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十二皇子心头涌上一丝不快,他也觉得郁玫太过自专,哪里有女子应有的恭顺?

母子俩商谈了一番,也没弄明白郁玫此举的涵义,最后,决定明日由十二皇子亲自上郁府,问一问郁玫。

第二日是初二,是嫁出门的女儿携夫君回府拜年的日子。

赫云连城与郁心兰早早地起身,先去辞过了父母亲,两人一同乘车来到郁府。马车直达二门,郁心兰乘府内的小轿直接进了内宅,而赫云连城则在小厮的引路下去了前院正厅。

郁家的女眷都集中在梅院的东暖阁里欢聚一堂,外在祖籍宁远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携家回京过年。郁老太太听到外面唱了郁心兰的名儿,忙道:“快进来,外面冷,到里面暖和暖和。”

郁心兰一身姜花黄的海棠春睡纹刻丝褙子,天蓝色滚金边的百子裙,身披白狐皮大髦,进了大厅,脱下大髦让紫穗挂到衣架上,先在暖阁的屏风外站了站,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才转过屏风直走进去,目不斜视,也不待紫穗拿出软垫,便扑通给老祖宗跪下,连磕了三个头,娇柔软糯地道:“兰儿给老祖宗拜年,愿老祖宗福如东海、身康体健、事事顺遂。”

郁老太太笑得眯了眼,亲自下了炕,伸手扶起郁心兰,心疼道:“快起来,这么冷的天,虽说烧了地龙,却也不能这样跪在地上,万一着了寒气如何是好?”

硬拉着郁心兰到自己身旁的炕上,从炕桌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道:“拿着,年年胜意。”

郁心兰笑吟吟地接过。便有一个女人打趣儿道:“这位是四姑奶奶吧?怎么我觉着老祖宗给四姑奶奶的荷包格外不同一些?”

她这般一说,另有几人笑闹道:“可不是么?赏给咱们的荷包可没这么大。”

郁老太太笑骂;“你们这群皮猴子,我待哪个不是一样的?什么这么大这么小的。”

郁心兰轻叹:“老祖宗也不说句话让孙女得意得意,孙女可不就是看中了老祖宗的红包又大又沉,特意巴巴地一早赶来的么?原来都是与旁人一样的?”

众女眷便哄笑了起来,郁老太太也轻拍了郁心兰一掌,“说什么胡话呢,你个公主府的大少奶奶,还巴巴的看着我这点子压岁银子?”

众人又笑闹了一通,郁老太太便指了刚才答话的那名容长脸的中年女子道:“那时你大伯母,于氏。”指着郁于氏身边的圆脸女子道:“那是你二伯母蓝氏。”

郁心兰忙过去给两位伯母见礼,二人不敢全受,她们都是白身,虽是长辈,却也不敢过于拿大,侧了侧身,避了一半礼,然后又还了个半礼,送上各自准备的见面礼。郁心兰笑着道了谢。

大伯母指着自家的几个媳妇和姑娘给郁心兰认识,二伯母亦然,众晚辈互相见过礼后,才又坐下聊天。

郁大老爷有一妻一妾,大伯母生了三女一男,男孩儿已经二十岁,名郁章,在族里行二,人称二少爷,郁大老爷开始想让儿子入仕,可郁章读书着实不行,只得放弃了,现在他已经随大伯开始学习经商,日后必定是掌管郁家田庄店铺的。三个女儿分别叫郁珏、郁琼、郁玢,都是嫡出,郁珏已经出嫁,另外两个堂妹却连亲事都没定下来。郁大老爷的妾室也在暖阁内,就站在大伯母的身后,但是并无所出。

郁二老爷只有一妻,膝下无子,只有一女,郁珍,即将及竿,亦未定婚。

郁心兰知道这两位伯父都是管理郁家祖产之人,相对来说,经济比四老爷、五老爷和六老爷都要宽裕得多,见几位小姐身上的衣服饰物就知道。

大伯母对郁心兰格外热情,总拉着她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赞她好福气,还说要让女儿多跟她亲近亲近,沾沾她的福气。

郁心兰但笑不语,不知大伯母的亲近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她们住在京城的这段时间,侯府里有宴会什么的,都要请她们去参加么?这可不大好办!

这世间尊卑分明,大伯二伯虽然不算贱籍的商人,可也没有功名在身,据说是连秀才都没考上的,是白身,想出席侯府的宴会,除非她是侯爷的当家主母,否则,她可作不了这个主。

郁琼郁玢两姐妹亦是热络的性子,满口都是奉承话,听得郁心兰鸡皮疙瘩直冒。

二伯母十分文静,只坐在一旁听她们聊天,时而微微一笑,表示她并没走神而已。而郁珍亦是个文静的,偷偷打量郁心兰衣服上的花纹,这样的别致精彩…无意中与郁心兰的目光对上,郁心兰冲她微微一笑,郁珍便臊了,回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只是一笑,郁心兰便对郁珍的印象十分好,是乖巧柔顺的女孩儿。

四婶五婶六婶家的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此时还未到,只看着她们闲聊。

过了几盏茶的功夫,郁家出嫁的女儿都回府了,郁老太太便笑道:“紫穗,去前边问一声,可是能开席了?”

紫穗答应了一声,到前院询问郁老爷的意思,温氏也忙完了府中的事务赶到梅院,女眷们这才发觉,王夫人不见了。

大伯母还不知道王夫人事儿,问老太太道:“老祖宗,怎么没见着三弟妹?”

老太太轻叹一声,“她昨个儿发了病,已经连夜送去宁远了,到时你们回到宁远,记得关照一下,别让外头的闲杂人等打扰她静养。”

这是要禁足的意思了,大伯母听得心中讶然,怎么说都是丞相的女儿啊!不过郁家敢这么做,自然是有原因的,她也不便再问,当下诺诺地应了。

郁心兰只觉得郁玫和郁琳在听到这番话时,对她投来了怨毒的目光,抬眸看去,两位小姐又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并没有半分不妥。

郁心兰在心中轻叹,其实,当初不进京,也就没这么多麻烦,是王夫人自己要接我们进京的,却又容不下,怎么能怨我?

一会功夫之后,紫穗过来回话,说饭已经摆在正屋的大厅了,请老祖宗和诸位女主子过去。

众人忙又起行,郁家人聚在一起,正妻小妾女儿女婿的,也有七八桌,因是亲戚,便没有用屏风隔开,只是男女分席。

进了大厅,一众女眷便在男眷中看到一名身着杏黄色锦纹长衫的男子,慌得忙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能穿杏黄色冠袍的自然是十二皇子明子信。明子信忙伸手虚扶了郁老太太一把,谦和地笑道:“快快请起,说起来本宫还是老夫人的晚辈,不必行此大礼。”

老太太站起来后,众女眷才站了起来,众人又相让一番,才依次坐下。

这下子,大伯母看向郁玫的目光就开始冒出了星星。

九十七章

男子这边席面上,十二皇子坐在上位,郁老爷和赫云连城陪在两旁,十二皇子的人如同他的名声一般,谦和有礼,对谁都是笑吟吟的,如同抚面的春风一般,让人心里暖暖的。

赫云连城一如往常的不带什么表情,不过有郁家子弟过来敬酒,却也没推辞,神情虽是淡淡的,但至少不象平日那样冷峻和拒人千里。

郁家众人都围着十二皇子和赫云连城,大姑爷贺鸿和二姑爷蒋怀被冷落到了一边,心里面颇不是滋味,以往郁府的团圆宴,他们可都是被高高捧在上位的——可如今郁府多了一个皇子女婿、一个三品将军女婿,他俩个全靠父萌的人就靠边站了。

今日里的家宴郁老爷和老太太特意不让支屏风,郁心兰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就是想让一家子人认个亲戚,日后也好相互帮衬一把。

郁家是宁远城的百年世家,以前是风光过的,而这一代只有郁老爷出类拔萃,另几个兄弟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因而想郁家一族重新风光起来,只能看下一代了。

偏巧在下一代里,很有几个可能会有出息的。

郁心和和郁瑞自是最出挑的,郁心和这次虽然没有考得举人功名,但也是十三岁就考上了秀才了的;而郁心瑞就更不必提了,如此年纪就成了举人,还被皇上召见,据郁老爷说,皇上问了郁心瑞几个问题后,“龙颜大悦”,这日后定是有大好前程的。

郁四老爷家的四少爷,郁五老爷家的三少爷和七少爷,都是读书很不错的学子,如今也在国子监上学,日后也是有前程的。

郁老爷在官场混了这么久,自然知道当官不单是要有学问,更要有人脉,所以这才将家人都聚在一起,希望能处得热络一些。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多是相处出来的。

热热闹闹吃过团年饭,郁老爷请准女婿十二皇子和三位女婿、几位有出息的子侄到书房闲谈,其余人则回了内宅,郁心兰这才正式拜见了大伯父和二伯父,给四叔、五叔、六叔也见了礼。众人一同围着郁老太太说笑了一阵,赫云连城来接郁心兰回府。

郁老太太忙道:“应当的,天黑之前得落屋。”

小夫妻两携手登车,马车出了郁府,郁心兰便问,“怎么?父亲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么?”

赫云连城微讶,他的表情应当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小妻子是怎么察觉出他心情不畅?垂眸看她,长长的睫毛轻颤,一双秋水明眸里,承载着满满的关心,漆黑如玉的眼仁倒映出他的影像,仿佛用怜惜和关切将他紧紧包裹起一样。

他的心不由得一软,原本微暗的心情也拔云见日,轻轻一笑道:“没什么,就是说来说去,相让我辅佐十二皇子罢了。”

送走了诸位女婿,郁老爷的几位兄弟也各自带着家眷回西大院,郁老太太独留了郁老爷和温氏说话。

郁老太太并没避着温氏,直接问郁老爷道:“谈得如何?”

郁老爷轻叹一声,“四女婿不答应。”

温氏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老祖宗和老爷在说些什么。

郁老爷只得解释一番,也是有让她出面说和的意思,“年初时,朝中臣子多有上书,言道应当早立储早安邦,只是我反复揣摩圣意,似乎并不想立储。”

说到这郁老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向温氏说道:“如今圣上龙体康健,自是不愿的。”太子即是下任君王,可下任君王却不能算是君王,若是等到这张龙椅等得太久了的话,只怕会滋生变故。

郁老爷轻叹,“正是如此,如今圣上心意莫测,原本我是不愿郁家牵扯进立储之争里面,可王氏瞒着我将玫儿的名帖报上礼部,如今玫儿已被指为十二皇子正妃,我们郁家已经与十二皇子同乘一条船,生死与共了。”

说到此处长长一叹,“十二皇子是有心争的,日后若是他人登基,少不得要被排挤,就如安亲王和谨亲王一般,咱们郁家也会被牵连,因而我想,还不如帮十二皇子争一争,或许有几成胜算。”

接着他分析了一下朝局和几位皇子的所长。如今有能力争这储君之位的,也就是九皇子、十二皇子、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

九皇子被皇上猜忌了几年,可随着赫云连城的步步高升,想必皇上对九皇子的猜忌也渐渐小了,何况最近还让九皇子上朝中政,这种种迹象表明,皇上有意让九皇子参政了,九皇子的生母德妃出自安国公府,家中亦是有实权的,在朝中亦有根基。

十三皇子原本是没有什么机会的,生母敬嫔只是一方县令之女,没有外祖家的势力,可现在却娶了王姝为正妃,王丞相早就有意送女儿入宫,相让王家出个皇后,以前被皇上拒绝过多次,这次总算是如愿了,虽说暂时隔了一层,但若王丞相全力支持十三皇子,那么十三皇子倒成了最有实力的一个…王丞相的势力,皇上都要忌惮的。

十四皇子是个不拘的人,似乎不爱朝政,以前郁老爷有心将女儿配与十四皇子,也正是因着这一点,若是一开始就不曾争过,日后的新君也会高看十四皇子一眼。只不过,十四皇子始终是现金唯一的嫡出皇子,朝中坚持立嫡不立贤的老臣大有人在。

至于十二皇子,生母刘贵妃出自安庆侯家,掌管了全国的盐业和矿业,家资丰厚,他为人谦和素有贤名,朝中许多大臣也慕名归附…

说到最后,郁老爷当着祖母的面,拉着温氏的手道:“只不过,只是有银钱还是不成,泰小王爷是十二殿下的伴读,手中掌着朝中一半的官员考核权,这是一大助力,若是能再有一个有实力有兵权的将军支持的话,那么十二皇子就稳操胜券了。”

这位有实力有兵权的将军是谁,温氏再不懂朝政,也知道是说的四女婿赫云连城。

郁老太太亦是轻叹,“我们这也是没法子,已经与十二皇子站到一条船上去了,若是不能同心协力,只怕日后会被狂潮淹没了去。你是兰儿的亲生母亲,由你出面说服兰儿,再让兰儿说服四姑爷比较好。”

温氏有点晕头,却也知道这里面干系重大,况且兰儿是个有主意的,并不是她能劝得动的,因而不敢轻易应承,只道:“媳妇尽力而为。”

郁老爷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一叹,“你尽力吧,或许定远侯爷也有自己的盘算,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总得听公爹和婆婆的话。”

话里透着伤感,温氏动了动唇,想安慰老爷几句,最终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郁老爷又说起初五请了十二皇子和几位女婿到府中小坐,吃餐家宴,要温氏去准备准备,务求几位女婿满意而归。温氏一愣,这不是才聚过么?只是她素来温顺,也没多问,应承了下来。

郁心兰初听赫云连城说初五还要回郁府聚宴,也是愣了一愣,“怎么刚才也没听老祖宗说起?”

赫云连城道:“想是因我不答应辅佐十二皇子,岳父大人临时起意的吧。”

两人回了府中,先去给父母亲请了安,才回到静思园。

一进正厅,紫菱便迎了上来,轻声耳语,“巧儿一直追问婢子药粉验了没有。”

郁心兰勾唇一笑,“哪有这么快?大过年的,人家大夫不要休息吗?先晾着她,她再这么心神不属的,就直接关进屋子里不许出来。”

紫菱点头应下,忙招手让锦儿芜儿服侍主子更衣梳洗。

这般说了几句话后,赫云连城已经在净房里沐浴了出来,看着小妻子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换了衣裳,便挥手让众人退下去。

郁心兰回头看了赫云连城一眼,他的眼中光芒聚盛,耀得人眼都睁不开,忙又低下头来,俏脸却不由得涌上了粉色。

赫云连城拉着她一同歪在短炕上,轻声问,“这几日是你的信期了吧?”

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么清楚,郁心兰的脸更红了,轻声道:“嗯,就是明后天了。”

赫云连城伸手搂紧了她,另一只手刚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带着点疑惑地问,“你觉得这个月会有么?”

郁心兰心中一滞,这话要我怎么回答?

她也知道他必定是在意的。虽说现在才刚过年,但按照这世间的算法,赫云连城就已经有二十二岁了,古人都早婚,一般的贵族子弟到了他这个年纪,早都儿女成群了,最大的肯定都能打酱油了,再说她嫁入侯爷也有大半年了,侯爷和长公主一直忍到现在没追问她,也算是很和气的公爹婆婆了,连成现在急着问,只怕也是维护她的意思,说到底,子嗣是大事,他也不想自己被人追问。

见小妻子面色踟蹰,赫云连城忙勾唇一笑,“没有也没事儿,嗯,要不要我请陆太医来给你请个脉?”

郁心兰摇了摇头,“不必了,每月来给母亲请平安脉的太医,都给我请了脉,太医一直说我身体很好,没有问题。”

说着,她迟疑了一下,斟字酌句地问,“嗯…连城,你看,要不…你也请个脉好不好?”

赫云连城立时就黑了脸,“我要请什么脉?”

郁心兰大急,在现代,治不孕不育,都是男女双方同时检查的,她以前公司里就有一个同事是这种情况,所以她知道。可这世间,怀不怀孕都是女人的事,就算某男娶了一堆妻妾,没一个怀孕的,人们仍是会将不孕的责任赖到女人的头上。

但这不是好现象,不孕并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当然,她们这才几个月,算不得不孕。她也不是担心别的,就是怕赫云连城在天牢中关了三年,营养不良,或者是总睡在天牢的地板上,寒了什么肾脏一类,只是请个脉,若真的有什么毛病,也可以尽早医治。

赫云连城哪会听她解释,自小根深蒂固的观念,男人的自尊比什么都重要。当下看向小妻子的眼神就不善了,挑了挑眉,沉声问,“你是说我不行?”

郁心兰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表情…不会是想要证明他“很行”吧?

还没等她转过念头,赫云连城就扑了下来,将她重重地压在炕上,几乎要挤出她肺叶里的每一个空气分子似的紧贴着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看来我平日里还是太懒散了一点,居然会让夫人你觉得我不行。”

郁心兰被压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忙求饶道:“我没有啊,只是想让你请个脉而已。”

“你还说!”

赫云连城俯下头惩罚性地重重咬了她的唇一口,心底里的欲望瞬间被点燃了,旋即又温柔地深吻起来,大手灵巧地解开她腰间的玉扣,从松散开来的衣襟之中伸进手去。

初五的聚会,元贝仅是郁老爷一家人的聚会,哪知十二皇子竟将秦小王爷给带了过来。郁老爷自然是热情相待,可也觉得这般有些不全礼数,一会儿自己的女儿时要出来一同用饭的,秦小王爷到底是个外姓人,又是男子。

十二皇子似乎看出来郁老爷的顾虑,轻笑道:“说起来,本宫今日前来,还为着一桩喜事,慎之有意请本宫做个保山,聘贵府五小姐为侧妃。”

郁老爷顿时就怔住了。

秦小王爷想娶琳为侧妃?

按说,秦小王爷日后是要继承晋王爵位的,侧妃到底是要录入族谱的,郁老爷虽是正二品的高官,但无爵位在身,郁琳虽是嫡女,聘为侧妃亦不算是辱没。只不过,同为嫡女的三姐乃是十二皇子正妃,妹妹却只是个小王爷的侧妃,却又有些说不过去。贺鸿和蒋怀官职不高,但那到底是之前的婚事,还没有关系,同今日提亲一事不可同日而语。

十二皇子怎么会这般作为,真不知是什么意思,按说这也关系到了他的颜面,若是秦小王爷娶了郁琳,他们就算是连襟了,难道他不会觉得妻妹成了秦小王爷的侧妃,自己失了颜面?还是说,秦小王爷已经有了另外的正妃人选,而且是对十二皇子十分有利的,娶郁琳不过是为了巩固与郁家、王家的关系?

电光火石间,郁老爷已经拿定了主意,笑呵呵道:“劳秦小王爷垂青,郁某真是不胜荣幸,只不过,琳儿自幼就是养在祖母身边的,因而她的婚事,得问过祖母的意思才成。”

这话就是委婉地拒绝了。

秦小王爷自视甚高,当下觉得有些拉不下脸来。可是从来都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人家养育女儿十几年也不容易,有人上门来求亲,多半也是要拒绝几次才能成事,这般作为也是为了显得女儿矜贵,免得女儿象是没人要得剩女,一有人求娶就赶紧嫁了,日后到了夫家被人歧视。

秦小王爷沉了沉气息,淡然笑道:“也好,秦某就等郁大人的音讯了。”竟是不打算再遣保山上门说和一般。

郁老爷当下心中也有了怒气,摸了摸下颌新蓄的山羊须,不咸不淡地道:“恐怕要等上一阵子了,如今家中族人都回京过年,祖母没有空闲。”

十二皇子眼见气愤不是太好,忙说起其他的事岔开,“连城表兄来了么?”

郁老爷道:“快了。”

一会子赫云连城携郁心兰赶到,用过午饭,男人们进了书房,女人们则回梅院聊天。

郁琳今日整个心神不属,郁心兰瞥了一眼,心中暗叹,秦小王爷那种水仙花男人有什么好的?就一张面皮而已。

回程的时候,赫云连城说,“秦小王爷向你家求娶五妹为侧妃。”

郁心兰眼睛瞪得老大,轻讶道:“不是吧?这不是在折辱十二皇子么?”

赫云连城淡淡地看她一眼,轻笑道:“怎么会?皇上后宫里多少人?难道每一个宫妃的姐妹,都得嫁给王爷为正妃才不算折辱了皇上么?京里哪有这么多的王爷?”

也是。

郁心兰蹙眉想了想,“父亲应当不会同意吧?不过…”郁琳肯定愿意。

郁心兰忽地想起,上回十二皇子的生辰宴上,郁琳狼狈的样子被秦小王爷等人都瞧了出,只怕因着这一点,秦小王爷也不愿娶她为正妃吧?

赫云连城不过是想到了便提一提,郁家已经同十二皇子结亲了,之后要再怎么加强与十二皇子的关系,都与他无关。

两人回到侯府,见到甘夫人身边的齐妈妈迎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小丫头,边走边回头交待几句什么,小丫头们则一叠声地应承。这些人,走路都带着风,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表情。

瞧见小夫妻两,齐妈妈忙停下脚步,规规矩矩福了一礼,侧身让到路旁,让大爷和大奶奶先过。

郁心兰好奇心起,轻笑道:“齐妈妈今日真是精神呐。”

齐妈妈也不掩饰笑意,福了福道:“老奴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不,晋王爷亲自上门来提亲了。”

赫云连城闻言停下脚步,问:“晋王?提的谁?”

齐妈妈掩唇直笑,“回大爷的话,是给秦小王爷提亲,想娶二姑娘为正妃呢。”

郁心兰和赫云连城不禁对视一眼,这秦小王爷,一日之内连聘两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拉拢赫云家,不择手段了吗?

婚姻大事俱是父母作主,赫云连城也是说不上话的,小两口便回了静思园,商量了一阵,最终也只能一叹,此事,端看父亲的意思了。

晚间用饭的时候,侯爷提都没提此事,想来是拒绝了。郁心兰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说别的,只说秦小王爷那二十几个姬妾,就算在婚前全打发了出去,估计不到一年又再能纳这么多回来,不谈朝政,光论人品,此人实在不是良配。

二姑娘的婚事仍然没有着落,不过她也是个有主意的人,她看不惯秦小王爷,就算是年纪再大,也不愿委屈自己的心意,这倒是让侯爷和甘夫人都放下了悬着的心。

年节一晃便过去了大半,快到正月十五了,各府之间也开始走动,各类聚会就多了起来。

这一天竟是晋王妃发了金贴,请侯爷一家前去做客。虽说两家之前并没有什么交往,但因没能结成秦晋之好,这点颜面都不给,就有些说不过去,何况晋王爷为了能请动定远侯,也下足了本钱,请了不少于侯爷交好的官员,只当是朋友间的聚会,亦是可以去一去的。

郁心兰自是盛装打扮了一番,与长公主同车前往,侯爷则带着几个儿子骑马赴宴。

晋王是太后的娘家,风光无比,府邸亦是大得出奇。晋王妃的儿媳妇陶氏亲自陪伴郁心兰和二奶奶、三奶奶等人,晋王妃则陪着长公主、甘夫人在花厅里闲聊。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晋王府的梅园。晋王府的梅园可是京中一景,十分出名,其中不少名种梅花,此时又正是梅花盛放的季节,陶氏便提出带几位赫云少夫人去梅园赏花。还笑道:“园子里有亭子,让丫头们烧了火盆,不会冻着各位奶奶。”

三位少奶奶自是应下,随陶氏到梅园赏梅。这晋王府的梅花的确别有风味,几人交口称赞,陶氏亦是一脸自豪。

没一会儿,二奶奶便觉得有些内急,三奶奶正与陶氏说得热闹,她只得红着脸悄声问郁心兰,“大嫂,能否陪我去一趟净房?”

郁心兰自是同意的,在别人家做客,总不好让二奶奶落了单。陶氏听明原由后,忙差了一名大丫头陪两位奶奶去最近的紫东阁的净房。

紫东阁是一个套院,院内有正房三间,还有一片小花园,园子里竟还安了一座假山,假山上建了凉亭。

大丫头解释说:“这里是大少爷常来歇息之处,所以建得好一些。不过此时大少爷在外院会客,不在此间。”

二奶奶点了点头,疾步跟着大丫头进了房内,郁心兰不想等在净房外,何况现在没人,房里没有烧火盆,温度也差不多,她便向二奶奶道:“二弟妹,我在走廊上等你,你快些。”

二奶奶应了一声,便没了声息,想是很急了。

郁心兰忍不住轻笑,调头看向小院子里种的各色梅花…这晋王还真是爱梅,却不知有没有梅花的高洁品质。

正想着,忽听一道男声呼唤,“兰儿?”声音里带着迟疑和掩藏不住的惊喜。

郁心兰一惊,顺着声音抬头一瞧,假山的凉亭中有一名年青男子。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一双深潭般的黑瞳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身上,耳际只能听到心剧烈地跳动着的声音,脑海里一片空白,双腿已经十分有自我意识地快步冲下凉亭,两三步就来到郁心兰的眼前。

他抬眸注视着郁心兰,只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他再近距离见一见佳人。

郁心兰皱了皱眉,这人看着十分眼熟,便问,“你是谁?”

男子一阵子尴尬,拱了拱手道:“小人黄庭。”

郁心兰猛然想了起来,这是那天在尚风轩遇到的荣镇同乡,郁心瑞以前的同窗。

她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还好她身边跟着丫头,再说她已经是嫁了人的妇人,倒不是象未出阁的少女那般不能见外男,于是蹙眉问道:“你怎么会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