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步出乾元殿,带上一路人马,杀出重围,前往后宫。好在裴子扬治军有方,叛军只想要清君侧。除了攻击了皇后所居的昭元殿之外,其他殿宇并没有遭到袭击。裴子琅一行人走得十分顺利,然而就在快到襄乐宫门口的时候,他却有几分犹豫了。

  他费尽心思,长袖善舞,一是为了皇位,二来还是想要得到绯心。所以他特地交待了五皇子,一定要生擒绯心,秘密地将她藏起来。五皇子既然已经归顺了他,自然会帮他做好这件差事。

  裴子琅一想到他和绯心还有那么长远的未来,心里便打定主意,无论是事后清算左家,还是现在皇帝要处置恪皇贵妃,他都绝不能参与进去。

  他不能叫绯心恨他。

  所以他想,一会儿进去见了恪皇贵妃,就给皇贵妃一点时间,让她赶紧逃。至于能不能逃得出去,那便不是他裴子琅能够左右的了。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晚了一步。

  二皇子抵达襄乐宫的时候,恪皇贵妃竟然已经…自缢了。

  他只觉得胸口一下子就堵得不行。他随手抓过来一个宫人,气冲冲地问:“怎么回事?皇贵妃怎么会死?”

  那宫人吓得颤颤巍巍的,好半天才把事情经过说明白。

  原来恪皇贵妃一早就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对,先是傅家族长一直守着宫门,再是传礼嫔怎么都传不来,皇贵妃就有几分慌了。她让香远拿着她那块可以进出宫的皇贵妃令牌,赶紧出宫给左家报信。

  谁知香远还没出宫,就被杀了。

  当皇贵妃得知香远已死的时候,叛军已经攻进了皇宫。恪皇贵妃便知道一切都已经迟了。

  她早已料到,靖武帝和皇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与其活着受辱,还不如自行了断。于是就在裴子琅过来之前,恪皇贵妃就已经悬梁自尽了。

  裴子琅来晚了一步,但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生气后悔,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总之无论如何,逼死皇贵妃的人都是楚氏和靖武帝,而不是他了。

  不过他也隐隐感到后怕,幸好香远不知道被谁给杀了,要不然走漏了风声,计划可能就会被毁了。不管这件事是皇后还是谁的人做的,都等于是帮了他一回。

  弄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裴子琅吩咐道:“去把皇贵妃的遗体抬下来。”

  襄乐宫的几个下人哭哭啼啼地应了下来,一起将皇贵妃抬了下来,平放在贵妃榻上。

  裴子琅这才注意到,皇贵妃死的时候没有穿着宫装,也没有穿皇贵妃的朝服,而是穿着少女未嫁时的衣服,梳的也是闺阁女子的发式。想来她也是恨皇帝恨到了极点,才恨不得用死来与他完全撇清关系吧。

  在这一点上,裴子琅就觉得靖武帝做的太绝情了。等他当上了皇帝,他可不会这么对待帮助他登上皇位的功臣。他会好好地犒赏安家,娶安家的女儿,给予他们他曾许诺过的富贵荣华。

  当然了,前提是安家不要像左氏这样愚蠢,居功邀赏,不知满足。

  想想就知道,皇子们为了皇位勾心斗角,一辈子最黑暗的恐怕就是那段夺嫡的日子。又有谁愿意在大权在握之时,不断地被人提醒当年狼狈的自己呢?

  裴子琅从襄乐宫回到乾元殿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这场宫变也已经接近尾声。

  他虽然运筹帷幄,看似尽在掌握之中,但对这场仗的输赢,他也没有把握。

  只能说好在叛变的不是真的裴子扬和穆聆风,不然有他二人在场,胡择君就是有十万兵马也打不过他们。

  而现在,胡择君和安仁率领的五万兵马几乎折尽,才将叛军尽数镇压。

  这天晚上,包括先前被傅铎在城门射杀的几千士兵在内,贤王军的三万人马在没有统帅、副将一死一叛的情况下浴血奋战了一夜,最终全部阵亡,无一人投降。

  原本占地极广的皇宫,已被数不清的尸体所堆满。尤其是乾元殿外的血腥味刺鼻至极,甚至连一直缩在寝宫里的楚氏,都被那味道恶心得胃口反酸,一个劲的干呕。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宫变看似结束了,但真正的腥风血雨才刚刚开始。

  皇帝冷着脸问:“傅铎还在守着后廷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皇帝吩咐道:“带他过来见朕!”

  靖武帝从刚刚得知皇贵妃已死的消息之后,脸色就不大好看,就算听说外头的叛乱已经平定了,他还是一副谁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的样子。宫人得了吩咐,连忙去找傅铎,谁知傅铎还没有过来,三皇子和四皇子倒是不请自来。

  两个皇子都还没有大婚,自然都住在宫里。此时两人一同跪在皇帝面前,磕头请罪,称自己救驾来迟。

  其实他们两个手上又没有私兵,只有几个侍卫保护,自身尚且难保,如何救驾?按说皇帝也不该怪他们,可他这个时候心情不好,见人就骂,劈头盖脸地将两个儿子骂了一顿,说他们虚情假意,恨不得他赶紧死。两人越是辩解,越是愤怒。尤其是对三皇子,靖武帝更是没有半点好气。看着他那张与皇贵妃相似的面孔,他心里就来气——左滢怎么可以死了?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有允许她死,她怎么可以!

  “都给朕滚出去!”

  三皇子和四皇子连忙退至一旁。

  这个时候,平定叛乱的胡择君和安仁走了进来,两人脸上都挂了点彩,不过伤势并不严重。

  对这两个功臣,皇帝面色稍霁,但口气还是不大好地说:“你们两个赶紧带人收尸!京畿驻军就葬在城外,叛军则直接丢到乱坟岗喂狗!”

  “是,陛下!”

  两人领命,正要退下,却见三皇子站了出来,跪下说道:“请父皇三思。”

  皇帝一下子又愤怒到了极点,“三思?你还要朕三思什么?”

  “贤王军虽然叛乱,但他们也是受人蛊惑。”三皇子看了安仁一眼,顶住压力继续说道:“况且,这支军队曾经战胜了高丽,保卫了大齐边疆。如果不是他们,高丽也不会乖乖臣服,心甘情愿地做我大齐的附属国。”

  “逆子,你竟然敢为叛军说话!”皇帝先是震惊,后是冷笑,“好你个裴子央,你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不会杀你吗!”

  三皇子刚刚得知恪皇贵妃自缢的消息,心中正是悲痛之时,听皇帝这么说,他反倒有种解脱的感觉,“除了小时候我不记事的那几年,父皇可曾把我当过儿子看待吗?事到如今,父皇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罢。子央只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逆子!”

  皇帝正要下旨,让人把三皇子打入天牢,就见一向不怎么掺和政事的四皇子也站了出来,跪在了三皇子身边。

  “请父皇三思!”四皇子道:“事情真相还没有查明,还请父皇不要急于定罪。至于三哥,他也是心里难受才会口不择言,若是他冲撞了父皇,那儿臣代三哥向您赔罪了。”

  所有人都意外地看向四皇子。容家和淑妃一向采取明哲保身的政策,倒是没想到容淑妃的儿子却是如此有情有义。

  三皇子闻言也多看了四皇子一眼,不过他们还没说话,就听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傅铎傅大人到了。

  楚氏的计划被二皇子搅乱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善后。原本她让傅铎放水,是为了让安仁更顺利地杀了皇帝,却没想到安仁叛变,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样一来,她许给傅铎的诺言自然都不可能实现了。

  相反的,傅铎当初是被逼着配合她的。事情没有成,他心里肯定存着一股怨气。要是傅铎拖她下水,虽说口说无凭,但到底徒徒惹皇帝怀疑。

  所以倒不如她先下手为强,让皇帝处置了傅铎。

  就在刚才,叛军还没有平定的时候,楚氏就已经开始在皇帝耳边这样说了。傅铎手上有几千精兵,可叛军竟然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那么快就冲进了皇宫。这个傅铎和左家是姻亲,很难不让人怀疑。

  皇帝本来就多疑,听她这么一说,更是猜忌傅铎,怀疑他与叛军勾结,有意谋反。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想剧情想到半夜,有点绕,生怕有不周全不合理的地方~以默默的智商已经尽力啦~(^_^)~

  惊变之夜写完了三分之一,皇宫这条线只剩下后续处理了。子扬和绯心那边的情况后面再提。今天或许还有一更,但不确定。

第65章

  傅铎历经几朝,心思极其敏感。几乎是一接触到靖武帝的眼神,他便意识到大事不好。再看皇后,果然是一脸欲除之而后快的表情。

  只听靖武帝沉声道:“傅铎,朕那般信任于你,让你把手宫门要塞,你就是这么守的?!叛军都冲到了乾元殿门口,你还有脸好端端地过来见朕?”

  傅铎不敢反驳,跪下磕头认罪,“是微臣无能,微臣万死难辞其咎,还请陛下责罚。”

  “罚你?那还是轻的。”靖武帝冷笑道:“朕听说你当时并没有对叛军下狠手,倒像是在和他们里应外合,你怎么说?”

  傅铎心中一寒,忙道:“回陛下,微臣世代为大齐效力,怎敢有半点不臣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皇帝还没说什么呢,一旁的楚氏便说:“皇上,您也别太生气了,傅家和左家毕竟是亲家,傅大人也是不得已呀!”

  这话看似是在为傅铎说情,实际上无异于雪上加霜。

  傅铎一听就知道不好,他本以为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楚氏翻脸不认人,声称她当初根本没承诺过什么罢了。却没想到楚氏竟然大胆至此,反咬傅家一口,想拖傅家下水。

  傅铎心中后悔不已,恨自己早该想到,贤亲王宅心仁厚,怎么可能会造反?这一切都是楚氏的阴谋!

  当初他若完完全全地信任裴子扬,直接去贤王府或者左家商议对策就好了!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得不说,楚氏真是玩得一手绝妙的心理战。

  不过现在,傅铎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楚氏已经主动和他撇清关系了,那他也要跟楚氏撕破脸。他不信傅家这么大的一个家族,皇帝还能全凭楚氏的一己之见说灭就灭。

  如果皇帝真的糊涂到了那个地步,傅铎可就当真有造反的心思了。

  他定下心神,肃声道:“陛下,您若不信微臣,尽管可以派人调查事发之前都有谁人去过傅家!您也可以查查微臣可曾与贤亲王有过半点密谋!”

  皇帝见他说得理直气壮,心中已然信了几分,不过语气还是不大好地说:“你当朕不会叫人去查你吗?”

  皇帝这么一说,傅铎还没害怕,皇后倒是先担心起来。她父亲楚继尧已经被皇帝派去捉拿左家的人了,此时若是让人查傅铎,搞不好就会牵扯出五皇子,还有傅夫人和她见过面的事情。所以楚氏忙道:“陛下,傅大人虽然有些失职,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捉拿谋逆的主谋呀!”

  靖武帝听了,点头长叹了一声,一个一直不想问出的问题终于被他问出了口,“裴子扬那逆子人呢?可按朕说的活捉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楚氏和二皇子他们当然都希望能抓到裴子扬,到时候把他人绑起来,在皇帝面前一押,任裴子扬巧舌如簧,也是百口莫辩。

  可惜事与愿违,五皇子的突击抓捕并不顺利。直到天明,裴子扬、裴澈、绯心这三个主要要抓的对象都没有找到。

  绯心也就罢了,二皇子本来就想保她的命。可是一听说裴子扬和他的嫡长子裴澈都没有找到,二皇子可就不干了。要不是因为还有他人在场,他真想狠狠地踹五皇子一脚。

  事已至此,楚氏和二皇子是最怕事情翻盘的人。这一次宫变不同于上一次的行刺,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不是裴子扬和左氏倒台,就是楚氏和二皇子灭亡。

  虽说楚氏和二皇子已经起了内讧,但在眼下,他们的目标仍然一致,就是打得裴子扬一党再也翻不过身来。

  楚氏与二皇子对视一眼,后者一咬牙,率先说道:“启禀父皇,当时场面太乱,大哥他已经…被人射杀了。”

  说着他给一旁的安仁使了个眼色,安仁会意,忙道:“正是如此,陛下,是臣等无能,没能活捉叛贼。”

  “什么?!”靖武帝闻言震惊不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曾经最信任的儿子竟然就这么死了。

  楚氏顺势劝道:“人死如灯灭,还望陛下节哀,不要太难过了。”

  皇帝怔了好半天,才别过头说:“他大胆妄为,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朕有什么可难过的…”话说如此,靖武帝却还是流下两行泪来,仿佛一夕之间苍老了十岁。

  按说事情发展到这里,理应盖棺定论了。可是好巧不巧的是,大理寺的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过来,说是已经捉拿了左氏一族,押至天牢了。

  皇帝听了就说:“带左晖过来!”

  皇贵妃突然就这么死了,靖武帝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现在他一听说左家人都已经被抓住了,好像顿时找到了撒气的地方,精神了许多。

  在左晖被带到之前,三皇子又冒死站了出来,劝谏道:“父皇,此次谋逆一案疑点重重,还望父皇多派些身家清白,与本案无关之人细细审理,万不要殃及无辜。”

  靖武帝没好气地说:“朕当然知道,还用你来提醒吗?难道朕在你眼里,就是个滥杀无辜的暴君?”

  四皇子忙帮腔道:“是啊三哥,先前高丽公主行刺那么大的事情,父皇都只是处置了她个人,可见父皇宅心仁厚,定不会错伤好人的。”

  三皇子闻言看了四皇子一眼,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更想说,皇帝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过去的靖武帝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甚至有些保守得过了头,但他总体上来说还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皇帝。

  可是现在…自从他被高丽公主刺伤,卧病在床之后,便是性格大变,从过于保守变得有几分激进了。

  许是他生命垂危之时,生怕自己还没留下什么功绩就这么走了,才变得像如今这般愈发的让人捉摸不透。

  众人提心吊胆,静静地等着左晖的到来。

  与左晖一同前来的,还有皇后的父亲楚继尧。他押着五花大绑的左晖向皇帝下拜之后,禀报道:“启禀皇上,左家上下百余口人,除了已嫁之女,和奉贤亲王之命北上的左恩,已经悉数关押至天牢。至于大公主,微臣不敢造次,已将公主带至宫中,听从皇上定夺。”

  皇帝点点头说:“辛苦国丈了。你们都先下去,左晖和傅铎留下。”

  “皇上!”楚氏拉住皇帝的手,不放心地说:“这两人都有谋逆之嫌,妾身不放心陛下。不如让妾身留下来陪着您吧!”

  她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还不是担心靖武帝被这二人说动?二皇子看出她的意思,也上前道:“还望父皇准许,让儿臣与安仁留下来保护父皇。”

  皇帝一听也是,便颔首答应了。

  闲杂人等退下之后,皇帝忍不住质问道:“左晖,朕哪里亏待了你们,你竟然敢造反?!”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左晖现在还如置梦中。听了皇帝的话,他只觉得好笑,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笑出来,那样反而会激怒了皇帝。他自己没命事小,关键是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都握在皇帝手中,他不得不谨慎行事。

  左晖端端正正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头,认真地说:“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臣等日夜感恩涕零,又怎么会造反?昨夜微臣于家中安睡,楚大人突然带人破门而入,抓我妻儿,微臣实在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还在狡辩?”皇帝或许不信他的亲生儿子会反他,可他就是觉得,左家一定早有反意。从他没立左滢做皇后开始,左家人不就已经和他站在对立面上了吗?

  左家迟迟没有动作,反倒让靖武帝感到心慌。所以现在出事了,裴子扬当不成皇帝了,靖武帝反倒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左家再也不可能成为他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心病了。

  “微臣不敢。”左晖竭力冷静下来,将自己一路想说的话说给皇帝听,“只是皇上不妨想想,微臣一个文臣,如何会有造反的能力?”

  这回不等皇帝发话,楚氏便道:“左大人莫想糊弄皇上,京畿驻兵统领陈茂行,可不就是你的人吗?”

  “是啊,皇后说的没错!”靖武帝补充道:“朕下了密旨,让陈茂行监督贤王军的一举一动,结果他一早就去给你报信了。若不是副将胡择君及时阻拦,只怕这个天下现在就要改姓左了吧!”

  “皇上言重了,这怎么可能呢。”左晖据理力争,“如果陈茂行当真是微臣的人,微臣直接让他带兵杀进宫,与微臣接应不就成了,何必多此一举?”

  皇帝一愣,感觉左晖所言好像有几分道理。如果左晖早有反心,和陈茂行勾结的话,他这个皇帝现在早就没命了。

  左晖见皇帝松动,继续说道:“况且论来造反者,皆知一旦事情败露,会殃及家人。微臣若有谋逆之心,难道还会把一家老小全都留在京城,任人宰割吗?”

  楚氏眼看着皇帝就要动摇,连忙给二皇子使眼色。后者会意,但并不想接茬。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绯心。他不想得罪左家。

  安仁不清楚二皇子对绯心的心思,只当二皇子没有对策,便上前说道:“左大人,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再狡辩了。左右谋逆的是贤王军,而贤王妃出自左氏,人尽皆知。无论左家有没有参与谋逆,都难逃株连。你还不如早点认了,省得再受皮肉之苦。”

第66章

  左晖听了,冷声笑道:“安仁啊安仁,真是枉费你爹为你起名为‘仁’,你可有半点仁慈之心?不仅不仁义,你还忘恩负义,丧尽天良!贤亲王究竟哪里亏待了你,你竟然这般陷害于他!”

  安仁不甘示弱地说道:“贤王谋逆,人人得而诛之!安仁不过是忠君报国罢了,难道这也有错?”

  “哼,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承认贤亲王造反,也不会承认自己有半点谋逆之心。”左晖抬眸看向皇帝,说出了他最不想说出的一句话,“难道陛下也认为,左晖对您有什么不臣之心吗?”

  靖武帝远远地望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个曾经与他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眼眶突然的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皇帝相信左晖并没有策划这场谋反。

  可他还是要处置了左家。

  十几年前,靖武帝曾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善待左家,将左家扶持为大齐朝的第一新贵。可事情是怎么渐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呢?

  皇帝当然不肯承认,是他不够强大的内心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疑心一日重过一日,眼中根本容不得任何比他强大,任何不受他控制的存在。

  既然是他控制不了的,他就要想办法毁掉。可悲的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可否有半点不足,是否需要改进。

  只要他的威胁死了就够了。

  譬如眼前的左晖。只要他死了,靖武帝和他的子孙在朝堂上就再也不用看左家人的眼色。

  至于兄弟之情,扶持之义,和明道皇权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错的是不知满足的左家,而不是他!

  皇帝下定决心之后,他并没有回答左晖的问题,而是顺着安仁的话说:“安仁所言不错,贤王谋逆,无论左家是否参与其中,都理应问罪!别忘了这门婚事可是你们左家一手促成的,你们既然想要富贵,就该承担的起这风险。”

  左晖心寒至极,摇着头失落地说:“陛下不信我也就罢了,难道还不信贤亲王吗?我这个做岳父的都相信,贤亲王为了保家卫国不惜豁出性命,他怎么可能会造反?可陛下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

  “住嘴!”皇帝愤怒地说:“逆子造反,证据确凿,你还要朕怎么相信他?”

  “证据确凿?”左晖挑眉道:“那可否让人把贤亲王带过来,当面对质?”

  “太迟了。”靖武帝闭上眼睛,面色复杂地说:“他已经死在乱军之中了。”

  “什么?!”左晖完全怔住,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比起方才的激动,他好像突然定住了一般,失去了任何言语和辩驳的能力。

  他的脸色面如死灰,眼底仿佛刻着“绝望”这两个字。

  裴子扬死了,那么左家最后一丝翻盘的希望,也没有了…

  突然之间,左晖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了。他甚至想让皇帝快点杀了自己,省得他再留在世上受煎熬。

  可是一想到他无辜的妻儿,左晖的心又痛苦的缩紧了。他膝行至皇帝跟前,哀声道:“陛下,事已至此,微臣不求苟活于世,但求陛下念在往日的恩情上,能够饶过微臣的家人。微臣的三个儿子里,两个都尚了陛下的公主,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不过七八岁,还什么都不懂,如果有什么错都是大人的错,求陛下饶过他们吧!”

  “这…”左晖这么一求,皇帝不可避免的有几分心软了。毕竟他并非丧尽天良,只是本能地想要除掉自己的威胁。

  一旁的楚氏见皇帝动摇,赶忙说道:“万万不可啊陛下!斩草需除根,若是留了左家人的性命,他们想尽方法来报仇可怎么办?谋逆这样的大罪,可是必须诛九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