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阿牛还是不信。

“真的没有。”慕婉用力点头。

要求是她提的,但景大人没答应。

阿牛松了口气,如此看来景大人是真君子,是他小人之心了。

飞双很守时,半个时辰一到就来催。

慕婉解下随身带的荷包,平时出门用银子的地方不多,今天来也没准备,所以里面没多少银子,慕婉想了想,拔下发髻上的一只玉簪,又褪下手上的玉镯。塞进荷包,又叫若兰把身上的银子都拿出来。

若兰忙把自己的荷包交给小姐。

阿牛一看就知道小姐这是要给他盘缠。忙推诿:“小姐,不用了,这些您自己留着。”

若是没记错,那对手镯是小姐最喜欢的,一直戴着。

慕婉硬塞到他手里:“拿着,你若不拿着,就是存心叫我心不安。”

银子不多,加上首饰也只有几百两的样子,早知道就多带些了。

“阿牛哥,你就拿着吧!要不然小姐会不安心的。”若兰也道。

阿牛只好收下。

“哦,对了,我得给你写个杭州的地址。”慕婉问飞双要纸笔。

飞双看时间都已经过了,可又不能不依,只好去取来纸笔。

慕婉写好了交给阿牛:“到时候你就按上面的地址找去,我会先知会那边一声。”

阿牛不知该说什么,当年是李老爷救了他一命,如今小姐又救了他一回,他欠了李家两条命,今生是无以为报了,只有来世再还。

“小姐大恩,阿牛铭记于心,此番别后,还请小姐善自珍重。”阿牛郑重长揖。

慕婉低低地说:“你也是,一定要保重。”

别过阿牛,慕婉依依不舍地出了院子,外面已有马车等候,载着慕婉主仆快速离开。

阿牛要离开了,慕婉心中虽说有些惆怅,但阿牛没死,还好好地活着,这大半个月来阴霾总算一扫而空,慕婉心情好了很多。不过,她还欠景大人一声谢谢,不过,好像就一声谢谢不足以报答他这份恩情,怎么办呢?慕婉有些苦恼。

若兰心里诸多疑问,刚才她被飞双拉到屋子里,小姐和阿牛说了什么也听不到,不过不管怎样,阿牛没死,小姐的心情好像也好了很多,这就够了。

慕白的婚假结束了,又要回翰林院,因着他之前的表现,上峰和皇上都很满意,有心栽培和重用,慕白就更忙了。

新婚燕尔的,聚少离多,瑞萱难免有些怅然,好在有慕婉这个小姑子兼好姐妹,生活倒不至于枯燥烦闷。

李府有了少奶奶,慕婉慢慢的把当家的事都交给瑞萱。没有嫂子在还让小姑子当家的道理。

有小姐的吩咐,陶妈妈等人自然配合。加上瑞萱也有心好好表现,交接的过程十分顺利。

瑞萱闲暇之余也学着设计衣样。

说起来,瑞萱的见识比慕婉要多,而且本身就很爱打扮,时常想出新奇的构思,给慕婉诸多灵感。两人有商有量的,连带着今冬的新款也设计好了。

“婉儿,你说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要不,我也开间铺子做门小生意?”瑞萱征询道。

慕婉笑道:“一家瑞和祥还不够你忙啊?”

“瑞合祥是你的,我才不去参合。”瑞萱笑嗔道。慕白都说了,瑞合祥是婉儿的心血。

慕婉怔了片刻,她从没想过瑞合祥是她的,这是李家的产业。

“你觉得我做什么生意比较好呢?慕白喜欢字画,要不?我开一间书画斋?”瑞萱自言自语地说。

慕婉轻笑了一下:“书画斋倒是风雅,合大哥的性子,只是书画你懂多少?品鉴书画是要有些功底见识的。你总不能让大哥去铺子里坐镇吧?”

瑞萱有几斤几两她还不晓得?琴棋书画倒是都会一点,精通就谈不上了。哎!封伯父自己才华横溢,可几个子女都没有继承他的优点。

“这有什么难的?找一个懂书画的管事不就行了?”瑞萱不以为然道。

呃!这倒也是,不过经商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铺子开起来就等着收银子,像二叔那样,说他没有经验吗?没有人脉吗?不然,可还不是亏了?关门收场。当然这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我看你还是安淡些吧!要是铺子开起来了,你又有了身孕,接着又要带孩子,到时候你别指望我去帮你看铺子,我自己都忙不过来。”慕婉玩笑道。

说到怀孕,瑞萱一张脸变得通红,羞嗔道:“还没影的事你也说。”

慕婉见她害羞了,更是起了调侃之心。

“你不急,我娘可急着呢!你可别忘了,那天你亲口对俞妈说要生的。”

瑞萱羞臊难当,扑过来要挠慕婉:“你还说,还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两人闹做一团。

若兰和阿朱掩了嘴偷笑。

慕婉被她挠得笑的喘不过气来,连声讨饶:“我的好嫂嫂,你饶了我吧!我不说了,再不说了”

瑞萱这才放过她,故作凶恶地说:“再敢说,求饶也没用。”

慕婉整理着凌乱了的头发,气息不稳地笑:“我不说自会有人说的,你等着吧!”

正说着,雪雁进来。

“少奶奶,小姐,五小姐过来了。”

是慕瑶,两人忙整了下仪容,端然坐好。

慕瑶是红着眼睛来的,慕婉一见,讶然道:“五妹妹这是怎么了?”

慕瑶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慕婉忙扶她坐下,轻拍她的背,和声道:“快别哭了,有事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详参详。”

“是啊!别哭了,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慕瑶这才忍住,一边拭泪一边抽泣道:“我听人说四姐姐做了些绣活拿到上去卖,就寻了去看看能不能帮帮她,谁知四姐姐见到我却将我骂了一顿,说我存心去看她笑话,没安好心”

慕婉无语,慕莲心高气傲的,如今落魄的要到街头卖绣品,自然不希望让李家的人看到,更何况是昔日的小跟班,慕瑶还寻了去,不找骂才怪。

她早就知道了,而且也知道慕莲在哪里卖绣品,平时就算要路过都刻意绕道的。

看慕瑶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慕婉心里叹气,劝道:“慕莲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她一般见识,以后躲着点就是了。”

瑞萱纳闷道:“二婶家不是也挺殷实的?何至于窘迫至此?”

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去抛头露面?

慕婉冲她摇摇头,瑞萱噤声不语。

慕瑶却说:“二婶娘家知道二叔被宗室除名,早就跟二婶断绝了关系,慕仁哥哥好了伤疤忘了疼,死性不改,又去赌,二叔的家当都被他赌光了,我听我娘说,他还偷了老太太的私房去赌,老太太都被他气病了。”

慕婉和瑞轩面面相觑,二婶娘家跟二婶断绝来往的事她是知道的,但慕仁偷了老太太的私房去赌,却是不晓得。

真是报应啊!有这么个败家子在,何愁不潦倒。这就叫恶人偏有恶人磨。

“慕仁也太过分了,把一家子害成这样,也不知道羞愧。”瑞萱气愤道。

“可不是吗?他还到我爹那里骗钱,我娘说了,以后不让他进门。”慕瑶没什么心机,把她知道的都抖搂了出来。

“真是不像话,要我看,这种儿子还不如不要的好。”瑞萱义愤填膺。

慕婉吩咐若兰去打盆温水来给慕瑶净脸。

又道:“算了,他们家的事咱们也管不了,你也别哭了,要真想帮慕莲,何不叫个不相干的人去买就是。”

慕瑶眨了眨眼,恍然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慕婉愕然,慕瑶该不会是亲自去找慕莲买绣品了吧?真是个实心眼的丫头。

两人劝了一阵,慕瑶的心情渐渐平复,回家去了。

瑞萱犹豫道:“婉儿,二叔二婶还有慕仁是咎由自取,只是可怜了慕莲,要不,咱们帮帮她吧!我可不是说帮二房,只是帮慕莲。”

慕婉定定地看着她:“那你打算怎么帮?给银子?说不定银子到慕莲手上还没捂热就被慕仁拿去赌了。去买慕莲的绣品?就算你每天去买,又能帮得了她什么?”

瑞萱无语,慕婉说的有道理。

“我是不喜欢慕莲,但我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看到她如今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不过,我们帮不上忙,我也不想帮,就是你说的那句话,是他们咎由自取,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慕婉淡淡道。

她该庆幸下决心与二房断绝了关系,要不然,二叔没银子一准又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

瑞萱叹了一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算了,我也不管了。”

她不过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她和慕婉是同一阵线的,伤害过慕婉的人也是她的仇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烂好人

慕婉前脚刚走,艾菊就来请瑞萱去凝晖堂。

婆母召唤,瑞萱不敢迟疑,立刻去了凝晖堂。

“母亲”瑞萱施施然福了一礼。

“坐吧!”沈氏指了边上的椅子道。

瑞萱落座,笑吟吟地问:“不知母亲有何吩咐?”

沈氏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沉吟道:“老太太病了。”

瑞萱心念微动,刚刚才听慕瑶说起,想来婆母也得到消息了。

“是吗?老太太的病要紧吗?”瑞萱只做不知。

沈氏叹道:“心病,让你慕仁堂弟给气的。”

瑞萱心说,她可没这样的堂弟。

“慕仁又怎么了?”

沈氏把情况跟媳妇说了说:“你二叔他们是拿慕仁没法子了,慕仁再这样赌下去,迟早弄的家破人亡。”

那又怎样呢?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染上赌博这种恶习,想改,难!细想想,慕婉说的一点没错,要是慕仁自己意识不到错,不能痛改前非,这事,谁也帮不上。

“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商议一下,慕仁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他这毛病也是游手好闲惯出来的,若是能给他一份正经的事做,兴许渐渐地就能改了。”

俞妈不以为然地嘟哝了一句:“游手好闲惯了,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好好做事。”

沈氏一眼瞪过去,俞妈悻悻住了嘴。

“没试过,你怎知行不行?要我说,慕仁这是破罐子破摔。咱们给他一次机会,算是尽了咱们的心,至于能不能改是他的事。”沈氏道。

“那…母亲觉得给他安排什么事做才好?”瑞萱心里是极赞同俞**话,帮慕仁她一万个不情愿,要是慕莲的话,帮就帮了。可婆母既然开了口,她总不好拂了婆母的意。

沈氏早就有了主意,说:“瑞合祥不是有好几家分铺么?你就跟婉儿说,你有个亲戚想谋个差事,做个小管事什么的。”

瑞萱一个头两个大,婆母知道跟慕婉说肯定行不通,却叫她来做这个难人?要是让慕婉知道她要安排的人是慕仁的话,非跟她置气不可。

“母亲,这样不好吧!要是让婉儿知道”瑞萱为难道。

沈氏道:“不碍的,婉儿很少会去分铺查看,你跟许管事私底下交代一声,婉儿不会知道的。”

俞妈又忍不住低低的插了一句嘴:“引狼入室。”

慕仁连老太太的棺材本都要偷,保不齐会把手伸到铺子里去。

瑞萱暗暗叫苦,婆母是个心善的,可也不能做烂好人啊!这主意烂透了。

“母亲,媳妇觉得,这事还是跟婉儿明说的好。”瑞萱绞尽脑汁推诿。

“跟她说?她能答应?”沈氏稍有不悦,婉儿对二叔一家恨之入骨,犟的很,这一点也不知是像谁,老爷也是个宽容之人。

瑞萱心说,您明知道婉儿不会答应还这么做,哎!好像不答应不成啊!慕白又不在,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

“那…媳妇儿试试看吧!”瑞萱勉为其难道。

瑞萱找到慕婉,把话说明了,她可不想因为二叔家的事跟慕婉生出嫌隙,大不了被婆母说她不会办事。

慕婉一听就冒火,娘私下里贴了多少银子过去她不是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二房就是个无底洞,你往里填再多也填不满。扔水里还能听到一声响呢!

娘就是耳根子软,心软,也不想想人家当初是怎么害她们的,也不想想慕仁是不是值得拉一把。

看慕婉脸色不好,瑞萱赶紧申明:“帮不帮全听你的,我也是没办法。”

慕婉道:“这事不怪你。”

瑞萱是做媳妇的自然不能跟她这个做女儿的比,她再惹娘生气也没关系,瑞萱就不行。

慕婉想了想说:“娘要是问起,你就说已经跟我说了,我会安排的。”

“你真准备让慕仁进瑞合祥啊?他这样手脚不干净的”瑞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干坏事。

慕婉冷笑一声:“不让他进的话,娘还会想别的办法的,与其让娘瞎折腾,还不如让慕仁在我眼皮子底下。”

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就给慕仁这个机会,相信慕仁的表现会让娘死心的。

“那你可得留心着点。”瑞萱好意提醒道。

慕婉说办就办,第二天就跟许管事商议了一下,让慕仁到城西的分铺去,并让许管事吩咐那边的管事盯紧点,慕仁有什么小动作都先别管,一一来报她。

李正德夫妻两对这个儿子已是焦头烂额。从老太太那得到消息,说大嫂让慕仁去瑞合祥的分铺做事。两人哪里还顾得上矫情,立马就答应了。

李正德各家赌坊的找慕仁。好不容把人找回来,却是一路被儿子抱怨着回来的。

“我难得今天手气好,再玩两把就能翻本了,您这不是耽误事吗?”慕仁双眼赤红,他已经在赌坊熬了两个通宵了,带去的银子输了个精光,还欠一屁股债。

李正德恨的直咬牙:“你哪次不说就要翻本了?你又哪次翻过本?这个家已经弄得家不成家,你还想怎样?”

慕仁不以为然,反倒埋怨起来:“还不是您老没用,当初分家的时候也不会挑一挑,要是凝晖堂归咱们,我能这么倒霉吗?”

李正德气的差点仰倒:“一天到晚就知道赌赌赌,赌的倾家荡产,一只手也没了,你还赌,我看你迟早会死在赌桌上。”

“爹,您别小看儿子,哪个赌博的不是先交点学费?我现在手艺精了,赢的次数渐渐多了,再磨练一段时间,到时候肯定大把大把的赚,叫您数都数不过来。”慕仁很有自信道。

“我呸!你赌来的银子,我还没这个命花。”李正德气呼呼道。

父子两一路斗着嘴回到家。

王氏见儿子终于回来了,还心疼的问他肚子饿不饿?

李正德气道:“家里连买米的银子都叫他输光了,你还问他饿不饿?你怎么不问问慕直饿不饿,慕莲饿不饿,我饿不饿?”

“爹,您唠叨够了没有?我就是整天被你唠叨唠叨,唠叨的没了风头。”慕仁不耐烦地说。

慕莲看哥还是这副德性,不由地火大。

“哥,你醒醒吧!不要再赌了,咱家如今就剩这座宅子了,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该为我们想想,六弟现在上学连买笔墨的银子都没有了。”

慕仁“嘭”的一下拍桌子,冲慕莲发火:“我的事要你来多嘴?没见识的丫头,你少触我霉头。”

王氏看两人要吵起来了,忙道:“你们一人少说一句,慕莲,去厨房把饭菜端来。”

如今家里已经养不起仆人了,遣的遣,卖的卖,都散了,家务事,都是王氏和慕莲亲自动手。

慕莲气道:“我不去,哥一个大男人,不能为这个家分忧解难,还一味的雪上加霜,大家都快被他害死了,他还有脸吃饭。”

慕仁恼羞成怒,冲上来,扬起手就要教训慕莲:“反了你了,敢对我这么说话。”

王氏和李正德忙护住女儿,李正德呵斥道:“你还不消停吗?还要闹到什么时?”

慕莲气的眼眶泛红,冲慕仁囔道:“我说错了吗?现在家里全靠我和娘没日没夜的做绣活赚几个小钱,要不然,大家全饿死了。”

慕莲想想都委屈,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先是被慕婉整的潦倒落魄,后又被大哥弄得家不成家,她一个千金小姐,原本衣着光鲜,衣食无忧,如今却要为一日三餐犯愁,要抛头露面的去卖绣品,要忍受别人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慕婉可恶,但哥更可恨。

王氏一边心疼儿子,一边又心疼女儿,情急之下,忍不住唏嘘起来。

“儿啊!你就听娘一句劝,别再赌了,咱好好过日子不成吗?”

慕仁一点羞愧的意思也没有,闲闲说道:“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我不去赌,咱们家还能好得了?我没去赌之前,你们还不照样这么窝囊?指望你们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靠我自己,我相信,我的霉运很快就会过去了”

李正德气得直哆嗦,抢步上前,挥手就给了慕仁一巴掌。

“你个逆子,嘴里还有没有一句人话。”

慕莲实在看不下去了,扭身跑出了房间。

慕仁摸摸火辣辣的脸颊,浑不在意挨了打。现在可不能太得罪爹,要不然,这房契就骗不到手了。

王氏一把拉开李正德:“有话好好说不行吗?非得动手动脚,儿子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李正德脸色发青,又冲王氏发火:“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

王氏瞪了他一眼,和声跟儿子说:“你爹也是为你好,儿啊!真的莫要再去赌了,你祖母帮你讨了个差事,你大伯母已经答应让你去瑞合祥分铺做事了,以后你就好好做事,学点本事。”

慕仁一听就摇头:“我哪有什么大伯母啊?咱们家还有亲戚吗?我才不去。”

李正德扬手作势又要打过来。

慕仁缩了下头。

王氏用身子隔开李正德,继续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生什么闲气,本事学到手是你自己的,银子赚到手也是你自己的,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不许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