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齐家尚未再遣人来,街头巷尾的流言却已传得沸沸扬扬,都道齐家庶子齐修之,已把妹妹齐佩之输给贺家二少爷了,齐家不日便要送人过去。

贺济礼本还以为这谣言是那日围观的人传出来的,但使人一打听,却是出自齐家后门。他不禁十分奇怪,齐夫人不论是想挽回些许面子,还是想借机除去庶女,直接将人送来便是,何苦要散布些流言蜚语,生生坏了庶女的名声?

他与孟瑶正坐在房内思索齐家的目的,刘姨娘求见,原来谣言并非齐夫人所为,而是齐家嫡女齐瑜之暗中做的手脚,原因是她出阁在即,而齐老爷和齐夫人一致认为该让庶妹齐佩之做个滕妾,陪她一起出嫁,好在夫家多个臂膀。

齐瑜之不愿意,又拗不过父母,便趁着这回齐修之赌输,使亲信散布了齐家愿赌服输的谣言出去,以迫使齐老爷与齐夫人改变滕妾的主意。

贺济礼对齐夫人的感观先入为主,思忖一时才把前因后果捋清,问刘姨娘道:“如此说来,上次你家夫人遣你来送还财物字据,是赌我家不会收,做做样子而已?并非真心要归还?”

刘姨娘点头。

贺济礼又问:“真想要送你家庶出小姐到我家来的,是你家嫡出小姐?”

刘姨娘再次点头,道:“我家夫人为了此事,大发雷霆,已将大小姐软禁,但外面流言纷纷,已传到与大小姐定亲的人家去了,他们再不肯收佩之,夫人除了将她送进贺少爷家,别无他法…”

她还有句话没讲出来,齐佩之因这留言,名声已毁,满城稍微有点体面的人家,都不肯要她了。

刘姨娘满眼泪花,明显还有话要讲,却听见外面小丫头通报,称齐夫人来了。她浑身一哆嗦,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慌忙四顾,欲找个地方藏起来。

孟瑶猜想她是擅自出门,所以如此惊慌,但齐家妻妾之间的家务事,她可不想担干系,因此一个眼神,命丫头们守好左右次间的门,不许刘姨娘躲藏进去。

帘起,一阵环佩叮当,齐夫人着一件玉色绣的八团衣服,进到厅里来,尽管服色明亮,却难掩她眉间隐隐怒色。

刘姨娘猫着腰,躲在椅背后,齐夫人没发现她,落座后马上向贺济礼与孟瑶发难,称街头巷尾的流言,是他们散布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白得齐家一女儿。

她已知其中关节,还如此颠倒黑白,真真让人气愤。贺济礼面无表情,道:“我家若真想要你家女儿,那日你送字据来,我便收下了,何须散布流言这般麻烦?”

孟瑶觉得贺济礼太过客气,直接威胁齐夫人道:“不知姊妹不和,姐姐散布流言,坏了妹妹名声这样的事,传出去好不好听?”

他们竟已知道了?从何而知?齐夫人抓紧椅子扶手,努力克制站起来的冲动,亦将有些难听的话,一点一点压回去。

孟瑶趁着这空档,命知梅悄悄将刘姨娘引到里间去了,幸而刘姨娘是躲在齐夫人背后,没有令她察觉。

齐夫人见贺济礼两口子好整以暇,又想起温夫人婚期已定,自家表妹进驻乔家无望,不由得面现颓然之色,在屡次与贺家孟家的交手中,她是完完全全的败将。

贺济礼将她面上表情尽收眼底,故意命人上汤送客。

齐夫人回过神来,忙道:“都是隔壁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何必闹得这样僵,我明日就将庶女送来,少不得还有几件陪嫁。”

虽说齐家这庶女不关贺济礼的事,孟瑶一口答应也没甚么;但贺济义尚未娶妻,若孟瑶作主与他收个人在房里,将来弟媳进门,岂不是遭怨?孟瑶不愿出头做恶人,便道:“人是我家小叔子赢的,是否做妾,还得老太太作主,待我们禀明,再与齐夫人回话。”

齐家赔上了嫁妆,他们还要“禀明”,显然有推脱之意,齐夫人脸色一沉,道:“字据上白纸黑字,照办便是。”

她不知贺老太太脾性,真是多此一举,若贺老太太得知白得人又白得嫁妆,一定点头如捣蒜,断不会讲一句拒绝的话。孟瑶暗自摇头,道:“齐夫人想是记差了,字据上并未言明你家庶出小姐是要做妾,我们自然要先禀明老太太,再问问济义的意思。”

“你这是甚么意思?”齐夫人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

齐修之赌钱,是一桩错事;输掉送给先生的礼,是第二桩;拿妹子作抵押,是第三桩。加起来三件错事,已让齐夫人在公婆面前受尽了指责,在妯娌间听尽了讥讽。

齐佩之并非她亲生,只不过是庶出,本来就是做妾的命,即便送入贺家做小,她在齐家公婆兄弟妯娌间,也算有个交待。但若齐家血骨沦落到布衣人家为奴为婢,只怕就算齐家尊长不休她,她自己也抬不起头来。

齐夫人想着想着,额上有冷汗显现,微颤着嗓音道:“我家官宦,你家布衣,我家女儿到你家做妾已是委屈,你还要怎地?”说完又补上一句:“你贺家莫要欺人太甚。”

孟瑶生气道:“字据上白纸黑字,乃是你家儿子亲手所书,怎能说是我们欺人太甚?再说我们并未拒绝你的提议,只不过想先禀告尊长,合情合理,齐夫人又何必咄咄逼人?”

贺济礼忽地起身,接道:“倒是你非逼着我们收你家女儿为妾,欺人太甚。”

齐夫人还要再争辩,贺济礼已是将“送客”二字喊出声来,她再不想走,面儿上却是挂不住,只好起身告辞,直觉得双腿发软,靠随行丫头们搀着,才走了出去。

孟瑶瞧着齐夫人出了第三进院子,冲里间叫道:“出来罢。”

刘姨娘掀帘出来,扑到她跟前道谢,又以央求的口吻道:“贺少爷,贺夫人,求你们别让佩之为妾,叫她做个丫头即可。”

第六十四章贺老太别出心裁

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做妾室比做奴婢,要好得多罢,何况齐佩之还有个为官的娘家,即便为妾,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刘姨娘为何却希望她仅做个丫头?孟瑶本不愿理睬齐家事,但齐佩之为婢,能狠挫齐夫人的锐气,亦属她的心愿,因此问道:“刘姨娘何出此言?”

刘姨娘解释得十分含糊,大意是,齐夫人出于某种目的,故意将齐佩之教养得很是天真,除了吟诗作画,别无所长,心眼儿更是一个也无,她身为生母,担心齐佩之做了妾,没有活路,因此希望她只做个普通丫头。她讲完又道:“我定会加紧攒钱,尽快把她赎出去,还望贺夫人体谅我这一片心,成全于我。”

原来想让齐佩之做奴婢,是为了将来把她赎出去,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尽管孟瑶猜测刘姨娘真实的目的,左不过是些妻妾相争的戏码,但听了这番话,仍不由自主地动容。

同情归同情,齐佩之的事,她与贺济礼还真做不了主,只要贺老太太听得嫁妆二字,任谁也劝不过来,于是只好抱歉地笑笑,建议刘姨娘自己去跟贺老太太说。

刘姨娘见孟瑶给指了路,谢了又谢,当真就去了,但待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就被贺老太太轰了出去。

孟瑶夫妻听到消息,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便有小丫头来传贺老太太的话,命他二人即刻到她屋里去,将齐家庶女的事讲个明白。

第二进院子一明两暗三间正房,贺老太太在西次间罗汉床上盘腿而坐,见贺济礼夫妻进来,指了指对面的一排椅子,黑着脸道:“媳妇你坐,济礼跪下。”

孟瑶心知是为了齐家之事,暗地里与贺济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能忍则忍,莫要与贺老太太置气。

贺济礼在罗汉床前跪下,脸色比贺老太太还难看。

贺老太太问道:“你媳妇料事如神,齐家果然来归还锦盒字据,却为何不收?”

贺济礼前几日才因为齐家事,与贺老太太闹过,心中尚存三分气性,垂首不语,一副我不与你讲,你奈我何的模样。

眼看着贺老太太要生气,孟瑶连忙起身,半真半假地胡诌道:“老太太,只怪齐家太奸诈,若是银钱,我们也就收了,可惜那三只锦盒里的东西,都被做了暗记,只怕我们才收下,齐家就要诬告济礼收受贿赂,如何是好?”

贺老太太记起王姨娘事件,对齐家的坏心肠坚信不疑,便信了孟瑶的话,缓和脸色道:“看来我们家与齐家钱财无缘,也只得罢了。”

孟瑶舒了口气,重新坐下,不待贺老太太再次发问,主动讲起齐家庶女之事。此事贺老太太在刘姨娘处已然得知,待又听孟瑶讲了一遍,两下对照,心中渐渐有了主意,问道:“齐家果然是官宦人家?”

孟瑶照实答道:“官宦是官宦,只是不得势,据说钱财也败了。”

贺老太太听了,竟展颜笑道:“如此正好,若娘家势大,必不把我们贺家放在眼里。”

娘家?孟瑶诧异道:“老太太,媳妇听不明白。”

贺老太太笑道:“街上的谣言,齐家的刘姨娘已跟我讲了,如今她家庶出的闺女无人肯娶,只有嫁到我家来,正好趁此机会,叫他们多备嫁妆。”

孟瑶愣道:“这是刘姨娘的意思?”

贺老太太嗤道:“她一个妾,能有甚么见识,是我听过她的话,自己想出来的。”

贺老太太的打算,倒是合着规矩,贺济义没有功名在身,且连个正经差事都无,齐佩之虽然只是庶女,但好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配给他做正妻,绰绰有余。而且,若没有赌钱字据这一闹,以贺济义的身份地位,想讨个齐佩之这样的小姐作媳妇,根本没指望。

若齐佩之的娘家不是齐家,孟瑶都差点要为这桩婚事拍手叫好了。她看了看仍在地上跪着的贺济礼,心想,他大概和自己一样,不愿同齐家做亲戚罢?

贺济礼仿佛感应到孟瑶的目光,抬头问贺老太太道:“齐家给我下过圈套,又险些坏了岳母的亲事,这样不堪的人家,娘愿意与之结亲?”

贺老太太笑呵呵地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要我们与齐家成了亲戚,他们再坏也不会害到咱们家来,毕竟我们倒了霉,他们也讨不了好去。”

真正坏心肠的人,哪管你是不是亲戚,贺济礼脖子一梗,就要反驳,却被门外的通报声打断:“老太太,李小凤回来了,要见大少爷与大少夫人。”

贺老太太正不想与贺济礼争辩,忙道:“许是带了赎身的银钱回来了,你们赶紧去瞧瞧。”

贺济礼不肯起身,孟瑶见他又犯了死脑筋,忙过去将他一把拉起,拽了出去。贺济礼不满道:“事情尚未解决,你拉我出来作甚?”

孟瑶笑骂他道:“你一进家门,脑子里就少了根弦,在老太太跟前尤其如此,婚姻大事,岂是说娶就娶的,多的是时间慢慢劝转她老人家,何必在她兴头上与其争辩?且等她过了这阵子兴奋劲,咱们再来。”

言之有理,贺济礼却不肯服输,哼了一声,甩开她先回去了。孟瑶摇摇头,骂了声“小心眼”,扶着知梅的胳膊,慢慢朝第二进院子走。

她才到院门口,就见贺济礼藏在墙根下,偷偷朝角门内张望。自家院子,鬼鬼祟祟做甚么?孟瑶心下奇怪,抬手示意知梅等人暂留原地,自己则蹑手蹑脚走到贺济礼身旁,也朝内望去。

院中立有一人,上着天青缎衫,下着元色裙,虽然背对着他们,但一看这服色,便知道是孟月无疑。

第六十五章一唱一和

孟月不知背后有人偷窥,立在院中纹丝不动,脑袋却不时偏向东西厢房,似在探究着甚么。

孟瑶朝贺济礼看去,只见他盯着院中,眉头微皱,眼里却含着嘲讽的笑意,遂小声问道:“她在瞧箱笼的位置呢?”

贺济礼回道:“八九不离十。”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西跨院离赏菊院近在咫尺,孟月不去怀疑那里,却大老远地跑来他们院子观望。孟瑶暗自发笑,拉着贺济礼走进去,装作才看见孟月,一面打招呼,一面责骂小丫头:“怎么不请七小姐进屋去坐?”

孟月见他俩是并肩进来的,目光一黯,垂下头去。

小丫头委屈回道:“七小姐讲规矩,说大少爷少夫人都不在,她不便进屋。”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不进屋,是为了方便瞧厢房罢,孟瑶望去一眼,见孟月脸上红了,也不点破,只请她进去坐,笑道:“自家姊妹,客气甚么,下次再来,尽管进来等。”

孟月跟着进去,趁着孟瑶命人上茶,打量厅内。她上次来时,因是头一回,心内难免紧张,不曾好生看,此刻目光一扫,发现满屋子紫檀家什,桌上、凳上,都嵌着珐琅,一时小丫头捧上茶来,茶盘竟是楠木所雕,茶盏则为湖田窑蓝底白花。

贺家别间屋子是甚么光景,孟月大略知道,如今看来只有孟瑶这院子逼人的富贵,想来这些东西,都是她的陪嫁。温夫人真是大手笔,二房真是有钱,难怪父亲心心念念他们的箱笼,孟月想着想着,又嗟叹起来,不知他日自己出嫁,能有几件像样的陪送。

孟瑶的话,打断她思绪:“不知七妹到我这里来,有甚么事?”

孟月一抬头,发现贺济礼已避入里间,眸子又黯了一黯,回道:“我来大姐家,多有打扰之处,好生过意不去,欲择日设宴,请老太太、姐夫、大姐和二少爷吃顿便饭,还望大姐赏脸。”

设宴?又要耍甚么花招?若是想套磁,主意可就打错了。孟瑶故意问道:“七妹请客,大姐肯定是要去的。只不知你将酒席设在何处?大房西院,还是后花园溪旁?”

孟月闻言,臊得从脸一直红到脖子,再开口时,声音细如蚊蚋:“就在我现住的赏菊院。”

既然是请客,自然要在自己家,哪有上别人家请客的道理?更何况孟府近在咫尺,坐个车就到。若说她没怀鬼心思,谁信?孟瑶暗自冷笑,敷衍道:“七妹定在哪个日子,跟知梅说一声,若那日有空,老太太又有兴致,我一定陪她过去。”

孟月见她口风立时就变了,却不敢有疑问,应了一声,起身告辞,朝第二进院子去了。

贺济礼自里间出来,朝孟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道:“看来她不折腾到岳母出嫁,是不会罢休了。”

孟瑶看他一眼,道:“若她请动了老太太,真要赴宴,你也不许去。”

贺济礼对孟月是真看不上眼,且有许多防备的心,闻言也不问缘由,直接就点了头。

知梅上来,问道:“大少爷,少夫人,李小凤是现在带上来,还是再等等?”

贺济礼笑道:“赶紧叫她来,咱们还等着收钱呢。”

孟瑶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捂着嘴笑道:“瞧你这财迷样儿,一见有钱收,眉开眼笑。”

贺济礼不介意别个说他财迷,却嫌这话不好听,遂瞪去一眼,警告她,待会儿李小凤进来,不许在人前落他面子。

一时李小凤上来,这回她谨记了《妾室守则》里的规矩,爬下磕头,给他们请安。

孟瑶抬眼一扫,见她一身粗布衣裙上,沾了不少油腻,不禁笑道:“你家爹娘还真是一点亏不吃,你这才回去几天,就逼着你做活儿了?”

贺济礼则脸一唬,不悦道:“你如今还是我家的人,怎能替李家白做事?”

他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吓坏了李小凤,莫非她帮李家卖了几天肉,贺济礼要收工钱不成?原先欠下的十八两八钱,还没着落呢,这若又要加价码,如何是好?

孟瑶见李小凤吓得直打哆嗦,讲不全话,忙帮贺济礼补上一句:“看在李家招待了你几顿饭食的份上,下不为例。”

李小凤这才定下心来,抬手抹去额上冷汗,道:“我这回回去,与爹娘讲了赎身银子的事,我爹拿不出那许多钱,叫我问大少爷与少夫人一声,减些可使得?”

贺济礼脸一沉,道:“你当是买猪肉呢,还讨价还价?告诉你爹,一分银子也不能少。”

李小凤面露绝望,呆呆望着他。

孟瑶忙出来打圆场,道:“瞧你说的,买猪肉是买,赎身也是买,有甚么不同,还价就还价罢。”

贺济礼稍缓神色,问李小凤道:“既然少夫人替你求情,就破例一回。你爹愿意出多少银子?”

李小凤朝孟瑶投去感激一眼,道:“我爹只有九两银子。”

贺济礼一听,理也不理她,直接喝命左右人等,将她拖下去。李小凤忙道:“大少爷,还有商量,还有商量。”

贺济礼道:“你又想赎身,又不愿出钱,有甚么好商量的?且下去筹银子罢,何时付齐,何时放人。”

凑齐十八两八钱银子,对于李小凤来说,简直难以登天,即使在李三爹愿意赎她的情况下,也只筹了不到一半。她伏在地上,朝前跪行几步,抱住贺济礼的脚,苦苦哀求:“大少爷,你行行好,少收我几两,放我走罢。”

贺济礼一脚踢开她,嘲道:“既然这么想走,当初何苦挖空了心思要进来?你当我们贺家是甚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孟瑶闻言心中一动,难道贺济礼也觉着李小凤当初落水是有意为之?她侧过头,去看贺济礼脸上神色,冷不防就被再次跪行上前的李小凤抱住了腿,吓了一跳。

贺济礼怕李小凤伤着了她,赶忙起身,将其拎起,丢了出去,命人关进柴房。

第六十六章一波三折

媳妇子们刚把李小凤拖下去,前面院子又闹腾开了,贺济义的叫嚷声,同贺老太太的安抚声此起彼伏,直传到第三进院子里来,吓着了廊下的黄鹂鸟,也跟着喳喳叫个不停。

这家里,真没一刻安静的时候,不似孟家,甚么手段都在暗地下,见了面人人一团和气。不过,这样闹腾的日子,为何时却让人觉得更轻松呢,孟瑶百思不得其解。

知梅命人取下鸟笼,拿进屋内,又着小言去柴房看住李小凤,不许她乱跑,最后回屋,指了前面院子问贺济礼与孟瑶道:“大少爷和少夫人不过去劝劝?”

贺济礼酸溜溜地道:“老太太必定是哄着二少爷的,哪消我们过去劝。”

下人面前,讲这个作甚,孟瑶不满看他一眼,扯住他袖子,将他拉了起来。贺济礼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她身后,无精打采朝第二进院子去。

贺济礼猜得没错,与其说是两人在吵,不如说是贺济义一人在吵,贺老太太只是从旁劝解。

贺济义今日不知怎地,就是不听劝,任凭贺老太太费尽口舌,只顾嚷嚷:“我不娶刘家闺女,我都没见过她,为何要娶?”

原来是为了婚事,贺济礼与孟瑶对视一眼,寻了两张角落里的椅子,悄悄坐下。他们只是来应个景儿,免得贺老太太事后怪罪他们不理兄弟的事,因此默不作声,打定了主意只看戏。

但这计划,很快就被打乱,贺济义一见他们俩,马上猛扑过来,抓住贺济义道:“哥,你让我还财物,我交了,你让我还字据,我也交了,事事都听你的,怎么到头来,却让我娶刘家那闺女?”

说完扭头向孟瑶告状:“嫂子,我可是你男人的亲兄弟,你不能看着他陷害我。”

孟瑶听他讲得不伦不类,先笑了,朝贺老太太一指,道:“婚姻大事,自有老太太作主,与你娶亲的事,还轮不到你哥哥插嘴,你真是冤枉他了。”

贺济义虽说总被孟瑶设计,却相信刀子的话,立刻转向,重新磨贺老太太去了。贺济礼还是担心贺济义误会他的,因此感激孟瑶救场,侧头冲她一笑。孟瑶毫不客气收下他的谢意,小声道:“记得你空我一个人情,将来要还的。”

“还说我小气,我看你才是小心眼,个反人情还惦记。”贺济礼不满回嘴,将目光投回贺老太太和贺济义身上。

贺老太太被贺济义堵在罗汉床一角,无法脱身,急得额上冒汗,忙忙地劝道:“小二,城里与乡下不同,娶亲前,都是不曾见过新娘的,不信问你哥。像你这样没见过就不肯娶,那一辈子也甭想讨着媳妇了。”

贺济义并不去向贺济礼求证,而梗着脖子道:“谁说的,孟七小姐,我不就见过?”

屋里的人都呆住了,愣神中还带着些惊讶,片刻过后,目光全投在贺济义处,盯得他浑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