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三奶奶有一点黯然,吴为倒是抽空回了一趟侯府,也见了三奶奶,对治好她的脸,有七成的把握,只不过说,现在天儿太热,皮肤溃败了容易感染,还是待深秋,天儿冷下来再说。因此三奶奶没法子随三爷赴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爷兴高采烈地带着两个小妾先行。

不过郁心兰这么将话题往旁边一带,二奶奶和三奶奶倒是好说话了,开口前看了赫云彤一眼,象是要寻求她的帮忙一般。二奶奶先说道:“大哥现如今是郡王了,少不得要提携一下自家的兄弟才好。”

三奶奶也笑道:“是啊,自家兄弟,总是比旁人要亲近些,在朝堂里也能相互照应。”

郁心兰微微一笑,“这是自然,能帮忙的,连城自然会帮忙,不过二弟三弟也要努力才好,这次三爷放外任,正是大展鸿图的好时机呀。”

三奶奶勉强笑了笑,见郁心兰似乎没意识到,跟着便轻叹一声:“可是官员的出身、家中境况,对仕途的影响是很大的。”

二奶奶也忙附和,“是啊是啊。”

郁心兰垂下长长的眼睫,明白她俩的意思了,这是希望连城到皇上面前,替甘夫人求情。

甘府已经被判诛三族,家产已经被抄了,虽然事先定远侯就将甘夫人给休了回去,但是二爷三爷和五爷是甘夫人所生,这多少会影响到皇上对他们的印象,除非是能减轻甘夫人的罪名。

论理说,当年甘夫人想让父兄支持安亲王,也算不得什么过错,毕竟长公主的出身已经十分高贵了,若日后其兄再登基称帝,甘夫人的确是没了立足之地。她有这种小心思,是很正常的,只是甘将军之后又帮着安亲王策划刺杀新皇,这就分明是灭族之罪了,想帮甘夫人开脱,的确是很难。五爷年纪小,于这些事情还比较懵懂,但二爷和三爷却精明着,深知母亲家族犯下此等大罪,对他俩的影响有多大。原本是想请父亲说情的,可是定远侯却拒绝了。虽然皇上给了侯爷几分体面,让侯爷自己上折,说道因长年征战,身体欠佳,要请假休息一段时间,但是有点眼力劲儿的人,都能看出来,侯爷这是被皇上冷落了。

两兄弟急得不行,又听到了朝中的一些风言风语,这便想请大哥出马,向皇上说情。他们不知道直接去找大哥会不会被拒绝,所以才遣了自家娘子,来试探试探大嫂的口风。

二奶奶和三奶奶都殷勤地看着郁心兰,郁心兰垂了眸,不好回答,曜哥儿忽地一皱眉,“哇哇”地哭了起来,郁心兰忙唤道:“紫菱,快来看看,是不是尿尿了?”

紫菱忙带着两位乳娘进来,皆开尿片一看,果然是尿了,众人便忙做一堆,给曜哥儿擦洗、换尿片。这么一打岔,郁心兰寻得了时机,给芜儿使了个眼色,伸手扶了扶额。

芜儿会意,便走近前来,小声儿地道:“大奶奶,您是不是不舒服?”

郁心兰忙捂住胸口,皱眉点头。

赫云彤便问道:“怎么了?”

芜儿极不好意思地道:“这一回,奶奶害喜害得厉害,总是觉得不舒服。”

赫云彤立即站了起来道:“那兰儿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这样说了,二奶奶和三奶奶也不好意思再留,只得柔声安慰了几句,随着赫云彤走了。

郁心兰这才松了口气,并非她们不愿意帮忙,而是这事情实在是有难度。

之前赫云连城就提过,甘将军行谋逆之事时,甘夫人应当算是赫云家的人,按说不当受牵连,可是当初侯爷瞒下了甘将军失踪了一小会儿的事实,导致事情拖到如今才曝光,算起来,侯爷也有责任。但是,若是当时就查出了甘将军是叛党之一,甘夫人的日子亦不会好过,皇上必定会逼着侯爷休妻,那么小五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二爷和三爷的仕途一样也会受影响。总之就是一笔糊涂账。

胡乱想了一会儿,郁心兰便将事情丢开,回头等连城回府了再商量,先管了自家的府第再说。

打开终孝送来的施工图,里面是工部的能工巧匠为诚郡王府设计的布局方案。其实御赐的府第中,大部分的房舍都已经建好,只有花园里的景致还可以改动。郁心兰想将池塘拓成葫芦形,小的那一头地底全部铺上青山的大圆石,建成一处游泳池,在腰形的曲湾处,加盖一座水上小屋,不是一般的水榭式样,而是现代人常建的那种水上别墅,可以从屋内直接下池中游泳的她拿起用眉笔制的“铅笔”,在草图上写写画画,将自己的想法修改在上面。

正忙碌着,外面又传来丫头的通传声,“程夫人来了。”

郁心兰讶异地一扬眉,忙放下手中的笔,将图纸收好,迎了出去。

“伯母今日怎么得闲过来?”

程夫人笑了笑,做足长辈的亲切状,“快快坐下,你如今可是金贵人儿了,小心动了胎气。”问了几句是否害喜这类的话后,便转到了正题,“我是个命苦的,大儿子跟错了主子,可这也不过是眼光不好罢了,二儿子呐,又动错了一点小念头。可是说到底,也没出多大的事儿,可是如今呐,却还关在大理寺的天牢中,真是…”

说着拿着帕子擦眼泪,一边偷看郁心兰的表情。

郁心兰真是对程夫人的厚颜无耻无语了,荣爷的确只是跟错了主子,可是,他曾经想害自己是事实吧?琏爷给连城和三爷下药,想令他们一生无子嗣,这只是“动错了一点小念头”?

虽然最后的确是没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这个世上还有个罪名叫“未遂”吧?

程夫人见郁心兰不接话茬,心里就来了气,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都是姓赫云的吧?自个儿当上了郡王妃,就开始端架子了,明明老大老二的事,只要她两口子松松口,就能抹过去的,偏偏要拿捏着这么一点子错处,不肯放过!

程夫人的脸皮度厚度充足,当下便忍了忍,直接将话题给挑开,要求郁心兰说服赫云连城,去向皇上求情,放过她家荣儿和琏儿,理由是,“靖儿现在正得圣宠,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听听,这叫什么话?因为连城得圣宠,就要给她儿子求情?

郁心兰却不是这么好说话的,当下便直接拒绝了,连婉言都懒得婉言了。

程夫人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指着郁心兰的鼻子大骂,“真是心胸狭窄的小人,你们不过就是得了圣上的眼,封了个郡王的爵位吗?我看你们没有兄弟帮扶着,日后怎么个墙倒众人推!”

郁心兰一点也不动气,淡淡地道:“伯母还是回府去,先好好想着教导几个嫡孙庶孙吧,没了儿子依仗,日后总得有孙子给你们送终吧?”

“你、你、你…,”程夫人“你”了半天,没“你”出个道道来,这才发现自己吵架不一定能吵得赢这个侄媳妇,只得一摔门帘走了。郁心兰自然不会将程夫人放在心上,这厢还是打开图纸,仔细布置自己的家园。

待得连城下朝回府,郁心兰便将二奶奶三奶奶来求情的事儿说了,赫云连城蹙了蹙眉道:“其实父亲和母亲也有这个意思,早几日便说过,方才还寻了我去谈。”

到底是四十余年的感情了,侯爷为保赫云一家,只能休妻,却也不想看着甘夫人被斩头。至于长公主,多半是有些内疚吧,毕竟当年,她算是第三者插足的,若没有她,甘家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来。“只是这事儿真是难办。”赫云连城看了妻子一眼,“我今日跟子期透了点风,子期说他也没办法。”

郁心兰皱了皱眉头道:“可是,甘夫人的罪名若是不能减轻,的确是会连累到二弟他们的,二弟和三弟都已经有了职务,只要不出错儿,顶多是不能升职,可是五弟才这么小,日后连前途都没有了。”

其实担心,也就是担心五弟赫云征。

赫云连城道:“子期说,纵使轻判,也是流放。”

“流放总好过满门抄斩,人至少是活着的,而且遇到大赦,还有机会除去罪名。”郁心兰想了想又道:“若是你有办法,就尽量帮一帮吧。不管甘夫人以前怎么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也没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正流放了,就永远无法回京,就当是给腹中的宝宝积德了。对了,母亲若也有这个意思,为何不去找皇后商量商量?”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我自会去与母亲说。”然后便询问她今日是否有害喜?

这一回郁心兰怀孕,的确与上回不同,害喜得厉害,吃什么都吐,但是为了宝宝,还得逼自己吃,弄得嗓子都呕了血了。太医们连番请脉,药方开了好几剂,却没什么管用的。

郁心兰只是笑道:“没事的,再过一个来月就好了。”过了几天,赫云连城兴冲冲地回来道:“皇上改了甘府的处罚,将甘家流放北疆了,虽是苦寒了一点,却总算是留得一条性命。”

这事儿长公主和连城是上心了的,双管齐下之后,总算是有了个好结局,长公主不用再内疚,郁心兰也不必再被二奶奶和三奶奶疲劳轰炸了。只不过,这消息传到程夫人的耳朵里,却是万般不满,凭什么甘家犯那么大的错,还能减轻罪责,她两个儿子一点子小错,赫云靖和郁心兰却不愿帮忙?

一百七十四章

甘家改判的消息一传出来,满朝皆惊,众官看向赫云连城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皆认为皇上宠爱赫云连城,宠得有些过了,这其中必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原因。

庄郡王与谋士在书房中商议政务,王妃唐宁拿了一大叠请帖过来,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庄郡王说要大庆祝一番,她这会子正打算请问夫君,宾客名册是否还有遗漏。

庄郡王仔细地翻着香粉描金的请帖,谋士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蹙了蹙眉,“官员们请这么多,只怕皇上又会认为王爷想结党营私。”

庄郡王一怔,随即笑道:“的确,还是你敏慧,否则又会让父皇怀疑于我了。”于是转向唐宁道:“这样吧,帖子重新作过,你只需给各府的夫人们下帖,至于男宾这边,我们再商量一下,我自会让人制请束的。哦,连城的帖子还是一并发出去。”

唐宁应了一声,退下了,走至门边,又回头轻声问那名谋士,“她的心情好些了么?”

那人轻轻点头,“好些了。”

唐宁便笑道,“那记得带她来玩。”

那人亦笑道,“放心,你的生辰,她会来的。”顿了顿才接着道:“她素来坚强。”

唐宁轻柔一笑,“的确。”说罢便走了出去。之前提到了连城,庄郡王便少不得要叹息一声,“也不是知他的身世到底是如何的,那日的情形,连子期都不知道。”随即又是轻嘲地道“诚郡王、诚郡王,父皇莫不是想封连城为承郡王?继承的承。”那名谋士咀嚼着赫云连城的封号,半晌淡淡地一笑,“王爷多想了。莫说如今皇上并未确认他的身世,就算是皇上确认了,这样半路认回的皇子,也得要宗人寺和皇族族长确认,他才能记入皇族玉牒,并非是皇上一人能说了算的。”

庄郡王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是关心则乱了,其实就算他能确认为皇子,也不可能立嗣,朝臣们便不可能同意。”

那人深思道:“虽说他不可能立嗣,但以皇上对雪妃娘娘和他的宠爱,只怕他能对立嗣产生重大的影响。”他抬眸看向庄郡王,“自那回之后,他再没同你主动说过话了么?”

庄郡王脸色阴郁地点了点头,“我找他说话,他还是会应,但没主动与我说过话了。若早知王丞相会有所行动,当初就不该多此一举,倒弄得连城与我离了心。”

那人便道:“这次的宴会正好可以试一试连城的态度,若他真不愿助你了,就不能让他成为旁人的助力。”

庄郡王眼睛一眯,淡淡地点了点头。

甘家被押解出京的那日,定远侯带着几个儿子,骑马来到北郊的山上,目送押解的队伍慢慢远离京城。甘府目前唯一的男人甘铭,还是被判了囚刑,被押在囚车之中,而且甘家满门被打入贱籍,男子永世不得入仕;甘老夫人和甘夫人等妇孺,则用一根长长的绳索,串成了一串,在官兵的吆喝下,踉跄着往前行。

似乎是感应到了侯爷的目光,甘夫人忽地扭头往山坡上看去,远远的,只见到几个小小的人影,在向这边张望。

热泪,瞬间盈眶。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们,来看她了。只是,纵使来看她,却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来,只敢这样远远地张望。

若是当初她能不要那般不甘心,会不会命运大不相同?

甘夫人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怔怔地看着远处那抹挺拔的身影。“快走!看什么看!”一名衙役在她背后推了一掌,甘夫人踉跄着往前栽了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形,愤怒地回头瞪了那名衙役一眼,却是不得不听从他的话,快步赶上前方的队伍。

待队伍消失在地平线上,定远侯才带着几个儿子回城。行到城门处,巧遇平王府的马车,明骏忙扶着赫云彤走下车来,向着侯爷行礼道:“父亲(岳父)安好。”

赫云彤的眼眶和鼻头都是红通通的,想是刚刚也去送行了。侯爷淡淡地点了点头,难掩伤感地道:“难为你有心了。”

赫云彤赶忙摇头,“女儿送送母亲是应当的。”说着泪水又盈满了眼眶。

明骏忙好言相劝。侯爷高高地坐在马背上,垂眸看着伤心饮泣的长女,也不禁满面伤感,转眸瞧了一眼面色尴尬的明骏,不由得长长一叹道:“罢了…你快些回府吧。”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赫云彤已经是皇家的人了,要孝顺,也应当以公婆为先,尤其甘府犯的又是谋逆之罪,她还如此在意甘夫人,是不合宜的。

赫云彤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这阵子在人前强言欢笑,尤其在公婆面前要小心谨慎,实在是压抑得久了,今日才一齐爆发了出来。这会子已经强自平息了心中的情绪,向着赫云连城绽出一抹笑,“多谢靖弟了,还望靖弟代我向二娘道谢。”

赫云连城微叹道:“应当的。…大姐就别伤心了。”他不擅言辞,也只说得出这样的安慰话了。

赫云飞前些日子已经离京赴任地去了,没有来相送,赫云连城和赫云飞到底不是甘夫人所出,只是面色沉寂,赫云策微微红了眼眶,唯有赫云征,年纪不大,可以痛快地哭出来,见到大姐更是替母亲伤心,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定远侯回眸看了赫云征一眼,涩涩地开口道:“好了,不要再哭了,皇上免了甘府的死罪,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你还这般哭哭啼啼,传了出去,对你娘亲没有好处。”

他又张了张嘴,还想说几句什么,有千言万语噎在胸肺之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实,当初赐婚的圣旨传下之后,他就注定会有一位高贵的公主妻子了,即使长公主刁蛮任性丑如夜叉,这也是他无法摆脱的命运,他早就该认清这一点,并且处理好两位妻子之间的矛盾。

可是当年的他却是年青气盛的,被强行塞了一个平妻,觉得自己委曲了,也觉得甘夫人委曲了,所以才会那般纵着甘夫人,纵得甘夫人忘乎所以,纵得连自己都忘了这个世上,是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酿出了今日的苦果。

明骏左右看了看,现在已经天光大亮,城门处的百姓渐渐多了起来,他身为皇族,却去给犯罪的岳母送行,传出去是会被言官弹劾的。侯爷瞧在眼里,便淡淡地道:“回去吧。”

众人在此别过,各自回府。

“侯爷,您回来了。”

听到长公主温柔如水的声音,定远侯幽幽地收回思绪,仰头看向侯府门前台阶上,笑靥如花的妻子,不由得,也微微笑了。长公主殿下忙走下台阶,扶了侯爷的一支胳臂,轻言道:“我让人做了冰镇酸梅汤,侯爷快喝点解解暑气。”

“嗯。”定远侯轻轻应了一声。

来到正堂坐下,几个儿子也跟着进来,早有丫头端着托盘,给少爷们奉上了清凉的冰镇酸梅汤,侯爷的那份,是长公主亲手捧上的。定远侯轻轻啜了一口,表情一怔,这温度,冰得刚刚好,正是他所喜爱的冰度,原来,清容也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切喜好么?

回眸再看长公主清丽的笑颜,恍若在梦中一般。

隔天便是庄郡王妃唐宁的生辰,郁心兰身子不爽利,便没有去,赫云连城也留在府中照顾妻儿,只差人送了贺仪。

唐宁这回不是整生,但言明为了三妹唐甯,也大办一场。应邀而来的高官的夫人和亲眷,无不希望攀上燕王家的这门亲事。如今朝中仅有三位成年皇子了,最近庄郡王又总是得皇上的夸赞,眼瞧着有后来居上的架势,朝中官员的心思也就活泛了。

只可惜目前朝中局势不明,庄郡王没请男宾,只请了自家的几位兄弟,贤王和仁王、平王世子明骏、以及江南,官员们便将结交的重任交给了自己的夫人。

前院正厅内,明子期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听说连城和郁心兰都不会来,便没了兴致,跟明子恒说道:“九哥差人陪我去后院吧,我给嫂子道个喜便走,表嫂一般不会不来参加嫂子的寿宴,这恐怕是生了病,我得去探望探望。”

明子恒便笑道:“难道你这般关心你表嫂,我若是拦着岂不是不通人情?”说罢便站起身,向几位客人告了罪,亲自陪着明子期去后院。路上却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跟靖弟妹的关系这般好了。”

换成平时,明子期必定是不在意的,他可从来不把那些俗礼放在眼中,可是事关郁心兰的名誉,他却是十分在意的,忙正色道:“我与连城哥感情甚笃,自然与表嫂亲近一些,这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明子恒不由得失笑,“我何时说你们不妥了,你这可是心虚啊。”目光却暗暗地打量十四弟的脸色,揣测着他的真诚心意,难道十四弟也…。随即又极自然地想起了那日,将郁心兰抱在怀中之时,那香香软软的感觉,他还能清晰地记得她身段窈窕,腰肢比柳枝还要柔软,…而且,还会生儿子,恍忽间,又似乎闻到了她柔软身上溢出的幽香,一时感觉喉咙头干干的,心口,犹如鼓点疾拍般的难受。

明子期听了九哥的话,原是一怔,俊脸随之泛起点点粉红,只在明子恒走神的这一瞬间,他又恢复了镇定,啪一声展开折扇,潇洒地摇了摇,“有无心虚,我也没向旁人解释的必要。”

这般一说,之前明子恒心中的猜测,却又不大肯定了,便只笑了笑,没再接话。

到了后院的荷花池边,水谢中唐宁正与几位贵妇说话,两人让太监先去通传了一声,也没避讳,便直接走了进去。

唐宁听完明子期的话,便笑道:“这是应该的,若不是今日府中有客人,我也想去看看心兰的,十四弟去后,记得帮我带句问候。”

明子期笑道:“九嫂放心,小弟一定带到。”他说完便由太监带路,先行离去了。

明子恒却留在水柑,含笑坐在妻子身边,向女客们温和地道:“多谢你们来参加宁儿的生辰宴。”

众夫人们皆笑道:“能得郡王妃的邀请,是我们的荣幸,无论如何都要来的。”

唐宁斯文地笑,“也要你们赏脸。”

赫云彤受不了的大声道:“怎么说起这些了,我大弟妹可是因为身子不适才不来的,难道就是不赏脸了么?真是的,聊些别的吧。”

庄郡王也笑道:“是啊,靖弟妹最近劳心劳力,又怀了身子,自然会有些不适。”说着握了握唐宁的手道:“明日你也去看看她吧。”

唐宁笑着应下,却垂下眼眸,掩饰心中无故泛上来的酸楚和不安。既然提到了郁心兰,众夫人便来了兴致,话题便立即围着郁心兰和赫云连城转。郁心兰如今可是贵妇圈中的风云人物,从一个小小的四品恭人,一跃成为御七品的郡王妃,加上自封为郡王妃后,郁心兰就神秘地没再露过面,让每个人心里都跟被猫爪子给挠过似的,痒痒的难受。

“听说诚郡王妃又怀上了?莫不又是一对龙凤胎吧,那可就是太幸运了。”

“是啊,诚郡王妃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说起来,皇上真是厚待定远侯府啊,赫云荣是安亲王一党的,赫云琏似乎还给自家兄弟下过毒,据说甘夫人一家也是安亲王的附庸,可是侯爷一家却是没事,赫云将军还被封为郡王。”

“就是啊,甘家犯的事儿可不小,却只从轻发落了,听说赫云大老爷一家却是不大好呢。”

赫云彤见话题似乎越聊越偏,又聊上了自己母亲的家庭,忙出言阻止道:“我大伯父家可没什么不大好的,前几日我小侄女还做了生呢。”

说完这话,却也没话再说了,如今赫云荣的罪行已经定下了,是谋逆罪兼谋杀罪,赫云琏的案子还没时间审,因为没涉及到安亲王一党,所以押后再说。这么一来,赫云大老爷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难逃教养之责。

西府那边必定是衰败了,只能等新皇登基之后,看孙辈们有没有办法振兴。

便有人想起,赫云家可是平王世子妃的娘家,刚才所说的甘夫人,是她的母亲,她自然是不高兴的,忙打圆场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赫云大老爷一家和甘夫人一家虽然不怎样,可是您父亲和长弟却是为朝廷立下大功的。”

这些夫人们哪个不是人精,一听这话,便意识到自己刚才聊得太过忘形,无意中得罪了平王世子妃,忙附和着道:“可不是吗?说起来甘夫人只是被连累了,害人的是甘将军啊。”

一时又赞侯爷和赫云连城。

可是这类的话题赫云彤都不喜欢听,便寻了个借口,走到远处的曲桥上,倚着栏杆而坐。

没了当事人,众夫人就聊得更欢了,热火朝天之际,便又有人八卦地打听,“听说当时赫云荣设计要害诚郡王妃,却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自家堂伯堂嫂的阴谋的。”

一直含笑听着众夫人说长道短的庄郡王明子恒,忽地笑道:“这事儿我倒是知道。”

此言一出,便成功地吸引了众多八卦夫人们的注意,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明子恒继续道:“这事儿要从很久之前说起,诚郡王妃极为聪慧,因一件琐事,怀疑上了赫云荣。赫云荣想收买她身边的大丫头,她便将计就计,将这个丫头送到了赫云荣身边,因而事先得知了先机,不但没上当,反而引得赫云荣夫妇暴露无遗。”

唐宁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不由得感叹道:“心兰真是聪慧啊,换作是我,还不一定能不能事先洞悉。”

庄郡王赞同地点点头,若是换成你,你只怕被人给推下水了,还被蒙在鼓里。

众夫人也跟着感叹一番,自然也有人心中暗道:换作是我,也应当能一眼窥出阴谋,聪慧的人,并不只有诚郡王妃一个。庄郡王含笑道:“不单是聪慧,难得她还深明大义。”

郁玫一直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地轻笑,垂了眸,目光微闪,似这般定计捉拿自家的堂叔子堂大伯,聪慧是聪慧,大义是大义,但对于女人来说,总归是太过强悍歹毒了一点,庄郡王却拿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娓娓道来,却不知是真的欣赏郁心兰的所作所为,还是别有深意?

若是后者,那倒是我家王爷的机会了,最好他能与赫云连城反目,让我家王爷坐收渔人之利。

程夫人出身名门,这些夫人中,自然有程夫人的姐妹,听了这番故事,便多舌地去学给程夫人听。

程夫人原本就因赫云连城和郁心兰,不愿帮自己儿子说情而暗恨在心,听了这些话后,更是恨得银牙咬碎,“好!好!好!原来这一切都是郁心兰这个死丫头设计的,她还好意思不给荣儿、琏儿求情!”

越想越是不甘,又去寻了赫云连城和郁心兰,拿了甘家说事儿。赫云连城向大伯母解释道:“这是不一样的。甘家犯事的是甘将军,而且甘将军当时就被流箭射死了,甘府的人自然容易放过一些。况且,这并非我一人之功,朝中几位大臣也向皇上上了折,希望不要杀戮太重。”

这也的确是建安帝放过甘府的原因,如今甘府就剩些妇孺,和一个不成气的男人,还全都斩杀了去,史册上记下一笔,总归是不妥。况且自他上位以来,朝中出过多次谋乱之事,当朝之人自然是知道,这是先帝对外威当权,没有有效的遏制手段,又迟迟不立储而造成的,可是,写入史册之时,却只会就事写事,不会将这些原因加入。

后人阅读史册之时,会如何看他?他在位十余年,谋乱之事层出不穷,又动辄诛杀一族,会不会认为他是一个暴君?会不会觉得他的帝位来得不正统?

正是这种疑虑,加上连城和长公主、几位新晋大臣的劝说,才使得建安帝改变了主意。

可程夫人却觉得这是赫云连城的推脱之词,恨恨地出了静思园,心中暗道:“若我儿子要问斩,我要你一家子给我儿子陪葬。”

时光一晃而过,转眼便入了秋,郁心兰过了头三个月,害喜的状况顿时就消了,不过这三个月的苦夏,却令她瘦了几十斤,人都快成竹竿了,偏巧又长了一点个子,真个叫看起来风一吹就倒。

此时,诚郡王府已经修葺一新,所有的下人、侍卫,也都已经各归其位;原本按郁心兰的意思,是想这便搬过去,可是长公主舍不得长孙和长孙女,搬家之后,总会有些不适应,怕两个小宝宝适应不来,夜间睡不好,便要求她们住到宝宝满周岁,那时郁心兰的身子也有四五个月了,比较稳定,对她也有好处。

郁心兰明白老人家不愿意与儿孙分开,于是欣然同意。这时已是九月底,一年一度的秋山围猎又开始了,侯爷休息了两个多月,终于被皇帝钦点陪同狩猎,赫云连城和赫云飞自然也要去,但是两位少夫人,却因有身子,都留在了京中。

那妈妈快步走进正房,程夫人正坐在炕桌边等着她,忙问道:“打听到了么?”

那妈妈压低声音道:“都打听清楚了,巧儿住在东郊的邵家村,前个儿由大奶奶说了门亲事,五日后成亲,大奶奶后日会去添箱。”

一百七十五章

巧儿的亲事,说起来亦是她自己有缘份,夫君姓沈,是个禁军中的低阶军官,平民出身,没有显赫的身世,靠军功慢慢升上来的。赫云连城奉夫人之命为紫菱物色夫婿,原是属意将紫菱说给他。

赫云连城那日特意将沈校卫叫到楼外楼附近,紫菱悄悄见了一眼后,并不满意。偏巧那日巧儿也去了,竟瞧对眼了。

这沈校卫年近三十,长相周正,元配病故了,留下两个女儿,大的十岁了,小的才六岁。他原是要为两个孩子讨房继母,免得日后旁人说女孩儿家的无人教养,说不到好人家。巧儿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愿意去当这个继母,便在赫云连城和郁心兰的安排下,与沈校卫的母亲见了一面。沈母是个贫户出身,见到巧儿这样貌美又守礼的女子,一眼就中意了,合了八字,说是天作之合,有帮夫命,还儿女成群,沈母哪里有什么不愿意的。之后又悄悄安排两个当事人见了面,虽说巧儿顶着个寡妇的头衔,但到底没有生养过,又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脸蛋漂亮、身段苗条,那沈校卫只瞧了一眼,整个人就晕了,这门亲事自然就成了。一个再嫁,一个续弦,亲事便没那么多的讲究,六礼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便走完了。原本巧儿只是请了紫菱、锦儿、芜儿、千荷等几个丫头,不敢邀请郁心兰,不过还是送了谢媒礼——她亲手为两个小宝宝绣的小衣服小鞋子。

郁心兰瞧着很喜欢,感念她为自己出过力,也是因为在府中憋了近三个月,郁心兰实在是太想出府走动走动了,所以便让紫菱去与巧儿说,添箱的那一天,她一定会去。

紫菱帮着准备了一套纯银鎏金镶绿松石的头面,和一套小童嬉戏图案的瓷器,拿来给大奶奶过目。郁心兰一个个地拿在手中细细看过了,轻笑道:“小童嬉戏的图案寓意多子多孙,巧儿必定会喜欢。”

紫菱陪着笑道:“可不是,那位沈校卫有了两个女儿,定是想要儿子的,我看巧儿细腰屁股圆,必定是会生儿子的。”

郁心兰差点笑抽了,“什么时候你也会看这个了,那你照照镜子,你自己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紫菱顿时便红了脸,啐了一口道:“人家说正经的,奶奶倒是打趣起婢子来了,好没意思。”

郁心兰咯咯直笑,“我觉得好有意思。”

正巧两个乳娘抱着曜儿和悦儿进来,两个小家伙快周岁了,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词语,当下也跟着娘亲咯咯地笑,“娘娘”“美人”。叫美人的是小曜儿,他就只叫过郁心兰两次娘娘,然后就不知跟谁学的,管郁心兰叫“美人”,死活不肯改口,而且因为刚刚学说话,吐词不清,经常念得象“媒人”,被明子期笑话过好多回。

“美、美人。”

才将小曜儿放在美人榻上,他就一溜烟地爬到郁心兰的膝上,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郁心兰笑,口水都流到下巴上了。郁心兰失笑,伸手取过一块柔软的绢帕,给小家伙擦了擦嘴。说来真怪,小悦儿一点口水都不流,可是小曜儿的下巴就没干过,常常是晶亮的一条,垂在下巴边,滴啊滴的,就是不掉地下。而且他又喜欢见到美女就叫“美人”,张开两只小短手臂,就往美人身上扑,跟个小色鬼似的。赫云连城每每被儿子凶得直抽嘴角,总道:“这么色,都不知道象谁。”然后哀怨地扫一眼郁心兰,那意思就是,我这么正经,别的女人从来不多看一眼,儿子会这样,是不是跟你学的?

小曜儿还想往娘亲身上爬,紫菱忙上前一步,拦着他轻笑,“曜哥儿可不能再爬了,会伤着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