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看不出来,凶手应该出手极快,几乎已经是同时了。”

“行了,我们回去了。”

“这就回去了?不去找账目啦!”

“你看他的鞋。”

谢樱樱于是转头去看刘管事的鞋,只见他的鞋底站满了泥,而这曲城内的路上是没有这么多泥的。

“账目早就换了地方,我们是找不到的。”

“那殿下可想到是谁杀了刘管事?”

“有时候杀人的手法就像凶手做人的准则,这个人三刺都刺在致命之处,所以这个人一定极为谨慎多疑。”

“比如谢知玉?”谢樱樱试探问道。

百里乐正却不回答她,只道:“我要离开几天去办事,会有人易容成我的样子留在府中,你照应一下。”

谢樱樱不便问他要办什么事,于是只得应下了。但是第二天谢樱樱见到“百里乐正”的时候却有些不敢确定这人是真人还是假人,因为这人的身形与百里乐正的身形竟然是丝毫不差,脸上也带着百里乐正平日带着的面具。

“你是殿下?”谢樱樱有些忐忑地问。

“百里乐正”连神色都与平时一个模样:“樱夫人慎言,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会坏殿下大事。”

原来这人不是百里乐正,谢樱樱这便放下心来,她正要与这个假太子说说话熟悉熟悉,谢知玉却是又来了。

谢樱樱一慌,哪知这假太子竟然十分熟稔地上前环住谢樱樱的腰身迎了出去。

37太子替身

谢樱樱随着“百里乐正”去前厅见谢知玉,只见他一身月色长衫俊秀无双。谢樱樱又转头去看“百里乐正”,乍一看倒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只是若细看他的眼睛,却是有些差异的。

不过谢知玉与百里乐正见了不过几面而已,应该是看不出来的。

谢樱樱昨日刚刚检查了刘管事的尸体,且这谢知玉又有极大的嫌疑,是故谢樱樱对谢知玉有些惧怕,但是这种惧怕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硬装出风平浪静来。

“昨夜府里的刘管事出城办事,不幸被匪徒所害,今晨才发现了他的尸首,看来现在曲城的治安也有些问题了,殿下和樱夫人若是无事便请不要出府,若是出府也请多带些随从。”

百里乐正神色极为自然地点了点头,却问道:“我昨日说要看日易关来往的账目,不知谢四公子可是与赵城主商量好了么?”

谢知玉面不改色,十分恭敬道:“殿下要看自然是可以的,城主亦是同意的,今日下午便可将账本送来。”

谢知玉与假百里乐正又说了些敷衍的话便走了,谢樱樱却转头打量百里乐正:“不知足下可否透露一下姓名,以后咱们怕是要经常相处了。”

这假扮百里乐正的人却是在面具之下笑了出来,甚是豁达开朗道:“在下鹤唳,是殿下的贴身护卫,不过一直在暗处所以夫人不知晓。”

谢樱樱越发觉得好奇:“你既然是暗卫,为何身形和殿下竟然一模一样?”

“我正是因为身形与殿下相像的缘故才能被选为殿下的贴身侍卫,随时准备顶替殿下。”

“哦,那若是殿下回来了你能露一下真面目给我瞅瞅吗?以后我再见到你也好打个招呼不是?”

鹤唳摇头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万一殿下觉得樱夫人不足以让他信任,将来让我除掉你,你却来和我讲情面可就不好了。”

谢樱樱被鹤唳这样一噎便也没有了追问的兴趣,恹恹地走了。

百里乐正不在曲城的这几日,谢知玉竟然每日都来求见,谢樱樱照例是收了不少的礼,又和鹤唳演出了宠妾承恩的戏码,只是私下却对当今太子的替身不甚尊敬,时常揉搓太子殿下的蟒袍,弄得上面都是褶皱。

她看鹤唳不顺眼,鹤唳看她也厌恶,两人每日横眉冷对的。这日谢知玉照常来见过二人之后便离开了,谢樱樱本是趴在鹤唳的膝盖上,谢知玉离开后她却不起来,而是用沾了梅汁的手在他的衣服上抹了抹,那华丽非常的蟒袍上立刻就沾了一块污迹。

谢樱樱十分嫌弃地坐了起来,睥了鹤唳一眼便准备回屋补觉去了。

“我才离开几日而已,樱樱便已经如此不恭敬了么?”

谢樱樱吓得腿都软了,当下脑袋一空便用自己的袖子去擦那块污渍,怎奈那污渍被她一抹不但没有抹掉,反而把污渍抹得更大了。

谢樱樱颤巍巍地抬头去看眼前的人,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殿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男子眉眼依旧温润:“今天早上才回来的,樱樱这是不愿意看见我么?”

“没!没!樱樱见了殿下简直都要高兴死了,樱樱若是知道殿下要回来一定早早出门迎接。”

“罢了,迎接不迎接我也不在乎,只是樱樱以后可千万别再往我衣服上抹脏东西了,这衣裳可是十分珍贵的。”

谢樱樱哪里还敢狡辩:“樱樱再也不敢了,樱樱再也不抹了!”

真正的百里乐正回来之后,赵新勇便忽然闭门谢客了,无论是谁去都不见,谢知玉这几日正有要事要与他商量,可是连着几日都见不到他的人,心中便有些怀疑。

可是这种怀疑是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于是只能暗中让人监视赵新勇,过了两日之后,那监视之人看见赵新勇亲手将一摞账册交给了太子殿下。

谢知玉知道事情不对,心中思忖这赵新勇莫不是自己私藏了一份账册,这是投靠了百里乐正不成?若是当真如此那他要赶紧把账册毁掉,赵新勇即便有备份的也并不算是证据,但是赵新勇知道真正的账册所在,只怕那些账册都不安全了。

于是当夜谢知玉便带人去损毁账册,然而他的煤油还没有浇上去,便已经看见了身后站着的人。

“谢四公子,这么晚了到这荒山野岭上干什么呢?”

谢知玉脸色发白,苦笑了一下,道:“原来这都是殿下设的套,不知真正的赵新勇在何处?”

百里乐正也不再隐瞒:“赵城主现在怕是还在昏睡着,等圣上的旨意到了赵城主应该是能醒的。”

“殿下料事如神,知玉佩服。”

“谢四公子谬赞了。”

两日之后,京城的旨意到了曲城,罢免了赵新勇的官职,押往京城秋后处斩。这一下惊天动地,因为谁都知道这曲城的日易关是三殿下的,每年都要给三殿下许多银子供给军费。如今这日易关忽然易主,只怕对三殿下是极为不利的。

日易关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他们一行人便可以启程回京了,只是还有一件事要处置。

“樱樱觉得柳思如何?”处理完日易关的事情后,百里乐正变得十分悠闲,他手上托着一盏酒,忽然问道。

谢樱樱想了想,道:“殿下不可以把柳思带回容城。”

“这是为何?”百里乐正略微有些惊讶。

谢樱樱并不抬头看他,只是挺直脊背,道:“柳思先前是赵新勇的侍妾,却曾想勾|引殿下,她心思不正,所以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我还以为樱樱和柳思情同姐妹,应该是愿意让她和我们一同回容城的。”

“柳思不过是一卑贱的姬妾,殿下不要抬举她。”

“既然如此,那便依了樱樱的心意,不带柳思回容城了。”

百里乐正的话音刚落,便有脚步声飞快地逃开了。谢樱樱这才抬头看向百里乐正,面上却再也没有刚才的不屑与讥讽:“樱樱谢谢殿下成全。”

百里乐正笑着饮了杯中酒,道:“樱樱你倒是心思善良的,只可惜柳思一定恨你入骨。”

“无妨,我与她日后都已无相见之期了。”

不多时玉蝉便来报与谢樱樱,说柳思气愤地走了,临走前还到谢樱樱的房间里砸摔了一通。

谢樱樱只是笑了笑,然后再也没有说话。

君阳国乃是归元大陆之中最为讲究礼数地位的国家,这次君阳国派了使臣来向黎夏求亲,所求不是别人,正是当今黎夏太子百里乐正。但是这君阳的使臣来了一个多月却是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而当今圣上对结亲一事却是不置可否。

且说这君阳来使也是大有来头的,他正是君阳如今权倾一方的音家二子,音方未。这音方未此次来求亲虽然是逼不得已,但是却是不能退缩。

如今黎夏朝廷态度冷淡,他便只能在东阳宫门前候着,这一等就又是半个多月,这日音方未终于没了耐性,对着东阳宫的宫人道:“我君阳本是诚意而来,你黎夏皇族却如此怠慢,想来是不把我君阳放在眼中,待我回去禀明我主,到时咱们再来算账!”

音方未骂完便走,哪知这一回头却见一青年正立在不远处,青年眸若琉璃,似乎在笑。音方未只觉这青年身姿非凡,尊贵无比。

却听那青年道:“我宫中之人怠慢了音家二郎,还请二郎不要怪罪。”

音方未一愣,讷讷开口:“你便是太子殿下?”

38巧遇故人惹祸事

且说这音方未本欲离开时竟然遇上了百里乐正,于是便留下来打探一下他对联姻的态度。

这音方未也是细心之人,只从宫门到大殿这样一段距离便知这百里乐正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想来黎夏朝廷并非是敷衍他。但是音方未又看见了跟在百里乐正身侧的谢樱樱,他见这女子容貌妩媚,与百里乐正又十分亲密的样子,心中便有些打鼓。

待坐定之后,音方未心中思忖一番才开口:“音某此次前来所为只有一件事,就是我朝卿凤公主的亲事,还请殿下仔细思之。”

百里乐正却像是不明白音方未的意思,好奇道:“那不知卿凤公主看上了我黎夏哪家的皇亲公子,我也好向父皇请旨去。”

音方未早就听说百里乐正乃是多智,他定然不会不知道自己的意思,此时他明知故问,那他的态度便有些值得揣测了。

“我君阳国的卿凤公主未出世之时国师便料定她乃仙人转世,乃是人中之凤,待卿凤公主降世之时整座皇宫都被红光笼罩,祥瑞无比,试问这样的人中之凤是不是只有殿下这人中之龙才能匹配?”

百里乐正听了他的这一番说辞却是面不改色,他向谢樱樱伸出了自己的手,温声唤道:“樱樱过来。”

女子有些羞赧地低了头,却是十分柔顺的把手递了上去,倾身伏在男子的膝上。

音方未脸色发白,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百里乐正却也不急,摆弄了一会儿谢樱樱的手指,然后才抬头对音方未笑了笑,道:“贵国觉得别人配不上卿凤公主,纯光却觉得君卿凤配不上人中之龙。二郎你也见到我心有所属,想来公主即便是最后嫁给了我,也是不会快活的,所以请回去告诉君阳国君,说我百里乐正拒了这门婚事。”

“你…”这卿凤公主自从出生之日起便是国之至宝,还不曾让人如此侮辱过,眼前这男子却是丝毫不把君卿凤放在眼中,实在是让音方未心中五谷杂陈。他有些气恼,却也觉得这黎夏太子当真与凡人不同。

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既然太子殿下无意这门婚事,我便也不再纠缠,只希望这件事止于此处勿要外泄,否则于我们公主的名声有损。”

“自然,二郎放心便是了。”

话已至此,音方未便也没有什么理由留下了,拱拱手便要走。

“二郎如此空手而回,只怕君阳国君不会饶过你的吧。”

音方未一愣,却当真是停住了脚步。他们音家权势滔天,当今圣上早有颠覆之心,只是因为音家手握兵权又谨小慎微,所以圣上也没有办法。圣上让他来提联姻之事本就是包藏祸心的,若是事成了自然最好,但是事败了必是先从他这里开刀。

只是他知道事情将会如何发展,却是没有办法。

“不如我与二郎一件事,帮二郎逃过处罚如何?”

音方未有些不相信地看着百里乐正,并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出手相助,却道:“不知殿下这样出手帮我,将来我又该以何相报?”

“秉州孟阎作乱,黎夏一直暗中相助,我希望适当的时候音家可以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立场。”

百里乐正这样的要求甚至接近于没有要求,因为音家永远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立场。

“那不知殿下要如何帮我摆脱罪责?”

“雁塞关是君阳与黎夏贸易往来的主要关口,不如我将关税降低两层如何?”

这两层可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君阳之前也曾派人来游说,但是并没有成功,如今百里乐正却主动说要降低两层,这可绝对是大功一件,想来音方未回去之后应该是可以免于惩罚了。

音方未也不多说,一揖到底:“今日殿下的帮助我会铭记于心,他日我定将这恩情归还。”

音方未在东阳宫中又留了两日,与百里乐正仔细商讨了雁塞关的具体事宜之后才离开了。

“殿下,这卿凤公主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殿下怎么还不要呢?”谢樱樱按捺了几天终于按捺不住了。

正好批完奏折的百里乐正放下笔,把奏折放置好,这才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樱樱,道:“你先前不也曾经跟柳思说过,神仙是有美有丑的么,我想那卿凤公主若是个丑的就糟了,所以不敢冒险。”

谢樱樱有些气馁地垂了头,道:“殿下英明神武,樱樱做过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你知道便好,以后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这日皇后生辰,百里乐正和众位皇子都要去祝寿,东阳宫中的人也被抽调了一半去皇后宫中帮忙。

谢樱樱闲来无事便也想做些正经事,于是让玉蝉和春菱把她压箱底的医书都搬了出来,准备好生钻研一番。她钻研着钻研着便钻进了梦想里,睡得天昏地暗。

过了许久,谢樱樱迷迷糊糊地听见了门被撞开的声音,她一惊起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让她胆寒的人——崔书彦。

今日宴上圣上将崔媛赐给了百里琅华为妃,这本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崔家和三殿下的关系更加牢固,但是身在崔府的崔媛得知此事之后竟然什么都不顾地跑进了东阳宫里。崔书彦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立刻赶来了,只是这东阳宫中一片漆黑,只有这一间亮着灯,他便以为崔媛是在这里的。哪知这一推门见到的竟然是谢樱樱,一时便也愣住了。

这厢两人还都未回过神来,端着蜜瓜的玉蝉也撞进了门来。这下三人都愣住了,好在谢樱樱率先反应了过来,两步冲到门前拉着玉蝉便跑,这一跑崔书彦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身形若鬼魅地追了上来。

眼见崔书彦便要追上两人之时,不知从何处忽然闪出一道黑影来直攻崔书彦而去,崔书彦不得不停下与之缠斗起来。谢樱樱这才松了口气,回头看那忽然出现之人身形竟然与百里乐正一模一样,正是鹤唳。

鹤唳既然在此,想来百里乐正也离不远,她正这样想,便已经看见了回廊尽头走来的百里乐正和常青。

“崔二郎夜闯东阳宫,此时又与我的暗卫交手,不知道可是来行行刺之事?”

崔书彦住手,鹤唳便也退身而走。此时崔书彦已经冷静了许多,他盯着谢樱樱看了许久,又转头去打量玉蝉,最后才将目光落在百里乐正的脸上,阴郁着脸色,道:“没想到在殿下这里遇上了一位已故之人,一时之间惊到了,还请殿下见谅。”

百里乐正也不追究,伸手搭上谢樱樱的手腕,转身便走:“崔媛已经送回崔府了,崔二郎也快回去吧。”

百里乐正一直拉着谢樱樱走到寝殿才停下,而玉蝉此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了起来,谢樱樱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好了些,常青便送玉蝉回了住处。

今日之事都是巧合,谢樱樱并没有做错什么,她于是放下心来。

百里乐正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着,谢樱樱不敢打扰只得在旁陪着。许久才听百里乐正平静道:“今日之事后,崔书彦必然已经知道了你挑拨王谢反目的真相,容城你已经无法安身,即刻动身去秉州吧。”

“那玉蝉…”

“玉蝉无关大局,在东阳宫中也没有生命之忧,你要担心的是如何接近安琼当好细作。”

谢樱樱咽了口唾沫,觉得这任务是在是难完成,但是她没胆子拒绝。

“我会让鹤唳暗中保护你,若是情势危急他便现身相救。”

第二日清早,谢樱樱收到了一个手指粗的银筒,银筒末端有一处机关,触动机关便会有毒针射出来。

谢樱樱希望自己不用用得这个东西。

而这日之后,谢樱樱病重,闭门不出。

鹤唳虽然和谢樱樱同行,但是一路上却并未现身,所以从容城开始谢樱樱便一人独行。她带着斗笠,穿破旧的衣服,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等她到达秉州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六月了,她进了秉州径自接了贴在城门上的皇榜,然后一头扎进最近的客栈里蒙头大睡。

等她睡醒的时候却不是在客栈里,而是在孟阎修建的皇宫之中了。

39安琼这个人

谢樱樱穿着一身破旧的衣裳,又因为刚刚睡醒所以上面都是褶子,但是谢樱樱是靠本事吃饭的,所以对自己的样子便不甚在意了。

她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屋子虽然像是宫殿的样子,陈设倒是十分朴素。她隐隐听见门外有人在说话,只是声音极小听不清楚。

等她开了门,才知道自己刚才所在的屋子是内室,而门外是大殿。大殿中央背对着她坐着一个人,这人坐在轮椅之上,一身白衣,身姿挺秀,正是谢樱樱曾远远看过一眼的安琼。

谢樱樱上前两步站在安琼面前,见这少年双眼清亮如水,双眉若两弯新月,当真一个清新俊朗的儿郎。谢樱樱上次只是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却并未看清,如今一看才发现安琼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就是安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