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一拍脑袋,装作贸然闯入的模样,嘴里大忽道:“连城哥,表嫂…”

床上两个人慌得赶紧分开,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裳,可怜郁心兰还躺在床上,身上只得一件中衣。

赫云连城忙将床帘放下,瞪了明子期一眼道:“早呢么而不再厅里等我?”

明子期嘿嘿一笑,“听太医说你的伤没有大碍,父皇的意思是,让你今日就到天牢之中,与方大人一同审讯这些叛党。”说罢转身出去。

赫云连城只得跟郁心兰打了个招呼,进内间换了官服,与明子期一同走了。

郁心兰摇了摇头,起身让丫头们服侍了,忽地想起西府的蓉奶奶,忙问紫菱道:“西府那边如何了?”

紫菱忙禀道:“昨日就找到了坠落的马车,证实是动了手脚的,所以西府那边的主子,都给抓住了。”

郁心兰一怔,“巧儿呢?”

紫菱悄悄地道:“巧儿姑娘昨日上午小产了,大出血,上午不到就没了。”

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这个巧儿倒还有点子本事,居然买通了几个稳婆…她忽地想到,帮巧儿弄户籍的事,她之前跟明子期提过,明子期当时一口答应,这会子得早些帮巧儿给办了,若不然,一旦西府的事儿牵扯出来,巧儿就很难逃脱了。

《妾本庶出》一百五十五章

妆扮好后,郁心兰便让紫菱将岳如请进来,亲自赏了一个大荷包给她,诚恳地道谢,“昨日真是辛苦你们了。”

岳如谢了赏,垂眸谦虚地表示,“是婢子应该做的。”

郁心兰让她坐下,笑着道:“虽说你的职责是保护我,可是这么危险的事,还是让我过意不去,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日后若有什么想要的,或是什么为难之事,只管跟我说。”

岳如恭谨地应了一声,并未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郁心兰知道这是对侍卫基本要求,也不好强行让她改,又说了几句道谢的话,便让她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丫鬟们将饭菜布好,进来请郁心兰入席。郁心兰早已饿得头昏眼花,昨天一整天颗粒未进,半夜回府时又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像直接就靠在连城的怀中睡着了,这会儿醒来了,所有感觉也就醒来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饿觉。

当下一阵风卷残云,吃了个囫囵饱,郁心兰忽地将筷子放下,方才一直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忘了向连城问荣琳郡主的情形。

昨晚的情势那么紧急,无暇顾及受伤的荣琳,可是之后呢?有没有人将荣琳救回来?因为荣琳的身上还系着秘密。

昨日白天,她与荣琳一起逃跑时,不止一次地问荣琳,在宫中受伤,到底是因为何事。可是荣琳就是不愿告诉她,还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我只告诉靖哥哥。”

好吧,她就当作是这个小女人想接近连城,反正连城也不会对荣琳动心,就让连城来问好了。

只是,不知到底救回荣琳没有,连城又问出什么来没有。

用过饭,已是下晌,郁心兰刚到暖阁里坐下,长公主便扶着纪嬷嬷的手,带着岑柔过来了。郁心兰忙起身相迎,长公主满脸忧色,握着她的手问,“昨日受苦了,可怜的孩子。”

纪嬷嬷忙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岑柔在一旁解释道:“大嫂您不知道,昨日大哥遣了贺尘回来问您的讯儿,听说您没在店里也没在府中,可把母亲给吓坏了,急得命人四处寻找呐。”

长公主忙按住岑柔的肩膀:“昨日兰丫头是跟靖儿在一起,我派人出去寻人,只是不知情而已,此话不要再提了。”

郁心兰闻言,满心感激,真心实意地向长公主拜了拜,唤了声,“多谢母亲体谅。”

在这个年代,女人的名声何其重要,她被叛党掳走了一整天,虽然因为谌华以为她们两个女人没本事逃跑,并未派人看守着,可是并不代表别人会相信。若真有人以此为借口来泼污水,她还真是难以应付,若是换成一般的婆婆,都会主动来责问,有没有被人轻薄了,让儿子套了绿帽这类话了,可是长公主却一心向着她,还帮她圆了话儿。

长公主拉起郁心兰,和蔼地笑道:“说什么谢?我就拿你当自己闺女似的,靖儿也都告诉我了,你还帮了子期,是个好孩子。”

郁心兰自去妆盒里拿出了一个大荷包,请母亲代为赏给李榕,昨日李榕替代她去白云寺,半路翻入了水中,虽说侍卫们都习水性,可如今才夏初,溪水还是很凉,李榕也受了苦。

长公主让纪嬷嬷收下,婆媳三人又说了会子闲话,让乳娘将两个会爬会笑的宝宝抱进来逗了一会儿,长公主便道:“你且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这阵子靖儿会很忙,你多用些心思,别让他累坏了。”

两个小家伙在临窗的短炕上满地爬,郁心兰歪靠在炕边的引枕上,满心幸福之感。能回到家中,与宝宝和连城一同安然度日,真好。

紫菱取了美人捶,搬了张小杌坐到炕边,一面为郁心兰捶腿,一面笑着说些家长里短。郁心兰一面逗宝宝玩儿,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紫菱说话,忽地想起来,“今日怎么没见着锦儿,不会是她家中有什么事吧?”

紫菱抿唇笑道:“奶奶可算是想起锦儿来了,昨日奶奶不在府中的时候,她忽然晕死了,一开始吓了婢子们一跳呢,请了府医一诊脉,原来是有喜了,不过怀得不是很稳。婢子便做主让她在家中修养三个月,的呢过胎儿养稳了再来办差。”

郁心兰听得大喜,忙问紫菱,“可有代我送贺仪?”

紫菱笑道:“奶奶您就放心吧,婢子代您送了,长公主殿下还按府中的例份打赏了。”

郁心兰笑道:“那我可要去瞧一瞧她。”说着想了想,毕竟现在还在四处抓乱党,外面应当不是很太平,“嗯,过阵子再去,我带曜儿和悦儿去给她滚滚床。”

按风俗,让男孩儿滚床,孕妇就会生男孩,若是在床上尿上一泡童子尿,那就是最好的。若是带龙凤胎去,岂不是也会生龙凤胎?

紫菱惊讶了一瞬,立即起身向郁心兰福了福,“那婢子就先代锦儿向奶奶道谢。”

郁心兰只是笑,“不过是讨个好意头,哪当得什么谢,反正这两个小家伙还没怎么出府玩过的。”

正说着话儿,芜儿挑了门帘进来道:“奶奶,刚得了消息,西府那边的大老爷和程夫人、二爷、惜奶奶都被放回来了。”

谋反这类的事情,不是应当连坐的吗?郁心兰只眨了眨眼,便笑道:“放回来就放回来了。”大概真的是没有参与到安亲王的事中,或者是证据还不足吧。

大老爷此时正躺在床榻上,让夫人帮着往鞭伤处上药,自己则在那边哀叹,“那个逆子,之前问他跟了什么主子,一句话都不肯透露,现在倒好,被他牵累得如此之苦。”

这一整日的天牢之行,可不是一日游那么轻松惬意的,一顿子皮鞭是少不了的。好在赫云荣一人将所有事情都揽了下来,因是涉及到定远侯府的,大理寺卿方正片刻不敢耽误,立即上报了天听。这回朝中的大臣抓了不少,许多官员被刑具吓得什么都说了,又牵涉出许多无关紧要的事来,建安帝亦是头痛,不想放过叛党,又不想牵涉过多,还要看在定远侯的面上,于是决定先将它们一家子放了出来,反正人在京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做母亲的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儿子,荣爷又是长子,自是最爱宠爱的,程夫人哪里会说自己儿子的半句坏话,只咬牙切齿地道:“这还不是你那个好弟弟干的?若是他遵守约定,将侯爵之位传与蓉儿,蓉儿用得着去跟安亲王么?而且我觉得这事儿吧,应当是蓉儿被安亲王给骗了,以为帮安亲王就是帮永郡王爷呐。”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忙推了推大老爷,恳求道:“老爷您去想想办法,寻几个交情好的官员,向皇上说说情吧。”

大老爷被老妻气得胡子都要直了,破口大骂道:“你有没有脑子,现在是什么时候?正在抓人的时候,人人自危,谁会帮你说话?况且我都已经被革了职,哪个还会卖我面子?”

程夫人掩面痛哭,“那夜不能不管蓉儿呀,你当蓉儿的反叛之罪落实了之后,你和琏儿还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会有什么前程?”

说得大老爷沉吟了起来。程夫人自指缝中见到老爷神色松动,忙乘热打铁道:“二弟如今不在京城,咱们就去寻长公主呐,她可是皇上的嫡亲的妹子,她若肯帮蓉儿回旋几句,皇上说不定就会放了蓉儿。况且蓉儿他做了什么?不就是诓郁心兰那丫头去白云寺吗?那丫头如今好好地呆在府中,蓉儿这事只能算是未遂,当不得什么。”

大老爷思前想后,也觉得夫人说得在理,若是荣儿给冠上了叛党的帽子,他和琏儿两个的前程就真的完了,日后一家子都得仰仗二弟的鼻息过日子。那长公主是个软弱好说话的,乘着二弟不在,说动她入宫去给荣儿求个情,应当不是难事。

夫妻两打好了盘算,立即整了衣装,乘轿来到宜静居。

这会子已经是掌灯时分了,长公主正坐在膳桌前用膳,忽然听得外面报大老爷和大嫂的名,忙让人掀起门帘,请他们进来。

待大老爷和程夫人说明来意后,长公主只是淡淡地笑道:“大哥大嫂还没有用晚饭的吧?来人,添碗筷。”

大老爷和程夫人知道求人不能太急,加之也的确是饿了,于是先用了饭,喝了杯润口茶后,又旧话重提。

长公主这才慢条斯理地道:“女人不得干政。我断没得干涉皇兄处置叛党的道理。若荣儿是无辜的,皇兄自会放了他,若他真是与安亲王勾结,那么我去求情也没有用。”

程夫人气得腾地便站了起来,指着长公主骂道:“我儿子在天牢里受苦,你却在这锦衣玉食说风凉话,荣儿怎么会跟乱党勾结?他必定是被人给骗了,你这个当婶婶的,却不愿拉扯他一把,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这般冷硬无情!”

长公主的玉容一沉,威严立现,骇得程夫人不由自主地收回嚣张的手指。纪嬷嬷和柯嬷嬷在一旁冷声道:“大夫人真是好威风,竟敢直指长公主殿下,当皇室在威严是当摆设的吗?”

程夫人这下子才真的被骇住了,“我、我、我”地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长公主见吓她吓得够了,这才冷淡地道:“大哥大嫂请回吧,此事我无法相助,看在你们爱子被关押的份上,方才大嫂的无礼之举,我就当没看见,但绝没有下一回。”

听了这番话,大老爷和程夫人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二弟妹,是位皇室公主,而不是软柿子。

夫妻二人灰溜溜地回了西府,大老爷努力安慰老妻,同时自我安慰道,“罢了,就算没了荣儿,咱们还有琏儿。”

郁心兰听到千荷来回话说,大老爷和程夫人去求长公主相救荣爷,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呀!荣爷想害死长公主的儿媳妇,他们俩还好意上门取求人相救,以为随便说两句无辜的话,长公主就会相信么?

只不过,琏爷真的是无辜的么?郁心兰总是采取怀疑的态度,大老爷和程夫人自骨子里觉得这个侯爵之位是他们的,那么必定会从小就这样教育两个儿子,荣爷动了歪心思,琏爷只怕也难免。

等到深夜,赫云连城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府来。郁心兰原是想问他的话,都只好悉数咽回肚里,服侍他更衣沐浴后,便让他睡下了。

次日清晨,郁心兰特意起了个大早,边服侍赫云连城梳洗,边问他审讯的情况。赫云连城想了想道:“安王爷就是不承认七年前的秋山之案,不过,昨晚子恒已经在他的别苑中,搜到了大批的火药,他想抵赖也不成了。”

郁心兰“啊”了一声,“庄郡王怎么知道那处别苑里有火药的?”按说安亲王的别苑应当挺多的吧。

赫云连城:“江南不知怎么听说了。”

郁心兰睁大眼睛问,“江南现在帮着庄郡王吗?”

赫云连城想了想道:“忠义伯亦是安亲王的党羽,忠义伯满府都有难,不过江南之前便上密折给皇上,皇上说给他一次机会,若是立了功,便可以折罪,立得越多折得越多。”

他顿了顿又道:“永郡王私自回京,便是重罪,现在已经被皇上关入了宫中的地牢,有人指证他参与了相国寺一案,他虽自辩,但到底解释不清。子期又不喜欢朝政,现在风头正健的,便是仁王和庄郡王了。”

郁心兰“哦”了一声,“原来江南认为庄郡王登基的机会更大。”

赫云连城笑了笑道:“或许吧,不过这不关咱们的事。我只要能将七年前秋山一案的主谋找出来,就安心了。”

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以前谈到册立太子之事时,他多少要替庄郡王说上几句,要么也会表示,“他是庄郡王的伴读,就算他不相助,旁人也会认为他是庄郡王这边的,所以还不如相助”之类的话。

郁心兰抬起秋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笑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呀?”

赫云连城的神情闪过一丝迟疑,郁心兰却坚定地望着他,非要他说明白不可。赫云连城只得无奈地拉着她进了内间,小声道:“是这样的,我前日带剑龙卫去相国寺营救王爷们,打开地道门的时候,便见到子恒他已经蜷缩在弥勒佛像之下了。听说…宝殿里,只有那尊弥勒佛像是青铜铸的。”

佛像多半是泥胎塑成,尤其是大雄宝殿的佛像,无不高大壮观,若是采用青铜铸造,一来太重无法搬运,二来容易起锈,使表面的镀金层被毁坏。当然,也不是没有用青铜铸的,比如说那尊弥勒佛像。

虽然郁心兰没有去过相国寺,但大凡寺庙里的摆设和规划都会差不多,每座大殿都有前后门想通,正面大佛,背面小佛。大雄宝殿之内供奉的是如来佛祖,而弥勒佛一般是供奉在如来佛祖的背面,两尊佛像应当是背对背的。

青铜佛像一般是中空中的,为了维修方便,一般背后会有一个小门,可以容一人躲避,而且应当也能抵住屋顶下坠的力度。若是连城没有赶到,估计最后大殿之中,只会有庄郡王存活下来吧?就连贤王,应当已经从皇上那里听到消息的人,都没有庄郡王反应那么快。

据说屋顶坍塌是瞬间的事,庄郡王却能在瞬间找到那尊青铜铸成的弥勒佛像,而且是在高大的如来佛祖的佛像背面的弥勒佛像,若不是他有着惊人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早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郁心兰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抖,而赫云连城只是垂了眸,俊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只握了握她的手道:“还是父亲说得对,皇家的事,还是少搀和为妙。”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只看戏的话,还是可以八卦一下的,只是,我等凡人,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

说话间时辰已经不早了,赫云连城匆匆喝了几口粥,除了几个包点,便要去大理寺审讯叛党。郁心兰这会子才想起荣琳郡主的事,她下意识里总是将其忘记,莫非真个是有些嫉妒?

赫云连城:“被剑龙卫救了,已经送入宫中,在太后的泰安宫中养伤,听说情形不大妙。谌华的内力惊人,她一介弱女子,恐是撑不过几日。”

郁心兰急了,忙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她入宫后中了那什么寒冰掌,却不知是不是太公公所为,总要问清楚才好。”

赫云连城笑着握握她的小手,“你放心!皇上比你更想知道。”

一百五十六章

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了,炎炎夏日已经来临。

这段时间赫云连城都忙着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总要至半夜才回带着满身疲惫,踏月而归。不过成效也是很显著的,安亲王的党羽基本已经伏法,在他的府邸和多处别院中,都找到了大量的火药,另外,在那日帮着动乱的御林军的某位首领,也落了网,在严刑之下吐了口,证实七年前的秋山一案,的确是安亲王一手策划。

拿着大量的证词,建安帝到天牢中来亲自审讯安亲王。

安亲王到了此时,不知受过了多少刑,身上已经是没有一块好皮肤了,可是人却仍是高傲如帝王一般,鄙夷地道:“是我做的又如何?这是你欠我的!这皇位本来就应当是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弄了什么鬼!”

“父皇病重那晚,明明是宣了你我二人入宫,可是你却早到了一步,等我到时,你已经拿到了册封圣旨,父皇又以昏迷不醒。哼!那道圣旨谁知是真是假?可怜我一时迟疑,想等父皇苏醒之后,必定会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没料到你手段那般毒辣,立即将父皇送去行宫休养,又快速地换下两位朝中重臣,使得我有冤无处申!”

建安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让安亲王说话,令人用麻石封了他的口,冷漠的道:“圣旨如何会有假?不单是要加盖玉玺,还要交给内阁大臣验看,只有你这等居心叵测之人,才会如此臆想。而你,胆敢索朕五位皇子的性命,朕要将你全家凌迟处死。”

说罢,他一拂袍袖,愤然离去。

太安殿外,两位有身孕的皇妃,都在静静等着建安帝,相互不予理睬。

龙驾缓缓行进,敬嫔与淑妃忙忙下拜。建安帝走下龙辇,伸手虚扶了敬嫔一下,威严的道:“爱妃快起,你年纪大了,又有了身子,应当格外的注意,多在寝宫休息才是。”

这话便是说,你的责任就是安心养胎,别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敬嫔如何听不出来,心中苦涩,只得强颜欢笑道:“臣妾身子很好,多谢皇上挂念。只是,每每想到皇儿,臣妾心中就是分外悲痛,皇儿他愧对皇上您的教诲和栽培,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只是…臣妾就这么一个皇儿,还请皇上念在臣妾腹中胎儿的份上,网开一面。”

安亲王的人死咬着永郡王是同伙,永郡王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目前仍就关在宫中的地牢之中。敬嫔想尽了法子,求太后、求皇后,都没有用,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亲自来求皇上。

建安帝确冷哼一声,“他若是没有这个心,如何会丢下送亲队伍,私自返京?有皇命在身而无诏进京者,就是死罪,不论他是否预安王勾结。”

敬嫔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道:“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难道您要处死他不成?”

建安帝的眸光一暗,不予回答,只吩咐内侍们道:“来人,送敬嫔娘娘回去,以后没有要事,还是让娘娘在居处静养。”

何公公忙答应一声,领了几个小太监,向敬嫔道了声“得罪”,架起敬嫔,强行将她拖上了肩舆。

建安帝这才将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因为没听得皇上吩咐,她仍是跪在地上,这会儿估计是察觉到皇上正在看她,忙将那张美丽柔弱的脸抬起来,表情泫然欲泣,娇怯怯、哀怜怜地唤道:“皇上。”

尾音一波三折,分为撩人,足可绕梁三日。

建安帝只是淡淡的道:“朕知道你未曾参与你父的阴谋之中,回宫安心养胎吧,你放心,你肚子里的是朕的骨肉,朕自然会认。何况爱妃生得如此之美,朕还希望能添一个像爱妃一样的小公主呐。”

说罢从她身侧穿行而过,看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自有太监去请淑妃娘娘起身,护着他坐上肩舆,一路抬到了西南角的云宫之中。

淑妃一开始在肩舆上发呆,还未从皇上那句话的打击中醒过来,皇上他…竟然只想要我生公主?

她伤心了一阵子,便又寻思着要怎么才能重掳帝心。反正在这后宫之中,她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就是新来的两位大庆国才人,也只是徒有美貌,没有她柔弱可人的气质。

只不过,大着肚子,纵使是吸引了皇上,也无法侍寝,还是先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虽然皇上说了想要公主的话,可若万一生了个皇子,皇上必定也会十分高兴。那个男人会不喜欢儿子呢?

她拿定了主意,微笑着抬眸,忽然发觉眼前景物不对,怎么这么荒凉?她急忙低喝道:“停下!停下!你们这群大胆的奴才,这是将本宫抬到了哪里?”

一名小太监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谨,神情却十分不屑的道:“回娘娘的话,这里是云宫。”

什么?云宫可是冷宫啊!

淑妃尖叫道:“快抬我回梓云宫,你们这帮奴才,居然连本宫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名太监神情更是鄙夷,“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还说,没在宫中大肆宣扬,亦是为了娘娘您的心情着想,毕竟娘娘您闻过那么多掺了毒的香,若怀胎这几个月中,再是心情不好,小公主恐怕会胎死腹中。”

淑妃的脑子在不灵光,这会儿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皇上根本就不相信她能生出正常的婴儿来,所以将她软禁在这冷宫中来,如果她生下的孩子真的有问题,或许就会直接处理了,决不会让她活在世上丢人现眼,让百姓听到皇家出了个傻公主的笑话。

为了安全起见,郁心兰窝在府中整整一个月,只觉得骨头都已经僵硬了。两个小家伙都已经会爬了,更是闲不住,小小的炕头已经无法让他们一展身手,他们时常扒在窗台上,正大两只乌溜溜的水晶眼眸,看着外面碧绿的世界,非常渴望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爬行。

郁心兰笑着拍了拍两个小家伙嫩嫩的肉屁股,哄骗道:“是不是想出去玩?等爹爹回来了,让爹爹带咱们娘儿仨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身后忽然传来赫云连城的笑声,“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提早回府?”

郁心兰转头一瞧,只见赫云连城和明子期笑盈盈的站在暖阁门前,她忙下了炕迎上去,让紫菱领人沏壶新茶。

明子期直接扑到炕上,在曜哥儿脸上亲了几口,抱起悦姐儿,一上一下的举着,逗她玩儿。

赫云连城由着他去,拉着郁心兰坐到一旁道:“总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在家休息几日,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着你。”

郁心兰笑了笑,“你若能休息几日,那就不急,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我自会想到玩处。”

明子期回头朝他二人道:“你们去哪玩,我也要去。”

赫云连城没好气的道:“找你九哥玩去,别来打搅我们。”

明子期轻哼一声,“他如今有江南陪着玩儿,哪里还差了我呀。”说着换悦姐儿凑过来,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出去玩,总得有人帮你们带孩子是不是?“

郁心兰噗嗤笑了,赫云连城也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得道:“那就说好了,你就是帮着带孩子的。“

明子期半点不以为忤,还乐呵呵的举了举悦姐儿,“哦,表叔带你去玩儿啰。“

过不了多会儿,两个人男人又开始谈论起正事,赫云连城道:“总算是将七年前的主谋给抓住了,清理了两批叛党,朝政终于是能平静一阵子了。“

郁心兰好奇地问道:“难道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吗?”

明子期醒她解释道,“那都是些从属,只要安亲王这个主谋落网,他们也必不敢兴风作浪。不过王丞相这回吃了不少苦头,不知以后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要说这王丞相在朝野之中的根基的确是深厚,自他被关入天牢之后,就不断地有朝臣上书建安帝,说到老丞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必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请皇上三思。因为上书的官员人数众多,其中还包括许多封疆大吏,建安帝也不得不小惩大诫,只打了几板子,惩罚他不辨是非,入宫扰乱公众秩序之罪,就将其放了出来。

郁心兰哼了一声,“他都七十了,还不上书乞骸骨吗?“

只要王丞相的官职没了,他那两个儿子的靠山也就没了,毕竟提拔谁为新任丞相,是皇上说了算。

明子期笑道:“正是舍不得权势,才不愿乞骸骨,不过他的时日不多,若是想儿子谋划到丞相之位,就必定支持一位皇子了。”

而这个人选,不用明子期说,郁心兰也知道,必然是仁王莫属。

赫云连城淡然道:“管他支持谁,反正太子是由皇上来册封的。”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他不想再提这些事,只是对于没能从荣琳郡主口中问出是何人伤了她,他倒是有些介怀。荣琳郡主在救入宫中之后,就由吴为亲自出马医治,可惜她的伤太重,只昏昏迷迷地撑了两天,便逝去了。毕竟没有听到荣琳郡主亲口说打伤他的是秦公公,总是让人觉得不放心。

三人坐在炕上又聊了会闲话,明子期从怀里摸出一柄精美的小匕首,状似随意的丢到郁心兰面前,奴着嘴道:“喏送你了,这匕首小,你可以带着防身,比你的簪子好用多了。”

他平素不大喜欢戴些玉冠呀、玉佩呀之类的,随身的物品只有这么一把匕首,玄铁制成,削铁如泥,送给郁心兰防身最好。

郁心兰见是匕首,大喜过望,忙拿在手里,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细看。赫云连城只随意瞥了一眼,见匕刃上刻着一个“悳”字,不由抬眸看了明子期一眼,“这是你的防身之物吧?”

明子期的宫名叫名悳,皇子出生后,一般都会取一个单字的宫名,再取一个双字的表字,平日用表字相称,若是日后成了新皇,就只用宫名,因为宫名都是生僻字,不会让百姓们有诸多避讳,而其他的兄弟,则只能弃宫名,而用表字了。

明子期故作镇定的道:“哦,也不算我的防身之物,一时好玩刻上去了,你若觉得不妥,就抹去好了。”

那字很小,郁心兰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图案,这会子才发现是字,抬眸看向赫云连城,等他拿主意。赫云连城将匕首拿在掌中,用内力蹭了蹭,没有蹭掉,便道:“先这样吧,等我找到合适的匕首,再还给你。”

明子期心中一滞,面上却随意地笑道:“何必这般见外,你找个小刀慢慢磨,总能磨掉的。”

我只是想,有样东西能陪着她就好,即使没有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虽然匕首上有明子期的名字,的确是不妥,可是郁心兰真的很喜欢这把匕首,就哀求的看向赫云连城。赫云连城无奈的道:“你先拿着用吧。”反正他会找到办法,将那个字抹去的。

赫云连城在家中陪了小妻子三日,又带着娘儿仨去京郊的别苑小住了两日,才正式回朝。此时安亲王一党已经被定了罪,在菜市口凌迟处死。想着这样的场面十分的血腥,郁心兰好几日不曾出府,直到某一天,接到巧儿悄悄派人传回的字条,请她到某处客栈里相见。

郁心兰已经通过明子期帮巧儿弄到了一张全新的户籍,按户籍上的说法,巧儿都不是京城人士,只是远嫁来京城,可惜没几日丈夫便故去了。这倒也正合了赫云荣的命运,虽然他现在还没有被处斩,但是离死期也不远了。

巧儿见到郁心兰,忙上前跪倒,“见过大奶奶。”

郁心兰笑道:“你如今可是个自由人了,何必行此大礼。”说着拉起她,将户籍资料和约定的银票、地契交到她的手中,“你今日就可以搬去了,里面我已经让紫菱和安娘子帮你收拾过了,家具物什都是全的。”

巧儿又再道谢,从房间内叫出来一名小丫头,指着她问,“大奶奶可否对她还有印象?”

郁心兰觉得这小丫头眼熟,却没细想起来,巧儿便解释道:“她原是荣爷给我买的丫头,后来被惜奶奶给要了去的。这阵子西府那边手头紧,卖了不少婢女和小厮出来,我正好遇上她,便买下了。她听到了一件事。”

郁心兰神情一敛,认真的巧儿道:“她说,她亲耳听琏爷说的,琏爷派人给大爷和三爷下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