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丁阳的眼睛瞪大,里面已经布满了血丝,瞪着老大夫的目光就好像老大夫是他的杀妻仇人。

老大夫吓了一跳:“将、将军,不是草民不回,而是草民不是仵作只是大夫;一会儿相信仵作会检验的,到时候诸位贵人们也就知道此事了。”

“草民一把年纪却总是看不破虚名二字,就是因为这位不相信草民的医术,所以草民才会多嘴两句。但是,那位夫人的确是怀有身孕,且不只是一个月了,倒底是几个月草民却不知道了,这要仵作或是稳婆们来检视才能知道。”

老大夫刚刚的一口气现在泄没了,在这些贵人们面前逞强好胜,他不是找死是什么?想到这里他真相给自己两个耳光:这些人随便一个人伸出一根手指,就能按死他这个草民。

丁阳闻言合了合眼睛,全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那句不止是一个月身孕的话让他不知所措:很有可能珍珠腹中的也不是他的骨肉!

这样的想法如同毒蛇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心,让他满脑子里都是他的妻妾们在偷人的情形:芳菲偷了,珍珠偷了,其它几个岂有不偷的道理?

他想得不是还有谁偷了,满心在思索的都是有没有不偷人的?想到他“病”了好久,不能和妻妾们同房,他忽然用力在土地重重的捶了几下子。

紫萱长长一叹看向水慕霞:“水兄,你的伤势不能再逞强了。老大夫的医术不错,就算墨会元更厉害些,也不可能会让你马上如常人一样。你先去马车上歇一歇吧,这里有我和晋亲王就可以。”

水慕霞笑着摆手:“我没有事儿。”看一眼老大夫笑道:“不是老大夫的医术不好,而是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要紧的。我在这里坐着就好,也要等墨随风那小子,我们来问问珍珠身孕之事吧。”

“那个不急。”紫萱说完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人已经死了,不急在这一时。”

水慕霞微笑倚靠在车厢上:“闲着不也是闲着?郡主不问那就由我来问吧。”

紫萱不想他费神:“你歇着吧,我去问问。”把水慕霞交给雪莲和碧珠,和晋亲王交换了眼神后,她走向平板车。

琉璃扶着紫萱:“姑娘,珍珠她、她没有对我们说啊,她为什么没有对我们说?”

紫萱看着珍珠的脸:“她,不想再为我们添一点麻烦了吧?再说,当时她满心都是担心我们被丁家所害,而又伤得那么重,”她合了合眼:“相信她没有说出来的不只是这一句话。”

珍珠死了,带着她的孩子一起离开,在临死前却不曾有时间对紫萱提一个字;也不曾说过一句,让紫萱为她报仇,这反倒让紫萱心中生出一种要给珍珠讨个公道的想法。

“一尸两命呢。”紫萱看向芳菲:“你在这里陪了珍珠这么久,可有听到她对你说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起珍珠活着时曾对你说过什么?”

芳菲连连摇头:“没、没有。”她把脸转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敢看珍珠的脸,还是不敢看紫萱的。

紫萱忽然拉过她的手按在珍珠的小腹上:“你是丁家的夫人,姨娘们哪个有孕哪个无孕你应该是最应该知道的人,不然你就不是个合格的主母!现在,你再对珍珠还有她的孩子说一句,珍珠是不是曾对你说过什么。”

芳菲吓得想抽回手,可是却不如紫萱力气大,吓得已经大哭:“我真得不知道,真得不知道珍珠有身孕。”

紫萱听到她如此说放开了她的手,在这种情形下,芳菲应该不会说谎的;想了想她又问芳菲:“那丁家有谁知道她有身孕了?”

芳菲摇头,她抱着自己的手吓得全身抖成一团,拼命的摇头:“我不知道,真得不知道;”生怕紫萱不相信再让她对珍珠说:“她有什么事儿从来不会对我说得。”

这话也不假。紫萱马上追问:“那在丁家她可有要好之人?伺候她的丫头又是谁?”

芳菲身子一颤:“丫头是翠叶翠芽,她们都是我赏给珍珠的,一般有事儿珍珠都不会告诉她们的。”她忽然想起一事来:“后来,她倒是和楚氏有走动,冷氏也待她不错。”

紫萱正想再问时,就听到了墨随风的声音,回头见他回来连忙过去:“墨兄,你总算来了。”

墨随风也没有和紫萱、晋亲王见礼,上前就抓起水慕霞的手来,半晌后忽然一掌拍在水慕霞的头上:“你有本事是不是?你是男人是不是?你要孝义两全是不是?可是你的命只有一条,你知道不知道?”

他很少有这样大发雷霆的时候,可是如今他咬牙切齿:“你想死是不是?告诉我,我掐死岂不是更快,也让你更少受些罪!”

骂着他手里却不慢,只见一样又一样的药丸子塞进了水慕霞的嘴巴,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喂完了药,他又用金针自水慕霞的头上开始扎起,眨眼间就扎了二三十针在水慕霞的身上。

看到墨随风终于停下来手来,晋亲王和紫萱同时开口:“样?”

“他死不了!”墨随风恨恨的再瞪一眼水慕霞:“他死了,我们倒了省不少的心。现在不是找我麻烦吗?半个月我什么也不用做,天天要看着他,唉,想到要守着这个大男人十几天,天天摸他的那只大手,我就想杀了他。”

紫萱闻言放下心来:“半个月就能好,还好还好。”

“半个月好?不可能的,除非是神仙下凡。”墨随风摇头:“半个月我要在天天给他用针,之后想要完全恢复也要用药两个月左右才成。”

说到这里墨随风就大怒:“被骗回府就老实呆着呗,为什么非要冲什么穴!那样的手法是能冲的吗,你自己最清楚的,好,你冲就冲吧,救人要紧我明白;已经受了内伤的你,能不能不要和人动手,这下子丢了半条命你开心了?”

“真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你给我直接死翘翘得了,回头我直接去给你报仇正好。”他瞪水慕霞:“再有下一次,我一针给你个痛快。”

水慕霞淡笑:“有人要来杀我,我不拼命你现在就真得只能去给我报仇了。”

墨随风跳了起来:“是什么人?”

晋亲王一指丁阳:“他。你去报仇吧。”

墨随风的眼睛眯了眯:“原来是丁大将军。呃,这个报仇的事儿,王爷和水兄自己做了,就不用我再来动手了。”话是这样说,可是眼中却有什么一闪而没。

水慕霞看着丁阳忽然一笑:“嗯,你要为我报仇的话很容易,也非你不可。你去给丁将军瞧瞧脉吧,看看他的身子是不是已经大好了?要知道,丁阳将军的妻子可是有了身孕呢。”

墨随风轻轻点头看一眼芳菲:“我知道这事儿。”过去也不问丁阳直接握住他的手就诊起脉来。

而丁阳也是一脸的紧张:“墨会元,医者父母心,你可不能用假话来哄我。”他担心墨随风会报私仇,不把他的病实话实说。

墨随风“哼”了一声:“这里也有位大夫,你可以让那位大夫给你再诊脉;我墨随风虽然不屑你的为人,但我给你诊脉你就只是我的病人,我管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294章滑不留手

紫萱倒是知道墨随风的医德极好,相信他不会因为丁阳可恶在病情上说假话:墨随风可以睁眼说瞎话,但在诊病用药一事上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虚言。

晋亲王和水慕霞都是极清楚墨随风的为人,但是丁阳却不肯就此相信墨随风,心下就越发忐忑了。

就是因为不肯相信人,丁阳对墨随风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来他都会抱怀疑态度的:说他身子大好了可以使妻妾受孕,他也会疑心墨随风是在骗他,为得是让他放下心来,让他的妻妾继续有辱他们丁家的门风。

但是如果说他的身子没有好,不能使他的妻妾受孕,他也不会相信:因为墨随风是和紫萱一伙的,自然想他恨死芳菲,自然巴不得他以后都能断子绝孙。

“其实你原来威猛无敌那么一晚上后,不能说你绝对不可能好转,但也不可能这快就大好的;如果说是有好转,我倒是相信的。居然能好到有子的地步,是哪个大夫给你的用得药,真如此的话,我想要好好的去拜个师呢。”墨随风的嘴巴也不闲着,说完话也诊完了脉。

他没有忘掉拿出手帕来擦了擦手,看看丁阳又看看芳菲:“如果是眼下的话,有那么一分的可能性会得子;但是放在三个月之前,我认为是绝无可能的,如果说是在一两月前的话,倒是有那么一分可能。”

丁阳闻言额头青筋暴起,两个月前他和芳菲就在东通城中!他握紧了手:“墨大夫,珍珠也有了身孕,你不要想用这样的话来骗我。我延医这么久早已经好转了很多,说这样的假话你对得起你们的祖师爷?”

墨随风哼了一声:“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就拉倒。我才懒得给你诊治呢,你这种人死一个世上就少多少罪孽?”

晋亲王对老大夫吩咐:“给丁将军诊个脉吧。”

老大夫听墨随风的话也猜到丁阳可能有不举的毛病,因而上前请丁阳到旁边去检视:他不像最墨随风早已经很认真仔细的望闻问切过;要望,自然要避开紫萱这些女眷。

宋将军很有眼色的跟了上去,都不用晋亲王等人吩咐,把丁阳看得牢牢的绝不会让他逃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君子,今天晚上做错了事情,以后还想要在京城混,就必须要让晋亲王知道他是有用处的。

有些事情君子是做不了的,就算晋亲王是光明磊落之人,但也有需要他这种人效劳的时候;因而,他定要让晋亲王知道他是个有用的人,才能保得住他的性命和前程。

丁阳虽然嘴里嚷着不信,可是心中却不停的想在东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天香楼三个字不停的在他脑子里出现;而更让他受不了的是墨随风最后那句话,如果在一两个月前还是有一分可能的——珍珠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

只有他知道,在东通回来之后的某天夜里喝醉,看着了穿着紫萱旧衣正在做事的珍珠,居然就那样要了珍珠;虽然当时的情形如何他忘记了,但是那天晚上他和珍珠同床共枕却是事实。

天未亮醒来后他却极为厌恶珍珠,没有留下一句话起身就回了书房,在丁家无人知道他曾和珍珠同房过。可是,他自己很清楚;算算日子距今有五十一二天的样子。

他很清楚的记得,床单上有着珍珠的落红,在之前珍珠绝对不曾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而之后——老大夫说过,珍珠腹中的孩子不会小于一个月的。

如果墨随风的话是真的,如果墨随风的话是真的!脑中回响着这么一句话,丁阳忽然抱住了头:为什么他的孩子死在了他的面前,而旁人的孩子却在芳菲的肚子里活得那么欢实?

老大夫仔细的为丁阳把过脉,又再三的劝说着丁阳为他细察了下体,然后对他说道:“刚刚那位公子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却高过老夫啊;他的话没有半分错,依将军的伤势推断,三个月之前是绝无可能的有子嗣的。”

“不过一个多月左右却是有那么一点可能,这就要看天意了。”他摇了摇头看向珍珠的尸体长叹一声,负手离开没有再和丁阳多说。

丁阳喃喃的重复着:“要看天意?”他抬头看向挂满星辰的夜空:“老天爷是给了我孩子,老天爷他给了我孩子啊!”泪水奔涌而出,想到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的孩子还是活着的,可是他却不曾给他多活一天的机会。

宋将军看着丁阳心中也生出几分同情来,叹道:“丁将军,你看开些吧。有些事情是不能做得,会遭报应的;你啊,如果能逃过此难就去庙里许个愿,多做点善事吧。”

丁阳跳起来一掌打过去:“你才是遭报应无子嗣。”

宋将军躲开了,并没有和丁阳动手只是看着他道:“我,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丁将军。”他伸手相让:“王爷和郡主相请将军,还是过去说话吧。”

看到丁阳回来,紫萱看着芳菲:“你现在还敢说你腹中的孩子是丁将军的?”

“当然是!”丁阳大声喝道:“他们两人一个是你们一伙的,一个自然是被你们收买了,就是想让我丁某人身败名裂…”

“你还能再身败名裂吗?丁兄,你早已经身败名裂了,不过不是谁害得你。”水慕霞淡淡的开口,中途咳了两声用袖子抹去了一丝红痕:“他们两个的诊断你不相信不要紧,还有御医呢?放心,王爷不会让一个御医来为丁将军你诊病的,免得到时候你又说我们收买之类的话。”

老大夫大恼:“草民诊病全凭良心二字,钱财二字从不放在草民的心上,此事左右街坊都可以我做证;请将军不要污草民的名声。”

芳菲没有作声,她把头伏在膝盖上动也不动,有八成是因为没有脸见人了;还有可能就是怕了:倒底,偷人之事如果确定的话,官府也会动用酷刑,就算是动用家法她也会被沉塘。

丁阳看看芳菲冷哼两声:“你学医不精还敢大呼小叫,以为没有王法吗?”他如今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外,也别无其它的法子。

总不能让他当众承认芳菲真得偷了人吧,而且还怀了一个野种!他因为次次为芳菲开脱,气得自己的心要胀破了。

紫萱淡淡的道:“我早说过了,是珍珠知道丁大夫人偷人之事来告诉我,丁家的人赶来灭口,在我们面前把原本就一身是伤的珍珠打死了。如今,墨会元和大夫都能证实我的话是真实的。”

宋将军连忙行礼:“是末将有眼无珠,对郡主多有不敬。”

丁阳大叫:“郡主你不要颠倒黑白,人是你杀得,我们这么多人亲眼看着你姨母逼问珍珠,最后珍珠不屈你姨母一掌打死了他。”

水慕霞眉头一挑:“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想问丁将军,你们丁府的姨娘大半夜不在府中,来到这个小巷子做什么?”

丁阳想也不想:“是她们把人掳到此处来的。”

“是吗?”晋亲王轻轻一挥手,有个王府护卫带着三个小乞儿过来:“要不要听听她们怎么说?”

丁阳脸色一变:“几个小孩子怎么可信?且天这么黑,她们看不清楚追过来的有几个人也很正常。”

晋亲王忽然开口:“府尹,过来说话吧。”

“府尹?”水慕霞回头看一看,笑着摇头:“我说刚刚那个护卫那么神秘的到你身边耳语呢,原来是王爷着人去请府尹了。”

“你身上有伤,还是劳烦府尹吧。”晋亲王的声音依然没有多少感情。

水慕霞叹气:“我又不是纸糊的,不过府尹大人来了倒也正好。府尹大人,你听到丁将军的话了?有谁说过辅国郡主几个追过这几个小乞儿吗?丁将军你未卜先知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什么时候开个卦馆在下一定捧场。”

府尹大人带着人缓缓自暗影中步出见礼,看看丁阳没有说话,反而对着紫萱叹气道:“下官原本还在想,这么晚有事的人会是谁呢?原来是郡主殿下。”

他倒不是认为紫萱坏,只是大晚上会来闹他的,前后两次都是这位辅国郡主,还真得让他有点头痛了。

水慕霞看向丁阳:“这个事情我们先不提了;”看着丁阳放松后,他又继续道:“我刚刚就问过宋将军了,如今将军还要向府尹大人说个清楚。你怎么就这么及时带着人出现在偏僻的小巷中呢?”

宋将军欠身:“是丁府管家说他们府中的姨娘被人所掳,恐已经遭遇了不测,所以末将才急急的赶来。”

他也不用等水慕霞再问:“末将赶到的时候,丁将军夫妻和其护院就在了,只是他们却打作一团,而郡主等人却护在那具死尸之前。尤其是丁将军,如果不是末将及时赶到,现在丁夫人可能腹中胎儿不保,性命自然也就危矣。”

丁阳指着宋将军:“你,敢落井下石?不要忘了不是我的父亲提拔,你怎么可能会是四品武将!”

宋将军摸摸头发:“丁将军,知遇之恩末将不敢忘,所以才会赶来相助丁将军你,因而已经把功名前程还给丁老将军。当然,这也不足以报丁老将军之恩,只是末将实在是两难。”

“丁将军你命人刺杀王爷,又派人盯住驿馆,如此行径让末将胆寒;在忠于朝廷、皇上,和报恩讲义报之间,末将只能选一个忠字,还望将军你恕罪。”

几句话不但把丁阳的罪名做实,而且还把自己报恩和负义之事说清楚,不但不会落个骂名儿,被士林子弟知道还要赞他一句“大义”。

“官油子。”水慕霞摇头悄声一笑:“只是向来文官多有这种人,武将还真是不多见。”

295章两妹夫

丁阳盯着宋将军,牙根痒得厉害却不知道拿宋将军如何是好;如果再提他父亲对宋将军的恩情,就不只是挟恩图报那么简单的了;如果就这样放过宋将军,他如何咽得下去这口气?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倒霉日子,城门那里受了气、到了宫里还受气,出了宫受了一路的气,好不容易找父亲拿个主意出口气吧,却还要吞下妻子偷人有了野/种的气!现在,还要受一个小武将的气,他真得想一头撞死得了。

但是眼下他却不得不把所有的气吞下,不管能不能吞得下去都只能吞了,因为晋亲王和水慕霞把府尹请了来,那目的不言自明;现在再说让朱紫萱背上杀人的罪名,弄到大牢里去那根本是妄想了,最要紧的是不要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水慕霞看向宋将军微微点头:“人谁无过?”

宋将军听得这一句差点跪倒在地上:“末将险些铸成大错,是王爷和郡主指点末将才能明白过来。”

水慕霞把腿翘了起来:“你们匆忙出来救人,还会想着带着马车和平板车,倒真是想得周到;只是不怕累赘耽搁了救人。”

“马车和平板车都是丁府的管家带来,并不是末将备下的;府尹大人可以着人查看,马车上有丁家的标记。”宋将军答得更为干脆利落。

水慕霞笑着看向丁府的管家:“你和你们丁将军学过两手吧,居然也会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要救你们姨娘,带着两辆马车去兵马司呢?十万火急的事儿,倒让你这个周全、慢性儿的管家误了时辰。”

丁管家跪倒在地上叩头:“冤枉啊,是来得路上,小的听宋将军的吩咐让人去准备的马车。”

水慕霞看看丁府的管家:“也对,这事儿不能认下。”他看向丁阳:“还有一事在下不解,请丁兄赐教——丁将军你们带着人,来得如此及时呢?”

丁阳“哼”了一声:“我们追着掳人者过来,早到一步有什么稀奇。”

“哦,那不知道为什么追到了你所说的掳人者,却弃之不顾反而打起了丁夫人来?而且你们丁家的护院也打成一团,这又是何解?”

丁阳指着碧珠和雪莲:“当然是他们这些外族人下得手!”

“丁将军你不要含血喷人啊,不要因为我们是九黎之人就把什么罪名往我们身上推。”碧珠的嘴巴向来不笨:“你说是我们害得,那我们为什么要害你们自己打自己?你是想说我们用了毒吧,当真我们用毒的话,有的是药为什么要让你们打成一团?”

“宋将军来时,这些军爷都看到了,丁将军你打得正在兴头上,你们丁家的护院也打得很上瘾;还是我们和宋将军说了几句话,因宋将军相询丁将军你才放开丁夫人的——宋将军。你可曾看出他们有中毒之相来?”

“天下间居然有那种让人只打自己人,而不打敌对之人或是旁人的药,啧啧,我听都没有听过;丁将军既然知道,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识见识呢。真要对你们用毒,哼!我们一直在这里,你们打成一团没有人理会我们,我们都没有走,岂会是杀人凶徒。”

一番话说下来碧珠换了口气:“丁将军,上唐和九黎、大阳亲如一家,你最好不要开口闭口就是外族人。”

府尹点头:“这位姑娘言之有礼,丁将军你无凭无据就说是中了毒;正好有大夫在,可请大夫请脉看看你们气血有什么异常没有。”

老大夫的胡子翘起,显然还在气丁阳:“大人,草民刚刚给丁大将军请过脉了,他的身子除了有些很久以前就有的隐疾外,并无中毒之像。”

府尹看向丁阳摇头:“将军,你也听到了。”

“他们九黎的毒诡异的很,岂会是庸医能瞧出来的?而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府尹能听信一个番族女子的话!”丁阳强辩,今天的事情说什么都要推出去才成,管它是什么道理,只要能助他脱身他都会拿来用。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说得好,说得好,原来我们大阳族在你丁将军的眼中是这样的人,怪不得丁将军使了人在驿馆外守着;我们兄妹只是想知道,你的所为是谁的意思?”火舞和金乌缓缓而来,他们给紫萱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看到火舞和金乌的眼神,紫萱便知道他们来得这么晚必定是有事儿,下意识的看向晋亲王和水慕霞:会是什么事情?

金乌抱拳和晋亲王等人见礼,回头看向丁阳:“丁大将军,看来你对我们大阳蛮族有极大的怀恨之心;明面上来赔罪,暗地时却让人守在门外,还使了刺客来!如果不是晋亲王和水兄在,我们兄妹说不定就死在了刺客的手中。”

“此事,我定要向上唐的皇帝陛下问个清楚明白。”他对着皇宫里那里拱了拱手,表示对上唐皇帝的敬意。

丁阳吃惊至极:“哪里有刺客?我只是让人守在驿馆的前后门,让他们看到大阳蛮族的人走出驿馆就火速回报,可没有让他们去行刺贵使。”

火舞“哼”了一声看看府尹:“这位大人,此事是您断案吧?我们兄妹就在您这里击鼓鸣冤了。”她听说上唐要报官就要击鼓,却不知道现在不是在衙门前,哪里有鼓让她敲。

府尹头疼了,先和火舞、金乌见过了礼:“不知道贵使是不是捉到了活口?”

“活口有,死尸也有,一个也没有跑掉。”火舞看一眼丁阳:“在我的长鞭下还想要跑?”

水慕霞悠然开口:“丁兄,这件事情看来你要向皇上解释了;那我们还是说说珍珠姨娘死的事情吧,丁兄你说是郡主等人杀人,只是不知道她们因何要杀珍珠啊。”

丁阳这次答得倒快:“珍珠原是郡主的陪嫁丫头,只是后来被我收房后留在丁家,没有随郡主离开;今天大街上珍珠冲撞了郡主,原本她就和郡主反目成仇,今天可能更是让郡主生气吧,因而才会要人来掳珍珠。”

“郡主的脾气无人不知,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她想要杀珍珠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水兄,你问得实在是多余了些。”

丁阳的话有条理起来不说,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连皇宫都敢闯,杀一个背主后又几次招惹郡主生气的丫头,以此来警告我丁家予郡主来说算不得大事。”

紫萱看着丁阳:“珍珠死在谁手上你心里清楚,千不看万不看你也看在珍珠腹中你的骨肉上,给她们娘俩报仇吧?你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眼前,如今还不为其讨个公道,你真不怕老天爷罚你?”

丁阳的脸猛得扭曲:“住口!”他不是不心痛的,不是不后悔的,只是在强压着罢了;听到紫萱提到他的孩子,再想到芳菲肚子里那个不应该活下来的孩子,他真想狠狠的给自己几个耳光。

紫萱看向府尹:“府尹大人,珍珠是因为知道了丁大夫人偷人之事,前来告诉我时被丁家的人追上打杀;当时珍珠已经身受重伤,全身是血了。”

“郡主,有道是捉贼捉赃、拿奸拿双,你张口闭口污我清白是何道理?如果你能拿出凭证来,或是找出所谓的奸夫来,我芳菲马上撞死在你面前;否则,郡主你就要给我一个交待——贵为郡主也不能平白污人清名吧?”芳菲居然开口了。

看得出来她比丁阳有脑子多了,开口就要凭据;因为她很清楚,今天晚上的珍珠之死事出突然,朱紫萱不可能会有凭有据的。

紫萱看看芳菲:“府尹大人,虽然丁大夫人通奸无凭无据,但是这里有两个大夫都可以证实,丁将军有隐疾所以…”她说完咳了一声没有说下去。

府尹自然明白紫萱未出口的话是什么,点点头看向老大夫和墨随风,听完他们的话后看向丁阳:“丁将军有何话要说?”

丁阳自齿缝中挤出一句:“他们两个人的话不可信,一个是辅国郡主的朋友,一个是庸医!内人贤良淑德,岂能容人如此污蔑,此事天亮之后我自会上书请皇上为我们夫妻做主。”

晋亲王冷冷的“哼”了一声:“真不知道你丁阳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是怕人丢得不够大;行啊,明天进宫请皇上圣裁吧。”

金乌嗡声嗡气的加了一句:“王爷,明天我们也进宫,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带个人同往?就是今天晚上捉住的其中一人,名叫丁福贵,据他说是丁家管家之子,我们没有问他自己叫嚷着说他是上唐贤贵妃的妹夫,说我们敢加一指在他的身上贤贵妃的妹妹定会十倍还之。”

“贤贵妃,不知道是哪位娘娘;”金乌挠挠头很不好意思:“王爷,你要代我们向贤贵妃娘娘请罪,我们并不是有意冒犯,不小心捉错、打错了人而已。”

晋亲王咳了一声:“贤贵妃只有一位妹妹,而且还是同父同母的妹妹呢。”

水慕霞不厚道的笑道:“金乌兄,来,我给你引见贤贵妃的妹妹,你也不必让王爷去求贤贵妃,你直接求贤贵妃的妹妹高抬贵手就成了。喏,这位丁大夫人就是了。”

296章认亲

丁阳已经大怒:“大阳蛮族的使者,我敬你们是客,你们不要欺人太甚!虽然丁某人有得罪的地方,但丁某人已经赔过罪,你们如今却要污我内人的清白,污我丁家的门风,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就算你们远来是客,也要给丁某人个说法。”

他喝完还不忘去看芳菲,因为金乌口中的那个丁福贵确是丁大管家的长子,长得一表人才且还识得字,只是考了一回秀才不成之后也就安心在丁府当差了。难不成是真得?这个念头就如新生出的毒蛇,更大口的咬住了他的心。

芳菲的脸伏在膝盖中,哭得那叫一个痛、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嚎得就好像她的爹娘死了般;不过她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听到丁阳的话她的心定下一半,这个时候有丁阳开口比她说话强太多太多了,她只要哭就可以,让人知道她的委屈就行了;辩驳倒是不用那么着紧,反正丁阳也会为她说话,至于回到丁府之后如何,到时候她再想法子,先要应付过眼下去。

偷人之事当然不能被朱紫萱歪打正着的弄成真,那她不要说是有贵妃的姐姐,就算是有个皇后的姐姐,也一样只有上吊这条路可以走:为了她姐姐的名声,为了她文氏的名声,她也只有一死。

成败现在全在丁阳身上,只要他肯开口维护她,那么此事就有转机;实在不行她还可以来出寻死的戏码,到时候至少能让人半信半疑,而不是确认她是有奸夫的。

金乌的大眼一瞪可比丁阳的大多了,也有神多了:“哪个污你什么内人外人的清白了,我也只是听丁福贵说得,不然我刚到京城,又哪里知道什么贤贵妃娘娘,又去知道贤贵妃是不是有妹妹。”

丁家的老管家鼻尖上也冒出了冷汗,原本再有两三年他就打算把管家的位子交给儿子,自己回去享享清福的;现在看来,不管大阳蛮族使者的话是真是假,他真想保住儿子的命,还是让儿子远离丁家为上。

儿子有没有和主母通奸他不知道,但眼下不管是真得通奸了,还是根本没有此事,也只能当成被冤屈来处置,不然丁老将军父子连他也会活活的打死。

“小的给贵使请安,不知道小的儿子哪里得罪了贵使,居然被贵使按上这样的罪名儿。小儿的名声性命不值一提,可是我们丁家主母也不能让人轻辱——小的儿子小的知道,胆小怕事的人,会做出那等事情来?”

“再说了,就算小的儿子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又会不知道死活的说出来,难道是怕自己的命长吗?贵使的话漏洞百出,难以让人信服。”老管家不愧是服侍丁老太爷的人,脑子转得快极了。

如果不是近几年他把府中的大多数事情都交给了儿子,不再亲加提点,也不会让他的儿子做出这么大的错事来。但他也是身不由己啊,老将军离开府去做事他当然要跟在身边伺候着。

丁阳闻言心中一松,心下已经信了一半:“就是这个道理。不要以为只凭几句话就能污了我们丁家清白,是白的你就是再巧舌如簧也说成不黑的。”

金乌看看丁老管家再看看丁阳:“都说上唐人聪明,我们族人都说是让我和妹妹来了上唐要少说话多用眼睛和耳朵,免得被上唐人笑话;在我看来,你这位上唐的一品大将军还真得不的嘛。”

“那个丁福贵是这个老头儿的儿子吧?换成你儿子做了这等要命的事情,你要不要在人前为他遮掩从而保住儿子的性命?老头儿的话你也信,嘿。”金乌摇了摇头,就差明着说一句丁阳你个笨蛋了。

“还有,丁福贵为人还真得不聪明,也没有傻得向我们兄妹说什么妹夫之事;只是他以为他落到了大阳族的商人之手,抬出丁府管家的身份无人理会,几鞭子下去他挺不住才大叫起来。丁将军,现在你明白了?”

金乌上下打量一番丁阳:“想必丁福贵也以为我们大阳蛮族的人什么也不懂、好骗,才会这么无所顾忌吧?这一点倒是和丁将军有些相同,嗯,情谊也非比寻常,果然不愧是主仆,佩服之。”

最后一句话可圈可点啊,听得水慕霞和墨随风几乎要鼓掌喝彩:表面上听当然就是指丁福贵和丁阳一样笨,一样把大阳蛮族的人当成什么也不懂的傻瓜来哄骗;往深里想想,就还有一层主仆二人同睡一个妻子的意思。

丁阳的脸涨得发紫:“你给我闭上嘴巴,不要再污我丁家一句,不然、不然…”

“不然如何?”火舞看着丁阳撇撇嘴:“那个丁福贵说得话你不去找他算帐,对我们吼什么吼?天下间的人见多了,但是像你这样妻子偷人后还弄大了肚子,你还要为她说尽好话、维护得如此紧,也算是天下一奇人了。”

这话,更毒。

丁阳气得用手指点向火舞:“我再说一遍,内人绝无那等事情;你们不要用这种鄙卑的手段污我丁家,我定会向皇上回明此事讨个公道的。”

老管家却叩头长哭:“贵使,不管你们和丁家有什么过节,把我儿子毒打到敢污主母清名,相信他现在也不成人形了吧?严刑之下有人引导着胡言乱语,岂能当做真事?又岂能在人前说出,坏我家主母的名声。”

火舞长鞭“啪”的落在老管家面前,带起尘土来呛到了大哭的老管家:“你要自己打脸了,你儿子身上只有两条鞭伤;此事也不必和你们多说,明儿见到皇帝自有人会验看,到时候大家就明白丁福贵是不是屈打成招了。”

“我们大阳蛮族的人,性子直的很不会弄你们这些弯弯绕,但你们想要往我们头上扣罪名,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再敢胡言乱语,就小心姑娘在你身上也弄两道鞭伤,让你也来个屈打成招。”

老管家一哆嗦,不过事关自家和儿子的性命他还是哭着叩头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但小儿绝不可能会做出那等事情来,请贵使积口德。”

丁阳又生出新得疑心来,丁福贵的性子是如何的,主仆十几年他当然清楚;在外族人面前,被打之下他如果张口说出什么贤贵妃的妹夫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以为吓住外族的商人就能脱身,也不用怕外族人会把他的话说出去。

他心中的毒蛇盘来绕去,搅得他心不只是疼痛但是也没有忘掉眼下是保住丁府的名声为要;可是想到丁福贵和芳菲搅在一块还弄出了孩子来,他心头的火就有些按不住,一脚踹向老管家喝道:“就算是被打了,岂能如此胡说而坏主母的名声!当真是该死。”

“你教儿子的?主辱仆死的道理他不懂吗,居然为了自己活命而辱主家,他就是百死也难赎其罪。”他不能把心中的怀疑喝问出来,就抓住这点狠狠的发作老管家,连踹了两三脚才收足。

紫萱看到他立定喘气轻轻抚掌:“丁大将军好大的威风,好,好。”她看向老管家:“你以为能保得住你儿子的性命吗?就算今天的事情能被丁大将军和你掩过,回到丁家,你以为丁将军会放过你们父子?”

“你在丁家伺候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用我来提醒你;要活命,就要知道应该如何做才能活命。”她拂了拂衣袖:“你偌大的年纪,不知道还能挨得了几脚?不要儿子的命没有保住,你先去地府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