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见是庄郡王,忙起身行礼,绢帕轻甩,纤腰楚楚,如回风舞雪。

庄郡王眼眸微眯,顿住了脚步,他一直就觉得,女人的妩媚有两种,一种是淑妃这样的,媚在外表、行动之处;一种便是郁心兰这样的,容颜端丽,妩媚却藏于骨髓之间,随时随地自由而外地散发,让人心醉神迷,却又不显轻浮。

只顿了一顿,他便又缓步走入凉亭,唐宁迎上几步,与他并肩而立,向他介绍几位夫人。庄郡王显然对王妃结识的这几位夫人十分满意,与众人招呼几句,因是宴时未到,他虽然可以留在后宫之中,却也不便与女眷过于亲密,便带着小太监回前宫。

临走前向郁心兰笑道:“你与连城好一阵子没来王府玩耍了,可是恼了我们什么,我与连城是自幼的情谊,断不想生分了。”

郁心兰浅笑着答道:“并非是想与王爷生分,实在是连城最近十分忙碌,侯爷不在府中,他身为长子,需要照料侯府的事务。这阵子禁军大营的公事也多,至得闲时,必然会去贵府拜访。”

庄郡王也不便多说什么,便笑道:“宁儿生辰之时,万望过府一聚。”

郁心兰笑应道:“我与王妃相交甚笃,便是不邀请我,我也要来贵府唠叨的。”

庄郡王的目光在郁心兰的小脸上停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便扬长而去。

唐宁只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目送着夫君走远,才回眸朝郁心兰笑道:“他与连城一同患难,很是在意与你们的情谊。”

这话也不知是解释给郁心兰听,还是安慰给自己听。

郁心兰只是笑了笑,又捡起了之前的话题。

建安帝还在御书房处理奏折,黄公公瞧了眼案几上的漏刻,小声地提醒道:“皇上,时辰到了。”

建安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让他们先聊聊,待朕去了,便拘束了。”

黄公公忙陪着笑道:“是老奴愚钝,本就是为了让大人们多多亲近才办的宴会,却还催着皇上入席,还是皇上英明。”

建安帝笑嗔道:“这算是什么英明?”随即想起这宴会也是为敬嫔而设的,便问道:“敬嫔的病好些了吗?”

自打十三皇子被逐出皇族之后,敬嫔娘娘就病了,建安帝却不去探望,只差了何总管去慰问,赐了些补品和精美的瓷器、珠宝。这意思便是很明白了,纵使敬嫔病得这个孩子也没了,他也不会改变决定。

黄公公这样的人精哪里会不懂,当下便斟酌着道:“太医说已经无碍了,敬嫔娘娘今日会出席宴会呐。”

建安帝点了点头,“这样才对。”

随即又想起了前日审问那名婆子的事,眸光忽地变柔了,含笑着问,“靖儿呢?”

黄公公忙道:“应当在太和殿与大臣们在一起吧。”

“宣他…与贤王到御书房来。”

郁心兰在凉亭里坐得一阵子,想着长公主身边不能没有柯嬷嬷伺候,便向唐宁告辞,回到小池塘边。甘夫人与柯嬷嬷早就不知走向,郁心兰问了几位宫女,得知了她们往小香山而去。

小香山是一座用土堆出的人工小山丘,供这些无法出宫的妃子们玩耍之用。郁心兰走了一段路后便觉得身上有些黏腻了,于是到了一间屋子里清凉清凉。

这种交际型的宴会,一般都会玩上一整天,正是盛夏,坐着不动,都能出一身薄汗,最麻烦的是入宫不能带自己的婢女,因而诸贵妇与淑女们,都不敢化浓妆。但纵使是化的淡妆,这么热的天儿里也会花妆,所以宫中备了几间屋子,给诸位夫人和小姐整妆用。

屋内早配好了服侍的宫女,见得郁心兰进来,忙福了福道:“奴婢玉玲服侍夫人。”

玉玲打了一盆新水,清凉而不冰,绞了帕子服侍郁心兰净了面,又帮着打了打扇子,郁心兰顿时觉得舒爽了。

从随身的腰包里掏出几枚金瓜子赏了玉玲,郁心兰问清小秋山兰香斋的路,目光无意之中往后窗一扫,见到一名宫女端着托盘从后窗路过。郁心兰只觉得这名宫女看起来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便招了招手,将玉玲带至窗边,指着那名宫女的背影问,“你可认得她?”

玉玲细看了两眼,因是背影,宫女的装束都是一样的,自然是认不出来,正要摇头,那宫女转了个弯,往岔道而去,面张小脸便露了出来。玉玲忙道:“啊,那是漱玉阁的明珠姐姐。”

明珠、明珠…郁心兰仔细在心中咀嚼这个名字,忽地一下,记忆的闸门大开,这个明珠,不就是两年前,在仁王殿下十八岁的生辰宴上,污蔑我最后一个见李清芳的那个宫女吗?当时不是说了要打四十板子的吗?四十板子下去,一般的人不死也得残吧。她倒还好端端的,可见当时就有人放了水。

郁心兰心思一转,便朝玉玲笑了笑道:“不知漱玉阁是宴阁还是?”

玉玲忙道:“漱玉阁是敬嫔娘娘的居处,明珠姐姐原来是回雁宫的,后来因为会按摩,刘贵妃娘娘便送与了太后,前阵子敬嫔娘娘有孕,总觉得双腿涨痛,太后便转赐给了敬嫔娘娘。”

怀了孕的人似乎不能随意按摩的吧?

这明珠当初与翠娥两人指认郁心兰最后见到溺死的李小姐,事后想来,必定是受了刘贵妃的指使,打她果庄的主意。所以当时她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了,只是记得连城说过,那天仁王府出了件大事,李清芳的死似乎与那件事有关,却被遮掩了过去。

这明珠是刘贵妃的人,现在却转着弯儿送到了敬嫔的身边,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郁心兰边走边想,却也没有打算去管闲事。

到得兰香斋,甘夫人与柯嬷嬷果然在这纳凉,同来的还有二奶奶。只是甘夫人的脸绷得有如门板,二奶奶的脸色也极不好看。

发生了什么事?郁心兰挑了挑眉,用眼神详询柯嬷嬷。柯嬷嬷向郁心兰福了福,道:“大奶奶既然来了,老奴便去服侍殿下。”

郁心兰“嗯”了一声,“我去送送嬷嬷。”

出了大门,柯嬷嬷才压低了嗓音道:“甘夫人跟二夫人说要抬方姨娘为平妻。”

原来如此,郁心兰弯唇一笑,便不急着进去了,免得二奶奶将一腔子怒火发作到她的头上。

兰香斋建在一片竹林里,郁心兰回头看了看大门处唯一的通路,确定自己可以看到甘夫人是否离开,便往竹林里去。

日头虽然很大,但是在竹林里,却是凉风习习,郁心兰觉得心旷神怡,便越走越深,只不过,仍是记得时常回头看一眼通道,免得甘夫人独自去了哪里,她没法交待。

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边缘,旁边是一丛花墙,一个多人高,另一边便是别的景致了。

这小香山全是人工的但玥国皇宫建宫两百年来了,也有些参天的古树,宽大的枝桠从花墙那边横亘过来,与竹叶交杂在一起。

郁心兰正要仰头看了几眼花墙上的各色鲜花,正要回转身,便听得一阵脚步声走进,有人靠在花墙的那一边,压得极低声地道:“问清楚了,那个姓闵的老头带过来的婆子,姓夏,是个稳婆的妹妹,那个夏稳婆,原来给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接生过,之后便无端毙命了。”

说话的人声音尖细,是个太监,然后一名女子的声音道:“好,这是娘娘赏给你的。”

那名太监笑呵呵地接了赏银走了,宫女却没走,仍是在原处转悠。

郁心兰在听到闵老头几个字时,就顿住了身形,侧耳细听。

直觉的,她就觉得太监口中的闵老头,就是温府隔壁的那个闵老头,原来这个老头竟然能进出皇宫,难怪总查不清他家主人的身份,官府的记载十分潦草,只有一个名字和籍贯,语焉不详,这样看来,弄不好就是皇上呢。

郁心兰摸着自己光溜溜的小下巴,猥琐地想着,不会是皇上用来金屋藏娇的宅子吧?

这个宫女又在等谁呢?

等了片刻,一个男子温润的声音出现在花墙那边,“问到了?”

宫女的声音有些抖,带着明显的激动和羞涩,将方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男人道:“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郁心兰咬了咬唇,竟然是庄郡王,他的声音很好听,她不会认错。她是不是管多了闲事?是不是应该当作没听到?

正想着,眼前一花,庄郡王竟飞身跃过了花墙,拦在郁心兰的去路,眼中的杀机一闪而逝。

“我以为是谁在偷听,原来是弟妹。”庄郡王换上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如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含笑注视着郁心兰,“弟妹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里离御花园很远,一旁就是宫墙,站在山顶的凉亭,是可以看到宫外的街道的,算是十分偏僻了。他特意将接头点选在这,却没想到会遇上郁心兰,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

庄郡王的眸光幽深,深得看不出情绪来,显得格外的难以琢磨。

若不是自己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那飞逝的杀机,以他现在这般温和的表情,郁心兰大概会以为自己有神经病,竟觉得他想杀了她。

脑海中转着念头,郁心兰的小脸上却笑得十分柔软,盈盈福了一礼,轻笑道:“我是陪大娘过来散心的,大娘有话要与二弟妹谈,我便四处走走,刚走到这儿,想摘那支花。”

郁心兰扬起小脸,玉指纤纤指着那支横斜过来的树枝上,盛开的梧桐花。

明子恒顺着她的手指仰头去看,“原来像要这支花?”他纵身一跃,便飞上了半空,摘下了那支雪白的梧桐花,赠与佳人。

郁心兰笑着接过,拿在手心把玩,“多谢王爷。啊,王爷何时来的,我怎的不知?”

他方才与宫女的说话声音极小,她是不是真的没听到?庄郡王的眸光闪了闪,温和含笑道:“刚来,见到这边有人影,便过来看看。”

郁心兰转过身,正好瞧见二奶奶气冲冲地从竹林边的通道上跳过,她忙扬声道:“二弟妹,等等我。”

虽然竹林不算小,但郁心兰的声音扬得极高,二奶奶也不好假装没听见,只得停下脚步,侧头一看,眸中立即闪现了八卦之光。

这两人怎么会在竹林里幽会?

郁心兰提了裙快步走了过去,庄郡王纵使再有什么打算,也已经错失良机了,只得含笑跟上。

瞥一眼二奶奶的神情,郁心兰就知道她在转着龌龊的念头,不过总比跟庄郡王单独相处的要好,虽然后来他的确是很温和,但是那一瞬间的杀气,那种令她汗毛倒立的惊恐感,让她十分不安。

出了竹林,郁心兰便道:“大娘呢?”

二奶奶极不情愿地道:“还在屋里歇着。”

“时辰不早了,应当要摆膳了,我去请大娘跟我们一同走。”

郁心兰说着走进屋去请甘夫人,几句话劝得她动了身,四人一同回了御花园。

庄郡王走到一半便向三位夫人告辞,先去与几位兄弟汇合。二奶奶的目光则在郁心兰的身上转来转去,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将她看到的,说与长公主听。她娘家如今不比以前,她总觉得她在府中的地位也大大地下降了,好在还有个地位比她更低的三奶奶,若能将郁心兰也拖下水,那就真是美食一桩,至少咱们妯娌几个,都别想过得舒坦。

宴席摆在芳华水榭,皇上与妃子们、几位王爷都坐在水榭正中央的大堂内,而男女宾则分列两旁,有走廊相通,但是中间隔着半湖池水和一片荷田。

席间人多,女宾这边粉光脂艳,花枝招展,男宾那边高谈阔论,言笑晏晏,池中清荷散发着阵阵清香,一派君臣和乐的光景。

待得皇后宣布了敬嫔的喜讯,所有的臣工与女眷们皆拜伏恭贺吾皇。建安帝显得心情极佳节,便有那歌功颂德、吹牛拍马之辈献诗,将建安帝夸成千古一帝,万世明君。

拍马的诗文虽然听得舒心,却少有佳作,建安帝便建议来个击鼓传花,热闹热闹。

郁心兰不由得想到了上回秋山围猎时的情景,抬了抬眸,正看见赫云连城向她望了过来。郁心兰不由得回了他一笑,示意她放心。赫云连城朝她举了举杯,才又转头跟身边的贤王和庄郡王说话。

郁心兰正要收回目光,贤王和庄郡王都朝了她举了举杯,郁心兰也只得回敬了一下。二奶奶就坐在郁心兰的身边,看到这情景便重重地笑一声,“大嫂真是人缘好呀。”

这样的话郁心兰接都懒得接,直接无视掉。二奶奶恨得直咬牙,等哪天我将你和庄郡王的奸、情抓个正着,我看你还张狂什么!

这一回没人作假,郁心兰就好运地一朵花都没遇上,宴席一直吃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之后还有折子戏和夜间烟花。夫人小姐们玩了一天了,都露出了一点倦容。皇后十分体贴地道:“愿意看戏的就去看戏,不愿意的,可以在附近的宫殿之中歇息一下,自有宫女内侍给你们安排。”

诸臣忙谢了恩,各自散去。建安帝表示自己想休息一下,叫了赫云连城跟着,其他的大臣包括自己的儿子,一个也没传唤。便有了一些大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赫云少将军真是深得君心呐。”

庄郡王看着远去的龙辇旁,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眸色极为暗沉。

明子期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九哥,想什么呐?”

庄郡王回神一笑,试探着道:“我觉得父皇待连城真好。”

明子期不以为然地道:“本来就是甥舅啊,血亲自然是亲切些。”

庄郡王笑了笑,“也是。”又问子期道:“你去不去与大臣们聊聊?”

明子期没什么兴趣地撇了撇嘴,“不去,我去看看母后。”

明子期便与庄郡王分了手,沿着回廊往凤栖宫而去,走至一半,忽见郁心兰与赫云彤迎面而来,他忙迎上去,笑道:“两位嫂嫂这是做什么去。”

赫云彤“噗”一声便笑了,“真难得听到叫我一声嫂子。”

明子期便改了方向,三人一同往御花园旁的云萝阁走。云萝阁里安排了夫人小姐们休息的房间,明子期不方便进去,只送到门口,目送了赫云彤和郁心兰进去,这才离开。

到了云萝阁一问,才知道宫中为王妃、世子妃们另外安排了休息处,赫云彤便离开了。郁心兰今日的精神较好,只小睡了片刻,让宫女帮着将钗簪扶正,便打算去找唐宁和赫云彤说话。

王妃和世子妃们,安排在腾云阁,建在小香山蔍,分为诸多小院。郁心兰问明白平王世子明骏也在这歇息,庄郡王并不在,便打算去找唐宁。唐宁的房间在山坡处,背山而建。

郁心兰进得门去,轻轻唤了一声,“唐宁?”

没人回答,郁心兰便又往内走了几步,身后的大门忽地关上了。

郁心兰大感不妙,立即回身拉门,哪里还拉得动?

她忙四下寻找窗户,古时的上房都是套间,外间的窗户合得极严,加之外面关门的人在,肯定是出不去的,只有内间的后窗可以试试,郁心兰静下心来,立即听到里间传来不同寻常的声响,粗而重的喘气声,明显是个男人,而且是中了媚药的男人。

进内间找窗户,肯定会撞上这个男人,可是不进内间,根本就出不去,而且一会子若是有人来了,只要看到她与一个男人在一间屋内,不管有没有做什么,都是一样的罪名,淫乱!

郁心兰只犹豫了一下,仍是决定进去,若是跑得快一点,或者那个男人还有一丝理智,也许两人都能逃脱。

她毫不犹豫将裙摆掖进腰带,以防手脚不利落,还在原地蹬了蹬脚。

“你…在干什么?”

庄郡王的声音忽然传来,把郁心兰吓了一跳,抬眸去看,只见他双颊通红,仿佛喝醉了一般,但眼神还是锐利的,明显还有一丝神智。

郁心兰警惕地后退半步,盯着他问,“你怎么会在这?”

明明宫女说庄郡王不在的…啊,当然是谎话。

“我?自然是来看宁儿的。”

庄郡王原本与几位大臣在谈话,后来听宫女来传讯,说道王妃唐宁不大舒服。庄郡王与几位大臣作别,前来探望,那宫女明明是说宁儿在此屋内歇息,可是进得屋来,却没见人,不过唐宁今日带的帕子却在床榻上,那名宫女说,可能王妃是如厕去了,她去寻一寻。

庄郡王当时也没在意,便打发了那名宫女去寻,自己觉得有些乏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刚才听到房门一响,一阵脚步声响,却无人进屋,庄郡王以为是唐宁不舒服,走不动,刚想一跃而起,却发觉自己的身体十分不对劲,气息也变得紊乱了。

这样的情景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不过想着外面就是自己的妃子,也没什么关系,大不了被父皇和母妃说道一顿,却是不碍的。只是他没想到,入眼的,竟是郁心兰。

这一刻,他与郁心兰都深切地知晓,中计了!

这个计谋定的十分巧妙,两人都完全没有察觉。

庄郡王将头扭到一旁,沉了沉气息,“我们得赶快离开,至少离开一个。”

还算有理智,郁心兰松了一口气,庄郡王却古怪地看着她的下半截。郁心兰一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这打扮十分不雅,忙将裙子放下了。

可是对于庄郡王来说,已然迟了,好似什么东西被点燃了,浑身上下的血四处奔涌,热气腾腾,一向被自己压制着的地方,也蠢蠢欲动。

这些年,他克己极严,就是时而与朝中官员应酬,上青楼喝花酒,也只限于喝酒而已,从不留宿,更没有像其他人那般以拥有一两个红颜知己为傲,府中的小妾,与同龄人相比,还没有一般官宦子弟的多。

刚刚看到的景色,在药效的催动下,无限地扩大。身体虽在叫喊,但理智尚存。他努力平息静气,没有效果,便干脆咬住舌尖,用疼痛来使自己清醒些。指了指内间,“走后窗。”

郁心兰知道不能耽误,忙跟着他进了内间,可一看后窗,不由得苦笑,是一个不大的,高高在上的气窗。

庄郡王重重咬了一口舌尖,“我送你上去。你从前门走,我走山坡。”

说完,也不再避讳,抱起郁心兰的腰,往上送。

手里的女子,如香软的糖,散发出一股致命的香味似在对他说:“来吃我吧!”

庄郡王心跳如鼓,气息越发不稳,几次想提息飞跃上去,却是不能,只得一面用力咬舌,一面用力将郁心兰举上去。

郁心兰两手攀了半响,却仍是捞不到窗沿,不由得急道:“你不是会轻功吗?”

她的声音甜糯柔软,一听这声音,庄郡王只觉连耳朵也蠢蠢欲动,坚硬了起来。

“我…内息提不起来。”

庄郡王喘着回答完,干脆将她放下,一蹲身,抱起她的双腿往上送。可是这么一来,郁心兰就很难保持平衡,身子晃个不停。这般一扭一摆,庄郡王的俊脸更添暗红,全身的血都奔向了一个地方,几乎要把郁心兰拉回来,逞一时之快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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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已是下晌,太阳收了晌午时的狂躁,变得温柔起来,虽然比不得夜间的清凉,但至少不再灼得人皮肤疼痛。

建安帝的心情极好,一撩袍摆坐在棋坪边,和悦地笑道:“靖儿,来,陪朕下一局。”

一旁的黄公公极有眼色地打开棋盒,将黑子放在建安帝的手边。

皇帝要下棋,当臣子的自然只能相陪,赫云连城恭敬地应了一声,告了罪,在棋枰对面坐下,执白后行。

两人都是进攻型的棋手,不像防守型的那样喜欢慢慢布局,一局棋很快结束了,连城输了三目,当下钦佩地道:“皇上棋力强劲,微臣甘拜下风。”

建安帝高兴得哈哈大笑,因为他知道赫云连城并没有隐藏实力,的确是棋力不如自己。

“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书。”建安帝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还招手示意连城继续坐着,同他聊聊。

此时的建安帝早换下了朝服,只穿着常服,头发简单地束着,一派居家气象,笑容格外亲切,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亲近、宠信的信号。

这样的情形,就像是寻常百姓之家的舅父与外甥在聊天。

但赫云连城却没有露出惊喜万端或是骄矜得瑟之态,仍是沉稳中含着恭敬,“会皇舅的话,我近日只看了些山水游记。”他微垂了眸,视线落在皇帝的下颌处,不与皇帝正视,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面部的线条便没有平日里那般冷峻。

建安帝仔细打量着赫云连城。赫云连城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文韬武略具是十分出众,但也使得他多少有些骄傲自得和锋芒毕露,如今经历了风浪挫折,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愈加沉稳和敏锐,将过去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不再是出鞘的利剑,却更加令敌手望而生畏。

建安帝满意地暗暗点头,将黄公公奉上来的新茶往赫云连城的跟前推了推,“这是大食国新贡来的春茶,你陪朕一起尝尝。”

赫云连城忙欠身谢恩,复又坐下,品了一口,赞道:“的确是好茶,浓香四溢,与我国的春茶不大相同。微臣谢皇舅赏赐。”

建安帝笑道:“有段日子没与你下棋,你棋力大增,棋风如行事之风,可见你越发进益了,当赏。”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个长辈面对寄予厚望的晚辈的亲切和安慰,“况且这回能征服大食国,定远侯的功劳可不小啊。”

说着,让黄公公准备了一盒这种春茶,赐与赫云连城,让他带回去给郁心兰尝尝。

赫云连城谢了恩,又陪着建安帝聊了几句闲天,建安帝这才让他离去。

今日的皇上对他格外的亲切,看着他的目光亦是饱含感情,赫云连城边走边思索,不知这样的改变从何而来,这样的恩宠,比他小时受到的,都要浓烈得多,让他有些莫名的惊惶与疑惑。

帝王的恩宠,是任何一个人都想要的,可是总得有原因,否则便会让人觉得无福消受,不知哪一天又突然从云端跌落地面,比以往更加难以生存。

他脑中转着念头,却仍注意着四面八方,察觉到有人靠近,抬眸一扫,却是明子期那张纯净又无聊的笑脸。

明子期刚好从凤栖宫出来,老远见到连城,便跑过来与他同行,好奇地问,“父皇找你何事?”

“只是聊天下棋。”

赫云连城说到这儿,顿了一顿,忽地想起皇上今日说的“这回能征服大食国,定远侯的功劳可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