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说,还是中招了呀!

瑞萱的到来给这个家带来了许多欢乐,加上瑞萱又恨努力的讨沈氏欢心,沈氏心情极好,连带着对慕婉也和颜悦色起来。

离阿牛问斩的日子越来越近,慕婉心中的焦虑更甚。

她一再告诉自己要相信景伯冉的能力,可是又怕那万一,万一景伯冉无能为力怎么办?

若兰看着小姐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又不知症结所在,想帮也帮不上忙,心里也是着急的很。

到了九月初一,慕婉实在是坐不住了,明天阿牛就要被问斩,景大人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不能再等下去了,慕婉坐了马车去到永宁侯府,下人却说景大人不在府里,慕婉又找到户部,让小六子去打听,小六子打听了一下,说景大人被皇上叫到宫里去了。

寻了一日都寻不到景大人,慕婉心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只好失望的回家。

入了夜,慕婉根本无心睡眠,她甚至开始后悔,不该这样相信景大人,可是除了景大人,她还能找谁呢?重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样无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明。

精神都快崩溃了,极度的困乏,可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恍惚间听见小六子和雪雁在说话。

“小姐还没起呢!等会儿吧!”

“不行啊,看飞双的样子很着急。”

“她有什么好着急的,让她等着。”雪雁是不知道飞双怎么就回永宁侯府去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小姐不会无缘无故打发人,飞双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所以,小姐才不要她了。所以,一听是飞双找小姐,雪雁就没给好脸色。

慕婉却是一个激灵,忙披了件外衣起来。

“雪雁,快叫飞双进来。”

这丫头,可别稀里糊涂的耽误了她的大事。

听到屋里小姐的吩咐,雪雁悻悻对小六子说:“那让她进来吧!”

飞双带来一封信,慕婉急急拆开,上面写着:“去瑞合祥等消息,阿福会来接你。”

慕婉长舒了一口气,把这封信当宝贝似的捂在胸口。

在瑞合祥一直等到午时,今天客人很少,大都跑去菜市口看处决人犯去了。慕婉特地让邓安去菜市口看热闹,自己在后堂焦躁不安的等着。

眼睛死死盯着钟漏,午时三刻了,那边都要开刀问斩了。会出现刀下留人的情况吗?景大人到底要如何救阿牛?万一没赶上,她岂不是连最后送阿牛一程的机会也错过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到了未时,邓安回来了。

慕婉忙叫他来问话。

“犯人处决了吗?”

邓安道:“已经处决了。”

慕婉脑子里轰的一下,声音都颤抖起来:“处决的可是杀了奉国将军的犯人?”

邓安说:“是啊!今天处决了三个人杀人犯,一个是杀害奉国将军的犯人叫曾天磊,还有两个是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慕婉“噔”的瘫坐在椅子上。满脑子只回旋着一句话…她被骗了。

她被骗了,阿牛死了。

悲愤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将她淹没。

原来景大人不过是在骗她,怕她冲动,怕她去法场,怕她控制不住自己…

他早就知道阿牛的罪无法更改,他早就知道阿牛死定了,不过是缓兵之计,骗得她在这里苦等,而那边阿牛已经人头落地。

临了都没有一个人送送他,那么多人都是去看他死,说不定还叫嚣着希望他早点死。

这个世界留给阿牛的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那个憨憨的阿牛,那个也会羞涩的阿牛,那个机灵的阿牛,那个常常令她惊讶的阿牛,那个影子般的阿牛,再也不存在了…

眼泪夺眶而出,像是决堤的河。

她想痛哭,她想呐喊,可是所有的声音都只能哽在咽喉,哽得发疼。

邓安被东家小姐的反应吓到,小姐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

邓安都不敢问,悄悄退了出去叫若兰。

“若兰姐姐,您快进去看看吧!”

若兰奇道:“怎么了?”

邓安都不知道怎么说:“您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若兰不由地脸色一变,忙往后堂走。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看到小姐呆坐在那,眼泪若长河流淌,若兰也慌了神。

慕婉一把抱住若兰,伏在她怀里闷声痛哭。

“小姐,您别吓奴婢,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邓安那小子惹您生气了?”

长久以来的压抑,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秘密,这个秘密几乎把她压垮,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支撑到如今,现在阿牛不在了,再守着这个秘密还有什么意义?

“阿牛…阿牛他不在了。”

说出这句话,慕婉心如刀割。

若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什么叫阿牛不在了?阿牛不是早就走了吗?小姐又是怎么知道阿牛不在了?

“小姐,是谁说阿牛不在了?兴许是讹传呢?阿牛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在了?”若兰抽出帕子给小姐拭泪,安慰道。

慕婉只是哭,不想解释,是她傻,是她笨,一切都是她的错。

若兰被小姐哭的心慌意乱,语无伦次的安慰小姐:“小姐,您告诉奴婢是谁说的,奴婢去问个清楚明白,也许这只是个误会”

没有误会,不存在误会,邓安亲眼看到曾天磊被处决,想来阿牛在狱中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连邓安都没认出他来。

想到这点,慕婉心痛地不能呼吸。

第一百二十三章 要求

京城一处偏僻的宅院中。

景伯冉坐在院中的紫藤架下悠然品着茶。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上前来福身一礼。

“收拾好了?”

那丫鬟点点头。

景伯冉回头,望了眼站在檐廊下那位面容消瘦,双目依然炯炯有神的男子。

抬手示意他过来坐。

就在景伯冉转身的一瞬间,男子眸中略过一抹诧异之色,旋即又隐了去。从容走到紫藤花架下,在景伯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景大人为何要救我?”

没错,问话的正是阿牛,或许,现在应该叫他曾天磊更合适。

今天是他断头的日子,断头饭也吃过了,狱卒押着他去验明正身,过后,他以为自己就要奔赴刑场,却不料被人弄到这里来。

这种把戏,他不是没听说过,在狱中,偷梁换柱的事并不新鲜,只是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到他头上。

他可不是一般的犯人,有谁敢冒这样的风险来救他?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救他的居然是景大人。曾天磊心中满是疑问。

景伯冉微微一哂,慢悠悠道:“我若说爱惜你是个人才,你信么?”

曾天磊自嘲笑道:“为何不信呢?能入将军府如无人之境,神不知鬼不觉的割下那老贼的项上人头,试问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做到?”

景伯冉笑着摇头:“这只是其一,要说这点本事,你身边这位飞双姑娘也不是没有。”

曾天磊不由诧异地看了眼飞双,若真如此,那是他小瞧了。

“我佩服的是,你原本可以逍遥法外却主动投案,不惜一死为曾家洗冤,这点,天底下的确没几个人能做到。”景伯冉笑了笑道。

曾天磊唇边的苦笑加深了几分。

其实要下这个决心这么做并不容易,谁都不想死,他若死了,曾家就真的绝后了。他完全可以隐姓埋名好好活下去。可是曾家的罪名就永远洗刷不掉了,不能为曾家伸冤,他又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但这些都还不足以令我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救你一命。”景伯冉的笑容渐渐隐去,转而是郑重地神情。

曾天磊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他已经猜到了景伯冉救他的原因。

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景大人喜欢小姐,一定是小姐求了他。

“是小姐?”

景伯冉的目色越发的幽深,还真是心有灵犀,嘴角轻扯:“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他在小姐身边四年,难道还不了解小姐的为人?别看她对外人总是摆着一副清冷的面孔,对待二房毫不留情,其实小姐最是心善也最护短,只要是帮她做事的人,或者帮过她的人,她就觉得要好好待人家,对府里的下人是如此,对瑞合祥的伙计是如此,对待四堂叔是如此。

所以,他深陷囹圄,性命不保,小姐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会尽其所能的救他。

其实那天三堂会审,见到景大人在场,他就知道他是曾牛的事恐怕瞒不住。

景大人该不会是对小姐提了什么要求,而小姐为了救他,答应了。

“如果小姐只是相求,景大人未必会答应吧?”曾天磊意有所指。

景伯冉淡淡一笑:“你想问我是不是趁人之危?”

曾天磊沉默地看着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个答案让他很气愤,他离开李家之时就已经决定让曾牛死去,从此这个世上没有曾牛,只有一个曾天磊。而曾天磊的生死与任何人都无关了。

他就是不想让小姐知道,让小姐担心。到头来还是连累了小姐。

“我看这个问题,你还是亲自问问你家小姐比较合适。”景伯冉端起茶盏浅呷一口,闲闲说道。

“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曾天磊目光一凛。

“仇你报了,冤你也伸了,不管你是曾牛还是曾天磊,你都是已经死去的人,所以,你和李小姐之间不能再有瓜葛,今晚我就会安排你离开京城,我要你发誓,今生不再踏入京城半步。”景伯冉这样说的时候,神情肃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两个男人就这么对视着,对持着。

良久,曾天磊漠然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离开。”

他已不再是曾牛,不能再保护小姐,为小姐分忧解难,他留下,只会给小姐带来危险。

若说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让他牵挂,让他视为亲人,就只有小姐了。

景伯冉点点头,这样他就放心了。

“我也有一个要求。”曾天磊正色道。

景伯冉挑眉,他也有要求?

“不管你向小姐提了什么,或是小姐答应了你什么,小姐是个值得人尊敬和爱护的女子,希望大人能善待小姐,不然,我的保证随时作废。”曾天磊毫不示弱道。

不管是谁,胆敢伤害小姐,他都不会轻饶了。即便是救了他性命的景大人。

景伯冉愣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

车夫阿牛还真是忠心不改,为了李慕婉,连他这个救命恩人也敢威胁。

“你的要求,恐怕不应该对我提,不过,我不介意将来有机会的话,帮你转达给那位有幸娶了你家小姐的人。”景伯冉笑道。

曾天磊怔愣住,难道…他弄错了?

门外一阵响动,是车马的声音。

景伯冉起身道:“你家小姐来了,有什么话就长话短说,你家小姐不宜在此久留。”

曾天磊看景大人的眼神更加迷惑了。

慕婉在铺子里哭了好一阵,决意去替阿牛收尸,刚要出门,阿福来了,说是带她去见一个人。

慕婉还没从悲痛中缓过神来,就被阿福带到了这里。

她也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牛到底死没死?

阿福放好下马凳,若兰搀扶小姐下车。

原本大爷的意思是只带李小姐一人过来,但是若兰这丫头死活要跟着,李小姐又没反对,阿福只好将若兰也一并带了过来。

“李小姐,就是这了,里面有您想见的人。”

正说着,门开了,景伯冉走了出来。

慕婉一见景大人,满肚子的问话不知先问那一句起,一时间愣在那。

景伯冉微然笑道:“进去吧!不过,不可久留,否则不安全,半个时辰后,飞双会送你回府。”

慕婉愣愣地,难道,真的是阿牛在里面?景大人把他救出来了,那…法场上被问斩的是谁?

景伯冉说完上了马车,阿福鞭子一扬,“架”,马车飞快地消失在幽深的小巷。

慕婉一进院门就看见院中的阿牛。

阿牛穿的干净整齐,只是瘦了好多,眼眶都凹陷下去了,慕婉还是红肿的眼顿时蒙上一层水雾。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阿牛了,现在阿牛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怎能不叫她悲喜交加。

“小姐”

见到小姐,阿牛快步迎上前来。

“让小姐担心,阿牛惭愧,还请小姐恕罪。”阿牛长揖不起,要说他还有对不起之人,就只有小姐了。

看小姐双眼通红,脸上泪痕未干,想必是以为他死了,为他伤心来着。阿牛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阿牛,你怎么会在这?”若兰一头雾水,小姐刚刚还为阿牛哭的死去活来,说阿牛死了,可阿牛这不好好的吗?问题是,阿牛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看若兰的反应,曾天磊就知道她不知内情。

慕婉动了动嘴唇,很想将阿牛痛骂一顿,他怎么可以瞒着她做出这等惊天动地的事来?难道他就不怕她担心,不怕她伤心吗?

可是话到嘴边却只道:“出来了就好。”

现在来责怪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她又能责怪他什么呢?易地而处,背负这样的血海深仇,她也会这么做的。

飞双去把门关上,过来不由分说的拉了若兰进屋去。

院中只剩下慕婉和阿牛。

“阿牛,你瞒的我好苦。”慕婉还是忍不住埋怨。

阿牛心痛道:“小姐,阿牛也是迫不得已。”

慕婉忍着泪点点头,哽声道:“好在一切都过去了,阿牛,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阿牛看着小姐,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以前的那个阿牛,可以毫无顾忌的跟着小姐,鞍前马后,一辈子就守着她。

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

“小的打算离开京城,回故乡,给爹娘立个墓碑,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那夜他逃离曾家后,不敢在城中逗留,半年后才回到家乡,打听到方士明将曾家上下二十几口挂在城头暴尸示众七日,才把尸体扔到了乱葬岗。他寻到乱葬岗,那么多个小土丘,无碑无名,都不知道父母的尸骨在何处。只好亲手堆了个土丘,将娘给他的一块玉牌埋在其中,找了块木牌当墓碑,上面都不敢刻名字。

曾家的遭遇,慕婉也很难过,这世上枉死之人何其多,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没有重生,她亦是荒冢一枯骨。

“阿牛,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如果你不想呆在陕西,那就去杭州吧!我在那边置了产业,你可以过去帮我打理。”慕婉低声说道。

阿牛默然,这样合适吗?

“阿牛,不要拒绝我,这辈子,我们恐怕都不能再相见了,那么让我知道你在哪里,过的好不好,我就这点要求。”慕婉难过地说。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阿牛用力点点头,不敢抬眼,怕小姐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泪光。

在杭州帮小姐打理产业,也算是他和小姐之间还牵着那么一条线,能那么遥远地思念着,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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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可怜之人

“小姐,您是不是答应了景大人什么?”阿牛还是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

李慕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有,景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想到那日她抱着豁出去的决心去找景大人,却被景大人拒绝的情形,李慕婉就窘迫不已。幸好景大人大人有大量,没跟她一般见识。想想自己说的那些话,真的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