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白嘿嘿一笑,拱手低头,后退两步,果真出了书房。

站在书房门口,方墨白敛了面上笑意,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看左右无人,便往廊下而去。

参军的住所就在守备营隔壁,方墨白走到那南墙处,隔着高高墙壁,听到守备院内传来嬉笑之声。

方墨白听了片刻,顺着墙边又走,走了片刻,遥遥看到一扇缩着的门,门边上却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过了墙头。

方墨白看着那棵树,心头急转,正在这时,参军府里巡逻的侍卫见了他,便道:“站住,什么人在此乱走?”

方墨白把腰间令牌拿出来:“是参军的侍从,参军不用我伺候……各位大哥,茅厕在哪里?”

几个一听,各自笑话他,有人指点了方向,便道:“不要乱闯!隔墙就是守备大人府上,参军有吩咐,不许人在此处流连。”

方墨白唯唯称是,迤逦走开。

如此倒也无事,将到了夜间,众人都退下了,方墨白站在周参军桌边不远,有些瞌睡似的。

桌后,周参军看了一会军情,就道:“上次你说我出城必败,是为何?究竟是你信口胡说,还是有凭有据?”

方墨白听问,才打起精神来,就道:“这个……是因为上回大人所对上的番邦部落,正是先头叛臣傅渐离投靠之地,傅渐离当初以武状元出身,却足智多谋,我们公子跟老爷都对他青眼有加,老爷才派他前来此处抵御北番,小人窃以为,大人虽然也是文韬武略,但却仍不及傅渐离。”

周参军一听,便磨了磨牙,仍睨他:“你一个小小仆人,倒是很有见识,只是……你当我不知傅渐离在那里?”

方墨白一怔,周参军却欲言又止,按捺心神,便问:“那么,你不叫我出战,是因为怕了傅渐离了?”

方墨白笑:“大人也可以这么说,怕,是好事,起码可以不必做无谓的牺牲、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周参军一拍桌子:“住口!”竟霍然起身,“没想到你是如此的胆小怕事,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却……”

方墨白挑了挑眉:“小人只是个下仆而已,何来虎父无犬子之说……”又看着周参军,说道:“我不过是建议大人保存实力,如果真要进攻,也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未尝不可以获胜。”

周参军脸色阴晴不定:“胡吹大气,莫非你有制敌良策?”

方墨白想了想,道:“有倒是有,而且是一击必中的计策,只可惜太过危险,大人是不会用的。”

周参军眯起眼睛:“不要故弄玄虚,到底有何良策,你且说来听听。”

灯光之下,两人目光相对,方墨白忽然笑道:“小人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具体良策,还得容我再想想。”

周参军一听,拍桌怒道:“你居然敢来消遣本官,速速给我滚出去!”

方墨白退出书房,周参军门口两个侍卫已认熟了他,便不理会。

方墨白在守备府上自有居处,便下了台阶,走了会儿,见并无人,便急忙拐了个弯儿,往白日看的南墙边急急掠过去。

方墨白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南墙边上,沿着墙边又行了会儿走到大树之下,看看那树的高度,便纵身而起,整个人跃到树上,再顺着枝桠往上攀爬,渐渐就看到眼前一片灯火阑珊,是守备府里头灯火通明,花天酒地着。

方墨白看了会儿,见隔墙那边巡逻的士兵经过,便纵身一跃,跳下墙去,双脚落地不停,急急地奔着前头的树丛而去,就在身形刚隐没之时,另一队巡逻的士兵已经到了。

方墨白先前在苦力营,千方百计想进入这守备府,只可惜府中守卫森严,他曾试过一次潜入,却被巡逻的士兵发现行踪,差点失手被擒。

方墨白便往院内摸去,谁知道刚走了会儿,耳畔便听到一声犬吠,他心中一颤暗叫不好,就听到犬吠声此起彼伏越来越激烈,方墨白没想到守备府里竟有多了这么多条守卫的犬只,一瞬间出了一头冷汗。

有一只犬只跑得快,扑进树丛里,便咬上他的手臂,方墨白一拳过去,打得狗儿松了口,痛呼一声,落荒而逃。

然而狗已经惊动了巡逻的侍卫,行迹曝露也是早晚的事,方墨白听到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在紧急之时,忽然耳畔听到有人叫道:“失火了,快来护卫大人!”顷刻间,那些向这边来的侍卫纷纷转了方向。

方墨白一怔,心叫侥幸,正要往里再探,旁边树丛一阵窸窣声音,有人探手出来,用力攥住他的手腕:“赶紧离开!”

方墨白吃了一惊,那人回头,蒙着面,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只是调虎离山而已,快走!”

方墨白看着这双眼睛,听着那带几分熟悉的声音,来不及犹豫便一点头,两人穿过灌木,到了墙边,那人自腰间解下一串长绳,顶端带着爪勾,往树上一扔,借着绳索之力,身形一跃而起,跃上墙头,又跳上了树,而后把绳索扔下,方墨白握住绳索,如法炮制,也上了树。

两人自树上跃下,墙那边已经人声鼎沸乱成一团,那人拉着方墨白的手,急急离开南墙边上,藏在花园的凉亭边上。

与此同时,参军府中的侍卫也慢慢逼近过来,有人道:“什么声音?”另一人道:“守备府里像是出事了。”大家伙走过来看了遍,见没什么异样,所谓“隔岸观火”,便不理会守备府如何,都走开了。

听人都去了,方墨白才看向身边之人,那人把蒙面巾子拉下来,赫然却是周参军。

两人目光相对,见对方都是一身夜行衣,如此相见,甚为荒唐,又有些诡异。

还是周参军先开口:“你鬼鬼祟祟潜进守备府,想干什么?”

方墨白笑,眼神却见了锐利,道:“我若说是迷路了,大人可信?大人却为何也‘鬼鬼祟祟’潜进去了?”

周参军道:“那你想要迷路道哪里去?”

方墨白道:“守备府那么大,必然好玩,若是迷路个遍才好。”

周参军瞪着他,忽然道:“我怕你是想去守备大人的书房吧,只不过恐怕你要白费心机了。”

方墨白面不改色:“大人为何这么说?”

周参军冷笑道:“老家伙跟朝廷里来往的机密……以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在那书房里,只可惜他的书房里有暗格,等闲的人是找不到的,所以只怕你进去了也徒劳无功。”

方墨白暗中戒备,嘴上却道:“大人言重,小人不过是好奇随便看看,又不去盗窃什么,自不用打开。”

周参军眼睛眯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要跟我扯谎!我不用瞒你,我是京城监察院段重言段大人所派,奉命来此地,第一件事是要暗中找寻昔日的首辅公子,务必保他安全;第二是要暗中监察守备言行,秘密调查昔日叛臣傅渐离之事的真相。——我将底细交代你了,你还要跟我虚与委蛇么,方墨白方公子?”

第74章

赵哲搂着知聆,手在那滑腻酥软的肌肤上掠过,不舍得离开片刻,他顺便靠在书柜上,便将她抱起来坐在自己双腿上,只觉得十分爱宠都不够,便轻轻亲吻她的耳垂:“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恼了朕?”话虽如此,他的声音里却带着一丝笑意,手也勾在她腰间,略蠢蠢欲动。

知聆只觉得半死不活,竭力缓过神来,闻言便道:“皇上若是想要我死了,就再来过几次也无妨。”

赵哲闻言手上一停,心头震了震,慌忙坐直了身子看她,见她脸色泛着娇红,汗意微微,精神虽差一些,但双眼盯着自己,有几分冷意。

赵哲看着知聆眼神,他反而几分安心,讪讪笑道:“朕一时……忘了,你觉得如何?让朕叫太医来给你把脉。”

知聆仍旧冷冷道:“皇上若只管由着性子如此,多少太医也不管用。”

赵哲见她冷淡之态,并不恼怒,心中略觉后悔,但后悔归后悔,他自己却也知道,若是时光倒转,他依旧会是如此的,情潮涌涌,几近疯狂,又怎能嘎然而停。

赵哲便温声安抚:“是朕一时太心急了,纯明,你切勿怪朕……以后、会收敛些的。”

知聆听了,便瞪向他,赵哲故作无辜:“怎么了?朕说的不对么,这还是朕第一次对人低头,你还不满?”说着,就捏了捏她的下巴,亲昵地以拇指摩挲。

知聆推开他的手,却反被他握住了,赵哲轻轻捏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无意识地放在唇边轻吻:“朕也是因为太喜欢你的缘故,何况,若不是段重言他竟敢对你……朕也不至于如此,下回朕会温柔些,你就不要恼朕了。”

知聆想要起身,然而身上的力气还未恢复,刚一动就被他抱回去,百般昵爱。

知聆无奈,便闷闷说道:“皇上,你不要对我太好了。”

赵哲道:“为何,朕便是要对你好。”

知聆看向他,赵哲脸色泛红,眼神中透出一种略得餍足的神采,知聆垂眸,便说道:“皇上难道不知?我原先不想为妃嫔,就是不想参与后宫争斗里去,宫里头耳目甚多,如果给人知道皇上宠爱我,别说是后妃,就说太后那里,太后怎么会容得……我这样低微的人,哪里禁受的住,人家一根指头也能置我于死地。所以皇上还是收敛些,何况我的身体也不好,恐怕无法让皇上尽兴。”

赵哲靠在她脸颊边上:“朕以后会小心……”看着她慵懒之态,便后悔方才的孟浪,凝神想了想,“可是朕就喜欢你,你不必担心,有朕在,谁也不敢为难你。”

知聆闭了双眸:“不要如此,我更不想让皇上背负不好的名声。”

赵哲却笑道:“什么不好的罪名?难道你又想起方才朕说的那句?你放宽一百二十个心,其他的名声,朕也不在乎,横竖只要国泰民安,朕便已经尽了天子之责,何惧其他,只不过……总要给你想个出路才好。”他开始时候说的轻快,说到最后一句,却锁起眉头。

赵哲看向知聆,瞧着她半闭着眸子的脆弱神色,心中却微微涌动,他本来以为,暂时收她为宫中女官,好歹也是近水楼台,比望梅止渴能好一点点,谁知道好不容易开了禁,忽然间却更为不满,只想要贪图更多。方才却又听知聆担忧将来被六宫针对,便皱了眉,暗中思量。

却听知聆幽幽说道:“我又有什么出路,罪臣之女的名头,是要追随一生的了,本来想安安静静当个宫女,尽职尽责报答皇恩就可以了,皇上偏又如此肆意胡闹,以后我若有什么意外,自己倒是不怕的,可惜是不能再报答皇上恩典,也不能再见到我哥哥了……”说到最后,更想到逸儿,脸上就见忧伤之色。

赵哲握紧她的手,也坐直身子:“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有朕在,保管你好好的呢。”

知聆见他紧张的神色,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想闭上眼不理会就算了,却仍撑着,半真半假说道:“皇上的确是心爱我,就不要折腾我,方才,我魂也去了半条。”

赵哲便笑,忍不住捏了她下颌,又在嘴上亲了口:“乖乖,你这身子的确不好,要怎么才能大好起来呢?倒让朕为难,御医开的那些药你吃着如何?”

“还可以。”

赵哲看她承恩过后,慵懒无力楚楚可人之态,十分心喜,想到将来或许可以长久……更觉惬意,然而又着实担心她的身体,想来想去,就抱住她,于耳畔道:“御医给的药好生吃着,宫里头的事不用你烦心,你只管养你的身子,等方墨白回京了,朕自有说法,管保给你……和他一个出路,但是你必须要宽心,知道吗?”

知聆闭着眼睛,“唔”了声。

赵哲知道她累极,便抱起人来,亲替她将衣裳穿了大概,就叫承鹤进来,传了嬷嬷,稍微收拾一番,扶着她回去。

等人去后,承鹤便小声地问:“皇上,今日的事记不记?留还是……”

宫内皇帝若是宠幸过任何宫人,必须要由当值的太监记录下,若是以后有了子嗣,也好根据日期以为凭证,至于“留”的意思,便是留不留子嗣种子,若是皇上不愿宠幸的宫人怀孕,便赐汤药。

赵哲想了会儿,道:“不用记,要留。”

承鹤一听,心道稀罕,回道:“遵命。”

知聆回到寝殿,先撑着洗了个澡,精神实在不够,便回偏殿睡了一觉,正朦胧之间,却被人推了两下,有人道:“恭使快快醒来!”

知聆急忙起身,却见唐嬷嬷站在床前,道:“恭使快请起身速做准备,太后娘娘那边有传。”

知聆眉头一皱,承鹤跟宜妃之间那段谈话知聆自不知道,可是却知道宜妃是太后娘家的人,太后怎么会无缘无故召见她,自然有事。

知聆穿戴整齐,便去谒见太后,进了宫内,却见宜妃,瑾妃连同段昭仪等几位竟都在座,一见知聆,众妃嫔反应各异。

知聆上前见礼,太后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冷哼了声,便说道:“果真生得水灵,皇上可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宜妃不言语,眼中却见嫌恶之色。瑾妃惊诧,把知聆从头看到脚,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暗中把自己跟她比较,然而越看越是心惊,总觉得自己竟没什么能比得过对方的,于是暗中便带三分气恼。

段昭仪看着知聆,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太后说完了那句,又道:“你叫什么?”

知聆道:“回太后,我名唤方纯明。”

太后震了震:“怎么这个名字听来如此耳熟?”

宜妃面色木讷,瑾妃眼睛骨碌碌一转,却叫道:“是了,这个名字我也听过,当初被诛的方首辅,他的女儿不就是叫做方纯明的?难道是同名同姓?”

太后脸色肃然,看着知聆说道:“你真的跟那个罪臣之女是同名同姓?”

知聆垂着头,仍旧静静回答道:“回太后,我就是罪臣之女方纯明。”

没想到她会直接承认,太后身子往后一仰,宜妃脸上也露出猜疑之色,只有瑾妃失声叫道:“什么?你说什么?我听说那个罪臣之女被段重言大人收在段府中为妾,怎么竟然会进了宫?”

太后忍无可忍,喝道:“住口,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瑾妃忙住了口,抬手掩嘴。

太后阴沉着脸看看知聆,便转头看向段昭仪,沉声道:“段昭仪,她是你们府里的人,你看看,果真是她?”

“是,”段昭仪站起身来,便看向知聆,打量了她会儿,才垂头道:“回太后,方纯明入府之前,臣妾便已经入宫,因此并无太多交际,也只见过一面,看来……倒像是的。”

太后便冷道:“你这话可真是糊涂,既然见了,居然还‘倒像是’,别忙着撇清!我问你,她既然是你们段府的人,怎么忽然间又入了宫?”

段昭仪道:“臣妾有罪,臣妾在深宫里头,也不曾回府去,因此竟不知是发生何事。”

太后看她一眼,眼中仍带冷意,不置可否,就看知聆:“方纯明,你的身份,连同进宫之事,皇上可都知道?”

知聆道:“是,皇上尽知。”

太后怒道:“好个不要脸的!罪臣之女为大臣妾室,已经是有违规制,如今竟又进宫!说!你是用了什么不要脸的招儿来迷惑皇上的!”

知聆道:“回太后,是皇上开恩,才许了我进宫伺候。”

“是问你用了什么下作法子!”太后气得脸颊的肉也一抖一抖地。

宜妃忙道:“太后,您消消气,别为了此等下作之人气坏了身子。”

瑾妃忍不住笑道:“好一个进宫伺候皇上,是怎么伺候的呢?难道皇上嫌宫里的人不够,非要找一个大臣的妾室进来伺候?”这几日赵哲并未就去她宫中,瑾妃素来得宠,即刻就把这罪名落在眼前人头上,恨不得大骂泻火。

太后一听,更为恼怒,众妃嫔自然也不服,殿内顿时醋意滔天,只有段昭仪低着头,唇边微笑一闪而过。

知聆却只不语,这会儿,外头有个嬷嬷进来,低头在太后耳畔说了几句,太后面色急变,看向知聆:“我问你,皇上可幸过你了?”

知聆面色不改,道:“回太后,不曾。”

“真的不曾?”太后狐疑地,又追问,“今儿你是不是去了御书房?”

瑾妃跟宜妃脸色大变,瑾妃按捺不住,起身道:“你竟敢勾引皇上在御书房里……”她自己都没有如此“殊荣”,当下越发气不过了,恨不得冲上去打死。

宜妃也忍不住,道:“真是下作!”

独段昭仪仍暗中冷笑。

知聆道:“皇上只是命我去御书房找几本书而已。”

太后见她反应平淡,便半信半疑,道:“你留神,别在我面前想要瞒天过海!你可知道欺瞒本宫的下场……”

知聆便不言语,殿内一时静默下来,这一刻,段昭仪便道:“启禀太后,既然她坚称没有,那么恐怕就是真的没有的。或许,又真是皇上皇恩浩荡,所以才许她进宫为女官……”

“你住口,”太后怒视段昭仪,“这事恐怕跟你段家也脱不了干系,我如今还没追究你,你倒是替她说起话来了!”

段昭仪见太后盛怒,便顺势跪了下去:“太后恕罪,此事臣妾着实不知情,料想也不与府里头相干,求太后恕罪……”

“相干与否,我自会查明!”太后竟不理会她,只让她跪着,又看知聆,寒声问道:“你说,皇上是怎么把你弄进宫来的?”

知聆自始至终都垂着眸子,只在段昭仪跪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此刻正欲回答,却听外头有人道:“皇上驾到。”满殿皆惊。

知聆心想:“果然来了,只不过来的太快了些,倘若慢一点,给太后责打了后才更像是那么回事。”与此同时,却另有一个人心中所想的跟她差不多,跪在知聆身前不远处的段昭仪心道:“皇上果然来了,我这一跪,在皇上眼里不知会如何呢?”

除了太后,在场所有妃嫔都起身迎驾,此刻赵哲已经迈步进殿,一眼就扫见知聆站在中央,段昭仪跪在身前,太后面带寒霜,宜妃阴晴不定,瑾妃还有些嘟嘴,似带埋怨般扫他一眼……赵哲极快之间把在场众人都扫了个遍,心头冷笑,面上却温和依旧,大步上前,向太后见礼。

第75章

赵哲见礼后落座,太后故意问道:“皇上怎么这时侯来了,可有什么要事?”

赵哲道:“也没什么要事,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太后这里是怎么了?”他跟太后说了一句,就又看知聆,像是才看到她似的,问:“纯明怎么也在这里?”

赵哲这样直呼知聆名字,在座诸位隐隐动容,太后更是明显地面色一变:“皇上,你叫她什么?”

赵哲唇边挑着淡淡笑意:“纯明啊……哦,对了,太后大概不知道,朕因事忙,也未来得及跟太后说,纯明就是朕金阳殿的新任恭使女官。”

他说着,便道:“纯明,你过来,见过太后。”

知聆走上前两步,行礼,赵哲看她一眼,又看向太后:“她才进宫,有些规矩之类怕不熟悉,幸好纯明聪慧,一些杂事都难不倒她,虽然刚进宫,金阳殿内之事却料理的井井有条,朕十分合意。”

众妃嫔一声不吭,太后狠看知聆一眼,变了声音:“皇上,你如此器重她,但可知道她的来历跟出身?”

赵哲做意外状,道:“太后这话是何意?朕要用人,自然会弄明白他的底细,哦……太后莫非是说纯明是罪臣之女,所以才有些忌讳?但方家的案子早就决断了,朕也早就开恩赦了纯明跟方墨白,如今用纯明做女官,又有何妨?”

太后皱眉,沉默片刻,道:“皇上既然这么说,这则先不提,只是我听说方纯明是朝臣段重言的妾室,她又怎么能进宫来呢?”

赵哲便做了然之态,说道:“这个太后就有所不知了,段府之人把纯明卖出了府,她就不是谁人的妾了,何况她怎么也是昔日大臣之女,朕不愿见她再流离失所被人所欺,索性就赦了她官奴的身份,召她入宫,为朕的女官,这样该没什么不妥吧。”

太后皱眉:“段府的人将她卖了?”

赵哲点头:“太后还有其他疑虑?”

太后见他回答的不慌不忙,心中暗气,便有些不悦于色:“皇上也太轻率了些,对这些罪臣之后又何必如此纵容?就算是段家卖了她又如何,生死是她造化,皇上怎能把她召进宫来,难道宫内的人竟都还不如她吗?”

太后说到这里,就放眼看向在座的妃嫔。

宜妃被太后目光扫到,欲言又止,瑾妃却跃跃欲试,张口道:“太后说的是,皇上,若是觉得宫里的人不顶用,训斥他们一顿或者赶出去另换新的倒是好,只是她……身份不堪,来历又是这样不清不楚地,皇上留在身边,恐怕会有些闲言闲语,对皇上不利。”

瑾妃向来得宠,又见知聆生得出色,她便又是嫉妒又觉气恼,仗着向来在赵哲面前颇受宠爱,私底下也经常做些稍微破格的事,此刻便带三分嗔地出了声,一来暗示一下皇帝她在吃醋,二来则是在太后和一干妃嫔面前出了风头。

瑾妃开了口,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便也跟着“是啊”之类窃窃私语,宜妃见状,心想她是太后的人,本来早该出声的,只不过她为人谨慎些,此刻见瑾妃出了头,才也开口:“皇上,臣妾以为瑾妃妹妹说的对,皇上破格用罪臣之女,知情的说皇上开恩,宽宏大量,那些不知情的……”

赵哲统统不以为忤,微笑道:“如何?”

宜妃便做为难状,迟疑着,并未继续说下去。

瑾妃却因之前所说并没引发赵哲的回应,便又插嘴道:“皇上,您若是有什么不合心意,只责罚我们便是,不管是臣妾等还是后宫众人,都会竭心尽力地伺候皇上,又何必多余弄这么一个人……”

“爱妃真是一片忠心为朕着想啊,”赵哲淡淡一笑,如瑾妃所愿地看向她:“你说朕留纯明在身边,会有些闲言闲语,朕便好奇了,会有何等闲言闲语呢?爱妃不如为朕说说?”

瑾妃呆了呆,然后就说:“她……她毕竟曾是个大臣的妾室,身子已然不清白了……贸然进宫……”

“是吗?”赵哲漫不经心地,忽道,“那么……朕先前的教养嬷嬷,还曾是嫁了人的妇人,难道你的意思是,她也不该出现在宫中?”

瑾妃心头一震,觉得赵哲这不咸不淡的两句话似有些不太对头,却听太后道:“皇上此言差矣,怎可把皇上的奶母跟此等卑微之人相提并论?”

赵哲唇角一挑,道:“太后容禀,当初朕的奶母出身也不甚高贵,是朕未曾忘记她的恩惠,对她有一份尊敬,一直到现在都未曾忘怀,故而在她离开皇宫之时,朕也念在她伺候过朕的份上,赐了她儿子一个安乐闲职,让他们可以安享富贵……”

太后心头暗惊,眉头蹙起看着赵哲。

赵哲却又继续说道:“至于纯明,她的出身原本是好的,可惜被带累,做了妾室,也非她所愿,幸喜如今她已经非是那个身份了,朕也赦了她官奴身份,如今她便只是个普通人罢了,又有何不堪的?如果朕的奶母能因朕而得荣耀,那伺候朕的恭使女官,难道就不能因朕而得荣耀吗?”

知聆在旁一直安静,听了赵哲说到此处,忍不住便看向他,望着那人唇边薄薄一丝略熟悉的笑影,心中感概万千。

太后语塞:“皇上……”

赵哲冲太后微笑着一点头,却又看瑾妃,温声说道:“瑾妃你方才还没有说完,你说朕留下纯明,会有些闲言闲语,究竟是哪些?”

瑾妃心头怦怦乱跳,她到底也伺候过赵哲不少日子,对他的性情略有几分熟悉,此刻似乎预感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便生生咽了口唾沫:“皇上,臣妾……臣妾一时说错了话……”

赵哲问道:“你说错了什么?朕怎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