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难受。

“姑娘,那奴婢就先下去了?”香蕾见主子深思,就欲先退出去。

这时候的沈嘉芫已经洗漱宽衣好,就坐在床沿边,青丝散在肩上,冲她无声点了点头。

喉咙处不知被什么堵住,酸楚难耐,她不是很想说话。

这样的环境,确实是独处比较好。

这等大家族之府,原来竟会有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呢?

如此,她在这府里,倒是有些疑惑起,今后该如何自处了。

知道了身世后,让她由心底生出股心虚,这种感觉不同于当初重生在这具身体上的感觉,那股强占了旁人东西的观念越发浓烈。

这个认知,让她难以接受,前世是恨透了安襄侯府里的人,熟知这辈子,自己就成了安家的人?

这种血脉的关系,根本无法否定。

平躺在床上,许久都不曾睡着,次日早起,眼圈泛青,很没精打采。

再次给老夫人请安时,显然没有往日放得开手脚。她难免在心中自问,这沈家嫡亲的孙女都可以为家族联姻而牺牲,那自己这个实为外孙女的,又有什么不可的?她开始迷茫,分不清祖母对她是真心的疼爱,还是只为做给安沈氏看。

老夫人见她出奇的安静,便仔细问了番,说是否晚上没歇好,药可有继续吃等等。

沈嘉芫一一应了,依旧恬静的坐在那。

老夫人就让外间的几个小丫鬟退出去,屋内只留了几个亲信,笑吟吟的问道:“昨儿齐夫人过了府,你可知道?她还去你院子探望你呢。”

点点头,沈嘉芫乖巧应道:“孙女听说过了,当时不巧方躺下,婢子也不叫我,真是失了礼数。”

“你心里明白这些就好,齐夫人没有怪罪,别担心。”

“嗯。”

老夫人和蔼的与她说了半晌话,等让婢子送出去的时候才招葛妈妈道:“我瞧芫姐儿今日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

葛妈妈略思忖,便笑道:“老夫人,昨儿个齐夫人就这样闯到清涵院见姑娘,八成是听说了些什么。姑娘家到底脸皮薄,瞧六姑娘方心不在焉的模样,许是在心里好奇着未来终身呢。”

老夫人觉得这话有些道理,稍点头方接道:“她现在性子也沉得住,不像过去,有个什么疑惑就立即缠着非问出个答案才肯罢休。”

“老夫人前阵子悉心教导,姑娘必然是听了您的调教。”

“就你会说话。”

老夫人听后显然很高兴,连眉角的笑容都晕了开来,“性子沉稳些好,将来到了夫家,若在如过去般莽莽撞撞,会让婆家人笑话。”

“您说的是,都替姑娘筹谋着呢。”

闻者则微微后仰,琢磨着突然吩咐道:“命人去趟广盛楼,让老三他媳妇过来。”

葛妈**脸上露出瞬间惊讶,立即又归于平静,“哎”了声就退到外面的檐下,唤了白薇去传话。

回到屋里,却听老夫人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她听到,会说些什么。”

“您准备应齐家了?”

老夫人点点头,“早就该应的,伯爷当初的意思就是往后推推,如今年关过了,萱姐儿亦要马上出阁,将芫姐儿的事先定下才好。”

葛妈妈知晓,昨儿齐陆氏从广盛楼出来后,又到了这里见过老夫人,屏退了左右不知谈了些什么,没想到自家主子会应的这样干脆。

语气不确定的询问道:“方才六姑娘在这,您怎的不先透露给她?”

“这种事,她早晚都会知道。”

似乎根本就不甚在意,老夫人口气略带无谓,“她是个孩子,不会有什么主见,何况有谁家姑娘挑夫家是自己干预的?她现在不问是聪明,待会见了蔡氏还有的说呢,唉。”

“那姑太太处?”

老夫人摇首,“我与齐夫人说好的,等再过一年芫儿及笄后方成亲。而至于定亲的仪式,只等萱姐儿和阳哥儿的事给办完再安排。”

“是。”

这便是不用明言,大家就可以认定齐家二爷就是府里未来的六姑爷。

葛妈妈觉得就这样单瞒住六姑娘不好,但自家主子有自己坚持的规矩,她亦不好多言。想着左右到时候传到世子夫人、姑太太耳中,该是还有的闹。

就是…这回选孙女婿,老夫人都不曾要求齐夫人正式将齐二爷引来见见她。

葛妈妈思虑着,是主子忘了,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方还沉思的时候,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是白薇带着世子夫人已经到了院子,葛妈妈忙凑到门边,亲自替蔡氏打了帘子。

见到她,老夫人显然有些惊讶,这样快的脚程?

白薇就禀道,称是路上就遇见了三夫人,她正赶来给您请安。

老夫人随即就笑,改了先前疏远的态度,亲热的拉她坐在身边,“这时候府里忙着,你还抽空特地过来,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世子夫人心里暗道,也不知刚刚是谁已经差人去唤自己,现在还装模作样的慈和,面上却配合的展笑,“不忙,年前芊姐儿方出阁,好些东西倒是现成的,底下人亦有了经验,再说还有海哥儿媳妇帮我,倒是教儿媳妇偷闲了。”

“海哥儿媳妇,是个能干的,你多费心教着些,也不负了你二嫂的希冀。”

“母亲,儿媳会的。”

随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盏搁在炕几上,世子夫人真心诚恳的注视着老夫人,便等着她的开口。

后者先是不动,跟着才冲外摆摆手。

屋子的门被重新合上。

老夫人沉默了顷刻,就直接明了的将有意和齐乾公府联姻的事告知了世子夫人,还说想答应齐夫人的事,来寻她商量商量。

世子夫人就在心底腹诽,商量?

铁定早就和齐陆氏通过气,不过到底是她意料之中的,没有多少惊诧,身子却站了起来,恭敬的望着老夫人问道:“芫姐儿知道吗?儿媳倒没什么意见,不过就担心孩子闹情绪,芫儿的脾性,您也了解。”

“你是她娘,你说的,她能不听?”老夫人不以为意。

后者这才反应过开来,眼前人叫自己过来,是想她去和芫儿开这个口?

当下,世子夫人咧嘴浅笑道:“母亲,您这回怎的着急了些?芫儿的事可等萱姐儿和萸姐儿两个出阁后再议,如何非要现在?再者,儿媳也没细瞧过齐家的二爷。母亲您瞧,是否急了些…”

第八十四章 身世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定亲

第八十五章 定亲

过去,老夫人总埋怨世子夫人,说她太过纵溺沈嘉芫,没有尽母亲教导的责任。如今,世子夫人就负起这个责任,在亲事上当了回慈母,满脸关心的不断询问,只见老夫人脸色越来越差。

“给芫姐儿相夫婿,伯爷过目认可的,哪里会有差?”老夫人绷紧的脸色。

世子夫人这才停止了念叨,只是略有为难的望着老夫人,“母亲说的是,但给芫姐儿相夫婿,咱们瞧着如何都没用,还是要问问孩子们的想法。”

蔡氏心知,自己如何都左右不了眼前人的心思,但就这样妥协?

她亦不甘心!

芫姐儿的终身大事,她费心安排了多少年,但怎么能没想到她直接以婆婆的身份压人,竟是到这步都不愿跟自己坦白。

她总想着,若当年,老夫人直白的告诉自己,其实附哥儿并非她的骨肉,或许仇恨亦不会这样深。

当年她不由己,如今还想她由人摆布,好处怎么都能让旁人给占了呢?

“要不,让七妹妹回来,一道仔细商量下?”

“蔡氏!”

老夫人寒了脸色,“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后做了些什么,上回阿姝回来与我那般吵闹,不都是因为你故意让人告知了她,说齐夫人来府里提亲的事?”

她这样喝令,世子夫人就不得不站起,却也没否认,只是低声喃喃的解释道:“确实是儿媳让人透露给七妹妹听的不假,但真不是成心有意要离间母亲与她的感情。您不让我过问芫姐儿的事,但她喊了我这么多年母亲,哪里是不愿她好?

儿媳无法当面相问,就想借七妹妹之口,也好知晓您的意思。母亲若是因这个怪罪儿媳,儿媳不敢不认,但是芫儿的终身大事,不能草率啊。当年和附哥儿早是谈好,大家都接受了这事,但母亲说句不成,儿媳也没法子。

现如今换做齐家的孩子,儿媳到底和他们没有过交道,不知道齐家二爷的秉性如何,终究是放心不下。”

说到此,世子夫人眸角晶莹,很是动容的望着老夫人,这模样,偏是提醒着老夫人,她有多么委屈。

老夫人思忖了下蔡氏的话,想着她虽说有些小手段,但并不曾真如何算计闹出大事,且这些年待芫姐儿的情分也真。她便是有过,亦总惦记着最初的那份口头承诺,想着要看附哥儿与芫姐儿好。

或许手段不太光明,心却是实在的。

这亦是老夫人能容忍她的原因。

都是做母亲的人,谁不是替儿女操心?

“你坐吧。”

让世子夫人坐下,老夫人轻声又道:“齐乾公府的二爷是个有出息的,伯爷也说圣上重视他,先前就在宫里当差,现如今跟着昌威将军回来,虽没封做将军,可到底是在御前行走,皇帝身边的人,你该知道分量。再说,两家的祖先到底是有交情,齐府亦是百年世家,他出身名门,芫姐儿跟了他,不委屈的。”

世子夫人似乎被她说动,情绪好了很多,只是依旧做不到真正的放心,迟缓道:“母亲,七妹妹她,怕是不太会答应。”

齐家虽祖上有功,家庭身世都不错,但到底是没什么建树,二爷连个爵位都承袭不到,安沈氏怎么可能会应?

她若是满意,上回亦不会激动的找上门来。

提到这个,老夫人脸上就露了难色,“阿姝她素来就是这等性子,只知晓个表面,往常大事不都是你我拿主意?她便是现在想不通,到底也是一时的,难不成我会害了芫姐儿?”

“母亲您自然是好心,就怕七妹妹想不明白。”

“你最近与她走的近,私下里的时候好好说说,她自然也能听进几句。”

什么?

世子夫人心底有些惊讶,不止是要她去跟芫姐儿说,连安沈氏那边,还要自己去劝解?

她这当自己是承了她天大的恩德,还是自己欠了那对母女,万事都来勉强自己?

她不乐意!

但是,婆媳的关系不能不维护,世子夫人的贤惠不能不在意,她没有表现分毫,只是似有为难的望向老夫人,“母亲,这事,儿媳怕是做不来。”

“怎么,你不肯?”

“怎会是不肯?”

世子夫人牵强的笑笑,望着老夫人的目光很是诚恳,“不满母亲您,当初萱姐儿与阳哥儿定亲前,七妹妹曾与我说我这事。”

“这门亲事,不是你促成的?”

许是不满意世子夫人的态度,老夫人直接没客气的就说明。

她早就怀疑过蔡氏,否则阿姝是想不到那层面的。

世子夫人则扶着炕几再次站起,“母亲您这可真是冤枉了儿媳,怪不得这段时日您待我不如过去,原倒是之间闹了这样大的误会。”

“误会?”

阿姝是个什么性子,老夫人还会不明白?

世子夫人却坚持自己清白,解释道:“这可是七妹夫的想法,您想想,若非侯爷开口,七妹妹亦不会这样来寻您求亲。”

若说想用两家结亲,来阻碍自家与新贵家族们的往来,这确实是安襄侯可能做的。

只是,最初提出这事的,当真与蔡氏无关?

“您想想,儿媳是沈家的媳妇,哪里会不盼着自家好的?世子爷总私下和我道,说是与昌威将军府、齐乾公府往来,这是顺应圣上的意思,对咱们家只有好处。反观侯府,圣上最近对七妹夫诸多不满,就是冲着这个,儿媳也不能去劝七妹妹来提出与咱们家连亲的事呀。”

她这话配合真诚的表情,倒是让老夫人心底打鼓。

可不是这个道理?

蔡氏的夫婿是世子爷,将来要承爵的,今后她就是这府里的主母,有什么心思会不盼着沈家光荣?

无论现在伯爷作何决定,都是替沈延伯府打算,而这个家今后都是要交到他们手里。蔡氏是个明白人,老夫人心里清楚,所以有些大事都会找她讨论,因为彼此利益相同,就不该有生分。

唯一相瞒的,就无非是蔡氏亲子早夭,现如今的附哥儿并非他的儿子。

这事,老夫人瞒着,亦不想她伤心,且彼此生出不必要的间隙。

其他的,就再没对世子夫人生过怀疑,如今听她这么说,似乎亦觉得先前自己的想法错了,便冲她笑着招了招手,“你说的是。”

握着她的手,老夫人再次强调:“要知道,不管怎样,你和祈哥儿才是这个家今后的主人。现在我与伯爷如何安排家里孩子的亲事,也都是为了你们。”

“儿媳明白,所以听您的。”

世子夫人听到先前的话,便早就安了心。

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老夫人还不知她知晓当年的真相,所以作为沈家的媳妇,她是没理由做出挑拨她们母女感情的事。

与老夫人复说了会话,她才离开颐寿堂,转去了清涵院。

当沈嘉芫从蔡氏口中知晓,家里便是真要将她许给齐乾公府二爷的时候,愣了愣不解的望着世子夫人。

后者就亲热兼同情的望着她,“芫儿,你别不好受。母亲知道你自小的心思,中意的是阳哥儿,但是老夫人不许,你姑姑平素虽疼你,可关键时候却不想要你做她儿媳妇,愣是提了萱姐儿。

唉,娘也不知她们是如何想的,我虽帮着你私下说过,但终归无用。芫儿,你可千万别怨母亲,这门亲,娘没法子替你推了啊。”

若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沈嘉芫还真不会往有些方面想,眼前人的话,不就是在彰显她的母爱,而反衬老夫人与安沈氏的心口不一吗?

她说她替自己着想?

真有心替自己筹谋的,怕是只剩下安沈氏了。

“女儿知道。”

她答的淡淡,虽说不好与她撕破脸皮,但亦不想陪她做这种母慈女孝的戏,“既如此,便这样吧。”

“芫儿,你应了?”

世子夫人大惊,她何时这样没脾性了?

“芫儿,这可是一辈子的事!你知道么,但凡出了嫁,这辈子就是夫家的人,是没有反悔的余地的。”她拉着沈嘉芫的手,满脸的苦口婆心,“齐夫人看重的不过是咱们家的地位,你又是家里最得宠的,她可真没安什么真心。芫儿,你是个受过委屈的孩子,往后要真到了齐家,可怎么好?”

“齐家,很不好吗?”

世子夫人大大点头,“你虽说见过齐夫人,但是都在外面,自然不可能了解她在自己家里时候的模样。听说啊,齐陆氏在家格外苛刻,规矩又多,最爱拿儿媳妇、庶女们出气、立规矩…”

听着世子夫人数落齐陆氏的如何不好,半晌沈嘉芫才好奇问道:“母亲怎么这样清楚??”

世子夫人素来是宽容,对待自己屋里又是出了名的温和,与旁府里的夫人们交情又好,在贵妇里颇有口碑。

但如今,竟然在背后说起齐陆氏这么多问题,与她平时的性子很不相符。

“齐夫人来府里时,您与她关系亦挺好的。女儿瞧着,她家的少夫人温氏,对齐夫人很孝顺,没什么抱怨啊。”

沈嘉芫眨了眨眼睛,透着少女无辜的好奇,迷茫的望着她。

世子夫人有瞬尴尬,转念才解释道:“这是人前,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似乎亦意识到方才那番话有些过分,就解释道:“芫儿,你是娘的心头肉,自从齐家上回透露了那个意思,我自然是要替你打听的,否则怎么安心?

偏是这番打听后,知道是这样的情况,才更加不放心你嫁过去。无奈老夫人和伯爷都决定,娘是有心都无力,唉…”

“母亲您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女儿。”

望着少女对自己这番话受用,世子夫人连方才仅有的几分别扭都消散了,应衬道:“可不是,可终究改变不了什么。芫儿,你说,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

要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演绎出为情忠贞、非君不嫁的戏份?

世子夫人开始的时候说过,怕是等四姐姐和安排成亲后,自己这门亲才会定下。但她现在就这么早告诉自己,是希望自己将事情闹大,最好整得安沈两家都不安宁?

还是说,去私下缠着安沈氏抱怨,然后由她出面,再将意思表达给老夫人?

安沈氏的处境并不算很好,安沈两家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而这年前,她都极其信任眼前人,可见是没什么心计,若是再跟老夫人生疏了,往后要出了事,可不真实孤立无援?

自己怎么能利用她对自己的疼爱,去反害她呢?

此时望着世子夫人,沈嘉芫的鄙夷从心底生出,她就是看中了安沈氏不可能会放任自己不管吧?不少字

“芫儿?”

见她总没反应,世子夫人再道:“听说齐家的二爷上过战场,成日舞刀弄枪的,最是粗鲁的性子。他那样的莽夫,哪里会疼人?”

蔡氏的印象里,女儿是喜欢文采出众的读书人,就像安沐阳那等性子。

她静静的望着对面的少女,期待着她的反应。

沈嘉芫却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无奈的反望向世子夫人,“可是,连母亲您都没有法子,我能怎么样?”

“这可不同,你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