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知道,他这是故意在说笑,放松她紧绷的神经。她想笑笑,可是实在笑不出来。

裴子扬看不下去,捏了捏她的下巴,“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我说一件真正值得我们开心的事情吧。”

“什么事?”

裴子扬道:“高丽一役,我起码能够断定,聆风对我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左思意外地挑眉问道:“难道在此之前,你还怀疑过聆风吗?”

“实不相瞒,除了你,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都曾怀疑过。”裴子扬见她这副表情,奇怪地说:“你干嘛这么吃惊,你随我去江浙,不就是为了查出内鬼吗?”

左思被他的精明所骇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裴子扬你…你竟然什么都知道!你心机好深!”

“呦呵,还学会倒打一耙了。”裴子扬捏了捏她的脸,轻哼道:“还不知是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你要想瞒也请认真一些,不要把什么都写在脸上好不好?”

“你别说了…”左思从他的魔爪中挣扎出来,捂脸道:“我觉得自己好蠢。”

“你不是蠢,你这是可爱。”裴子扬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只有我这么了解你,才会读懂你的每一个表情。那只鬼,他是看不出来的。”

左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道:“那你说说看,内鬼究竟是谁啊?我已经好奇很久了!”

裴子扬道:“对方想让我们查出的人,是五弟。只要逆着这条线想,就能大概有个范围。你想想看,是谁让我们查到五弟的呢?”

左思突然间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只能一脸崇拜地看向裴子扬。

“将矛头指向五弟的,是楚不樊的账本。促使楚不樊落马的,有安信、安仁、聆风。”

裴子扬分析得头头是道:“安信和我一起,对楚不樊虚以委蛇,放松他的警惕。聆风打入官府内部,偷到账本。安仁领兵,将楚不樊捉拿归案。他们三个,是捉拿楚不樊时出力最多的人。不得不说,聆风的嫌疑最大。因为像安仁安信兄弟这样的世家子,以兰妃的实力还是很难收买的。”

不是裴子扬以世俗的眼光看人,而是这个时代的世家大族都极其注重风骨,就算安家这样从商的家族也是一样。

安氏好歹是三大家族之一,尽管近几代逐渐走向式微,世家大族的精神仍在。别看他们和许多人一样,都默认了兰贵妃和六皇子的身份,其实他们私下里对兰妃这样的女人,还是从骨子里感到鄙夷的。

而穆聆风就不一样了,他和兰贵妃一样都是平民出身,又是兰贵妃和楚不樊的老乡,的确极有可能被兰贵妃策反。

只是经过高丽战役的出生入死之后,裴子扬可以百分百地确认,穆聆风就是站在他这边的人。

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时的表现,往往最为真实。在当时的境地下,如果穆聆风心怀鬼胎的话,完全可以坐视不管,眼睁睁地看着裴子扬去死。

毕竟战场上那样混乱,就算裴子扬中箭身亡,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可是穆聆风没有那么做。在电光石火之间,他几乎是没有迟疑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保护了裴子扬。

穆聆风昏迷之前说过的话,裴子扬记得清清楚楚,并且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声音微弱,但很清晰地说——“子扬,你就是我的信仰。”

穆聆风当时的语气,是把这句话当做遗言说的。

他不信神佛,不信命。在穆聆风的心中,裴子扬就是他的信仰,他要仰仗的太阳。只有裴子扬活着,这个国家才有希望。

如若不然,幼子继位,后妃祸国,定会天下大乱。

“我相信聆风当时的真心。”裴子扬笃定地说:“如果只是为了取信于我,他完全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左思颔首道:“我也觉得,不会是聆风。”

“如果是他,我也只能认栽了。”裴子扬豪气地说:“人生总要赌上那么一回。如果因为莫须有的怀疑就弃良臣而不用,我还有什么资格争夺太子之位?”

“好吧…”左思低声道:“那么照你说来,内鬼不是聆风,究竟是谁?安仁和安信瞎了眼,都被兰贵妃收买了?”

“我觉得这里头,应当埋着一条线。”裴子扬说到这里,马车突然停下,穆府已经到了。

第33章

到了地方,裴子扬率先跳下马车。不及站稳身形,他便回过身拉住左思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了下来。

贤王府的下人上前通传,没过多久,穆府的管家就亲自迎了出来。他像是早就料到贤亲王会来一样,笑盈盈地说:“奴才叩见王爷王妃!我们大人吩咐过了,若是贤亲王殿下前来,直接请您进去便好。”

裴子扬摇头笑骂道:“这小子…”他侧首看了左思一眼,吩咐道:“你还是进去同他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管家一愣,眼珠扫到左思裙摆处精致的波浪水纹,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虚虚地打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瞧奴才这蠢劲儿,王妃在此,自然是不可轻慢了。还请殿下移驾正厅,稍坐片刻。”

裴子扬轻轻“嗯”了一声,拉着左思熟门熟路地走进穆府。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里头便又来了人,请王爷王妃入内。

左思落后裴子扬半步进了屋,一直跟在他身后面。绕过一张松鹤屏风后,就看到穆聆风躺在竹塌上,惨白着一张脸。看他唇色发紫,精神倒是很好的样子。见他们来了,还笑嘻嘻地说:“微臣给贤亲王请安,给王妃请安。”

他满脸的笑意,声音却是嘶哑难听至极。裴子扬当即皱了眉头,道:“闭嘴。”

穆聆风一向听他的话,讪讪地闭了嘴。

左思看不过去,拉了裴子扬一把,“你怎么这么凶呀…聆风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裴子扬扬起下巴,极其高傲地说了一句,“又不是我让他救我的。”

“喂!”左思还要再说,却见穆聆风翕动着嘴唇,哑声笑道:“嫂子,你别怪子扬…我受伤之后,他比谁都难受,指不定心里头多自责呢。”

左思怔了一下,抬眼看向裴子扬。以她对裴子扬的了解,搞不好还真是这样。

裴子扬似是被穆聆风说中心事,抿着唇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难免有几分尴尬。

恰好在这时,门口冒出个探头探脑的婢女。她手上端着个红木漆盘,上头放着一盏参茶。见王爷王妃在内,她便犹豫着要不要按时呈上来。

左思心细,见了就说:“拿过来吧。”

婢女依言奉上参茶,左思正要接过,就见裴子扬突然捧起茶杯,然后摆了摆手,打发那婢女下去。

穆聆风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的表情,“殿下,您不会是要亲自喂我吧?微臣可受不起啊…”

“受不起也得受着。”裴子扬捏开他的嘴,一边往里头灌参茶,一边道:“谁让你自作主张,让我欠了你一条命。”

“咳咳…”穆聆风好不容易喝完,低声道:“子扬,我不用你还我什么人情。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

裴子扬微微一怔,感觉好像哪里不对。一旁的左思眉头一挑,禁不住说:“你俩干嘛呢,你侬我侬的,忘了我还在这儿呢吗?”

穆聆风看着她笑道:“嫂子,我说的是真心话。子扬和我可不一样,他的命可值钱了。我穆聆风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死了就死了,要是战死沙场,指不定还能追封个大官当当。只要将来子扬能够入主四海,我穆某人也就算是死得其所了。”

裴子扬皱眉道:“胡说八道。”

穆聆风辩驳道:“我哪里胡说了?子扬你做太子,乃是我毕生所愿,亦是民心所向。”

“民心…吗?”裴子扬挑唇一笑,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无奈,“可这场夺嫡之争,却是老百姓所奈何不了的。”

“我不管那些。”穆聆风坚定地说:“我只知道,我穆聆风今生只认你一个太子,一个君王!”

裴子扬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满是动容之色。他抬起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拍拍穆聆风的肩膀,却突然想起他的伤来,猛然间收回了手。

“你的伤怎么样了?毒都清了吗?”

“已经不碍事了。”穆聆风含笑看了左思一眼,“还要多谢嫂子,方才让人派来神医。钟家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解了我身上的余毒。”

裴子扬似是松了口气,左思却仍面色紧张,狐疑地看着他道:“聆风,你的毒真的解了吗?为何我觉得…你的手臂…”

穆聆风愣了愣,苦笑道:“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嫂子。嗯,这只手…倒还是能用,只是拉弓射箭,恐怕是不行了吧。”书 快

“什么?”裴子扬吃惊道:“可你素日最喜欢的…不就是拉弓射箭吗?!”

穆聆风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上战场,日常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可你是一名武将!你说过,你要将每一个来犯的宵小赶出我大齐的疆土…”裴子扬想起穆聆风曾经和他说过的豪言壮语,心中又是自责又是痛惜。

一位战士不能上战场,这将是怎样的遗憾?

简直太残忍了。

穆聆风摇了摇头,乐观地说:“我并不这么认为。若不是逼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战场上送死。只要子扬你登上皇位,定是一代旷世明君。到时候四海升平,天下一统,我也就没有上战场的必要了。”

裴子扬:“可是现在,东有倭寇,西有吐蕃,南有大理,北有蒙古。大齐看似地大物博,实则被围困在中原大陆,危机四伏。我虽并非主战一派,但是有些仗,恐怕还是不得不打的。若是少了你这个前锋,就如同断了我的左臂一般啊!”

穆聆风哈哈一笑,“原来我这么重要吗?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好吧!这次高丽一役我都看在眼里,子扬你带兵有方,军中纪律严正,卒伍精强。少了我一个,根本不会影响你的胜利。”

裴子扬心中百感交集,最终长叹一声,道:“罢了,这次是我欠了你的,兄弟。”

“既然是兄弟,就不要说这些客套话。”穆聆风笑道:“对了,你怎么还不恭喜我啊?今天早上皇上派人来颁了圣旨,说我战功显赫,晋封我为正三品护军参领呢!我这晋升速度,就是比起当年的左晖左大人也不差呀!”

左思见他提起自己的父亲,温颜笑道:“这我可要说句公道话。家父当年虽然也是尚未及冠便官至三品,但他乃是文官,除了从龙之功之外,并没有你这样显赫的政绩和军功。所以说论起咱们大齐朝的青年才俊,没有人比你穆聆风更加传奇呢!”

“嫂子说话可真好听,比某人中听多了。”穆聆风瞥了裴子扬一眼,笑呵呵地说。

裴子扬睨他一眼,冷声道:“你这受了一回伤,胆子倒是大了不小。”

左思也觉得两个人比起过去,好像更亲近了不少,可见战场的确是个培养兄弟情的好地方。

三人说了大半天的话,穆聆风也有些乏了。左思适时地拉了拉裴子扬,示意他该告辞了。裴子扬点点头,正要起身,就见管家匆匆来报,道是安家兄妹来访。

对于安二,穆聆风一向是不大待见的。可安汐和她哥哥不同,穆聆风对她朝思暮想,自然不会忍心将她拒之门外,于是便叫管家请他二人进来说话。

左思最善于察言观色,见他神情就大致知道穆聆风心中所想,不由笑道:“你和安信怎么还是这么不对盘呀?”

穆聆风轻嘲道:“商人,钻营取巧者也。就算他安家是京城首富,也是一样。”

“可你对安家大少和安汐姑娘就没这种敌意啊?”

穆聆风:“安仁是武将,身手了得,我佩服他!至于安汐姑娘,她身上没有半点铜臭之气,和安二不一样。”

左思还要再说,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生怕穆聆风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安信听了不舒服,就没再说话。

安家兄妹一进屋,两人便恭恭敬敬地向裴子扬夫妇下拜。裴子扬亲自扶起安信,淡淡笑道:“安二,咱们兄弟几个可好久没聚在一起了。”

安信遗憾道:“聆风重伤在身,二皇子忙于准备婚事,只怕这些日子咱们都难以聚首了。”

在场的几人不约而同的,都想起了去年众人齐聚贤王府喝酒的情景。当时他们尚且不觉得什么,如今才发觉,不过大半年光景过去,竟是再没那种机会了。

裴子扬长叹一声,拍了拍安信的肩。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穆聆风一眼,这才与安信错身离去。

回府的路上,两人都有几分沉默。左思时不时地偷看他几眼,见裴子扬心事重重的样子,十分心疼。

左思主动挽住他的手臂,和声细语地劝道:“子扬,你不要太过自责了。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我看得出来,受伤的不是你,聆风他很开心。”

裴子扬勾唇一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柔荑,“我只是突然间觉得,自己身上肩负的期望那样沉重,沉重得超乎了我的想象。”

左思和煦地笑道:“不要有那么大的压力啦,我相信你。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

看着她绚烂如同阳光般的笑脸,裴子扬心中的阴霾神奇的烟消云散。他释然地笑了笑,低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他禁不住感慨,“心心,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这话该我说才对。”左思一双含水的眼眸低垂,娇羞无限地说:“你都不知道,你不在京里的日子,我有多么煎熬。”

裴子扬勾住她的后脑,将左思按在自己怀里,低声承诺道:“以后不会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嗯!”

许是小别胜新婚,左思与裴子扬两人自打重逢之后,果然愈发黏糊起来。不仅同吃同住,甚至连裴子扬外出行走,左思也在旁作陪。久而久之,裴子扬的部下都与左思愈发的熟悉了。

有一次左思与裴子扬一起去安家做客,秋氏拉过左思,十分关切地说:“你这都几个月了,还敢到处乱跑,亲王殿下也舍得呀?”

“不碍事的。”左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一脸幸福地说:“这孩子生来乖巧,从来没叫我难受过。太医也说了,多动一动,对生产有利。”

秋氏赞同地点了点头,可是突然间,她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可能性。她垂眸看向左思的肚子,斟酌着措辞,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绯心,给你安胎的太医…可信得过?”

第34章

冷不丁地被秋氏这么一问,绯心错愕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秋氏先朝外头“呸呸呸”了三声,方担忧道:“我是觉得有几分反常。自你怀孕后除了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好像什么别的反应都没有。我说不上精通医术,但在江浙时好歹也是做过几年医女的。你这样的情况,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听她这么一说,绯心的心跳顿时如同擂鼓一般,咚咚咚地敲在了心口窝上。

她陡然间变得急促不安起来,脑中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设想。

好在钟氏从小教导绯心,遇事不能慌乱。

宽大的袖摆下,她掐着自己的手心,勉力镇定下来,耐心地等到裴子扬和安信说完话出来。

两人没有回贤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钟家。

裴子扬紧张道:“怎么了心心?你不舒服?”

绯心摇摇头,“不是,而是太舒服了…”

这句话说得好生奇怪,惹得裴子扬频频看她,“咱们就这么直接去你外祖父家不好吧,也没准备点礼物带上。你要是不舒服,不如咱们先回府,我让人去传太医。”

“不,不要太医。”左思想起秋氏的话,坚决地说:“就去外祖父家。他老人家向来疼我,不会介意的。”

她性子向来柔婉,难得这样坚持,怎么看怎么反常。

裴子扬试探地问:“心心,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事情还没有得以确认,绯心不想害他白白担忧,只好急忙转了话题,问起他另一件事来,“对了,上回说起在江浙的内鬼,你还没有说完,什么一条线来着?”

见小妻子转移话题的能力数年如一日的差劲,裴子扬盯着她乌黑的发顶,沉默半晌后,摇头叹道:“就是说除了聆风,其他人都有可能,或者全都没有可能。”

“这话怎么说?”

“要么他们全都是鬼,要么,就是兰妃在故作玄虚,引我们内讧。”

绯心傻笑道:“这倒是与我所想差不多少。我就说嘛,也没什么确凿的证据,怎么好随便怀疑朋友呢。”

说到这里,裴子扬忽然严肃下来,“不说当初,现今的局势,却是有几分变化了。”

绯心闭目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你是说,子琅?”

“你怎么知道?”对于她能够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心事,裴子扬情不自禁地感到惊讶。

绯心得意道:“我是谁呀,我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裴子扬被她说愣,短暂的怔忪之后,裴子扬指着她大笑不止。

绯心脸一红,意识到她刚刚把自个儿给骂了,不由一阵懊恼,娇嗔道:“好啦,别笑了。看你的反应,我是猜中了?”

“没错,子琅最近的确有些不对劲。自打父皇给他赐婚之后,他就借口要开衙建府,筹备婚事,一直对我避而不见。”

绯心一向心善,想了想说:“他很有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吧…不如找个机会,和他谈谈?”

裴子扬苦笑道:“我何尝没有试过,可他总是推脱着不肯见我。”

“兄弟之间要是疏远了,那可不好。”绯心道:“你和五弟六弟政治立场不同,没有办法。子琅那边,却是万万不该闹僵的。他从小没了母妃,一直跟在你身后头,这份情谊着实难得。”

裴子扬颔首道:“你说的没错。回头我再找找他看吧。”

绯心心念一动,合掌道:“他不是说忙于婚事吗?不如我哪天去他府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裴子扬捏住她的手,嗔怪道:“又想着去帮人家了,也不看看孩子答不答应?眼看着你就要生了,还是别再到处奔走为好。”

“好,都听你的。”她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眉眼温柔。

至于绯心之前说得什么来着?裴子扬早就不记得要逼问她什么了。

由于绯心和裴子扬来的匆忙,他们到了钟府之后,吓了钟家的人一跳。

一家老小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拾妥当,悉数聚集在大厅里。绯心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外祖父为她诊脉的,此时也顾不上和外祖家的亲戚们聊家常,半哄半骗地把老人家骗进了里屋。只留下裴子扬一个人独自面对着眼前不大相熟的亲戚们,实在是苦不堪言。

“绯心,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是身子不爽快吗?”钟老太爷一边取问诊时的用具,一边徐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