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俊喆道:“这些是我平日收集的,都是前朝大家的画作,放在家中也只我一人欣赏,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董氏眉开眼笑:“那敢情好,我们正愁没有镇得住场面的大作呢!”

瑞萱明白崔俊喆的心意,说的好听是共赏,还不是为了给她们铺子里增色。若在平时,她也就收了,可是自从蓉园回来后,慕婉的心意似乎已定,崔俊喆是没希望了,她还是不要欠人家太多的好,要不然以后多尴尬。

“这,不太好意思吧!万一弄坏了”瑞萱想要推辞。

董氏不明就里,已经命人接了过来,笑道:“不会不会,我们一定会很小心,绝对不会弄坏的。”

瑞萱一个劲地朝三婶使眼色,可三婶高兴地忘乎所以,根本没往她这边看。

崔俊喆敏锐的察觉到瑞萱的变化,这个嫂子性情爽朗,也就刚开始跟他客气过几回,后来都能坦然受之,今日这是怎么了?他又没说白送给她们,只是借她们挂一阵罢了。

不好,肯定是有变故。

崔俊喆想了想,笑问道:“李小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我去了瑞合祥,许管事说她这阵子很少过去。”

瑞萱讪讪,她能说婉儿是在躲他么?

董氏玩笑道:“是啊!我也好几天没见她了,去你们府上她也不出来,难不成是躲在房里绣嫁妆?”

瑞萱支吾道:“都没定亲呢!绣什么嫁妆。”

董氏笑道:“崔公子,你可得加把劲,赶紧把婉儿娶回家,省的天天挂念。”

崔俊喆嘿嘿笑了笑:“在下一定努力,不过还得三婶和大嫂替在下多多美言几句才好。”

“没问题,我们可都向着你的。”董氏毫不在意的表明心迹。

瑞萱很犹豫,要不要跟崔俊喆说清楚呢?哎!这种事叫她怎么说嘛。或者,给他提个醒?似乎也不妥。

罢了罢了,还是算了,让婉儿自己去解决。

瑞萱的犹豫不决都落在崔俊喆的眼底。

崔俊喆心思一转,微笑道:“我想为大哥准备几方印章,还请大嫂去我铺子里挑一下材质。”

瑞萱连忙拒绝:“这不太好吧!”

董氏说:“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不由分说的地把瑞萱往外推。

瑞萱只好跟了崔俊喆去。

来到雅间,崔俊喆命人取来上好的材料,一字摆开。

“这是羊脂白玉,这是田黄”

瑞萱看着这些材料都是最上乘的,称为极品也不为过,心中更是不安,忐忑道:“崔公子,这些我真的不能要。”

崔俊喆笑容一滞,直言道:“大嫂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否对在下言明?”

瑞萱踟蹰着说:“崔公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我也希望你和婉儿能终成眷属,可这毕竟是婉儿的事,我们不好干预太多。”

崔俊喆已经可以确定,慕婉那边出现了变故,到底是什么呢?

崔俊喆没有再为难瑞萱,瑞萱不说,他也有办法打听到。便笑道:“那就在下帮大哥选吧!就选这块田黄冻石,色泽温润通透,是极品田黄。”

慕婉一直在等景伯冉的音讯,可是还没等到景家来人,就听说了一件事,说皇上突然给景伯冉指婚了。

女方是昌平长公主之女。

慕婉闻讯心头大震,这赐婚来的好突然。那么她和景大人再没有可能了吧!心里说不出的失落和惆怅。

一整天,慕婉都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她都已经做好嫁给他的准备了,谁知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难道说,是她想太多了,景伯冉并非非她莫娶?要是这样,为何又要安排她和奕儿相见?

皇上给钟爱的臣子赐婚并不少见,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慕婉想不通。

何止慕婉想不通,景伯冉同样郁闷不已,皇上有好几次想给他指婚,都被他拒绝了,皇上也没有再坚持,但这一次,皇上差点治他抗旨之罪。

如此突然,如此决绝。景伯冉也很想不通。

“老太太回府了。”阿福进屋来,看见颓然丧气的大爷,心里忍不住叹息,谁都羡慕大爷能娶长乐郡主,只有了解内情的人知道大爷心中的苦。大爷难得对一个女子这样动心,如今却要错过了。

景伯冉一言不发的起身去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看儿子失魂落魄地样子,叹道:“已经打听清楚了,是顺妃在皇上面前保的媒。”

景伯冉原本茫然的双眸陡然盛起一抹寒意。

原来如此,崔家好生卑鄙,这是要断了他的念想。

釜底抽薪之计啊!果然是狠。

老太太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如今是皇上赐婚,就算你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遵从旨意,那长乐郡主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昌平长公主又是皇上唯一的姑姑,这门亲事也是称心如意。伯冉呐!怪只怪,你和李小姐缘分浅薄,你就断了那念想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认命

明天就是冬至了,每年这个时候,沈氏都会带着一双儿女去慈恩寺进香祈福。

今年多了个瑞萱。

慕白见妹子一直郁郁寡欢地样子,悄悄问瑞萱:“你可知妹子有什么心事?”

瑞萱道:“还不是因为皇上给景大人赐婚了。”

慕白蹙眉,景大人的确是人中翘楚,他也很是敬佩,一直拿景大人当榜样,再说景大人于李家有恩,但是从他的私心出发,他还是觉得崔俊喆更适合妹子。

“你也多开解开解婉儿,景大人婚约已定,不可能再更改了。”慕白道。

瑞萱叹道:“总要过一阵的,婉儿不是那种软弱之人,她会想明白的。”

祈福过后,瑞萱陪沈氏去香房休息,主持请慕白去喝茶。慕婉一个人,不知不觉地又来到药王殿前。

回想三年前,就在此处,月光清冷,山风微寒,彼时,她还在为该不该信他纠结不已。

今时,等她想通了,她和他却再没有可能了。

不知他对这门亲事是抱何种心态,心有不甘却不得不认命的话,应该很痛苦吧!

她知道认命的滋味,那是一种深切地无奈,身不自由,心却不羁,才是最大的痛苦。

有些人身不由己的时候选择麻痹自己,渐渐地也就不会感到痛苦,一日一日的活着,如同行尸走肉。也有人选择抗争,但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当然,还有的人能苦中作乐,当自己无法改变命运,改变周遭的一切的时候,他们会改变自己。

希望景伯冉是后者,和长乐公主好好相处,也能过得平宁安乐。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慕婉以为是若兰,幽幽道:“我说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先回吧!”

脚步声一顿,渐渐近了。

一声似叹息的低语突兀的冲入耳膜。

“可惜今日是阴天,若是晴天,可以看到云海霞光,非常美丽。”

慕婉惊讶地回头,只见景伯冉就站在她身后,面带微笑,目色温柔地看着她。

“景…景大人,你怎么会在这?”慕婉结巴着说,实在是太意外了。

今日他穿了一身雨过天晴色的锦缎长袍,了系嵌白玉的青色腰带,衬的他身姿欣长挺拔,如芝兰玉树般。

景伯冉微然一笑,上前两步与慕婉并肩而立,微眯了眼遥望朦胧苍山,低柔的语声随风荡开来。

“每年这个时候,你都会来这里,不是吗?”

呃!这么说,他是特意来找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

其实一直期待着能见上一面,有些问题想要问他。可真见了面,又觉得何必要问呢?说了又能怎样?谁也无力回天,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过几天,我就要去辽东了。”他淡淡说道。

慕婉蓦然抬眼:“去辽东?做什么?”

“戍边。”

“什么?你不是文官吗?怎么会让你去戍边?”慕婉大感不解。

景伯冉笑了笑:“别忘了我也是一名武将。”

是啊!她忘了,他是能文能武,不可多得的全才。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戍边?辽东天寒地冻地,条件极为艰苦,他放着好好的京官不做,去那种地方作甚?再说,他走了,奕儿怎么办?

慕婉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喉咙里梗着许多问题,最后只问了句:“你去戍边,那你和长乐郡主的婚事怎么办?”

景伯冉眼底闪过一抹痛楚的神色,转而掩饰在深邃地黑眸里,轻描淡写地说:“在京中呆腻了,出去走走也好。”

也许她要过很就才会知道,他抗婚了,他的执意,不识抬举,惹得龙颜震怒,差点性命不保,所幸,皇上还是怜惜人才,最后将他贬去辽东做个五品守备。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要不然,皇上没法向昌平长公主交代。

虽然他恢复了自由之身,但也无法再娶慕婉了。既然不能和心爱之人结成连理,那么,他宁愿独自一人,起码心是自由的。

那种利益纠结的婚姻,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他说的轻巧,慕婉却是不信,他身居高位,又即将与长乐郡主成亲,怎么说也只有升官的份,那能去辽东呢?而且他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慕婉问道。

“官场的事,说来复杂,起起落落总是难免的,说不定,过几年我又回来了。”景伯冉微哂道。

不说是为她好,崔俊喆对她势在必得,而且煞费苦心,看来他对婉儿是真心的,唯今只能希望崔俊喆能待慕婉始终如一吧!

并不是他做的不够多,只是他做的太含蓄,不像崔俊喆,年轻气盛毫无顾忌,可以明明白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他总不想勉强了她,希望能给她足够的时间,真正的接纳他。

如果,当初他能再坚决一点,或是霸道一点,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慕婉摇头:“我不信。”

他的目光静静地停驻在她脸上,久久地注视着,过了今日,要想再见她都难了。他要把她的相貌,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都印刻在心底,那样,去了辽东,也能时时想念,以慰寂寥。

他这种诀别似的神情,让慕婉感到害怕,仿佛,他这个人就要永远消失在她眼前,彻底退出她的生命。

“你让我见过奕儿后,为什么没有来提亲?”慕婉咬着唇,终于问出她最最想问的问题。

如果,他能马上来提亲,也不会有皇上赐婚的事,他是对她没信心吗?在知道奕儿有病,命不长久以后,他觉得她还会在意当这个后娘吗?难道在他眼里,她是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吗?

这个问题直击景伯冉内心那根脆弱的神经,是啊!为什么他没有马上提亲?他无数次的后悔自责,错失良机,徒留悔恨。

“婉儿,这都是命。”景伯冉无限感伤。

慕婉颓然往后退了一步,心中千回百转,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藏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颤抖,视线变得迷蒙起来。

前世,她对高明朗情深独钟,最后落得惨死。

今世,她好不容易对他打开心扉,他却犹豫不前,告诉她,这是命…

不,她不认命,她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你抗婚了是吗?所以被贬去辽东,景伯冉,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想不想娶我为妻,要不要娶我为妻?”慕婉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她只要他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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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失望

景伯冉没想到慕婉会这样直白的问他。

他当然想,当然要,可惜他现在已经要不起,他不怕受连累,永宁侯百年世家,就算顺妃和昌平长公主联手对付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她们若要对付李家就太容易了。

他不能这么自私,他想娶她是为了给她幸福,慕婉最维护的就是她的家人,若是因此连累到家人,那她一辈子都不会痛快。

景伯冉低眉一哂,把苦涩吞咽。

“婉儿,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自己想去辽东,我父亲在辽东呆了大半辈子,现在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他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来,浇得她透心冰凉。也许他抗婚并不是为了她,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也许他是为她好…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要她了。

羞愤、委屈各种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她是自取其辱。

“我知道了,那么,景大人多保重。”慕婉嘴唇轻颤,很艰难才保持住语声的平稳。转身的一刹那,泪水终于溢出眼眶。

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去,景伯冉眼中的忧伤愈浓,一步错,满盘皆输。

慕婉下来正好遇上瑞萱来寻她。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见慕婉满面泪痕,瑞萱讶然地问。

慕婉勉强一笑:“刚才被风眯了眼,眼睛疼的难受。”

“那快回去,让俞妈帮你瞧瞧。”瑞萱扶着慕婉往回走,转身的时候,不经意的往上扫了一眼,心中一凛,那个不是景大人吗?他怎么会来慈恩寺?

大家在寺中吃过斋饭才下山。

瑞萱悄悄问慕白:“打听清楚了?是不是他?”

慕白看了眼走在母亲身边的妹子,微微点了点头。

瑞萱倒抽一口凉气:“他来这里做什么?他都要成亲了,还来招惹婉儿。”

慕白忙使了个眼色:“回去再说。”

慕婉是真正死心了,每天只让自己变的更忙碌,其实这样挺好的,一忙起来,什么烦恼都忘了,还能赚大把的银子。

年底是绸缎庄的旺季,不管哪个分铺都赚的钵满盆满,瑞萱的书画斋也顺利开张了,因着有崔俊喆的帮忙,倒也小有获益。

瑞萱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她没慕婉那么大的野心,开铺子纯粹是为了好玩,能不亏就笑哈哈了。

瑞萱干劲十足,沈氏心里很不痛快。一个女儿已经为了生意不着家,现在娶了个媳妇也天天往外跑,因为多有怨言,旁敲侧击的点了瑞萱好几次醒头,瑞萱也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故意装傻,依旧我行我素。

“都快过年了,她一个当家主妇整天往外跑,家里的事也不管。”沈氏郁闷道。

俞妈笑道:“家里能有多少事啊!外头有刘管家,里头有陶妈妈,大少奶奶每日只需半个时辰就能把事都解决了,有这闲功夫开个铺子不也挺好的?”

“好什么好?嗳!我说俞妈,你到底是向着谁的?怎么老跟我唱反调。”沈氏不悦的瞪俞妈。

俞妈陪着笑脸说:“老奴还能向着谁?就算夫人要老奴向着旁人,老奴也不敢啊!老奴不过是希望夫人过的开心一点。”

“慕白和瑞萱成亲也有三四个月了,也不见有半点动静,你说我能开心吗?”沈氏郁郁道。

“夫人,这种事可急不来,少爷忙于公务,一个月难得有几天在家,那是那么容易就怀上的?远的不说,夫人您自个儿当年不也是过了大半年才怀了小姐。”俞妈笑道。

沈氏皱眉道:“你扯到我身上来作甚?我那是身子不好,你看瑞萱,整天活蹦乱跳的,不知多健康。”

“所以夫人更不用担心了,少爷过年有休假,到时候,让三爷给大少爷提个醒,让他抓紧些不就是了?等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你赶她出门,她也不敢出去了不是?”俞妈劝道。

沈氏觉得俞妈说的有道理,便按下此事不提,又关心起慕仁来。

“慕仁在瑞合祥分铺做的如何?”

俞妈道:“也没听大少奶奶提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沈氏叹道:“希望他就此改过自新,安安分分过日子。”

“娘,只怕您要失望了。”慕婉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怒气。

沈氏和俞妈面面相觑。沈氏道:“婉儿,这事不怪你大嫂,是娘让她给慕仁找事做的。”

慕婉道:“娘,这件事,女儿一开始就知道,瑞合祥不是乐善堂,什么人想进都能进,没有我点头,就算来看门也是不行的,我不过是不想拂了娘的意思。”

沈氏笑道:“既是如此,那你又生什么气?”

慕婉把一本账册放到娘面前的炕几上:“娘,你自己看吧!慕仁到瑞合祥不到两个月,就短了三十七笔账目,一共是七百二十九两,这些就算了,今天他还偷账房的银子,被那边的管事当场抓住。娘,你好好看清楚,这就是你想要帮的人,你希望他改过自新,可人家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沈氏翻了下账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这些是真的?”

慕婉无语,冷笑道:“娘,难道你以为女儿会故意去陷害他?分铺里的账房先生和管事都可以作证。”

沈氏讪然,帮人帮的惹一身骚,真是吃力不讨好。

俞妈问道:“那现在 小姐打算拿慕仁少爷怎么办?”

慕婉目色清冷,漠然道:“像这种手脚不干净,心术不正之人,我还能再留他吗?”

沈氏想替慕仁求情,又觉得难以启齿,犹豫了半响,好声说:“要不,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下次他若再犯,决不轻饶。”

慕婉真的服了娘了,现在她觉得,前世之所以会走到那种地步,跟娘这种好歹不分有莫大的关系,人可以柔弱,可以软弱,但是非黑白要分清楚,心里要有章程。做烂好人只有一个下场,前世已经验证。

“娘,他不是初犯,已经三十七次了,分铺的管事催了他许多次,请他把短了银两补上,可慕仁根本不听,他以为这铺子是他家的呢!今天更是变本加厉的去偷了,被当场捉拿还很嚣张,娘,您还要为这种人求情吗?您是觉得女儿赚钱太容易,随便让人偷拿了去也无所谓吗?”慕婉气道。

沈氏弱弱道:“娘只是想着都快过年了,就算真的要辞了他,是不是等年后?”

“绝对不行,瑞合祥不养废物,更不能养一个贼。”慕婉决绝地说。

她以为她忍到这一步已经给足了娘面子,事实摆在眼前,娘也应该醒悟了,谁知道,娘还是是非不分,真叫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