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有个好笑的想法,自己个样子,跟活死人有什么区别,如果罗成见到,还会要她么?

眼中干涩无泪,就连抿嘴轻笑的动作也没有办法完成,稍微一动,就牵痛全身。只能想着,像罗成那个笨蛋啊,一定是瞧也不瞧最后她变成什么样子,只管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肯放开吧?

因为什么也不能做,所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想起很多事情,想起阿染温润如玉的笑容,想起阿染临走时留恋不舍的目光。再然后,想起离岚,虽然她如今副模样,完全拜她所赐,可是居然没有办法恨。因为能够理解那样的心情,在刚刚失去阿染的日子里,那样绝望悲痛的心情,如果当时让知道是谁害死阿染,或许会比离岚更加疯狂更加残忍。

离岚,实在是个好人,只可惜,对阿染的爱太深太偏执。那么多年的爱恋,猝然间得知死讯,定是心绪大乱吧?其实想想,也很可怜。从西莲出现的那刻,就猜出来,林染的死跟离家脱不干染,离岚,当得知真相的那刻,该如何去面对?

当然,很多时候,也想罗成。妈妈定又病倒,爸爸肯定陪在床前,剩下的,只有罗成。他那样的性格,什么也不会,想必会非常非常的辛苦。

红叶安静的躺着,其恒看在眼里,却有更多的酸涩。

“苏红叶,不要害怕,我是其恒,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他安慰着,却自己都觉得无力,以她的伤势之重,能醒来已经是奇迹,能不能度过危险期,也只有看她的运气。

“想见谁吗?”

红叶眨眨眼睛,终究归于无声。

其恒别过头去,好半响,才哑声道,“我会想办法找到你的亲人的。”至少,要让他们见上最后一面,来弥补他心中的愧疚。其实苏红叶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是被其昭爱上,然后,就被纪风华讨厌而已。

他查很久,也没有查到关于苏红叶的家人的消息。思虑再三,其恒打通离景的电话。至少,他们曾经走得很近,应该会知道些关于家人的事吧。

他,“暂时先别告诉其昭,不想引起更多的麻烦…。”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断,其恒对着电话苦笑,那孩子什么时候变得么急躁?

离景赶到的时候,是十个小时之后,他站在病房门口,却迈不动脚步。

谁能来告诉他,此时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人,真的会是那笑如春风的女子?

“红叶?”他只敢轻轻唤道,一定是梦吧,要不然他怎么会虚弱来站都站不稳。

红叶当然听到声音,只得眨眨眼睛以示回应。心里却暗自苦笑,其恒的要为她找的家人,就是离景?当初毅然绝然离开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场境下会面。

离景站在床边,大气都不敢出,怕呼吸声过重,惊走那本就已经几欲离体的魂魄。

无数次的设想,会怎么样与会面,想要追问,是不是真的拿五百万就走人,想要问问,如果如果他不止五百万,她愿不愿意,为他留下。

可是此时此刻,什么话也问不出口,才知道,只要她好好的活着,便什么都不重要。

“红叶,你会活下来的吧,还欠着我们好多债,没有还呢!”他低声道。

红叶想,没关系,罗成说过要帮我还的。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的又昏睡过去。

一睡,又是几日。

离景守在房门外,看着门开开合合 ,每个人都神色凝重。

会样昏睡着,从此再不睁眼么。离景长长的叹口气,这样的相见,不如不见。可是真的不见的话,会不会遗憾终生?

那个人呢,是不是心里始终会有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敢清清楚楚的查看,只能任它日日的溃烂。

就算是痛,也该清醒明白的痛回吧,他终于还是唤出那个名字,“其昭。”

其昭捏着她的手腕,浑身都在发颤。

他想过的,扭断她的脖子,折去她的手足,或者绑着她一辈子,可是他通通都还来不及做,怎么她就自己变成样?

他想过无数种方法来让她生不如死,后悔那样轻率的离开他,可是真的见到她受苦,为什么他的心,竟然这般疼痛。

“苏红叶,立刻给我好起来。就算是要受伤,也只能是我动的手,听见没有?”没有得到回应,他的心,很慌,“听见的话,眨眨眼睛好不好?”

红叶听话的眨眨眼睛。

其昭无声一笑,他将头埋在她的脸侧,“请好起来,一定要好起来。”

离景和其恒站在旁,各自的酸涩。

红叶觉得难受极,虽然看不见,可是听得到,也感受得到。

其昭和离景,日日夜夜守着,离景倒也罢,原本就像个大哥哥般关心着的。可是其昭啊,在他以为她做了那样的事之后,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那样的注视,她不想要,可是却开不口。

她的世界里,现在一片黑暗,不能说,不能动,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恐惧无助过,躺一个月两个月,可以,可是如果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呢?

一天,离景正在病房里打电话,回头看见红叶的眼睛不停的眨着。

“红叶,是不是有话要说?”离景揣测着问,一句话把其昭也吸引过来,两人都紧张的看着红叶。

红叶飞快的眨下眼睛。

离景和其昭对看眼,试探性的问,“想喝水?”

红叶睁着眼睛,没有动。

“那,想上洗手间?”

眼睛大大的睁着。

离景低头瞟见自己的手机,灵光闪,“想给人打电话?”的

红叶心中一喜,使劲的眨眨眼睛。

离景想会儿,才道,“这样吧,我们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来,眨几下眼睛,就表示什么号码。来,第一个号码…

。”

就在红叶眼睛都快抽筋的时候,那通电话终于打出去。

电话很快被人接起,粗哑干涩,“红叶,是吗?”勉强压制住心情的激动,罗成跃而起,不会错的,这支电话,只有红叶才知道。

“红叶,红叶,你在哪里?”焦急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离景,愣愣,“你是苏红叶的家人吗?她现在在医院。”

原来你在

如果红叶的眼睛可以看得见,想必看到罗成,也会大大的疑惑一番。至少离景和其昭,是花好大的功夫,才认出来。

其恒站在门外,眉头轻皱,这个人,怎么老觉得在哪里见过。

罗成却全然不管些,他心心念念的,唯有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

他本来是飞快的冲到门口的,在打开房门的那刹那,却又放轻脚步,慢慢的走过去。珍而重之的将脸贴到红叶的脸上,他说,“红叶,不要怕,我来了。”

那声音,温柔得让红叶想哭。是他,他来了,所以黑暗无力也不要害怕,只要有他在的地方。

想哭,于是眼泪就慢慢的滑出来,大滴大滴的掉在枕头上。

其昭和离景远远的站着,一时之间,无法言语。这么多天以来,从没有见过红叶有任何的无助,只是安静的躺着,每次换药和治疗,疼得满头大汗,甚至疼晕过去,也没有见过半滴眼泪,今日这男子只不过一句话,就能让她的泪水扑漱漱而下。

红叶一向活泼好动,如今这个样子,一定是无助又害怕。罗成坐在床边。一只手牢牢的握住她的,熟悉的温暖源源不断的袭来,红叶微微扯动嘴角,罗成,罗成,她在心里默默的念道。

对于其昭的视线,不是毫无所觉,可是今生,只能无视。

罗成一直不停的对她说话,红叶从来不知道,罗成竟然是么多话的。实在是受不他这种异变,红叶手指微动,在他手上敲两下。

罗成愣住,半响,安静下来才,“红叶,你想说的话,我都帮你说。这样,会不会觉得没有那么心慌?”

红叶吸吸鼻子,再没有动作。

罗成,等红叶的病情稳定,要替转院到溪城去。

其昭盯着,“现在个样子,把带她到哪里去?你有这个能力为找最好的医生,得到最好的治疗吗?”

罗成面沉如水,反倒是其恒突然开口,“你,叫罗成?”

罗成看他眼,尔后,点头,“是。”

其恒站起身来,定定的打量着他,“那个,罗成?”

罗成嘴角轻勾,“是。”

“那么她是?”

“我家小姐。”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冷凝,其昭不明所以的看看他们,转头问离景,“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离景若有所思,“不知道。”

他们的疑惑没有持续很久。

终于在某日,罗成突然在病房里大叫一声,吓得红叶的心跳都快拍,才听到罗成气急败坏的在那乱走,“完了,我那天接到电话就跑来,什么话也没留,董事长他们该急成什么样啊?”

红叶也在心里苦笑,罗成接到的那支电话,只有他才知道号码。他那会估计就抱着那支手机跑掉吧,两手空空的,会估计爸爸得急得跳脚吧。

心里暗笑,已经可以猜测得到,大家见面的时候,罗成会被修理得非常悲惨。

诺然天来的时候,其恒早已经收到消息,两人在走廊上碰面,诺然天行色匆匆,却还是在错身的刹那,轻轻的飘过一句,“谢谢!”

其恒却笑不出来,他向知道诺然集团董事长爱女如命,如果当真风华与件事情扯上关系,还不知道该怎么善了。再加上其昭,真是让人头痛不已。

忽然感觉有些异常,抬起头,他愣住,“昭儿!”

其昭面色如常,却能看出眼底的挣扎,“听说,她是诺然红叶?”

其恒轻叹。

“那么爸爸,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她会为区区五百万而去母亲的办公室?”他在笑,却比哭更难看,“当初是妈妈逼她走的对不对?就像传闻中,逼走你心爱的女子一样?”

其恒一震,过好会儿才道,“那是妈妈,都是为你好。另外,没有什么传闻,我的妻子就是你的母亲。”

其昭轻笑,“爸爸,妈妈知道她的身份,会不会后悔?”

“可是,昭儿,别忘了,她认可样的安排。”

其昭低下头去,“那是因为,我们才刚开始,妈妈就给结束。”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每次红叶气呼呼看着他却又不敢回嘴时,那眼里的灼灼光彩怎么会是虚假。所以从不肯承认自己的心动,他也笑着听之任之,仍然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对好。

可是谁能想到,这样甜蜜的相处,竟生生在母亲手中折断。

离景也觉得大脑中轰轰作响,对于诺然红叶,他解的要比其昭多得多。他知道二姐心中直念念不忘林染,也知道林染心中,从来就只有个诺然红叶。原来,她就是诺然红叶啊。

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紧,原来那个无视姐姐心意的林染,爱着人,就是她。有那样情深意重的林染,再有那个一切以她为上的罗成,她的心里,还能容得下旁人吗?

“你有林染,为什么还要出来祸害别人?”他一掌拍在墙上,有些暴躁。

“因为,林染死了。”罗成冷静的走到他旁边,揉揉还在发痛的肚子,刚刚被老爸踢脚就被撵出来。

“死了?”离景霍然转身,失态的大叫,心里有丝不安快速闪过。

罗成的声音有瞬间的低落,“几乎要随他而去,后来,是董事长想到个办法,让到林染生活过的地方来疗伤。应该还记得那个时候的样子,仿若心死,总是沉默不语,无论别人做什么什么都不会在乎,拼命的让自己辛苦…”

“她,很爱林染吗?”

“是,很爱!”他回答得很快,忽略心底的那丝抽痛。

离景看他半响,眸色深深,“你看着的时候,心里很痛吧?”就像他,亲眼见到其昭揽着露出笑容的时候。恨不得立刻消失,却还要远远的看着。

罗成不再看他,“如果那是她的选择,我可以一直看下去。”那个时候就算是心痛如绞,也从没想过,也把从那人身边抢走。从来都是样的,她要的,她爱的,他会为她准备好,不要的,他也会无声的拿开,不惹心烦。

唯一一次,是那天,他亲眼见到林染抱着,在花园里亲吻,满面酡红,却闭着眼睛,在他怀里轻轻颤抖。

“阿染,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他听见她这样说,只觉得心裂成碎片。再然后呆呆的看着林染拉着的手送回屋去,那夜,他站在花园里,直望着房间的窗户,一直到灯灭,又亮起。

第二天,披着一夜风霜,他自请前去异国。第一次,没有向她告别,就离开。也偏偏就一次,让她受那么重的伤。

每次想到她当时的痛苦,他便自责得无法呼吸。如果有他在身边的话,那些人哪能那么容易得手?再次拥她入怀的时候,他就发誓再不会让受伤害。可是次,他又再让她受伤。

罗成黯然的低下头去,为什么每次受伤,他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痛苦?

心思复杂难辨,离景看着他,“如果红叶就样,你的心思仍然不会变么?”

罗成不以为意的笑笑,“她是红叶,我,从来没有变过。”

离景轻笑,“一生一世的相处啊,这么有信心吗?”

“她,就是我的一生一世。”丢下这句话,他就转身向病房走去,已经那么久,不知道他们在跟红叶说什么。

走到一半,他突然停下来对离景,“回家吧,你家出事了。以后不要再对红叶关心,省得她为难。”

对上离景疑惑的视线,罗成勉强的扯动下嘴角。他和离宇生死之交,红叶与离景离岚有等渊源,却偏偏是离家的人伤红叶,甚至两次差要她的命,这个结,该如何来解开。

离景没有离开,因为红叶的病情开始反复。

那脑中的血块开始转移,红叶不停的呕吐,原本就是靠输液维持着,样的干呕,只是不停的扯动着颈上的伤口。昏迷的时间越来越多,红叶已经很少有清醒的时候。

怕空气不流通,感染红叶的伤口,红叶被送进消毒病房。

“红叶!”罗成的手指渐渐收紧,双眼隔着玻璃望着那个安静的女子。以前阿染在的时候,他曾经想像过红叶离开他去另一人身边的情景,可是,他却从来不曾料想,有一日,红叶会彻底离开个世界,永远的消失。

浑身彻骨的冰冷,如果就样消失,他,要怎么办呢?

又是几日不眠不休,诺然天叫人架走罗成。

“罗成,这般脆弱,怎么撑得起红叶的幸福?”只一句话,便止住罗成的所有挣扎。他缓缓的低下头去,站直身体,“董事长,我知道了。”

平静的转身离去,吃饭,洗漱,然后休息。

白天,开始处理诺然集团的事,晚上,才会到红叶房前坐会儿。望着红叶的眼光,深厚绵长,仿佛要用尽一生力气。

诺然将张支票放在其恒面前,“这是当初纪董事长给红叶的,原来想着是替儿拿被人羞辱的精神损失费。但是这次,是你救了小女,因此,这笔帐,不能欠。”

扫其昭面无表情的脸眼,其恒似主笑非笑,“原来诺然董事长的独生爱,不过五百万。”

诺然也笑回去,“彼此彼此,贵公子不也是只值五百万么?”

丝毫不理其恒被哽住的神情,诺然走到其昭面前,静默良久,似乎在斟酌着用语,“其昭,我很喜欢你的个性,也欣赏你的热情。以你的出身背景,能有样的心性,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对红叶再了解不过,如果认准自己的心意,断然不会轻易更改。更何况,想这些天来,你已经看得够清楚,罗成对红叶的情意,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没有红叶还有后面庞大的产业,有父亲母亲,可是罗成,十几年来的生活都是围着红叶打转,他未必是最优秀的,却定是最懂得红叶,最适合的。想红叶,不想受伤,所以当初才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退出她的生活,现在,回到你的世界里去吧。你为红叶付出越多,她只会越加愧疚,所以,你走吧。”

其昭坐在椅子上,仿佛没有听到诺然天的话。

诺然天叹口气,“你们离开吧,没有必要留下来,陪我们一起担惊受怕。这些日子来我们为做的,已经够多。”

“ 那么你懂得红叶的心么?”其昭突然抬头问他。

诺然天有些不明所以,却仍然微笑称是。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她是否曾经对我心动过?”其昭望着他,“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也曾经被人喜欢过,只是因为我而喜欢过。”眼神里满是恳切,也渐渐悲凉。他只是少了阅历,并不是无知,联想前前后后的切蛛丝蚂迹,以及父亲莫名其妙的插手,居然只通知离景而不通知他,他就已经猜到,红叶的受伤,或许跟母亲有关。不管最后真相是什么,他都知道,他与红叶之间,真的结束了。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诺然天也有些不忍,终于,他说,“其实在红叶明白自己对罗成的依恋之前,对你,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她身手极好,若不是你对她别有心意,你以为,你能几次三番握住她的手么?”

这样,就已经够。其昭仰起头来,逼回自己的眼泪。

在诺然天离开之后,其昭仍是呆坐着,其恒担心,站起身来拍拍其昭的肩,“昭儿?”

其昭定定的看他好久,才轻轻眨下眼睛,“爸爸,纪风华为什么要是我的母亲?”

“爸爸,原来我离幸福只有那么近的距离!”

“爸爸,是不是我们其家的男子注定无法得到幸福,你是,我亦如是。”

其恒搂住儿子渐渐软下的身子,听到那无声的抽泣,一下下鞭痛他的心脏。为什么都没能得到最想要的幸福,他是,他的孩子也是。

感受到脸上轻轻抚过的温暖,红叶睁开眼睛,白花花的一片,有些刺眼。连忙闭上,等到适应才慢慢睁开来。