里里外外七八层,再加上一年四季的换洗,这一回至少要为赫云连城置办四十几件衣裳,这还只是夏、秋两季的。

郁心兰不会女红,所以把活计都分了下去,后来在紫菱强烈地暗示下,幡然醒悟,至少内衣、内裤得由妻子亲手缝制。她便命人将细软柔滑的娟、锦等织物,取了白和浅黄两色,裁了几身衣裤,她只要负责绞边和接缝,饶是这样,仍旧忙了她个头晕眼花,四五天了,还没一套成品。

赫云连城看完书,抬头就看见小妻子坐在窗边做针线,那表情决不同于平日的端庄优雅,蹙起眉峰,咬紧银牙,苦大深仇地瞪着手中的衣料。他瞧着有趣,便走了过去歪在短炕上,随手拿起一团白绢展开看。

“刚做好的,你要不要试试?”郁心兰一脸媚笑,邀功道。

“现在试?”赫云连城抖了抖那条短裤,挑眉问。

郁心兰这才发觉自己的提议很傻,而赫云连城反问的语气又过于暧昧,房间里的温度瞬间就升高了。

赫云连城挑高了眉,双眸中象盛满了星光,闪闪发亮。他正要再说什么,长随喜来在门外禀道:“大爷,侯爷下朝了,传你去东书房。”

“嗯,知道了。”赫云连城起身更衣,出门的时候回头慢悠悠丢下一句:“还是晚上试吧。”

不会是要····郁心兰唬了一跳,想抬头看他的神情,却已只见门帘摇动。

郁心兰发了会呆,忽地想到下朝了,父亲定会过来探望王夫人,忙收好了针线,领着锦儿去留芳园。

郁老爷已是来了又走了,劝不动王夫人回府,只好先带着胎儿骸骨去白云寺。

郁心兰刚进留芳居的院子,上午的那名小丫头就丢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行了礼,低声道:“大奶奶,亲家奶奶在跟亲家小姐说话,不让人进去。”

郁心兰赞赏的瞧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妙环。”

“嗯,妙环,很好,以后有事告诉我。”郁心兰说着,从手串上取下一颗小金铃赏给她。

妙环欣喜若狂地谢了赏。郁心兰笑瞥了锦儿一眼,锦儿会意,笑嘻嘻地拉妙环到一旁说话。郁心兰见四下无人,提起裙子飞快的绕到屋后,盛夏季节,房间的后窗果然是开的。

她双手一撑窗沿,便顺利地溜进暖阁,悄悄地走到暖阁与内室间的屏风外,偷听王夫人与郁玫的对话。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锦儿见大奶奶从屋后转了出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走,忙丢下妙环跟了上去。

郁心兰回到静思园,手写了一张菜谱交给紫菱,吩咐道:“想法子让紫绢按这做给王夫人吃,这是滋阴补血的。”

紫菱答应一声退下了。郁心兰歪在软塌上,闭目静思。她相信紫菱的能力,一定能让紫绢亲手做了送给王夫人吃,那的确是补汤,只不过与府中常作的一道菜同食的话,后果就很严重。

五十一章

赫云连城同父亲谈完话,回道了静思园。郁心兰仍坐在窗边做针线,芜儿在一旁为她打扇。赫云连城想到父亲的交待,迟疑了一下,走到她身边问:“想不想出门玩?”

“想。”郁心兰几乎立即回答:“我们去哪?出去用饭好吗?”

这年代的女人出趟门可不容易,因而即使外面热一点、晒一点,她也不想错失机会。

看着两眼放光,冲自己笑得万分妩媚的小妻子,赫云连城眸中带笑,伸手捏住了她的小鼻子:“要去就快点换衣,我带你去白云山骑马。”

郁心兰兴奋莫名,也就不计较他捏着自己的鼻子,害她只能用嘴呼吸了,瓮声瓮气地道:“我更衣,你去叫车,吩咐厨房不用做饭。”

还支起他做事来了!

赫云连城暗自好笑,他就知道这个小妻子平日里对他恭敬温顺,都是装出来的。不过他还是松了手,到外间去吩咐打点。

郁心兰想到要骑马了,就逼着芜儿拿了套丫头的衣裳过来,窄袖褙子、百褶裙,比她那些婀娜生恣的贵妇装方便多了。

换好衣裳,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妇人髻,小油车已经候在花园外了。郁心兰乘着小油车出了门,在侯府东侧门换了外行马车,赫云连城早就骑在一匹高头骏马上等她了。

那匹马,个高腿长,肌肉强劲有力,通身黑得发亮的皮毛,竟无一根杂毛,只四蹄洁白如雪。

“乌云盖雪?”郁心兰惊叫一声,想到一会儿可以骑它,就兴奋得全身血流加速。

赫云连城有些吃惊:“你识马?”

郁心兰得意地一笑,放下车帘,催促道:“快走、快走。”

在城里要端着贵妇的仪态,顾全侯府的脸面,想骑马得到白云山才行,郁心兰已恨不得瞬移过去。

白云山古木参天,凉风习习,夫妻俩寻了个寺庙用过斋饭,赫云连城便带着她骑马。

乌云盖雪果然是宝马,驮着两个人也能急驰如飞,跑了一个来时辰,仍步履矫健。郁心兰被赫云连城搂在怀里,起初有些羞涩,随即就被飞驰的快感淹没,在马背上只觉出轻微的晃动,一点也不颠簸,便生出了独自骑一骑的念头,她前世学过骑马,呃…当然是在公园的小马场里学的。

“不行,踏雪脾气不好,你控制不了。”赫云连城直接拒绝,不给半分协商的余地。

“不会呀,它看起来很乖,而且我会骑马,我保证不骑快了。”郁心兰揪着赫云连城的衣袖,边抛媚眼边保证,还同时大力奉承,称赞他武艺高强,有他在就决不会出事。

可惜赫云连城不为所动,抬头看了眼天色,淡然道:“该回去了。”

心愿没达成,郁心兰满心遗憾,不过她也知道不能闹得太过,只微微撅起小嘴,让赫云连城把她抱下来。

赫云连城递给郁心兰一块麦芽糖,用下巴指了指踏雪,郁心兰心领神会,忙剥开糖纸,将麦芽糖伸到踏雪眼前。踏雪凑过来嗅了嗅,看了眼主人,见主人微微的点了头,才长舌一卷,吞下了麦芽糖,顺带舔了下郁心兰的手心,表示感谢,复又转过头,摆出了名驹的高傲姿态。

希望再次萌生,郁心兰笑靥如花地问:“是不是我跟它熟了以后就可以独自骑它了?”

“不行。”

再次被拒绝,郁心兰满腹委屈,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神幽怨。

赫云连城只觉得心里某处崩了一块,恍神道:“待我帮你寻匹温顺的…”

“温顺的宝马!必须是宝马,踏雪这样的。”郁心兰笑得明媚,飞快地报出一串马名“赤兔马、汗血宝马、千里一盏灯、万里云烟兽,随便哪种都行。”

那点因她的喜悦而生的喜悦很快化为头疼,宝马都是有桀骜不驯的,何况她点的都是万中选一的良驹,更是可遇不可求,这要他到哪里去寻来?赫云连城只当没听见,飞快的将小妻子塞进马车,打道回府。

“明天我去军营住几天,我刚上任,军务不熟,得多花点时间。”

吃完晚饭,赫云连城突然提起这事,看向郁心兰的目光,不自觉地带出几分小心翼翼。

按习俗是新婚三月不空床,人们都认为新婚头三个月就分床而睡的话,夫妻很难白头偕老。

不过就是个说法,赫云连城原本不在意,因此新婚没几天就陪九殿下去外地办差。回来后听到喜来运来向他提到府中的窃窃私语,方想到许多事,并不是他不在意,别人就不在意的。

当时他想,若是郁心兰埋怨他,他就向她赔个不是。可是郁心兰一句埋怨的话都没有,出于男人的自尊,他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只是对小妻子的宽容大度倍感欣赏,同时想着,以后就在府中好好陪着她。所以前阵子再怎么忙到深夜,他也会赶回府中休息。

只是,今日父亲交给他一个案子,他不得不去军营住上十天半个月。

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泥人也会发火了吧?

而郁心兰只是嘴角含笑,调侃他道:“原来今日带我骑马,算是先给我赔罪?”随即扬声唤道:“芜儿、巧儿,进了为大爷收拾几身衣裳。”

赫云连城仔细瞧了她几眼,确认她并无半分不快,这才起身去书房。回来就寝时,发现她仍就着灯光做针线,不由得道:“歇了吧。”

郁心兰抬头笑道:“只差几针了,总要让你有身新衣带去。”

赫云连城注视了她片刻,便走到床边,一面宽衣一面道:“明日若大娘问你今晚的事,你就推说不知,若是父亲问你,就据实回答。”顿了顿又说:“小母驹,性情温和些。”

他是说,帮她弄匹小母驹是吧?郁心兰眨了眨眼,今晚的事?难道是栺她要贺尘他们干得事?甘夫人不可能知道吧?

事实证明,她猜错了。

在去宜静居的路上,郁心兰就被甘夫人身边的齐妈妈拦住,称夫人要见她。

郁心兰打发芜儿去宜静居给长公主回个话,自己跟着齐妈妈去宜安居拜见甘夫人。

甘夫人如同传闻中的直率,开门见山地问:“留芳居闹鬼,这是不是你干的?”

郁心兰露出又惊又怕的模样,显得完全不知情。

甘夫人几番逼问未果,只好干巴巴地恐吓:“若是让我知道谁在装神弄鬼,我决不轻饶。你先去看看你母亲吧。”

郁心兰施了礼退出来,到留芳居看望王夫人。王夫人显然受惊过度,一张脸白得吓人,嘴唇没有半点血色,手还在不停得抖着。郁玫神情憔悴,她也是昨晚被“照顾”的对象,不过犹自撑着安慰母亲。

郁心兰请过安,好心劝郁玫去休息:“我来照看母亲吧,还有紫绢帮衬着,没事的。”

将母亲交给郁心兰,郁玫还是不放心的,可她昨晚被那个闪着的幽光、飞来飞去的婴灵吓得一夜未合眼,也的确是万分困乏,想着还有紫绢在这儿,便叮嘱几句,回屋休息了。

郁心兰让紫绢持镜给王夫人照着,自己拿着梳子,边帮王夫人梳发边道:“母亲喝碗安神药好好休息…哎呀!怎么掉这么多头发?”

一大把头发随着梳子滑落到锦被上,弯曲成狰狞的曲线。

郁心兰不相信似的在原处又梳了两下,更多的头发掉了下来。

“这事怎么回事?”王夫人惊叫道。扒开发丝,凑到了镜子前,那处地方的头发已经脱光了,露出铜钱大小的雪白头皮,在乌黑的青发间,分外碜人。

郁心兰喃喃的道:“冤鬼缠身,这是冤鬼缠身。”

语气刻意地飘忽阴森。

王夫人张了张嘴,仿佛想说话,又仿佛想尖叫,终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呯”一声,晕死在床上。

五十二章

赫云连城跳下马,直接穿过穿堂和外间,走入内室。喜来紧跟进去服侍,嘴里边转达回府时大奶奶让带的话。郁心兰无非是让赫云连城爱惜身体,多注意休息之类。

赫云连城换过常服,往书房前一坐。喜来提过一个三层的食盒,笑眯眯的道:“大奶奶说,这里面的点心都是她亲自做的,请您品尝。”

喜来边说边麻利的打开食盒,最上一层放着三个小碟凉菜,一碟脆香藕条、一碟酥油鱼仔、一碟芝麻肉脯。赫云连城只瞥了一眼,推开前面的兵书。喜来知道,主子这是打算品尝了,忙将小碟摆出来,第二层放着大碟小汤包,第三层是冬瓜鸭肉粥。

赫云连城尝了几品凉菜,显然很满意味道,又取了只包子撕开,露出内里的香菇素肉馅。喜来低声道:“哎呀,爷您不吃香菇…”话未说完,就见主子咬了一口,轻嚼慢咽,惊讶得他半响闭不上嘴,就因为是大奶奶亲手做的,爷连最讨厌吃的东西都吃吗?

赫云连城神色自若地连吃了两个包子,才问:“府中有何事?”

喜来忙收回神回话:“今日一早亲家太太就使人回去传来了马车,跟亲家小姐回郁府了。…亲家太太和亲家小姐看着极憔悴,亲家太太的头发脱了大半,快成秃子了。”

见主子眼睛望过来,喜来忙解释:“小的没瞧见,可留芳居的串儿瞧见了,千真万确。”

赫云连城微微点头:“串儿?”星眸微眯,唇角抿紧,隐隐有丝不快。

喜来的脸顿时红了,他察觉主子想了解与大奶奶有关的事,多事解释了一句,哪知道将自己的私情给供了出来。在侯府里,是不允许小厮丫头们私下授受的。

喜来这厢悔得肠子都青了,却不知道赫云连城重复串儿的名字,不过是因为想到串儿的确是留芳居的丫头,那么所说的王夫人头发快脱光之事就是真的了,也必是小妻子动的手脚,自己以往表明了态度会帮她,她还要瞒下一桩。思及此,赫云连城心中便有些发堵。

同样发堵的还有甘夫人。

甘夫人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府中的大事小事多半逃不过她的眼睛,尽管王夫人因为心虚没将闹鬼一事宣扬出去,但甘夫人还是知道了,猜测着多半是郁心兰干的,便加油添醋地汇报给侯爷听,给郁心兰定了个目无尊长、妄为逾矩的罪名。

定远候却一点也不激动,眼皮子都不抬地问:“证据。”

甘夫人一下子就被噎住了。她哪有证据?她不过是问了两个儿媳,都说没干,才推测到郁心兰身上去的。“她一进门就闹鬼,不是她是谁?连自己的嫡母都教训,哪有半分孝敬之心?”

定远候索性连眼睛都闭上了:“没证据就别乱说话。再者,就算是她闹的又如何?这说明她的心是向着咱们侯府的。为侯府赶走讨人嫌的客人,一向是你干的事,你们俩性子还挺像,以后多亲近亲近,府里的事,也让她练练手。”

侯爷这昏昏欲睡的样子,就表示他不想再被人打扰了。甘夫人只好施礼退出书房,心中暗恼,“那丫头又不是我的正经媳妇,亲近个屁呀!凭什么要分事给她管?”

走到半路顿住脚,“去,把大奶奶叫道我房里来。”

郁心兰得了传唤,忙更衣梳头,打扮停当,来到宜安居正厅。

甘夫人端坐上首,二奶奶、三奶奶陪坐两旁,三人正轻声商议什么,远远见到郁心兰的身影,便停下不议。

郁心兰上前请了安,甘夫人给让了座,也不绕弯,直接道:“侯爷说让你也管些府中的事。我寻思着,日常的采买已经分给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了,不好再细分。眼下正有件要紧的事,十二皇子十八岁的生辰要到了,府里自是准备了一份厚礼,可这是十二皇子分府后第一次办寿,侯爷的意思,好礼成双,多送一份特别的礼去,价钱不论,最重要的是特别。这件事儿就交给你办吧,给你三天时间,要银子去帐房支。”

甘夫人说完便斜眼看着她,借喝茶掩饰,只等她惶恐不安地推拒,好回报给侯爷,不是我不给她机会,是她自己不干。

哪知郁心兰在大企业工作多年,深知上司吩咐的工作最忌讳下属推拒,因而虽觉得三天时间有些紧,却也恭敬地应承下来。

这倒是大大出了甘夫人的意料之外,她收集的信息,这个老大媳妇是个庶女不说,还是在乡下长大的,进京才几个月,能见过什么世面,竟敢接应下皇子的寿礼。怕是在逞强吧?或者是想去找长公主商量吗?

甘夫人暗自冷笑,递了个脸色给老二媳妇,便打发郁心兰回去了。

“大嫂,请留步。”郁心兰刚出宜安居,二奶奶就追出来道。

郁心兰停下来等她,笑盈盈地问:“二弟妹有事?”

二奶奶笑道:“不知大嫂想好选什么做贺礼没?”

郁心兰俏丽的小脸染上轻愁:“我没经过事,又不知十二殿下的喜好,真不知要选什么,正打算去请教下公主婆婆。”

二奶奶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笑脸,轻声道:“不瞒嫂子说,几位殿下的寿礼前两年都是我采买的,原以为这回也是,因十二殿下喜欢狩猎,我早早去寻了张好弓,定金都下了…。”

郁心兰立即欢喜道:“那太好了,二弟妹带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