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儿心一跳,又是羞又是盼,却只敢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郁心兰笑道:“我帮你留意着,你自己也只管挑,看上了谁,就告诉我一声,我再去帮你问也成。”

女孩儿家的,年岁到了,自然会恨嫁,一开始,芜儿还以为大奶奶要多留自己几年,这也是一种信任,就只是怕,到时自己年纪大了,配不到好人家。这会儿听了大奶奶的话,立即用上一阵感动,原来,大奶奶还是关心她的,却又怕大奶奶再口出什么惊人之语,让她在这么多小丫头面前下不了台,就干脆低头娇羞,不答话。

好不容易到了凉亭,郁大媒人再没做媒的机会,扶着芜儿的手下了肩舆。却不曾想,凉亭里已经被人给占了。

赫云策和赫云杰及西府的赫云荣、赫云琏,正在凉亭中下棋闲聊,几名长随守在亭子外服侍。

众人见到郁心兰的肩舆,忙站起来见礼。郁心兰也觉得挺尴尬,干笑道:“真是巧啊,你们也在…那你们聊,我去湖心亭纳凉吧。”

赫云杰立即道:“哪能让大嫂劳动,还是我们去那边吧,这里地势高,看得远,就让给大嫂。”

赫云荣是个圆滑的,自是赞同,赫云琏总是木着一张脸,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赫云策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明明是我们先来,哪有我们这么多人,让她一个女人的道理?”

赫云策如今还闲置在家,却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而认为是大哥连累了他,若不是大哥去向父亲告密,若不是父亲已经得知了,永郡王爷也不会那么快动手,他定然会有时间将马料调换过来,此事却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揭穿,他自然居不必被免职。

因为赫云靖,连带着郁心兰赫云策也恨了起来。

郁心兰心中顿时不忿,这人有没有一点风度?小嘴巴却极甜地道:“那就麻烦几位叔子大伯了。”

赫云荣连到“应该的”,正要支使小厮们收拾石桌上的杯盘,赫云杰转眼瞥见了巧儿也在,却是笑道:“反正都是自家人,这凉亭也足够大,不若咱们在一处纳凉好了。”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都以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赫云杰,此人的脑袋里除了女色,还装了些什么?

赫云杰将话说了出来,才觉得不妥,只得嘿嘿干笑了两声,赫云琏立即站起身了来,简短地道:“走!”

赫云荣和赫云杰立即起身,赫云策虽是万分不愿,却也不便强行留在凉亭,免得被人说闲话,也不得不起了身,往亭外走。

小厮们立即到了亭子里,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茶具,跟在主子身后,扬长而去。

锦儿和芜儿带着丫头们收拾好了凉亭,郁心兰才轻闲地坐在小石凳上纳凉。不一会儿,岑柔来了,三奶奶和二奶奶也来了。

郁心兰忙让坐,吩咐锦儿沏茶。

二奶奶这段时间都无精打采的,是被三奶奶给强行拉着来散心的。岑柔倒是心情好,她嫁入侯府还未半年,正与四爷蜜里调油着,脸上时时带着笑。

三奶奶说话,总是能一下子捅到人最痛的地方,磕了几口瓜子,便问岑柔,“四弟妹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喜?”

岑柔的小脸一僵,婆婆虽没问她,可这阵子自家的母亲却问过几回了,说是要赶紧怀了孕,才能完完全全地勾住男人的心云云。今个儿早上才来的月事,就听到三奶奶问这话,仿佛就是在嘲讽她。

郁心兰淡淡地瞥了三奶奶一眼,“这有什么,我也是大半年后才怀上的,柔儿嫁入侯府才不过五个月,有什么可急的?”

岑柔感激地看了郁心兰一眼,三奶奶也忙笑道:“我是太心急了些,希望咱们府里能多几起子喜事…”

郁心兰笑了笑,“想要添喜,你自己怀上不就是了?”

三奶奶心下顿时恼了,这个大嫂,明知三爷是什么情况,还来说这种风凉话!

心下气不过,三奶奶便想起三爷说的一桩事来,含笑道:“对了,听说大嫂的嫡母得了癔病,被送去庄子上静养?前个儿,三爷在皇上身边当差时,正遇上仁王妃的喜报送入宫中,皇后娘娘便说,若是亲家太太的癔病已经好了,就接回京来,好照顾一下仁王妃,若暂时未好全,也让亲家太太回京医治呢。我就在这恭喜大嫂了。”

三奶奶说是个人精儿,上回王夫人借侯府这方宝地算计温氏,她虽未完全知晓,却也猜了个大概,知道郁心兰与王夫人的关系肯定不好,这才想起这话儿给她添堵。

郁心兰的睫毛颤了颤,郁玫怀孕了?上回在庄郡王府见面时,只说可能有了,这回倒是确定了。一般女子怀头胎,都不大稳定,所以头胎的前三个月,一般不会向外发喜报,喜报只会送到亲戚的手中。

郁玫的婆家是皇上皇后,送喜报入宫倒是有的。

不过最近,关于王夫人会回京这个话题,她已经分别从几个人的口中得知了,却没听郁玫说过一句,实在是不象郁玫的风格,莫非是在故弄玄虚?

王夫人回来,又能怎样?

郁心兰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王夫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于是,彻底无视三奶奶,只含笑问她们要不要尝一尝桂花糕。

今年的桂花开得早,现在的侯府,走到哪里都是一阵浓郁的芬芳,令人精神一振。

四妯娌说了会子闲话,便各自散了,郁心兰见时辰不早,便回屋等候相公下衙回家。

刚回到屋内,赫云连城便挑了帘进来。见到她便眉毛一抬,显然是有话要说。

郁心兰忙打发了丫头们退出去,亲自帮他宽了腰带,再多的事也没法干了,她肚子太大,有些碍事。赫云连城自己动手擦洗一下,更了衣,拉着她到内室,轻声道:“有了点线索。老三总喜欢在从醉乡楼出来后,去一家叫钱记的澡堂子更衣梳洗,应当是在那里被人下的毒。”

原来是说这事儿有线索了,郁心兰只哦了一声。

赫云连城挑眉看着她,含笑亲了她一口,“真是没耐心!我话没说完。还有一个人,也喜欢去这家澡堂,就是王丞相府的外院管家王安。”

郁心兰微微一怔,“这么说,跟王丞相有关了?”想到朝中能派出杀手,在贺尘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的人,应当也不多,王丞相就绝对是一个。

只不过,他要给赫云家的少爷们下毒作什么?

现下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定远侯作代表的权贵人士,一派是以王丞相为首的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一般手握重权,但这些权利,是皇上给的,等他们年纪大了之后,总是要乞骸骨回家乡的;而权贵人士中,象定远侯这样有权的,却极少,可他们的爵位却是世袭的,不论有没有权,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很动人心的。

郁心兰垂眸想了想,与赫云连城分析道:“其实,王丞相就算杀光了你们几个兄弟也没用,皇上若是不给他封爵,这定远侯的爵位,他也抢不到。”

“况且,历代皇上都会在世家与贵族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让他们相互融合,也不会让他们其中一方过于强大。若王丞相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打破这个平衡,将手伸到贵族这一边来,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在赫云家族中,找到了愿与其合作的人。”

赫云连城定定地看着小妻子,轻叹道:“难怪子恒总说,你若是男子,定能封侯拜相。”

郁心兰小脸一红,“我哪有这么厉害,庄郡王也太夸张了些。”她不过是看多了电视剧,大约能知道这里头的古怪而已。

赫云连城笑看着她道:“子恒只听了你的几件事,就说你很聪明呢。”

郁心兰嗔了他一眼,“你不是为这个吃干醋吧?”

赫云连城轻笑,“不是,我只是觉得,旁观者清。若要有我来看,我只能看到你的温柔、甜美、可人。”

郁心兰顿时觉得两颊生烟,直往外冒热气,“嘴越来越滑了。”

赫云连城轻轻吻住她的唇,“我说实话。”

两人温馨了一会儿,郁心兰才又问道:“那父亲觉得,会是谁与王丞相勾结了呢?”

赫云连城蹙了蹙眉道:“应当是西府那边的吧。”

其他的旁支,虽说也有继承权,但到底隔得远了,要除去的对手又太多,没这个指望,一般也生不出异心来。

郁心兰想了想,问道:“怎么就不怀疑是老三?”

赫云连城微微惊讶,“为什么你怀疑他?”

郁心兰赶紧摇头,“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觉得…有句话叫贼喊捉贼,会中毒的人,不一定就是无辜。如此而已。”

没提老二赫云策,是因为他一直就觉得自己是侯府的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自然会将侯府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不屑于与王丞相合作。可是赫云杰就不一样,即使是在几年前,赫云连城落魄的时候,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这爵位多半是轮不到他,可他却又是能接触到这个爵位的人。

至于西府的那两位爷,也的确是又可疑,但他们要除去的对手也多啊,家里还有四爷五爷呢。反正现在皇上没有逼侯爷立即选出继承人来,而古代男子又早熟,待到五爷十三四岁,也就有了继承的资格了。

这两人要想成事,还得有更大的动作才行。

赫云连城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却只淡淡地道:“先暗中观察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露馅的。咱们更不能比他们急。”

回头又说起了秋山一案,“找到了林轩,子恒将自己的一名亲卫调去了御林军,让他与林轩结交。只不过,子恒说,这种方法太慢,最好是皇上能明确表示出有意立谁为太子,或许,那些人等不及,便会再次动手。”

郁心兰蹙眉道:“这样不是挺冒险?”将那位皇子推到了风口浪尖呀,成了旁人要暗杀的目标。

赫云连城道:“只是建议皇上,最后还是要由皇上来定夺。人选的确为难。”

要选换上最信任的,貌似就数明子期了,可皇上哪会舍得上这个唯一的嫡子冒险?

郁心兰也觉得这事儿为难,只得安慰他,“或许能从林轩那里得到些线索。”

“林轩此人循规蹈矩,家中有一妻一子,平日里从军营出来后,就是回家陪家人。”

郁心兰暗暗心惊,那边的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可见是谋划已久的。

轮完了这些事,饭点也到了,用过饭,小两口又坐到暖阁。赫云连城就着灯光看书,郁心兰则雕香木珠子,做手串送人。

两天后,郁心兰接到郁府递来的帖子,告知她王夫人已经回京了。

这一次王夫人回京后,立即就入宫向皇后娘娘请罪,认错态度极其良好。皇后也缓和了神色,教训了些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王夫人恭顺地受教。

再回到郁府,只是为了时常能照顾一下已经怀孕的三女儿,王夫人一副贤惠容让的模样,并没要求温氏交出中馈权,还每日去梅院给老太太请安。因着王夫人的改变,郁老爷也似乎渐渐放下了心防,开始与她渐弃前嫌…

郁心兰听了弟弟的话后,沉思了片刻,便道:“她要如何,只管随她去,反正她是回京照顾你三姐的。”

说起来,也是宫里的婆婆无法教导初怀孕的媳妇,才会有这么一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小心观察就是了。反正她怀了身孕,可以不回府去拜见嫡母,只派人送了些礼品回去。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下半月,京里渐渐传开,皇上令南平王携世子入京,主持今年秋季的武举。而郁心兰从连城的口中得知,这是淑妃娘娘提出的人选,皇上竟也允了,朝中得知此事的大臣,都心生不满,觉得皇上宠淑妃宠得有些没边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郁心兰烦恼,烦的是荣琳郡主连着给她递了几张帖子求见,她不得不应上回。

荣琳一见到郁心兰就眼眶一红,娇怯怯地道:“姐姐,你答应过帮我的呀,可现在…南平王世子就要入京了。”

郁心兰看不得美人垂泪,忙递上帕子,轻叹道:“来来来,擦一擦,这不是还没入京吗?你就哭什么呢?”

荣琳哽咽道:“也就是九月初的事儿了。从驺州道京城,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不想嫁,就说一个月的路远,不想让人家来,却说路近。

郁心兰重眸暗笑了一下,颇为无奈地道:“你也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哪里还能动?但凡是轻松一点,我也会递折子请旨入宫,到太后和皇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荣琳赶忙道:“没用的,我递了几次请折,太后娘娘都不见我。”

郁心兰叹息得更重了,“你看,太后曾经答应过你,让你自行选婿的,却也不愿见你,可见皇上是铁了心的。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荣琳顿时就抽泣了起来,“郁姐姐,我…我真想…一死了之了。”说着扑到桌面上,哇地一声哭泣开了,“人人都道我是金枝玉叶,却不知从小为了讨好太后和皇上,我…”

郁心兰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泪,顺势堵住她的嘴,这些皇家的恩怨,可千万别在她的屋里说!

随即又感觉颇为无奈,“我纵使想帮,也帮不了你的。”

荣琳忽地抬头,:“能的,只要姐姐愿帮我,就一定能的!过些日子郁府不是要办寿宴吗?我也接到了帖子,”说到这,脸红了红,“只要姐姐能安排我见个人,哪怕是不要声誉,我也愿意!若是能成,我一定会尽力回报姐姐。”

“怎么回报?”

“我…我那回在太后宫中,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了,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嫡母,我可以求太后,再将其送回庄子上去。太后还是很疼我的。”

意思是,只要不与皇上的意思相悖,太后都答应荣琳的肯求是吧?

郁心兰垂了眸,显出几分犹豫,心中却在冷笑,还真是一环一环套得好。

先是请回王夫人,让她胡思乱想,担心娘亲的地位不保;接着又是仁王替老祖宗办寿,请来众多朝中亲贵;再是荣琳苦苦哀求,还允她事后会帮她将王夫人送回庄子去。

若她真在自家助荣琳私通,以这时代严苛的礼教,只怪会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若是到时荣琳再反口不认,她就成了诽谤郡主名节,那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只怕连赫云少夫人的头衔都保不住。

这一番算计的确是步步为营,可惜得很,她根本没将一个王夫人放在眼中,所以也不会为了将王夫人赶回庄子,就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到最后,不知郁玫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不过她连自己亲生母亲都搬出来当道具,总得让王夫人知道一下。

郁心兰抬起头,神情真挚地看向荣琳,“我试一试。”

荣琳终于破泣为笑,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施施然走了,连强行留下来看一看连城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很有诚意另嫁他人。

入了夜,紫菱连着累了几日,有些支撑不住,可大爷和大奶奶还在暖阁闲聊,她又不能休息。

锦儿便劝她去跟大奶奶请个假,大奶奶不会怪罪。紫菱便进去禀报了一声,得了应允,先回屋了。锦儿守在暖阁外,没多时,觉得内急,正遇上千夏从门口经过,忙唤她进来,“你守在门口,别让人进去打搅大爷和大奶奶。”

千夏忙点头,坐到小杌子上。

正房平素只有一等丫头才能进出,这会子入夜了,更是无人。千夏便将耳朵贴到了门帘上,正听到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在商量着荣琳郡主的事儿。

“仁王爷要出面为老祖宗做寿,请的宾客自然就会更多,到时的门禁定不会有这么严。我想着,先问下荣琳的意思,看她中意谁,再让小厮将其引到后院来,与荣琳郡主见上一面。或是学郁琳坠入水中,这事儿多半就成了。选在荷院最后,那里不容易被人发觉,而且有一道小门通外院。”

赫云连城便叮嘱,“虽是在你家办寿,可也别落人口实,协助指使他人私会,是会受重罚的。”

郁心兰轻笑道:“郁府里都是自己的人,我才敢这样行事。”

千夏听得清清楚楚,用心记下,待锦儿回来,神色自若地与她换了差事,回屋去了。

次日一早,紫菱就进来想郁心兰禀报,“千夏的老子娘病了,想向大奶奶请个恩典,回去看一眼老子娘,今日就会回府。”

郁心兰点了点头道:“虽说她是卖的死契,可到底骨肉连心,这也是应该的。拿二两银子给她,给她老子娘买些补品。”

千夏果然不到晌午就回来了,进屋代她老子娘给郁心兰磕头,“娘说多谢大奶奶挂念。”又送上她老子娘亲手做的腌菜,聊表心意。

郁心兰和气地道:“你娘也太客气了些。”说着让人收下,却是不会吃的。

转眼便到了郁老太太的寿辰,赫云连城与郁心兰一早就起来妆扮,乘马车去了郁府。因这宴席是仁王出银子,所以朝中不少于郁老爷不熟的官员,以前勋贵们,都前来道贺。

郁心兰只去给老祖宗请了安,便到槐院休息。郁玫因是初孕,前三个月最是不稳,没有前来,只差了红蕊过来给郁心兰请安,大概也有看她是不是真的在依计行事的意思。

郁心兰算着时间,没多久,荣琳郡主便到了,自然是要来跟郁心兰说一声,她想了许久,决定下嫁给吏部侍郎之子,请郁心兰帮忙安排。

郁心兰自是笑着应下,却在一转脸,就声称腹疼,早早地退场,回了侯府。

仁王府里,郁玫听到红蕊和小厮的回报,心情十分愉快。一会儿母亲也会暗中助力,一定要落实了郁心兰授人私通的罪名,却又不能让自己人之外的人知道。至于荣琳想拉郁心兰下位的小心思,她会让母亲帮着掐死。这个女人并不能收拢赫云靖的心,即使嫁给赫云靖也没有用处。

宴席进行到一半,荣琳便接到了郁心兰身边的大丫头芜儿的暗示,悄悄离了席,往郁府的后花园而去。宾客众多,郁府中的下人们全都调去了膳厅服侍,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她倒不担心,反正郁玫告诉了她,会有人帮着她安排好。她只待郁心兰说出是她要这么做的时候,反口一咬,就能定下郁心兰的罪名。

行到了一般,果然有名俏丫头走了过来,同样是鹅黄色的衣衫,只是面料和款式不同,远看谁又能辨得清?

荣琳与丫头换了路线,接着竹林的遮掩,悄悄往荷院那边溜去,路也是郁玫一早告诉了她的。

待行到靠近池塘之处,果然见到礼部侍郎的嫡子许公子待在池塘边,远远看去,一表人才…若是选个差的,郁心兰也不会相信。

荣琳轻轻一笑,睁眼看着鱼头滚下了池塘…许公子听到水声,立即跳下池塘救人。而王夫人安排的人,也及时地冲了出来。

许公子抱着小丫头游上岸后,十分尴尬,现在天儿还不冷,小丫头的衣裳很薄,紧贴在身上,他好意救人时没多想,这会子却急了,这不得让他负责呀?

王夫人大惊失色,厉声质问,“许公子,你怎么会跑到后院中来?”

只要许公子说出,是有人相邀,那么王夫人就会立即请人来对质。

许公子果然道:“是贺鸿兄和蒋怀兄,约我和仁王殿下来此小酌的,前面人太多了。”

王夫人一怔,跟着一惊,“不是别人约你吗?”

难道不应该是郁心瑞的小厮夏雨或冬竹吗?怎么变成了她的大女婿和二女婿?为了帮三女婿,就将大女婿和二女婿给搭进去,这可怎么得了?

正闹腾着,贺鸿和蒋怀硬拉着仁王过来了。也怪平素仁王太过谦和,两人又伏着是连襟,所以强拉他过来,是为了替许公子说和。

许公子父亲虽是文官,可他却爱武功,想参加今秋的武举,而仁王又是裁判之一,这两人在赫云连城的暗示下,觉得可以替许公子求个情面,让许公子记得他俩的情。

而荣琳郡主隔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见仁王过来了,知道自己应当出场了,正好见到一名小丫头回头朝她这边使眼色,她立即整了整衣裳,优雅地迈出竹林。

来到圈中,她故作疑惑地道:“咦,怎么这么多人?不是心兰姐姐说,约我来这谈事儿的吗?”

一百三十一章

红豆退出膳厅,匆匆地往后院走去。

锦儿也步履匆匆,从一条小岔路上直冲出来,差点与红豆撞成一团。见是熟人,锦儿忙笑吟吟地一手拉住红豆,一手轻拍自己的胸口,“哎呦喂,总算是遇上一个熟人了,红豆姑娘怎么不在膳厅伺候?难道宴席就结束了吗?”

红豆心里其实直打鼓,见锦儿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忙笑应道:“没呢,是老祖宗吩咐我回梅院取样事物。”

“那真是太好了。”锦儿笑得更加真诚欢乐了,“我好长时间没回郁府,竟不记得路了,从这儿不知怎么走…我也正要去梅院呢。”

红豆脸上的笑顿时渗入了无数苦汁,结结巴巴地道:“喂…那、那好呀,一起走吧。”

行到半路,前方又是一个青石岔路,往东是梅院,往西是小花园。红豆的俏脸一紧,双唇抖了起来,一手压着小腹,十足艰难的样子,歉意地道:“对不住,锦儿姐姐,我…我有些内急了,需得解决一下。”素手往东一指,“沿着这条小道直走,姐姐就能看到梅院了。”锦儿闻言便道,“我也正好有些急了,陪妹妹一块去吧。”说着就挽了红豆的手臂,笑问茅厕在哪。

红豆急得鼻尖都冒出细汗了,王夫人还在小池塘边等她过去作证呢!

锦儿偏了偏头,瞧见她脸色不好,忙拉着她快跑,“很急了吧?那我们快点。”

红豆指点的茅厕,位于一处假山之内,锦儿推手将她往内一推,帮着她关上了门,在外面大声道:“妹妹急些,就请先用,我在外面帮你看着。”此时红豆再着急也无用了,这一路小跑过来,竟真是觉得有些内急了,干脆解了腰带蹲下,想着一会儿锦儿也是要上茅厕的,她就乘机溜走便是。这种假山之内的茅厕,都是给下人们用的,里面的味道不大好闻,红豆屏着气,没敢找锦儿说话,快速地解决完,一拉门,竟拉不动,再拉两下,仍是不动。她很快就意识到,门从外面锁住了。

这下子红豆就真急了,若是不能及时赶到小池塘去,之后王夫人和仁王妃还不得扒了她的皮?当下也顾不得什么气味,忙开口喊道:“锦儿姐姐、锦儿姐姐。”

外面哪里还会有锦儿的身影?

锦儿正悠闲地站在通往前院的路边,远远地见到了一行人,待看清楚了,定了心,就悄悄借着径旁的树木遮掩,溜回辞院。锦儿边走还边笑,亏得大奶奶这般聪慧,算准仁王妃就没放过心,怕奶奶半途收手,定会安排郁府的下人作伪证,栽也要将“污蔑郡主”的罪名栽到奶奶头上口所以奶奶离开时,特意派了她和芜儿,守在去往小池塘的必经之路上,守株果然待着了兔。

粹院里,给各府宾客的下人们,也摆了三十几桌,这会儿正喝得欢畅,锦儿离开了这么两刻来钟,没有一个人察觉。

锦儿坐下后,芜儿也跟着进来了,冲她轻轻一点头,便知是事儿也已办妥,锦儿的这颗心,终是落下肚里了。

王夫人那厢正在焦急,还没到荣琳郡主出场的时候,她就贸贸然跑了出来,不过,好在她说是郁心兰约她来的。

虽说有些过于着了痕迹,漏洞较大,但一会儿只要红豆和红玲等几个丫头作了证,就算许公子不是郁心兰约的,也可以这么说,郁心兰得知有外男进到郁府内院之后,竟想引荣琳郡主私见外男,毁荣琳郡主的名节。目的嘛,不用她说了,荣琳郡主对赫云靖有意,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儿!

郁心兰为了铲除情敌,竟敢污陷郡主的名节,真是胆大妄为!

于是王夫人安心地等着红豆等人的到来。

许公子却有些怜惜地,看向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俏丫头,忍不住出声恳求道:“请夫人先让这位丫环姑娘去换身干衣裳吧。”

他是有武功的人,入水救人,用的是轻功,只衫摆湿了一大片,抱着丫头的时候,前襟浸湿了一点,可是这个丫头却是从头湿到了脚。到底是八月末了,天气不冷,却也不热,浸了凉水,很可能会寒气入体的,必须及早更衣。

红玲抬起头,正撞上许公子关心中带着怜惜的目光,不由得俏脸一热,在美丽柔弱之外,更添了三分艳色,许公子不禁怔仲地恍起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